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代墓葬形制的分析与研究

刘海年，李岱松

沈阳师范大学，辽宁 沈阳110034

本文所指辽墓是以公元916年契丹民族在中国北方地区建立政权之后至公元1125 年辽国灭亡为止。现发掘的辽代墓葬主要分布在今内蒙古及东北地区，近些年在华北地区也发现了许多辽代墓葬遗址，这些墓葬不仅具有典型的契丹少数民族的风格，同时也从中不难发现中原宋朝对辽代文化的渗透与影响。据史料记载，辽代时的契丹民族的丧葬主要有火葬和土葬两种形式。在契丹民族建立辽国之前，与中原汉族的交往还没有日益密切，契丹民族的主要丧葬方式是树葬。契丹民族建立辽国之后，树葬的资料便没有在史料中出现过，同时考古也没有发现过树葬的遗址，从而可以表明存在于原始契丹民族中的树葬的丧葬形式可能已经消失，在辽国政权建立以后，政治经济不断受到中原先进文化的影响，契丹民族的丧葬方式进入了火葬与土葬的阶段。

一、辽代早期墓葬

关于契丹民族早期的丧葬习俗的记载，至今发现的文献记载并不多见，考古方面也仅有少量发现。根据目前的考古发掘情况，我们可以看出，从北齐到唐代晚期的这段时间里，契丹民族开始有建墓入棺的习俗，但是这段时期的契丹墓葬资料很难形成系统的分析，并以此来研究契丹早期的墓葬形制和丧葬制度。

早期辽墓主要是辽太祖建国到辽景宗后期，这一时期是契丹建国和政权的巩固时期。这一时期的辽代墓葬形制主要为砖室墓，由于契丹民族并没有修墓埋尸的习俗，但是由于与唐朝的交往日益频繁，中原汉族的丧葬习俗和宗教文化的传入，契丹民族逐渐将汉族的丧葬文化融入到本民族当中。因此，辽代早期的墓葬形制和风格基本承袭了唐代墓葬传统，尤其是唐朝北方地区的汉人墓。这一时期的契丹墓葬形制主要以单室的小型墓居多，墓葬形式较为单一，内部没有装饰。墓室有圆形和方形两种，少数贵族墓葬有棺床等葬具出现但墓葬内部装饰也十分简单，这与契丹民族早期的简单淳朴的游牧式生活习俗有关。部分贵族墓葬出现了多室的特征，比较典型的有赤峰大营子的辽驸马墓。辽驸马墓有明确纪年为公元959 年在辽穆宗时期，墓葬内部结构分为前后两室及3 个小室，均为方形形制的砖石室墓。随葬品在早期辽墓中也十分罕见。赤峰大营子辽驸马墓墓室内已经存在有简单的仿木建筑结构，这种结构在其他早期辽代墓葬中也有体现，比如辽赵德均墓在墓室内也存在简单的仿木制结构，这种仿木结构一直延续到了辽代晚期并且形制日趋繁杂和规范。墓中葬具在辽代早期的墓葬中出现了木结构的雏形，木制的棺床和棺椁用料取材多为松木、柏木，材料取意吉祥并且易保存不易腐烂。墓室内的用料与规格同墓主人地位密切相关。另一比较典型的辽代早期墓葬群是辽宁法库叶茂台辽代墓葬群的7 号墓，该墓葬的整体规格在辽代早期属于相对较大的墓葬。该墓葬的墓道为早期典型的阶梯型墓道，墓室内为砖石室券顶，该墓是辽代早期少见的多室墓，成为后来的多室墓的雏形。墓葬内部发现有石供桌、木棺床和彩绘石棺。在早期的契丹墓葬中等级制度十分森严，墓葬规格和随葬品等级要求十分严格，但这种墓葬制度在辽代中后期逐渐的被墓主人的财富能力所取代。

早期辽代墓葬中也存在较少数量的土圹墓，土圹墓是不加砖和石，直接将土穴作为墓室的一种墓葬形制。目前学术界将其分为两种类型，类型一为土坑竖穴，内部只能容纳棺椁，少有随葬品，没有葬具出现。类型二为土洞墓，相对于类型一而言数量较为稀少，结构上与砖室墓相近，但没有用砖石构建，只是以土为墓，有墓室存在，敖汉旗范杖子辽墓为其典型代表。根据考古挖掘资料显示，范杖子辽墓有圆形墓室，阶梯形式的墓道，这都是早期辽代墓葬形制的基本特征。整个墓葬结构类似砖石墓形制但是未以砖石构筑。土圹墓的墓葬形制一般都存在于平民百姓中，尤以类型一居多。贵族墓葬基本为砖石墓且出现多室墓的特征。

二、辽代中期墓葬

辽代中期（983～1055）年，辽圣宗和辽兴宗两位皇帝在位期间，辽代的社会经济飞速发展，与中原并存的北宋朝廷政治经济来往频繁，不断地受到汉民族的影响，据统计，当时辽国人口总数的半数以上为汉人，中原先进文化和技术被不断地被引入辽国，契丹各部落也逐步汉化，据目前已发掘的辽代墓葬中我们可以看到，辽中期的墓葬形制主要以多室的砖石墓为主，也不乏单式的砖石墓葬，但是墓室大多以圆形墓为主，大量圆形墓的出现也许就是辽代国力强盛时期的产物。在契丹民族看来，地下的墓葬就是墓主人在地上时的生活的象征，因此依照契丹民族在游牧时期所居住的帐篷正是圆形，与这一时期大量出现的圆形墓葬形制相似。方形墓葬在辽代中期较为稀少。墓道则继续延续了辽早期的风格以阶梯式为主要方式。由于经济的发展和手工业技术的进步，辽中期墓葬的随葬品，品种繁多，贵族墓葬有大量金银器随葬，而且工艺复杂数量繁多。

辽陈国公主墓是典型的辽中期贵族墓葬形式也是典型的辽代砖石墓葬形制。墓葬内部基本可以分为六个部分分别包括墓道、天井、前室、东西耳室和后室，全长约16.4米。墓道依旧为辽代盛行的阶梯式墓道。天井由条砖铺成，前室地面由方砖铺成，两个耳室形状为圆形，墓室内为穹窿顶，地表铺有辽代中期特色的条形青砖。前后两室之间发现有木门框和双扇木门，这种木制结构基本延续了辽代早期墓葬形式的风格。主室内紧贴砖壁有赤柏松制成的木护壁，直达墓顶。主室正北壁地面上有砖砌尸床，尸床前有砖砌长方形供台。尸床和供台的东、西、南三面有雕刻的16 个壶门，装饰讲究。[1]这种契丹民族特有的墓葬形制让墓室内部又形成了一个较为独立的丧葬空间。根据目前的考古发现和已知材料，这种独特的墓葬形式也是辽墓中独特丧葬形式的一种，其产生的原因或许与契丹民族早期原始的祭祀习俗和民族信仰相关。

辽圣宗永庆陵为仿木结构的七室砖墓，有前、中、后三个正室，前室东西侧室，中室东西两侧，以后室为主室。前室平面为长方形，券顶，其余各室均为圆形，穹庐顶，各室之间有券顶的甬道相连。陵寝由三层大青砖垒砌，内抹白灰，可称之为“类屋式墓”。[2]因为学术界对墓葬的形制分类和内部结构缺乏统一的标准解释，所以本文所采用的是学者董新林对墓室形制和墓葬结构的定义。类屋式墓葬形制是指用砖石堆砌而成的墓葬形制。[3]正室中有尸床且面积最大的墓室为主室。永庆陵地面略向南倾，平铺打磨平整的方砖，方砖下有排水系统。主室内有柏木组建的巨大椁室，各室间有通道相连，安有柏木大门，门楼用雕砖砌成。永庆陵保存完好，是辽代中期典型的砖石结构的皇家墓葬。

辽代中期的墓葬形制作为早晚期墓葬形制之间的过渡阶段，大体的墓葬形制与早期基本相似。目前考古发现出土的墓葬主要以贵族墓居多，大型的双室墓与多室墓存在普遍，墓葬形制开始逐步统一，形成将汉族丧葬习俗与契丹民族文化相融合的独特的辽代墓葬形制。单室墓有义县清河门1 号和4 号墓、平泉大东沟辽墓、建平张家营子辽墓等。这一时期的墓室内的仿木建筑比辽代早期有所增多，辽圣宗永庆陵就是典型的仿木结构的皇家墓葬，这一时期的墓葬也出现了少数砖木混合结构的墓葬形制。[4]大量青砖也开始频繁在墓葬中使用，辽代的墓葬形制在辽代中期时已经逐步形成并且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墓葬形制也出现了变化。中期的辽代墓葬形制出现多样化的特征，内部结构也日趋复杂，并开始有室内装饰，建筑工艺也变得考究起来。

三、辽代晚期墓葬

辽代晚期从辽道宗到辽灭亡（1055-1125），道宗时期开始辽的政治经济日趋衰落，到辽代晚期时很多由辽代中期所形成的墓葬形制得到了延续，但是由于政治动荡经济衰退，晚期辽墓的墓葬形制更有化繁为简的趋势。辽代晚期，政治动荡，战争连绵，统治阶级的势力日趋薄弱，从辽代早期延续到辽中期的严格的丧葬等级制度逐渐遭到破坏，到了辽代晚期更多的墓葬构建和随葬品陪葬的制度已经更多地由财富来决定。

这一时期的辽代墓葬形制受汉族影响鲜明。大量的火葬墓在这一时期出现，虽然在辽代早期和中期的丧葬文化中火葬墓也存在，但是早期的辽代火葬墓一般都比较简单而且大部分是墓主人身份地位较低的土坑竖穴墓。考古发掘资料显示，在早期的辽墓中也有少数的砖石类型的火葬墓，但一般规格都很小。而在这一时期大量出现的火葬墓的形制和墓葬形式较早中期辽墓都显得更加复杂，考古还发现了许多火葬专用的葬具。由于政治和经济原因，在辽代晚期大型的砖石多室墓葬与中期的辽墓相比已经较少出现了，而大量的中小型墓葬成为这一时期墓葬形制的主要类型。辽代晚期出现了许多多角形的墓葬，这是辽代晚期墓葬形制最鲜明的特征。同时期依然有大量的方形墓、圆形墓、火葬墓和画像石墓，画像石墓比较集中地分布在现今鞍山和辽阳一带。

在辽代晚期墓葬形制中仿木结构仍占有重要地位，这一时期还出现了许多的仿木的砖雕，如墓门和桌椅，墓门上出现了比较复杂的仿木建筑结构形制。晚期辽代墓葬中墓室内皆置棺床，并流行在木棺内绘画。义县清河门2 号墓和赤峰大卧铺辽墓还出现了外用石板堆砌、内用柏木板围成椁室的做法[5]。义县清河门2 号墓是多角形墓葬中有明确纪年最早的一例。墓室内皆置棺床，有的用木棺，有的则将尸体直接陈于棺床上。晚期契丹贵族墓的随葬品开始简单化，金银器逐渐减少，陶瓷器不断增加。库伦1 号墓中也出土了20 件影青瓷器,质地都很精美。库伦1号墓是辽代晚期非常具有代表性的墓葬，它独特的抹角方斗形天井，墓门是典型的正面仿木结构，耳室顶部为六面形，主室结构为更复杂的八角形，整个墓葬规模宏大。

阜新地区关山辽墓是目前发现的晚期辽墓中比较具有晚期辽墓形制特征的墓葬群。其中M4与M5 号辽墓属辽中期，M2、M3、M6、M8、M9 号辽墓均属辽晚期。关山辽墓由九座砖石墓葬组成，5 个单室墓和4 个多室墓，内部结构都包含墓道、墓门、甬道和墓室。其中编号M7 的辽墓为多室方形墓，因其形制与辽代早期的叶茂台7 号墓、赤峰大营子驸马墓等墓葬形制相同，加之壁画和出土的随葬品也基本相似，因此在无纪年的情况下推断其为辽代早期墓葬。其他八座墓葬均为辽代中晚期多角形砖石墓葬，墓门为仿木结构门楼，墓门以辽墓晚期流行的砖雕装饰出门柱、斗栱、门脊等部分，墓室内部的仿木结构也繁简不一。

辽代晚期的墓葬形制在中期的基础上又产生了巨大的变化。这与辽代晚期汉文化的大量渗透有紧密的关系。这种影响更对契丹民族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四、结语

辽代是一个承上启下的时代，它与中原宋朝并存，在文化上辽国不仅仅受到了大量的中原文化的影响而且为中华文化的发展与传承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契丹民族在我国北方地区建立的少数民族政权无论在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都为中国的历史发展和文明的进程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契丹建立的辽国对中国北方地区的统一，也为宋代以后中国的大一统局面奠定了基础。辽国政权统一北方时期与周边各国交好，促进了国家间经济和文化的交流。通过对辽代早、中、晚三个不同时期的墓葬形制的对比和分析，我们可以看到各时期墓葬形制的不同特征和鲜明的时代风格。随着经济和手工业的不断发展，辽代墓葬形制也相应地发生了进步和改变，中原汉族文化被融入到传统的契丹丧葬习俗中，从而形成了具有契丹民族独特风格和特色的墓葬形制和丧葬文化。辽国在汉族文化的不断影响下，建墓入殓的丧葬习俗逐渐兴起，丧葬礼仪和规则也日渐系统，形成了以汉民族文化和契丹传统文化相结合同时具有浓郁的少数民族特色的一套完整的丧葬礼仪制度，成为我国历史中礼俗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契丹的葬俗也在辽代的中后期融入了佛教的思想，并将其融入到了自己民族的习俗当中。在辽国建国到灭亡的300多年中，留下了许多墓葬遗址，在目前考古已发掘的墓葬中，我们通过大量的文物和墓葬形制可以复原当时的社会面貌和人们的生活情况，了解当时的社会人文情况，这对于文化的传承与发展具有重要的实际意义。

[1] 北京南郊赵德钧墓.考古[J].1965.11

[2] 义县清河门发掘报告.考古学报[J].1954

[3] 东阳考古学.庆陵、道宗陵[M].

[4] 辽史本纪.太祖下[M].

[5] 刘未.辽代墓葬研究：硕士研究生学位论文.2004.

[6] 董新林.辽代墓葬形制与分期略论.考古[J].2004.

[7] 李伟敏.北京地区的火葬墓及其相关问题研究.考古[J].2012.

[8] 杨晶.辽墓初探.北方文物[J].1985（04）.

[9] 冯恩学.辽墓初探.19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