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额宝们会革了银行的命吗

文 | 胡 锋

2013年最火的理财工具莫过于阿里巴巴公司推出的余额宝了。这款于2013年年中推出的一款理财产品具有接近于银行活期存款的流动性，同时又有远超定期存款的收益，一时间吸引了大量的资金。不到半年的时间，聚集的资金就高达2500亿。受此带动，微信也在今年1月份推出了理财通。鉴于微信的海量用户，市场预期理财通未来规模将不输余额宝。余额宝们的钱来自于银行，银行的钱源源不断地搬家到余额宝，没了存款，银行岂不是要喝西北风？其实问题没那么简单。余额宝们的背后是货币基金，买余额宝实际上就是买货币基金。而货币基金把钱从银行吸引过来转手又存在了银行，钱兜了一圈，还是在银行里面。但是，虽然银行体系里的钱一分不少，甚至更多（考虑到余额宝们超强的多支付场景大大降低了人们使用现金的机会，人们持有现金的余额也会减少，这样的话更多的钱就呆在了银行），经此一折腾，银行的负债成本却大幅提升。原本只要给0.35%的活期利息，通过余额宝乾坤大挪移，利息直线上升到6%多。当前银行个人活期存款大约16万亿，如果存款利率上升6%，银行负债成本就上升9600亿，而2012年中国银行业总利润不过是1.24万亿。这是否意味着一旦活期存款大搬家，银行的利润要归零了？还是那句话，问题不能这么简单看。首先，从宏观上看，余额宝们赚的是谁的钱？银行的钱。毕竟是银行在付给余额宝们高额的利息。余额宝们和银行实际上是寄生与宿主的关系。如果宿主都没活路了，死掉了，寄生者自然也跟着一起死掉了。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所以，未来绝对不会出现银行在喝西北风而余额宝们在吃肉喝汤的情况。其次，从具体的银行业务模式上看，银行做的是左手存右手贷的生意，赚的是资金价格差。如果余额宝们真把市场利率推高到6%以上，那意味着银行贷款利率将会大幅提升。以中国最大的银行工行为例，自上市以来，无论市场资金紧张程度如何，净利息差一直稳定在2.5%左右的水平。利率已经完全市场化的美国，银行也能保持2-3%的净利差。由此可见，如果市场利率走高，不可能只是反映在银行的负债端，也就是银行吸储成本提高，同样也会反映在银行资产端，也就是银行贷款利率提高。当市场利率走低时，则也会同样反映在银行的负债和资产两端。银行中间的净利差实际上变化不大的。再者，银行之所以愿意给大额协议存款以高利率还是因为大额存款的吸储成本远低于小额存款。从20万个小储户吸收10亿存款的成本上万倍于从一个单位吸收10个亿的成本。对于银行来说，一笔10亿资金业务的办理和一笔1000块钱的业务的办理花费的人力物力其实是差不多的。银行完全可以把大额资金节省下来的成本以高利率返还给大额资金客户。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高收益，高收益的背后一定是因为高效率。未来随着利率的完全市场化，完全有可能出现真正的“网上”银行，也就是实体网点分支机构很少，其主要存款业务来源于高息同业协议存款。虽然表面看，付出的利息成本会比较高，但是如果算上因此节约的大量网点分支结构的运营成本，还是划得来的。从这个角度看，小银行完全可以借助互联网金融实现对大银行的屌丝逆袭。余额宝们之所以来势汹汹，似有席卷天下之势，其实主要还是占了天时之利。一旦天不时地不利，余额宝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这个天时就是近一年多来市场始终处于资金紧张、利率不断攀升的流动性紧缩状态，在市场真实利率不断飙升的同时，银行存款利率却被央行压在低水平，这给了余额宝们充足的发展空间。实际上，余额宝并非阿里巴巴的创新。互联网支付始祖美国Paypal公司早在1999年就推出了账户余额的货币市场基金，顺便提一下，阿里巴巴的支付宝实际上也是完全抄袭Paypal。用户只需简单地进行设置，存放在Paypal支付账户中不计利息的余额就将自动转入货币市场基金，从而获得收益，与今日的余额宝如出一辙。刚推出几年，也正好碰上美国市场资金吃紧，吸引了大批资金，一时风头无俩。但是到了2002-2004年美国利率下行周期中，货币市场基金收益率大幅下滑，Paypal的账户余额货币市场基金也增长缓慢。2008年金融危机后，美国实行量化宽松货币政策，所有货币基金的业绩都超低，Paypal货币基金的收益优势丧失，规模也逐步缩水，Paypal最终在2011年选择将货币基金清盘。从美国版余额宝的发展历史可以看出，余额宝们不会毫无约束地野蛮生长到把16万亿活期存款吸收殆尽，余额宝们的真正考验还没有到来。通过上面的分析，基本可以断言，余额宝们革银行的命完全是无稽之谈。银行的本质是经营风险的事业，正确地识别商业风险，并为风险准确定价。无论余额宝们怎么折腾，他们不可能取代银行这个本质功能的。实际上，更大程度上，余额宝们与银行是一种合作关系。譬如，前面说的，余额宝们超强的支付场景就可以大大减少银行体系的现金流出，更多的资金留在银行体系。微信上的银行公众号则可以帮助银行省去资金往来的短信通知费用。未来随着应用余额宝、微信消费的场景越来越多，银行卡、信用卡都是可以消失的（平安董事长马明哲和招行前行长马蔚华都曾预言过这一点）,又为银行节省了大笔成本。总之，以余额宝为代表的互联网金融可以更好地帮助银行做好负债端的业务，银行则可以把精力重点放在资产端业务。前面说的风险经营，主要体现就是资产端，核心是风险资产定价水平。余额宝们不会革掉银行的命，只会帮助银行做他们真正应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