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汤姆叔叔的小屋》中主题观照下的结构特点
2014-08-16李芙蓉
李芙蓉
安徽交通职业技术学院文理科学系,安徽合肥,230051
论《汤姆叔叔的小屋》中主题观照下的结构特点
李芙蓉
安徽交通职业技术学院文理科学系,安徽合肥,230051
运用西方结构主义文学批评理论,对美国反奴隶制的首部著作《汤姆叔叔的小屋》中的结构、主题进行了文学分析。该作品具有三大结构特点:三幕式结构、全知叙述结构和对立统一结构。论述了美国黑人奴隶制度的惨绝人寰和奴隶们为争取自由表现出的坚韧和勇气。剖析了奴隶代表汤姆的人物形象:他甘愿牺牲自己而换取他人幸福,以博爱精神感化他人,将基督教的隐忍和宽恕发挥到了极致,展现出基督教的信仰、希望和仁爱,他也是忍辱负重的基督化身。提出了作品的结构在主题的观照下有助于刻画人物、升华主题、增强作品的艺术魅力。
汤姆叔叔的小屋;主题;结构特点;基督教精神
美国小说家比彻·斯托夫人(Harriet Beecher Stowe)的作品《汤姆叔叔的小屋》(Uncle Tom's Cabin)讲述了一个富有爱心又忠诚守信的基督徒汤姆的悲惨故事:为了报答主人谢尔比的恩情,汤姆甘愿牺牲自己,为主人抵债,落入奴隶贩子之手,最终难逃厄运,在受尽折磨后,惨死在奴隶主雷格里的皮鞭下。1852年,小说出版发行后,在美国国内外掀起了巨大反响和研究热潮,先后被译成40多种文字,销量过百万册,并且倍受狄更斯、托尔斯泰、海涅等著名作家的赞誉[1]3。作为哈佛大学众多教授极力推荐的最有影响的读物之一[2],该小说植根于生活,真实地揭露了美国南方种植园奴隶主的残暴虐行,唤起了人们对黑人奴隶悲惨境遇的深切同情,其深刻的社会意义也得到了美国前总统林肯的肯定,称其是一本“引起一场伟大战争的书”。
作者匠心独运,在主题观照下构筑了三类叙事结构:三幕式结构、全知叙述结构和对立统一结构。
1 主题制约下的三幕式结构
主题是作者对客观事物认知的集中体现,是生活材料在头脑中的反映和再现。它是被具体化了的某种思想观念,同时也包含着价值判断和情感趋向[3]。
《汤姆叔叔的小屋》的主题:以黑奴汤姆被迫离开肯塔基州,被贩卖到南方,最后落入种植园主雷格里的魔窟为主线,一方面揭露了奴隶制的罪恶,另一方面也凸显出基督教教义——爱仇敌被视为是爱的极致,就是爱上帝的体现。同时,小说又以黑奴乔治夫妇和女奴凯西努力挣脱奴隶制的枷锁,寻求自由解放为暗线,歌颂了只有凭借勇气和智慧才能赢得生存的精神。
《汤姆叔叔的小屋》曾被改编成剧本,数度搬上银幕。这除了得益于它紧贴时代脉搏的社会价值外,与其经典的结构也息息相关。全书共45章,采用戏剧中经典的三幕式结构(classic three-act structure)[4]39,将汤姆令人扼腕的遭遇呈现在读者面前。其中,女奴伊莱札携儿子哈利的出逃和种植园主之女伊娃的死成为全书结构中的两大转折点(turning point),抱着“别人能忍受,我也能忍受”[5]53(I s'pose I can bear it as well as any on'em)想法的汤姆的悲剧命运也就成了必然。
西方戏剧结构的影子在斯托夫人笔下可以窥探出几分。例如,第43章“结局”中作者写到:“现在场景换成了蒙特利尔郊区一套整洁的小公寓住房,时间是晚上。”[1]488这种时空交替的信息传递让读者身临其境,与故事中的人物同呼吸、共命运,从而增强了作品的感染力。全书大致由三幕构成(表1):第一幕,给整部小说的主题打下基础,并提供故事主人公和主要人物的相关信息。篇幅约占全书的四分之一,包括作者对主人公汤姆、女奴伊莱札、庄园主谢尔比的逐一介绍:汤姆的忠厚、伊莱札和丈夫的不屈、谢尔比夫妇的仁慈和奴隶贩子黑利的狡诈等,一个个鲜活的人物跃然纸上。第二幕,通过矛盾冲突体现主人公和故事情节的发展,内容约占全书的一半,涉及汤姆南行流浪和伊莱札北往逃亡的不幸遭遇。作者对伊娃和父亲圣克莱尔的善行描绘颇费笔墨,随着小说故事情节的深入发展,她和父亲生命的戛然而止,同时也顺理成章地把汤姆再次抛入了厄运的旋涡,加上汤姆的忠厚和基督教情怀也注定了他的悲剧命运。第三幕,故事的尾声,通过解决主人公在开头第一幕中的遭遇为终结。汤姆几经辗转,最终还是落入残暴奴隶主的手中,死亡等待着他,但他却毫不惧怕。小说第36至41章,作者斯托夫人反复强调汤姆把死亡看成永生:是上帝对汤姆进行了拯救赎买,因为上帝给了他一个背负十字架的使命,而苦难和酷刑也被赋予了荣耀和道义的象征。
表1 《汤姆叔叔的小屋》的三幕结构
2 故事原型下的全知叙述结构
叙述指在时间或空间中呈现的一系列具有因果关系的事件[4]310。结构是文学作品的形式要素,是按照人物形象塑造和主题表现的需要,运用多种艺术手法对事件的重新加工。全文叙述以第三人称为主,是小说创作的常用叙述方式。叙述者对作品中的人物、场景、事件乃至人物的思想和行为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因此,小说呈现出了灵活的叙述方位和广阔的生活场景。这种叙述结构将文字信息直接或间接地传递给读者,往往让读者先于主人公意识到危险的来临,悬念叠加并为后文埋下伏笔。
作者采用第三人称的全知叙述方式,将故事置于美国南北战争前夕、奴隶制度盛行的社会大背景下,围绕着主人公汤姆颠沛流离、多次易主、无法返回家乡的流浪遭遇,真实再现了美国南方的社会全貌,进而对万恶的奴隶制度提出控诉。
如小说第28章“团圆”(Reunion),奥菲利亚用法律文书提前收养了奴隶女孩托普西,并对汤姆的第二个奴隶主圣克莱尔说:“人生在世随时都在死亡之中。”(In the midst of life we are in death)[5]441这便暗示了圣克莱尔的突然故去使汤姆没能得到法律上确认自己的自由人身份,也为汤姆最后的惨死做了铺垫。
斯托夫人曾公开承认故事中的大部分具体情节确有其事,多为其本人或亲友所见的,她没有到过南方,只是记下了所闻、所见的人和事。作为研究《圣经》著名学者的夫人和基督徒,斯托夫人在《汤姆叔叔的小屋》中处处渗透着基督教教义。无论是汤姆忠诚守信的为人,还是他对《圣经》赞美诗的诵读,亦或是对圣克莱尔先生的祈祷,无不投射出基督教伦理的信仰、希望和博爱精神。
文学批评家弗莱认为,原型即原始类型,古希腊神话和《圣经》堪称是西方文学中的两大原型。《圣经》中关于流浪的原型故事广为传颂,它承载着数千年来人类对精神家园的寻觅和人间天堂的找寻。主人公汤姆的故事原型可以溯源到流浪的以色列人,在神的授意下开始民族拯救的漫漫之路。汤姆的流浪经历不正同于被欺凌的以色列人在首领摩西的带领下,被驱逐逃亡,背井离乡、历经磨难的民族灾难史吗?不论在哪里,生命都是以他人的死亡和鲜血来喂养的。汤姆具有自我牺牲的基督情结,他就是被上帝选中的“受苦受难的人”。
小说第40章“殉道者”(The Martyr),拒绝凯西出逃的邀请后,汤姆选择留下来独自承受。面对恶魔奴隶主雷格里的酷刑,他用宽恕之心和虔诚的祈祷感化对自己施暴的人,而这与基督教的隐忍和宽恕精神不谋而合。爱能化解仇恨并使人向善,小说将基督的爱(charity)具体化为汤姆为了他人解脱而牺牲自己的生命,这其中包括女奴伊莱札、凯西、爱默林和谢尔比庄园的其他奴隶。汤姆把死亡看成是上帝的救赎,死亡即是永生,是上帝带他回家,所以斯托夫人写到:“不!站在他身旁的一个人只有汤姆自己看得见——好像圣子的模样。”[1]144
全知叙述为叙述者提供了较大的自由度和广阔的视角,一切人、事尽在叙述者的掌控中,甚至可以透视人物的内心。这种叙述结构下的文学作品被文学理论家罗兰·巴尔特称为“可读性文本”[6]。圣经故事原型下的全知叙述无疑对《汤姆叔叔的小屋》中多个故事的交叉叙述和人物剖析更具表现力。
3 蕴含基督教义的对立统一结构
对立统一结构将研究对象中相互联系又对立的成分重新排列和转换,使之产生另一层次上的意义。斯托夫人灵活地运用对立统一结构,将看似对立冲突的矛盾事物统一于一体,从而更有效地呈现出作品所要表达的深刻主题,同时还蕴含着基督教义中的信仰(Faith)、希望(Hope)和仁爱(Charity)的神学美德[7],因而彰显了作品的强大生命力和艺术魅力。
3.1 生与死的对立统一
自然界中,生和死从来都是对立的。古往今来,无论何时人们都拥有对生的渴望和死的恐惧。然而,人的死亡在古希腊神话中却被视为是肉体的复活,而道德的完善则意味着人的再生。《汤姆叔叔的小屋》中,死与生的交织碰撞贯穿全书,看似矛盾的事物却统一于基督教的信仰之中。其中,伊娃的死预示着耶稣即将降临和汤姆的受难终结。此外,死者对生者的影响往往更深刻、更清晰:女儿死后,圣克莱尔与过去的自己判若两人,他不仅认真严肃地读着伊娃生前的那本《圣经》,还仿佛听见了女儿在天国对自己的召唤。而作恶多端的奴隶主雷格里时刻受到良心的谴责,他对母亲临终的爱感到恐惧,饱受着最后审判到来前的煎熬。汤姆始终笃信“向善的人最终会步入天堂”,他把死亡看作自己背负的一种受难使命。对于自由,他认为上帝自会安排,自己必须忍受、等待,邪恶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当小主人乔治姗姗来迟之时,汤姆安慰道:“啊,乔治少爷,你来得太迟了,上帝已经赎下我,就要带我回家了。我盼望随他而去,天堂比肯塔基还要好哇。”[5]490
3.2 盼望与绝望的对立统一
因为有信仰也才会有盼望,一般意义上的绝望在宗教信仰中可能就是盼望。汤姆的希望就是盼望完成背负十字架的使命,最终得以享永生,是永生的盼望。然而,他的妻子克洛伊大婶却由希望转为绝望:从开始盼望谢尔比夫人手头一宽裕就会赎回老头子,到自己离开小屋外出做工筹赎金,再到盼望小主人乔治可以带他回家……等来的却是小主人一人而返。汤姆的死让克洛伊大婶沉浸在无尽的悲痛和绝望之中,但同时却带给了谢尔比庄园其他奴隶无限的希望,因为乔治少爷解散了所有奴隶,还给他们配发了自由证书。盼望与绝望的对立统一在小说中处处体现,包括圣克莱尔对女儿伊娃逝去的绝望和与她在天国重逢的盼望;伊莱札对即将失去儿子的绝望和她逃离到北方与丈夫得以重逢的希望;凯西丧子的绝望和逃离魔窟后与女儿相见的希望等。
蕴含基督教精神的对立统一结构升华了作品的主题,让汤姆的形象变得更为高大和神圣。对于汤姆而言,宗教价值观除了成就自己的无私外,也转化为对他人追求自由的精神鼓舞[8]。汤姆以一己的牺牲换来了他人现世和永久的幸福,而被救赎的整个过程也最终在天堂中获得了功德圆满。
4 结束语
《汤姆叔叔的小屋》是一部反映美国历史变革和黑人奴隶抗争史的小说[9]。废奴运动的倡导者斯托夫人通过精心的布局、巧妙的结构和入木三分的人物刻画,将黑人奴隶的悲惨境遇呈现在读者面前,仿佛展开了一幅美国南北战争前夕逼真的社会画卷。汤姆对基督教的信仰是他得以奉行使命、坚持到底的强大精神支柱。上帝存在于无形之中,而作为上帝亲自拣选的使徒,汤姆为大众受苦受难的同时也将“爱”发挥到了极致。宣传基督教义、倡导废除奴隶制度的主题与鲜明的结构特点相辅相成,交相辉映,蕴含基督教精神的故事原型被赋予更为沉重的历史价值,作品的艺术生命力在世界文学长廊中犹如一颗璀璨的明珠,熠熠生辉。
[1]斯托夫人.汤姆叔叔的小屋[M].林玉鹏,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5
[2]张红,邵青臣.《汤姆叔叔的小屋》中汤姆的形象分析[J].华章,2014(1):112-113
[3]吴家荣.比较文学新编[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4:106-109
[4]Andrew Lynn.英语电影赏析[M].霍斯亮,译.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5
[5]斯托夫人.汤姆叔叔的小屋[M].杨凡,译.长春:吉林出版集团,2011
[6]吴文微.话语与故事:叙事文本研究[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0:242
[7]夏茵英.基督教与西方文学[M].广州:中山大学出版社,2012:78
[8]李欣.浅析《汤姆叔叔的小屋》中的宗教影响[J].青年文学家,2013(14):32-33
[9]赵红霞.女性的力量:对《汤姆叔叔的小屋》的评析[J].北方文学,2013(9):68-69
(责任编辑:李力)
2014-08-11
安徽省青年人才基金重点项目“《汤姆叔叔的小屋》中基督教文化的译介”(2013QRW114ZD)。
李芙蓉(1977-),女,安徽合肥人,硕士,讲师,主要研究方向:英语语言文学。
10.3969/j.issn.1673-2006.2014.12.017
I3/7074
A
1673-2006(2014)12-005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