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城：不能说出的秘密（组诗）

夏海涛

窥视

我不说出 我所看到的一切

那些沾着天堂的光 所有的一切

都有着巨大的秘密

而我更不能说出 那些显现的神迹之下

掩藏深深的隐秘

他们 甚至就是时间最柔软的核心

比如 你们看见了长城

像时光蜕下的坚硬的表皮

它们卧着 其实一直站立

刀子一样插在地上 疼痛从来没有离开大地

那些都是不能诉说的秘密

都是要用人心埋葬的痛

当我试图写下这段文字的时候

笔墨断流 我是换过三支笔

外加一个虔诚的祈祷 才换回这样的书写

或者 那滴着水的落日

看见了这样的时刻 看见一代又一代的人

从个巨大的砖石的阴影中消失

长城 当我说出你的名字

就像撞破了事物的内核

被一种巨大的力量反复捶打 内心澎湃着

痛着 仿佛窥视了时间的变节

我忍住泪 默不作声

长城

这潜伏在大地上的存在

被孟氏和姜氏的女儿 用泪水反复冲刷

所有的泪都让白骨疼了一下 让时间坍塌一段

纷纷扬扬的粉末变成雪

成就了千年一遇的白 掩埋暂时的苦难

摊开一瞬间的安宁

纷纷扬扬的时间粉末扬成水

就变成一泓深不见底的战争史

你是自动落锁的防御

抵挡着死 护卫着生

蜿蜒的长度里 所有的绳都打着结

文明的记忆 一段段自动编辑

却从未删除关于战争、杀戮和死亡的任何词语

长城是所有的砖石的集合 是巨石与山峰的粘合

是智慧与人心的巧遇

是所有的抵抗与攻击

在这座时间的祭坛上 生命红着

破裂着

把自己一代代呈上

苍茫之中 太阳垂下独自发红的泪

以山为墙

以山为城 接过山峰的锋利

接过悬在悬崖的危险

这长城在主人的脚下

真的变成了一堵宏大城墙

石头的堡垒

修建的瓦刀也同样闪着光芒

刀尖指向太阳

刀柄上滴落的汗水 曾经滋养过多少渴望

又渴死了多少希望

滴下的水汇聚成一湖清水

由此 我窥探到了时间的秘密

大墙 最大的石头

卧在时间的骨节上

以山为墙 以海为墙

以流动的河流大川为墙

它变化着身躯 显现成不同的物质状态

它以邻为壑 以敌为友

打开自己的欲望 展示所有的掠夺与防御

展示死亡与活命

它的存在就是一根骨刺

刺穿人类最敏感的神经

这拔不掉的骨头的增生

一直隐隐作痛

高过齐长城的柿子树

石头埋进岩石 岩石站在悬崖

淹没尘埃的时间已经搁浅

齐长城 齐长城

是谁在呼叫 谁把名字刻上泪水

尖锐的喊声

比天空还要高远

黄色的灯照亮秋天

密集的闪烁 冲击日渐苍凉的太阳

我们见过太久的古老 那些固化的时间

一次次打动风化的速度

或者成为砂砾 或者成为化石

比齐长城更古老的是石头

比石头更温暖的 是生命的盛开

我看见一棵挂满黄金的柿子树

正举着北方 渐渐高过所有的长城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