诗写唐河(组诗)
2014-08-22乔书彦
乔书彦
城西旷野
河畔没有种橘树
在风的巢穴里,小学生
翻着课本,他们的父母
种地或者养殖,还有
一位在河里撑渡船
我站在西大岗,看着
湿透的城西旷野,沾满
碎树叶,梦中飘荡的
那层草色,隐在薄雾中
我压低嗓音咳嗽
生怕惊扰忙碌的人群
趋身返回,像蜻蜓
准确地扑入张开的罗网
又如同无法准确地
投递的快件,躺在
邮递员的包裹里
飞鸟从大地深处
吸取造化的营养
布衣沾上雾水,我像颗
小石子落下来,怅然
若失,树木舞蹈着
唐河是流动的宴席
早年的人,已经换了
面容,通往城市的
中巴站,恰如其分地
扮演中转的交流场所
城西旷野,村落密布
种子已经播种,等待
萌芽,挥手的人站在
路边,身后的三间青砖
瓦房,站在风里,乡村的
粗糙,如老人蓬松的胡须
城市的喧闹
惯常的喧闹,在城市
内部持续,沿小径
随五月而至的栀子花
香味渐浓,进入树阴
不远处,发芽的竹笋
幼小,不能食用
远方,天空是蓝的
大道越来越直,平坦
而且高效,通往
城外的关节被打通
树枝干枯,只能被砍下来
我看着绿化工人,踮足
他们感觉颤动的电锯
使双手有点疼
城市敞开着,接纳
并不拒绝,我眺望街
对面,糖果店里的
小女孩,有一双甜蜜的
眼睛,她在通往成人的
路上行走,随后她进入
草坪,像一朵美丽的云
返乡
村庄在不远处,我走过
小桥,在孤寂中我获得了
对自己的清醒认识,我
仿佛披着袈裟的老僧
有一天,某种东西突然
闯入内心,充满伤感的返乡者
已经老迈,变得沉闷而陌生
抵达老家的地头,我没有秘密
山羊尾随而来,我吃黄瓜
它吃青草,这个固执的家伙
不曾深入城市,不曾啃食过
公园里的青草,咀嚼的声音
在我内心泛起涟漪,我真想
摆脱城市的束缚而跟随它吃素
从前,我有一张照片
那时,我很年轻
我有足够的时间
和耐心,去探索、旅行
远离家乡,我内心荒芜
庞大的城市步步跟进
落荒而走的山羊
埋头于草丛,云彩
在半空,像一盘石磨
我出现在游戏的孩子们中间
我要快速地适应他们的节奏
他们牵着山羊,进入
村庄,他们不理会我
有太多的青草供给山羊
我不会打搅它们的进食
在巨大的田野的深处
我不会吞吞吐吐地
像个少不更事者
乔岗村
我在每一个认识的人的
面前停下来,一些往事
他们记得比我清楚,我瞧了
又瞧,没有看见少年时的
伙伴,他也许在另外的
地方,他或许也在想我
放风筝的孩子拉拽着线绳
跑过油菜地,这是个春天
黄花遍地,孩子们跑过去
又跑回来。我在这里生活了
十二年,那时我们也放风筝
从远处归来的人,内心期待
遇见的事物能更生动一些
每年这个时候,村前村后的槐树
开满花,我一口气能吃两碗
粉蒸槐花,而我的同学
那位扎着两只小辫的女孩
拒绝吃,她的哥哥淹死在
村口的水渠里,那个春天
充满忧伤的气氛,她如今
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雨说来就来,撑着雨伞
不是在悠长的小巷而是游走在
铺满碎石的村边小路
低头慢慢走,我爱听雨的声音
滴答滴答,像心事
清明节写诗
桃花无数,旧事滑入树梢
风,无意中撕裂一下
树干的疤痕,呈现
沿着四月,野菜和毛孩子
在层层叠叠的花朵下面
青春拥有的甜蜜
被细雨打湿,此刻
在唐河的边缘,在郭滩镇
数千年的传统在发酵,怀念
把我推向遥远。无法推开
鸟鸣和风声,只有将它们
揽入怀中。透明的溪水
是流动的画,是先人的血液
长空雁鸣,鸡鸭迈不过门槛
翻读旧书的身影,不是古人
他走进紧挨着流水的菜园
被春风囚禁,内心的欲望
在减速,类似于风的声音
我是风尘中最不起眼的endprint
那滴雨,注定要在香烛
纸钱之后,在祖先的
坟墓前,低成一棵草
三间旧房子
我在地头,如同
深入梦境,在我返回后
遍寻不见曾经的住所
孩子们沿着碎石路跑过
他们变得生动,我站在
三间旧房子前,不敢
肯定,这是父母的旧居
早前,我跟童年时的玩伴
坐在阳光下,蜘蛛比露珠
还轻,它爬过急噪的
世界,我是返乡者
喧闹的城市,像繁茂的
树冠,我是伸展的树叶
鸟鸣是乡村的古乐
三间旧房子紧锁,我没有
钥匙。僻静的马路
在村庄里蜿蜒,土墙
变矮了,墙头的草
被风杂乱地吹动
它们,是村庄的
一部分,我是返乡者
亲人的细语
亲人的细语,是簌簌的
叶片间遗漏下来的光线
像喜好探听别人隐私的
婆娘,我早先的情人
站在门前的菜地里
我靠在石桥的栏杆上
我跟她之间,不仅仅
隔着开阔的田地
我接过聋哑老人的煎饼
在咀嚼中,体味往昔时光
保持同样的沉默
正午的光线暗淡下来
雨即将降落,他急于
收回晾晒的棉花
百果繁茂,收成喜人
这个时节最忙碌的
是外地赶来的
收棉花的商贩,他们
有着挑剔的目光
谨慎的判断,跟我
一样,他们都是不速
之客。院子里,细雨
柔软,缓缓地飘扬起来
守在故乡的亲人
保持更多的淳朴
步步提高的吆喝声
是赶牛回家的人
他在奔向家的中途
蹲在树下抽旱烟
雨点,像蹦出的珍珠
让秋天舒爽并适宜
我浑然不觉夜已深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