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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境以南,太阳以西》中村上春树的成长意识

2014-08-15马晓光

长春教育学院学报 2014年14期
关键词:纪子村上春树现实

马晓光

村上春树是日本当代著名作家,他的作品几乎部部畅销,在纯文学日益萧条的日本,已经出现了令文坛惊诧的“村上春树现象”。村上的作品描绘了现代青年人的孤独与困惑,让生活在现代都市中疲惫、受伤的心灵得到慰藉,找到共鸣。可以说村上和他的作品正逐步走出文坛走向社会,从文化现象到社会现象,将文学的影响发挥到最大化。其中出版于1992年的《国境以南,太阳以西》在村上的作品中独树一帜,既没有其他作品中常见的神秘与怪异,也没有刻意的渲染与修饰,“不妨说是一个人的成长史。”[1]所以,本论文拟从主人公初的成长环境入手,通过岛本、泉、泉的表姐、有纪子这四位女性,分析初的成长历程,并指出初的“美梦·幻想”的内涵。

一、走出“独生子”的阴影

小说的主人公初出生于1949年1月4日,是战后“团块世代”出生的独生子。他和父母住在郊外中产阶级居住地,那里都是独门独户的院落,这就打破了传统的和祖父母伯父叔父等在同一屋檐下生活的家庭模式。在传统的家庭模式中,家庭成员的价值观各不相同,生活在这种环境中的孩子有更多的更复杂的感情交流,可是在现代小家庭模式中,孩子的情感经历变得单一而单纯,与外界的沟通变得闭塞起来。而且,当时每家通常有两三个孩子,只有一个孩子的家庭十分少见。因此,初总是被贴上“受父母溺爱”、“体弱多病”“极端任性”的标签,就连初自己也怀有深深的不协调感和缺憾感,他甚至感到自卑。但是,小学5年级时独生女岛本的出现弥补了初的缺憾感,他们莫名地互有好感,他们的交谈生动而融洽,岛本仿佛一束小小的烛光照亮了初不被人理解的内心世界。可以说初最惬意的生存状态便是少年时一起与岛本度过的岁月。

初小学时代和岛本之间的关系还是很懵懂的,所以真正算是初的初恋女友的应该是泉。和泉交往的高中时代,是初在身体和心理都发生急剧变化的青春期。在这一时期,青年往往会通过恋爱来证明自己有被爱的价值,以取得心理上的自我满足感。而泉正符合了初这样的需求。作品中把泉设定为单纯的、具有童话气息的女孩。她“有一种自然打动人心的毫不矫饰的温情”,“和她在一起时,我的心情能奇异地宽松下来。在她面前,我可以无拘无束地侃侃而谈,她也总是喜滋滋地听我讲述,听得津津有味。”同时,初的高中同学也认为泉很有魅力,有让人心动的地方,看到初和泉在一起,感到很羡慕。这证明泉这一人物形象给了初认同和自我满足感。

但这只是精神层面的认同和自我满足。被贴有“体弱多病”标签的初,上中学后开始游泳,身体强壮起来,“身体正在发生意想不到的急剧变化”,他为此欢欣鼓舞。“我年已十七,健康,即将成为大人。”所以,初急需某种仪式在身体上证明自己,这便是做爱。但是,泉虽然尽量一步步满足初提出的欲望要求,但最终还是拒绝初进入自己的身体。这时,泉的表姐出现了,两个人之间几乎没有语言交流,见面后就是做爱,通过做爱,初挣脱了迄今为止束缚自己的一切,在身体层面证明了自己的成长。

由此,初挣脱了“往日的自己”这道枷锁,撕掉了“独生子”标签,打开了通往崭新世界的大门。可以说初通过幼年期的岛本、泉、泉的表姐这三位女性,一点点构建着真正的自己。

二、走出“父权”的控制

初在小家庭模式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父母就不得不单独照顾孩子,这就使父母对子女有绝对的支配权,这种亲子关系犹如构建在完全封闭的真空状态中。成年后,初虽然离开父母生活,但是他却用岳父的钱开了酒吧,并按岳父的指示把钱投入股市和房地产,迅速致富。这种翁婿关系可以看作是父子关系的一种变形。所以初虽然组建了自己的家庭,但仍顺从于父辈在高度经济成长中积累的经验和价值观,没有摆脱父辈的指导和束缚。他认为现在的自己是父辈塑造出的“自我”,不是“真正的自我”,甚至陷入了自我认同的危机,他所追求的不是借助父辈的力量构造出的桃花源,而是属于自己的真实风景。

同时,初在学生时代经历了政治斗争和校园斗争,并不完全赞成资本主义理论,对战后日本资本主义高速发展带来的泡沫经济持反对态度。这说明他没有失去青年时代所拥有的纯粹的理想主义精神,没有在轻浮的资本主义社会中随波逐流。尽管如此,他实际做的事情却是用岳父的钱开店,而且大获成功。面对这样的现实他感到极矛盾极不协调。就在此时岛本出现了。

虽然几乎从岛本在一个雨夜重新进入初的生活起,村上就有意识引导读者怀疑岛本的真实性,但是真实也好虚幻也罢,作为作品中的人物,岛本确确实实存在。岛本神龙见首不见尾地在初的生活中出没,但对过去却避而不谈,岛本身上自始至终都围绕着淡淡的谜团。而且,作品中关于再次出现的岛本的直接描写并不多,相反,初对岛本的怀想占了大部分篇幅。正如鲁宾所说:“我们‘知道’的每一个人都不过是我们对他们的想当然的记忆的集合。”[2]初在自己的意识中对岛本的形象进行了再加工,按照自己的需求重新塑造了岛本,并把岛本作为自己摆脱现实的出口。所以,认为岛本在创造许许多多无形的东西,“某种情思将永远存留下去”。生活在按照“一式一样的资本主义逻辑”构建的世界中,初感到自己内心深处的空虚与孤独,所以在怀想与幻想中追随着岛本。初意识中的岛本并且唯有这样的岛本才能填补心中的空白。

创造出“心情”这种无形的东西本来是最一般的见解,但是在日本泡沫经济繁荣期这个大背景下,这种东西早已被弃之不顾了。表面上看初是一个成功者,但是内心深处却有给他带来饥渴感觉的失落感,使他认为自己是不完全的人,他企图通过构建一个不同的自我,使自己解脱出来,他认为有形的东西积累得再多也只不过是虚幻。

现实生活中,岳父给了初财富,把初和金钱、股票联系在一起,所以,若要脱离这样的现实,就必须摆脱岳父即“父权”的控制。初和岛本去箱根别墅前,斥责有纪子动用800万日元买股票一事充分表明了初选择岛本并与“父权”控制决裂的决心。所以可以说是岛本使初的内心充盈起来并鼓足勇气塑造真正的自我。

三、走向现实

初在30岁时和有纪子结婚,在36岁时再次遇到岛本。可是初很少提及这6年和有纪子的婚姻生活,直到岛本再次出现,作为其连锁反应,作者才稍微提及有纪子。也就是说,岛本入侵到初的现实世界后,初才开始关注到被排除到意识之外的有纪子的存在。但是,有纪子这个人物形象仍然很苍白,仿佛影子一般毫无存在感。直到作品的结尾,岛本离开,初茫然无措时,有纪子作为一个女人而不是父亲的女儿首次和初交谈,这一人物形象才鲜明地跃然纸上。这里形成了一个明显的断裂层,即“影子有纪子”和“超越者有纪子”。所以,作品结尾处的有纪子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在作品的结尾,有纪子反复说道:“你、肯定不明白”,“你肯定什么都不明白”,这句话指出了“初”一无所知的东西,即“初”的意识里有致命的盲点。此外,有纪子反复两次重复了这句话:“而且你什么也不想问”,“你还什么都没有问我”,这又指出了初的自我中心,即他只关注自己的感受而忽略了其他人的感受,尤其是有纪子在成长过程中的心理历程。此外,有纪子一直演绎的都是从属于丈夫的传统妻子形象。但是在最后却一跃处于强势地位,对初进行“说教”:“过去我也有美梦来着,有幻想来着,可不知什么时候都烟消云散了,还是遇见你之前的事。我扼杀了它们,多半是以自己的意志扼杀了抛弃了它们。”有纪子想传达给初的是:不只是初,还有很多人,都无法摆脱社会规则的束缚。“社会力量无形之中束缚着人、制约着人、残害着人。人在这个强大的社会力量面前如此软弱、渺小,以致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3]所以有必要凭借自己的意志抛弃美梦和幻想。

虽然美梦和幻想是人在成长过程中必须抛弃的东西,而初却无法抛弃。为了摆脱现实,为了追求自己的美梦和幻想,初逃到了自己的回忆中,并把回忆进行再生产。在回忆中把关于岛本的事情进行再加工,使之越来越真实,印象越来越鲜明,直至自己无法逃脱。初就是这样只考虑自己的主观感受,并沉浸其中,把自己封闭起来,有纪子指出了他的错误。把初的世界观从只关注自己的自我中心,引导向更宽广的更高的位置,使初走出“自我”这个坚硬的躯壳,带着想象把目光投向自我之外的世界。小说的结尾,“直到有人走来把手轻轻放在我的背上”,预示了主人公初对未来的希望,预示了他会继续在现实中前行。可见,有纪子是初通往现实世界的入口。

如林少华所说,小说的“主人公成长的过程就是力图填补自己缺失部分的过程。”[4]主人公初自幼被贴上了“独生子”的标签,12岁时同为独生子的岛本弥补了他的缺憾感。进入青春期,温暖的泉在心灵层面给了初认同,填补了其内心的缺失;性感的泉的表姐在生理层面即身体上给了初肯定,使初走出了“独生子”的阴影。成年后,生活在“一式一样的资本主义逻辑中”,初再一次出现了自我认同危机,是岛本或者说是对岛本的怀想给了初与现实决裂、走出“父权”的勇气,但最终岛本却消失不见了。而就在此时,有纪子一跃成为引领者,引领初面对现实。综上,初通过这四位女性一点点寻找自己、确立自己、认同自己,并最终完成成长,怀着梦想回归现实。所以,《国境以南 太阳以西》是一部关于主人公成长的小说。

[1]林少华.村上春树和他的作品[M].宁夏人民出版社,2005.

[2](美)杰·鲁宾.倾听村上春树:村上春树的艺术世界[M].冯涛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

[3]徐曙玉,边国恩.20世纪西方现代主义文学[M].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1.

[4]林少华.为了灵魂的自由—村上春树的文学世界[M].中国友谊出版公司,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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