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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右出土秦早期车马葬与《诗经·秦风》的互证研究

2014-08-15霍志军

天水师范学院学报 2014年6期
关键词:礼县秦风车马

霍志军

(天水师范学院 陇右文化研究中心,甘肃 天水 741001)

长期以来由于“秦世不文”观念的影响,加之秦立国之日较短,使学界对秦代文学的整体认识不够,近年来虽有一些学者致力于秦代文学研究,①倪晋波:《秦代文学研究》,复旦大学2007年博士论文。刘跃进:《“秦世不文”的历史背景及秦代文学的发展》,《文学与文化》2010年第2期。但总体上秦代文学特别是秦早期文学研究仍较薄弱。最近几十年来,陇右地区礼县大堡子山秦公墓葬、甘谷县毛家坪秦人墓葬遗址、张家川马家塬战国西戎墓葬发掘中秦早期文物不断出土,推动秦早期文化研究高潮跌起。对于这些出土文献,学界多从政治、历史、制度、文化、文字等方面进行研究,很少见利用此批出土文献来研究秦早期文学者。事实上,对于秦早期文学研究来说,新出土文献的发现是推动学术研究深入最重要的层面之一。“吾辈生于今日,幸于纸上之材料外更得地下之新材料,由此种材料,我辈固得据以补正纸上之材料,亦得证明古书之某部分全为实录,即百家不雅驯之言,亦不无表示一面之事实。此二重证据法,惟在今日始得为之,虽古书之未得证明者,不能加以否定;而其已得证明者,不能不加以肯定,可断言也。”[1]1“二重证据法”是王国维先生治学的一大特点,也给秦早期文学的研究提供了新的思路。

一、渭河、西汉水流域秦早期车马葬的出土情况

陇右地区的秦早期文化遗址和考古发掘,主要集中在境内渭河流域及西汉水流域。近二十年来,各类秦早期文化遗址和文物的相继出土,使长期以来掩埋地下、不为学界所知的秦人、秦早期文化崛起于天水这一历史真相有了坚实的考古学基础,也为研究秦早期文学、乃至中国文学的起源提供了宝贵资料。现将陇右地区渭河、西汉水流域秦早期车马葬的出土情况综述于下。

陇右地区秦早期车马葬早在1944年即有出土。冯国瑞先生《天水出土秦器汇考》云:“民国三十三年(1944年)秋,天水南乡暴雨后出土古车数辆,器饰零碎颇多,且有髹漆轼轮之屑。”李学勤认为此处“显然是一处车马坑。”[2]

礼县大堡子山秦公墓地遗址:1994年,甘肃省考古研究所对礼县大堡子山被盗秦墓进行了清理发掘,发掘瓦刀型车马坑1座,出土刀、戈等铜器残片。[3]据考古界研究,大堡子山秦公墓主为公元前770年左右的秦襄公。[4]170

礼县圆顶山秦贵族墓地遗址:1998年、2000年,甘肃省考古研究所先后对礼县圆顶山秦早期墓葬进行了抢救性发掘,该墓区位于礼县大堡子山秦公墓地东南的西汉水南岸。两次发掘共发现1座车马坑(98LDK1)及其它文物,探明被盗车马坑1座。98LDK1车马坑为长方形竖穴土坑,内随葬车马5乘,车队前后相随,其中第1、3、4号为驷乘,第2、5号为两马挽驾。经考古界研究,礼县圆顶山墓葬为春秋中晚期公卿大夫一类贵族的墓葬。98LDM2墓葬中出土1件金首金格铁剑和3件铜茎铁剑。[5]说明早期秦人在青铜器、兵器、铁器铸造方面很擅长。

张家川马家塬战国西戎墓葬:马家塬墓地位于张家川县城约17公里的木河乡马家塬上,从2006年开始发掘,至2009年共发掘墓葬14座,出土大量文物,尤以车马器和装饰品为多。2006年发掘的M1号墓,随葬4辆车,第2、3辆车保存完好,整体髹漆;第4辆车未经修饰。2007年发掘的M6号墓有随葬车3辆。M14号墓有随葬车1辆,在车前后有殉葬的牛头、马头等,墓主左侧手部为铜柄铁剑。M12号墓出土大量车马饰件,墓主手部有铜刀,腿部放置铁戈1件,足部有铜镞数枚。[6]2008年至2009年发掘的M5号墓中有随葬车1辆和46具马、牛头骨,墓主侧立铁矛。M7号墓放置车1辆,在墓主身体周围随葬有铁马衔、铁剑、铁刀。M13号墓内随葬车1辆,车衡下葬4具马。墓主周围放置铜斧、铜戈、铜镞等,左腿处有随身佩带的箭囊和数枚箭镞。M16号墓随葬车4辆,墓地西北角立有铁矛。[7]

甘谷县毛家坪秦人墓葬遗址:2012年,甘谷县毛家坪发掘中小墓葬及车马坑20余座。在编号为K1002的车马坑,出土一辆完整的战车,战车车厢、车轮、车辕、车轭等构件保存完整,两匹骏马骨架清晰可见,一件长约3米的长矛摆放于两马之间。发掘和研究表明为西周到春秋时期的秦人文化遗存。

以上仅是就陇右地区近几十年来秦早期车马葬考古发掘出土情况的代表性成果罗列,陇右地区民间亦流散颇多车马文物,因此陇右地区秦早期车马葬的真实情况远比统计要多。但本文的统计毕竟提供了一个反映总体情况的概数,一些原先被遮蔽的情况也就浮现出来。

二、由秦早期车马葬和《诗经·秦风》看秦人“独此一家式”的文化特色

“文明起源研究不光是梳理年表,排列各种文化发明事项,更重要的是探寻伴随着这一文明的诞生而形成的核心价值观,特别是独此一家式的文化特色所在。”[8]叶舒宪先生此番话是针对文明起源研究来说的,对于秦早期文化研究同样可资借鉴。倘若将秦早期车马葬和《诗经·秦风》结合起来进行研究,可进一步了解秦人“独此一家式”的文化特色。

(一)尚武特质鲜明

秦地人性质直,易于劝导。朱熹曾评论道:“秦人之俗,大抵尚气概,先勇力,忘生轻死,故其见于诗如此。”[9]此可谓对秦人在陇右地区不断壮大历史进程的概括和总结。秦人远祖是华夏民族的一支,历经多次迁徙和命运变故,由东方部族辗转落脚于西北边鄙之地,东受东方大国排斥、西受西戎侵扰。在历时近千年的多次迁徙和部族兴衰的复杂过程中,经历了无数磨难和打击,这些打击与磨难,反而激发起秦部族异常勇猛果敢的战斗精神,形成秦人鲜明的尚武气质。《诗经·秦风》无疑是展现秦人心灵之窗的重要方面。《秦风·小戎》表现出秦地妇女对待战争的态度:

小戎俴收,五楘梁辀。游环胁驱,阴靷鋈续。文茵畅毂,驾我骐馵。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四牡孔阜,六辔在手。

骐骝是中,騧骊是骖。龙盾之合,鋈以觼軜。言念君子,温其在邑。

方何为期?胡然我念之。俴驷孔群,厹矛鋈镦。蒙伐有苑,虎韔镂膺。

交韔二弓,竹闭绲滕。言念君子,载寝载兴。厌厌良人,秩秩德音。[10]379-382

《小戎》描写对出征西戎的丈夫的思念,既写了思妇思念的深切,然更多的却是对丈夫为国征战的赞美。全诗层次清晰,先写兵车、次写战马、最后写兵器,这些正是从征将士的象征。诗中反复描写其精美,反衬主人公的英武高贵,从侧面反映了秦地妇女对奋战前线的征夫的关切与思念,以及她们对英雄的崇拜与敬慕。

《秦风·无衣》所描写的是周王朝号召秦人反对西戎的战争情况,表现了秦人积极参军、为秦人争利的战斗精神,字里行间都流露出了从军的热情: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11]402-405

全诗运用三个设问句,充分显示了战士们团结奋战的豪迈气概,又用“与子偕作”、“与子同仇”、“与子偕行”三个极富战斗性的口号,突出反映了秦人战士们义无反顾、舍生忘死、奋勇向前的英雄气概。至今读来仍觉铿锵有力、振奋人心、催人奋进。

陇上自然条件严酷,要生存下去,要在生存中获得发展,必须具备执着坚韧、自强不息的精神。千百年来,秦人在一片贫瘠的土地上生息繁衍、不懈奋斗、艰辛开拓,在与无数天灾人祸斗争的历史进程中,自然会形成在异常艰苦的条件下顽强生存、自强不息的人文精神,这是陇右文化最为宝贵的人文精神特质。秦人作为一个弱小民族,又与西戎为邻,经常受到东部大国的挤压、西戎的侵扰,要生存下来,就必须积极备战、不断开疆拓土。《史记·秦本纪》记载:“秦仲立三年,周厉王无道,诸侯或叛之。西戎反王室,灭犬丘大骆之族。周宣王即位,乃以秦仲为大夫,诛西戎。西戎杀秦仲。秦仲立二十三年,死於戎。有子五人,其长者曰庄公。周宣王乃召庄公昆弟五人,与兵七千人,使伐西戎,破之。於是复予秦仲后,及其先大骆地犬丘并有之,为西垂大夫。”[12]178像《驷驖》这首田猎诗,秦人“以七百人东猎”,其真正的目的却是训练士兵和模拟战斗,进行军事教育。正因为这样,秦人好战,如《无衣》中的秦人可以随时操械上阵,对阵杀敌。秦之“首领乐战,是因为战争能扩大他们的势力范围;其平民乐战,是因为战争会带来各种利益及奖赏。”[13]这样举国上下的勇于战斗,才使秦民族崛起于西陲。

如果结合陇右地区秦早期车马葬的出土情况,对于《诗经·秦风》战争诗可以获得更真切、更深刻的认识。陇右地区渭河流域的大地湾、西山坪、师赵村遗址出土了为数众多的家畜种类,说明陇东南地区是我国原始畜牧业的起源地之一。这为秦人进入天水发展畜牧业奠定了良好基础。史载:“非子居犬丘,好马及畜。”可知秦人具有丰富的养马经验和牧业传统。礼县大堡子山秦公墓地、圆顶山秦贵族墓地遗址、张家川马家塬战国西戎墓葬出土的众多车马葬,足以证明马在秦人生活中的重要地位。大堡子山秦公墓中1座瓦刀型车马坑出土完整的一对軎长13.2厘米、外径5.5厘米,并出土有刀、戈等铜器残片。礼县圆顶山秦贵族墓地遗址98LDK1车马坑为长方形竖穴土坑,内随葬车马5乘,车队前后相随,其中第1、3、4号为驷乘,第2、5号为两马挽驾。出土铜车构件16件:軎4件、辖2件、衡冒5件、带扣4件、盖弓帽1件。出土铜马具、马饰180件之多:衔10件、镳19件、马铃2件、环12件、泡34件、节约16件、管85件、绳卡2件。[14]12-1498LDM2墓葬中,还出土1件金首金格铁剑和3件铜茎铁剑。特别是甘谷县毛家坪出土车马坑20余座,在编号为K1002的车马坑,出土一辆完整的战车,战车车厢、车轮、车辕、车轭等构件保存完整,两匹骏马骨架清晰可见,一件长约3米的长矛摆放于两马之间,极有可能就是被称作“小戎”的战车。将秦早期考古发掘成果和《秦风·小戎》两相对照,《小戎》全诗“写车、写马、写兵、写饰,无一不实、无一不确,……先秦古车的軛靷式系驾方式,更因《小戎》描写了最为关键的部件,以最简洁的语言,流下了准确的、也是唯一的记录。”[15]252这些出土车马葬以实物的形式再现了秦人勇武刚劲、劲悍质木的民族性格,无可辩驳地说明秦文化异常鲜明的尚武气质。

(二)礼乐文化发达

秦人性格质木刚健,前人多有论述。早在汉代班固《汉书·地理志》即云:“天水、陇西,山多林木,民以板为室屋。安定、北地、上郡、西河,皆迫近戎狄,修习战备,高上气力,以射猎为先。故秦诗曰:‘在其板屋’;又曰‘王于兴师,修我兵甲,与子偕行’。及《车邻》、《驷驖》、《小戎》之篇,皆言车马田狩之事。”[16]1644班固此番议论长期以来影响了人们对秦早期文化的全面认识。似乎秦人只是勇武刚劲、质木无文。事实上,我们结合陇右地区秦早期车马葬考古发掘成果和《诗经·秦风》,对秦早期礼乐文化会有完全不同的认识。

早期秦人的获姓受封、兴起和建国,都是在周人的扶持下实现的,秦人对周礼的尊崇、学习和运用,势所必然。早期秦人正是由开始学习继承周礼、消化吸收周礼,逐渐过渡到建立起自己以周礼为主体的国家礼仪制度。《秦风·车邻》序云:“美秦仲也。秦仲始大,有车马礼乐侍御之好焉。”[17]375《车邻》是《秦风》中最早的诗篇,该诗首先反映了早期秦人对车舆制的吸收。“有车邻邻,有马白颠。未见君子,寺人之令。”是说秦仲车马之盛,侍御之好,未见时如此严肃。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寺人之令”,陈子展《诗经直解》中“令”解释作“伶”,即驾驭车马的御奴。此处的“车”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交通工具,而是具有礼制意义的身份象征。

车作为周礼之一种,《周礼·春官》记载:“巾车掌公车之政令,辨其用与其旗物而等叙之,以治其出入。王之五路:一曰玉路锡,樊缨,十有再就,建大常,十有二斿,以祀。金路,钩,樊缨九就,建大旗,以宾、同姓以封。象路,朱,樊缨七就,建大赤,以朝,异姓以封。革路,龙勒,条缨五就,建大白,以即戎,以封四卫。木路,前樊鹄缨,建大麾,以田,以封蕃国。”[18]823-824周礼有“五路制度”,即五种专用车辆制度:玉路、金路、象路、革路、木路,其级别高低依次递减。我们尚不能确知秦仲是车舆之制,但从《车邻》诗云:“既见君子,并坐鼓瑟。今者不乐,逝者其耋。”从君臣以闲暇燕饮相安乐的场面来看,它代表一种礼制是无疑的。秦仲固秦国开创霸业首出之英雄人物,“自古创业之君,未有不略其礼文,上下交欢而足以济,此秦所以成霸之本也。”[19]377

礼县圆顶山秦贵族墓地遗址98LDK1车马坑为长方形竖穴土坑,内随葬车马5乘,车队前后相随,其中第1、3、4号为驷乘,第2、5号为两马挽驾,第1号车还葬御奴1名,1号车马驷乘,四马位于辕的左右两侧,马头向东南面,四肢屈曲作跪伏状,马骨基本完好。很明显,排列整齐、四肢屈曲作跪伏状的四马不是用来做交通工具的,它更多是一种礼制,而此种礼制与《车邻》的描写颇多相似之处。经考古界研究,礼县圆顶山墓葬为春秋中晚期公卿大夫一类贵族的墓葬,参照《车邻》,我们还可考察到秦仲当时的地位身份。

张家川马家塬战国西戎墓葬M16号墓随葬车4辆,车辆相互叠压,第1辆为髹漆并饰有铜饰件的车辆,第2和第3辆为髹漆车,第4辆车未经任何装饰,且车轮很大,而车厢很小,明显不同于前三辆车。这些车辆大多以髹漆、金银饰件、铜饰件、珠宝饰物装饰车轮和车厢,或车轮、车厢不成比例,这样的车辆应该不是来做交通工具的,而是一种礼仪制度的标志,代表墓主的身份和等级。

综合地下出土文物和《车邻》等诗描写,可知秦人除好战勇武、轻死刚勇之外,礼乐文化亦颇为发达,渗透到社会生活各个方面。而且,对《车邻》中君臣“并坐鼓簧。今者不乐,逝者其亡”的描述,明人锺惺云“写出草昧君臣真率景象在目。”[20]377事实上,此正表现出秦人在周礼基础上而形成自己的礼乐制度,具有自己的文化特色。秦汉以来,陇右文化中的儒学成分和礼仪价值体系,始终是其文化的主体。但是与中原儒家文化相比,陇右儒学更注重简约实用而较少繁文缛节,此种特质在早期秦文化中即已显露出来。

(三)华戎交汇特色鲜明

考古界已经确认,陇右地区齐家文化是中原文化在陇右一带的地域文化,辛店文化则是夏商时期的羌戎文化。可见,早在中华文明肇启之时,陇右地区即是多种文明融合荟萃之地。先秦时期的西戎、氐、羌等民族,以游牧射猎和强健勇猛见长。秦人徙居陇右之后,其西面、北面均与戎、狄为邻。早期秦人在开疆拓土、逐渐壮大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广泛吸收了西戎文化的有益成分,使秦早期文化得到重塑和改造,奠定了秦文化的基本内涵特质。可以说,秦人的轻死刚劲、勇敢尚武、粗犷悍厉、劲悍质木的民族气质与西北大地上的戎、狄文化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这一文化特征成为陇右地域文化中长期传习和内在积淀的一种文化基因。早期秦人在陇东南一带,充分利用当地宜农宜牧的自然环境条件,又将其本来擅长的农牧兼长的优势发挥到极致。作为周人的属族,他们积极主动接受其农耕礼乐文明,在先进周文化的引领下,在社会和文化两个方面快速进步。这样,早期秦文化中华戎交汇的特色便彰显出来。

从马家塬战国西戎墓葬的随葬品分析,这是一处包含北方草原文化、西方文化、秦文化、西戎文化等多种因素的戎族墓地。显示出秦人与西北草原民族的文化交流、中西文化交流颇为密切。张家川一带是早期秦人的发祥地,秦人东迁关中以后,并未放弃对天水一带的经营。恰恰相反,作为发祥之地和西部边防要塞的天水地区,依然受到秦人的高度重视和大力经营。当时西戎各族也广布天水,创造了发达的西戎文化,其文化也深受秦人和多种文化的影响。因此,张家川马家塬战国西戎墓葬是早期秦文化华戎交汇特色的一个生动例证。

三、《诗经·秦风》的文学地理学意义

陇右地区在自然环境、文化渊源、民族成分等多方面与中原不同,以秦人为主要描写对象的《诗经·秦风》是陇右地域文化的产物。陇右地区经过远古时期大地湾、马家窑、师赵村、西山坪人的活动,尤其是经过春秋时期早期秦人的开发,在汉唐时期以其丰富的物质文明和中西交流、多民文化融合的无与伦比的优势成为众多文明、文化的荟萃之地,唐代一度成为全国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的中心地带。考察历史不难发现,作为丝绸之路必经的咽喉要道,陇右地区历来是众多民族和东西方多种文化融合的舞台,对丰富、存续华夏文明,做出过极为重要的贡献。对中华文明强盛生命力的延续和壮大是功不可没的。而在文学领域,把中华文明、把中国文学地图推向西北地区的首功应归于谁?我们无可辩驳地将其归于《诗经·秦风》。自从有了《秦风》,中国文学地图中就留住了黄土、黄河,留住了纵横驰骋的战车、战马,留住了卫国戍边的爱国精神和豪迈气概;增添了一种勇武刚劲、劲悍质木的民族性格,增添了一份刚健质朴、雄浑亢厉的“秦声”。《秦风》以其独特的刚健质朴之美,丰富、改造、拓展了华夏民族的诗性精神结构,不但是中国文学的渊源之一,在中国文学一上路便注入了强劲的血脉。

养育着秦人的是一片相对贫瘠的土地,秦人居于黄土高原之上,迁徙于草原林木之间,不得不承受着较为寒冷的气候。地理环境的恶劣使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秦人形成了一种开拓进取、自强不息的特质。早期秦人地处西陲、与戎狄共处,其建国历史与中原各诸侯国迥然不同,秦人没有父兄的功劳、先祖的余荫可资凭借,只能依靠一代代人前赴后继、披荆斩棘来开拓自己的基业。秦穆公“用由余谋伐戎王,益国十二,开地千里,遂霸西戎。”[21]194秦献公“兵临渭首,灭狄獂戎”,秦人入居陇右后,一方面“入乡随俗”,接受西戎游牧文化,并以善养马而名噪一时;另一方面,他们又主动从华夏农耕文化中吸收养料,惨淡经营,几度荣衰,在群戎包围的环境中由弱到强,脱颖而出。这样一个部族和国家的早期发展,是在危机四伏、险象环生的环境中进行的。其由衰到兴、由小到大、由弱到强的曲折发展历程异常艰辛。此种自然、历史环境必然使其充盈着一种披荆斩棘、于奋斗中求生存、于困境中求发展的创业精神,从而在相对边远的地理空间上撒播了中华文明,拓展了中国文学的地理范围,丰富了中国文学的内涵。

[1]王国维.古史新证[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1994.

[2]李学勤.中国文物报[N].1995-02-19.

[3]早期秦文化考古联合课题组.礼县大堡子山早期秦文化遗址[J].考古,2007,(7).

[4]徐卫民,雍际春,主编.早期秦文化研究[M].西安:三秦出版社,2006.

[5]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礼县博物馆.礼县圆顶山春秋秦墓[J].文物,2002,(2).

[6]早期秦文化联合考古队,张家川回族自治县博物馆.张家川马家塬战国墓地2007~2008年发掘简报[J].文物,2009,(10).

[7]早期秦文化联合考古队,张家川回族自治县博物馆.张家川马家塬战国墓地2008~2009年发掘简报[J].文物,2010,(10).

[8]叶舒宪.玉石神话与中华认同的形成[J].文学评论,2013,(2).

[9] 朱熹.诗集传[M].长沙:岳麓书社,1998.

[10]陈子展.诗经直解[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1983.

[11]司马迁.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1959.

[12]郭淑珍,王关民.秦军事史[M].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2000.

[13]礼县博物馆,礼县秦西陲文化研究会,编.秦西陲陵区[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4.

[14]杨之水.诗经名物新证[M].北京:北京古籍出版社,2000.

[15]班固.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4.

[18]周礼注疏[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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