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2014-08-15高瑞泉
序
编辑《中国思潮评论》最直接的目标,是为了推动和展示对于近代以来尤其是20世纪中国社会思潮的学术研究。
中国现代思想文化的研究,可以有多种进路,“思潮研究”即是其中重要之一途。其原因大约有三:第一,与人物个案、主义或问题之进路相比,“思潮研究”更具有历史整体性,它要求从现象出发,注意到思想观念和社会心理变迁之来龙去脉。第二,它不能停留在一般学科史的分隔,须兼顾到学术研究“内在”和“外在”两个理路,或者说观念史与社会史的结合。第三,它并不先行确定某一种思想派别拥有最高裁判权,也不认为互相攻讦的思潮完全形同水火,而试图发现在名言和主义的争论背面隐蔽着的某些东西。
中国人素有厚古薄今的传统,经过“五四”所谓“激烈反传统”以后,据说已经变得一切惟新是求,而时尚之谓“新”常常与纽约、巴黎有关。晚近十年间,风气又经丕变,“修旧如新”一变而为“修旧如旧”。奇怪的是,这两样东西似乎并行而不悖。总而言之,虽然不断有人宣称已经勘明了中国文化的最终走向,“古今中西”之类的争论还是紧紧纠缠着国人。与此相应的是,对于今日中国的崛起,有些外国观察家以为中国并不可畏,因为缺少堪与西方匹敌的社会理论,他们不明白促成中国崛起的文化动力——现代中国文化之道——可能正隐身在看似纷乱的思潮更替之中。
前清诗人哲学家龚自珍曾说过:“诚知圣人之文,贵乎知始与卒之间也。圣人之道,本天人之际,胪幽明之序,始乎饮食,中乎制作,终乎闻性与天道。”不过,19世纪中叶的这位预言家对于“圣人”其实已经有点保留。因为他同时又说:“天地,人所造,众人自造,非圣人所造。”所以他要通过广泛的历史文化批判来追寻中国变革的大道。思潮研究的另一面就是历史文化批判,这种批判同时是社会批判和文化反省,它同其他追求智慧的进路一样,也是“为己之学”。中国人之众,哪一个敢说自己不在某种思潮之中?因此,如果我们有更高的期许,研究众多中国思潮的消长起落的过程,其实是认识世界和认识自己的一个历史入口,在这里,同样有希望进达天人之际、幽明之序。所以,《维摩经》云:“能善分别诸法相,于第一义而不动。”
是为序。
高瑞泉
2009年7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