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伦·坡哥特式小说特点分析
2014-08-15侯晓华舒安琪
侯晓华,舒安琪
(景德镇陶瓷学院 科技艺术学院,江西 景德镇 333000)
英国哥特式小说始于18世纪下半期,是西方通俗文学中惊险神秘小说的一种。一般认为这种小说随着霍勒斯·沃波尔的《奥特兰托城堡》而产生。据高万隆的观点,哥特式小说具有以下特点:“哥特式小说大都以城堡为背景;哥特式小说具有神秘与悬念的氛围;预兆、征兆和幻影也是哥特式小说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1]埃德加·爱伦·坡是公认的世界侦探小说的鼻祖。他是美国人,因其著作名扬海外,后世许多作家都跟随他的写作模式进行创作。[2]笔者认为,爱伦·坡的哥特式小说之所以风靡全球,主要在于他的哥特式小说有自己独特的风格。他的小说无论从环境描写、人物塑造、心理描写还是小说的开头和结尾都有自己的特点。本文将从爱伦·坡小说的开场白、小说中的人物心理描写和景物描写等几方面分析其哥特式小说的特点。
一、以内心独白作为小说开头
以小说主人公的内心独白作为小说开头是爱伦·坡哥特式小说一贯的手法。这样的开场白较之于其他作者的哥特式小说是独特的。而这样的开场对于小说故事情节的发展有着怎样的效果呢?
小说《黑猫》的开头是这样的:“我现在要写的是我自己的亲身经历。不过,我并不指望或强求你们相信。然而,这无疑是个最离奇古怪但又看似很寻常的故事。我还真希望是我疯了,希望这些经历全都出自我的幻想。然而,我的感官知觉都在提醒我,我——没——疯,而且我也不是在做梦。明天,就是我的大限之日了。所以今天,在这最后的一刻,我一定得说出这一切。我想用一种简单明了、尽量不带个人主观意见的叙述方式把发生在我家的事告诉大家。这些家务事演变的后来,不仅吓坏了我,甚至完完全全毁了我。请容我稍后再详述。我现在想说在前头的是,对我而言,这些事情的的确确使我感到害怕;或许,对许多人而言,这种事没那么可怕,只不过诡异了些而已。”[3]196
从这段内心独白中读者可以感觉到小说主人公即故事叙述者奇怪的个性。他要讲述一个最离奇古怪的故事给读者。而这个故事是他的家事,而这家事毁掉了他。同时,他又说这事让他感到害怕,而对大多数人来说只是诡异。究竟是什么事这样的诡异、神秘?读者的兴趣被极大地激发起来。另一方面,主人公说话的语气给读者怪怪的感觉。他声称自己没疯,而从他奇怪的行为来看,又无疑让人觉得他精神上有问题。一个神经不太正常的人要给读者讲述一个发生在他自家的诡异故事,这不禁让读者开始感到一丝恐惧。这段文字中,作者用了大量表示怪诞的词汇:“离奇古怪、疯了、诡异、可怕”。这些字眼的集中出现增加了小说恐怖的氛围。这样的内心独白式开场既营造了小说气氛又激发了读者兴趣。
小说《泄密的心》的开场白写道:“真的——紧张——非常紧张,极度紧张。以前,现在,都是这样。可你为什么硬说我疯了呢?这毛病反倒把我的感觉弄得更灵敏了——没失灵——也没麻木。特别是听觉,最好不过了。天上人间的一切声息尽在我的耳鼓里,我还听见地狱中的许多事物。那么,我疯了吗?听着!你看我气色多好——多么镇定自若地把这一切给你和盘托出。”[3]187
这段独白,主人公似乎在和读者面对面对话。一开始,他便强调自己非常紧张。但接着他又说自己并非疯癫。话题转换的急促给人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他说自己很紧张,但是他又坚信自己能镇定自若地向读者把一切和盘托出。他到底是怎么回事?读者不免对他的精神状态产生疑问。他说自己能听到地狱里的事情,这显然不是正常人的逻辑。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要来给读者讲故事,这本身就是让人感觉恐怖。而主人公的紧张使读者也不得不紧张起来,好似在读者心中埋下了一枚定时炸弹,但读者却不知道炸弹何时爆炸一样。主人公在自己的世界里寻找让自己恐惧的根源。他似乎在自己的世界里营造一个假想的敌人。[4]同样,这段内心独白给读者恐怖的感觉同时又勾起读者读下去的欲望。
二、细致的心理描写
爱伦·坡的哥特式小说常常被归入心理式哥特小说。不言而喻,他的作品注重对人物心理的刻画。而他小说中的心理描写,无一不体现出主人公异于常人的病态心理。正是这些莫名其妙的、强烈的情绪,使小说的恐怖气氛呼之欲出。爱伦·坡认为“故事的首要目的是在感情上引起读者的共鸣。‘用有板有眼的统一性与整体效果达到艺术上的尽善尽美’。”[5]爱伦·坡自己一向追求的模式是“那种恐怖不是日耳曼式的,而是心灵式的。”[5]因此,心理的描写在爱伦·坡小说创作中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
小说《泄密的心》中有这样一段心理描写。主人公在杀完人后,藏好尸体。对于警察的到来他不以为然。因为他笃定将尸体藏得很好。经过一番询问之后,警察排除了对主人公的嫌疑。他们在主人公家中逗留了片刻,相互谈论家中琐事。但是,就是这样一种漫不经心的行为却引起了主人公剧烈的心理反应。小说这样描写主人公的心理活动。
“我该咋办?这是一阵低沉、单一、迅疾的声音——特别像是裹在棉花里的手表发出的声音。他们怎么就不走呢?哦,天啊,我该咋办?我唾沫飞溅——我胡言乱语——我赌咒发誓!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而那几个人依旧在海侃神聊,还在嘻嘻哈哈。他们可能听不到吗?万能的上帝!——不,不!他们听到了!——他们猜到了!——他们知道了!——他们在拿我的恐惧取乐!——我当时如是想,现在仍如是想。不过没有比这更痛苦的了,没有比这种奚落更折磨人的了!我再也忍受不了这几个伪君子的嬉笑了!……你听!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越来越大!”[3]192
这段位于小说结尾的心理描写堪称经典。主人公先是对警察的到来不以为然。而在警察排除了对他的嫌疑,在他家中闲聊时却变得异常紧张。从小说中的描写可以看出,他的内心非常不安、焦虑。警察们漫不经心的闲聊在他看来是对他的故意试探,是拿他的恐惧取乐。他的心紧张到嗓子眼。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读者不禁对主人公不同于常人的思维方式和心理特征感到奇怪。而这恰恰表现出主人公的精神可能有问题。小说在描写主人公心理时不断用到重复的修辞手法。如“越来越大”一词被重复了七次。而“听到了”、“猜到了”和“知道了”也是重复表达。同义词的重复生动地表达了主人公内心的焦躁,不安和思维混乱。对主人公怪异且病态的心理状态的描写将小说的恐怖氛围推到顶端。最终,主人公自己泄露了自己的犯罪事实,小说主题得到照应:Tell-tale heart(泄密的心)。
“到了我杀妻的第四天,屋里突然来了一帮警察,他们又严密地搜查了一番。我自恃藏尸地方隐蔽,心里不曾有丝毫慌张。那些警察命我陪同他们搜查。搜查进行到地窖。……我泰然自若,毫不动容。整颗心都平静得像真正清白无辜的老实人。我在地窖里双手抱胸,若无其事地来回踱步。警察终于完全信服,准备收案离开。”[3]170
这段文字出自《黑猫》。文中对主人公“我”的心理描写非常细致。从文中“不曾丝毫慌张”,“泰然自若”,“平静”,“若无其事”等词语可以看出,主人公在杀人后,面对警察搜查时非常镇定,冷静。但要知道他杀的是自己的妻子。他却如此冷静,若无其事。这不禁让读者感受到主人公的冷血,残忍。这样如职业杀手般的人异常冷静地对待警察的搜查。这自然给读者不寒而栗的感觉。小说恐怖的气氛通过主人公病态的冷静表露无遗。
三、独具一格的景物描写
哥特式小说的故事通常发生在地窖、古堡等阴暗的地方。而故事的外部环境也一般让人感觉压抑,并且故事通常发生在阴天。在这点上,爱伦·坡的小说也不例外。他的代表作《厄舍古屋的倒塌》中的环境描写对小说恐怖气氛的营造起到了关键作用。
“那年秋天,一个阴沉、昏暗、沉寂的日子。乌云低垂,厚重地笼罩着大地。整整一天,我孤零零地骑着马,驰过乡间一片无比萧索的旷野。我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一瞥见那座建筑,心里就充满难以忍受的忧伤。我愁肠百结地望着眼前的景物——孤单的府邸和庄园里单一的山水风貌。荒凉的垣墙、空洞的眼睛一样的窗子、三五枝气味难闻的芦苇、几株枯木。”[3]133
这段景物描写位于小说开头。在这段描写中几乎所有的形容词都是消极词汇:阴沉、昏暗、沉寂、低垂、萧索、荒凉等。每一个单词于无形中把压抑敲击在读者心头。在这一片荒凉和萧条以及压抑的环境下,主人公的情绪自然是难以忍受的忧伤,愁肠百结。而那孤单的房子,房子周围腐败的植物都自然让人感到压抑,烦闷。以这样的环境描写作为小说开头,自然而然地将读者带入一段离奇古怪而又让人忧郁的故事中。
环境描写也包括场景的描写。小说《泄密的心》中的谋杀案的场景描写同样经典。故事发生在半夜里的一座古老而低矮的楼房里。木制的地板,给人一种不光亮的沉闷感,加上爱伦·坡设定的午夜时分,让人不得不毛骨悚然。而那盏被遮得严丝合缝的灯被撇开一条缝,露出一丝光亮,照在老头的眼睛上。午夜、一丝光亮、老头都给读者一种恐惧、不安的感觉。而这时,小说写到老头突然坐起。“正是这种未曾察觉的阴影的忧伤之力让他感受到——尽管他看不见也听不着——感受到房间里我的存在。”[4]“黑暗”、“老头突然坐起”、“我如幽灵般的存在”,这样的场景怎能不让人感到恐怖至极,毛骨悚然?
结语
从内心独白的开场,到生动的人物心理描写,到细致的环境描写,爱伦·坡的哥特式小说独树一帜。而不论是独特的开场方式,还是细致的心理描写和环境描写,都为小说恐怖氛围的营造创造了极好的条件。通过剖析坡小说的开场,人物心理描写和小说环境描写,读者能更加清晰地了解坡哥特式小说的特点及小说恐怖氛围的营造,进而更加全面地赏析哥特式小说。
[1]高万隆.论英国哥特式小说[J].浙江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3).
[2]何木英.论埃德加·爱伦·坡的侦探小说创作[J].西华师范大学学报:哲社版,2004,(5).
[3]埃德加·爱伦·坡.爱伦·坡短篇故事全集[M].上海:上海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3.
[4]庄琰.简论爱伦·坡《泄密的心》中的效果美学[J].河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0,(11).
[5]盛宁.二十世纪美国文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3:62.
[6]帕蒂克·F·奎恩.爱伦·坡集诗歌与故事[M].曹明伦,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5: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