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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移动人口研究类推可想象的“量子城市治理”记述

2014-08-15谷村光浩著程雅琴译涛校

中国非营利评论 2014年1期
关键词:身份移民状态

谷村光浩著 程雅琴译 李 涛校

一 引言

为了寻找具体的对策以使得今后仍将继续深化的“全球化和城市化令所有人受益”,尤其是当着眼于人口的流动性问题时,亟须突破旧有的既定框架,寻找异于以往的更具弹性和力度的“治理”模式 (谷村,2009:51~52)。基于这一问题意识,笔者尝试抛开既有的传统治理理论,创作了《从物理学类推得出的“可想象治理”记述》 (谷村,2009)①拙著《从物理学类推得出的“可想象治理”记述》 (谷村,2009)在英文版(Tanimura,2009)外,承蒙各位师友的支持,中文版也已经付梓 (Tanimura,2011)。在此,谨对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NGO研究所所长王名教授等相关人士深表谢意。。

在此课题的研究中,最核心的关键在于如何对待“并行‘居住’”问题。对此,基于在联合国大学 (UNU)校长室工作期间的研究(Tanimura,2005:66~67;2006:276),笔者在论文 “Beyond UNHabitat's Classic Framework in Urban Development Strategies”(《超越联合国人居署城市发展战略经典框架的提案》)(Tanimura,2006)中,通过对具体案例的考察,受量子力学“多世界解释”的启发,作为可行性对策,提出了“量子城市治理”这一全新的治理理论。在上文《从物理学类推得出的“可想象治理”记述》中,笔者推敲了“并行‘居住’”与“量子城市治理”的语义,并给出了相应的暂定定义 (谷村,2009:62)。在此,笔者将首先列出相关词语及其含义。

【注】并行“居住”①译注:在《从物理学类推得出的“可想象治理”记述》中文版中译为多栖居住。

“为确保充分的解决方案,个人同时‘居住’在由复数个领土/非领土排列成的空间,各‘居住’状态呈现出量子力学似的多重叠加状态”(谷村,2009:63)。

【注】量子城市治理

“量子城市治理”是对以近似于可计算的方式来考虑的、被视作“定居”型社会的牛顿经典力学范式的深化发展,它肇始于“并行居住”的概念,是借鉴量子力学的多世界解释,以多“居住”来解释 (认为同时共存的多种“居住”状态在整体上实际存在)的城市治理理论提案 (谷村,2009:63)。

【注】牛顿经典力学城市治理

源起于古典力学的类推的这一治理方式,包括以下“固态”和“液态”两种思考模式,其世界观是一开始就设定存在“不动不变的‘国民国家’的框架”,认为整个社会是一部由国际机构、市民社会组织、企业公民等“行为主体”所构成的精巧机器,“定居”的基本法则支配着这个世界。牛顿经典力学范式的前提是需要将社会以“近似”方式来看待方才有效 (谷村,2009:62)。

【注】固体形态“固态”的治理②译注:在《从物理学类推得出的“可想象治理”记述》中文版中译为定居治理。

指的是“基于现代民族国家的概念,由‘固着在’领土内的定居者组成的传统的共同体,它包括地方政府和国家政府等构成要素。致力于加强或巩固基于这一逻辑的国际组织和全球性企业也同样认同这一观点。在此,移居者被视为谋求唯一‘最佳’解决方案而努力成为新的定居者的人”(Tanimura,2006:295;谷村,2009:51~52)。

【注】液体形态“液态”的治理①译注:在《从物理学类推得出的“可想象治理”记述》中文版中译为流动治理。

指的是“侧重于流动者的角度的动态观点,它突破了‘定居治理’的静态框架,正如那些从作为唯一最佳解决方案的定居地往返穿梭于全球空间的人们,以及那些为寻求定居地而移民的人们交织形成的‘跨国主义’,地区共同体在与多元社会的网络状关系中形成” (Tanimura,2006:295;谷村,2009:52)。

基于之前的一系列研究,作为下一阶段的课题,笔者将在本论文中整理并汲取关于移动人口研究的各种视角、问题提出和新的理论,以及它们各自的含义和启示,以进一步推进“量子城市治理”理论的基础性研究。在下文的研究中,除了“‘居住’状态”这一关键词外,还追加该领域的研究和文献中经常论及的“身份认同”作为新的线索。

在本论文中,首先,笔者将概览对移动人口研究理论的反思并考察此类研究的范式。其次,通观从“牛顿式世界观”角度描绘的移动人口的“流散”“跨国主义”“全球化与女性的跨境”的相关论述后,进一步考察作为对“牛顿范式”的挑战性思考所开展的“作为‘思考方式’的流散”“差异与流动的哲学”“作为量子的‘我’”等“打破常规”的研究。再次,对本论文的主要课题“量子城市治理”的定义进行补充说明,并针对其核心部分的“‘居住’状态”和“身份”在“量子力学”中应该如何解释这一点,在古典力学与量子力学的“拼凑”类推得出的“‘居住’状态/身份的随机解释”的基础上,从多重世界解释类推提出“多栖‘居住’/多重身份解释”。最后,在论文的末尾,简要阐述本研究今后的研究方向。

二 对移动人口研究理论的反思

迄今为止,无论每个移动的背后有着多么复杂的含义和条件,“当有多人重复移动,并且达到一定规模时,这种现象被称为移民现象,‘研究者’分析其背景原因,并将其划分为不同的类型” (伊豫谷登士翁,2007:5)。例如,《国际移民的时代》(Castles&Miller,1996:26~27)描述了从短期移民到家人投亲、移居者定居意愿的高涨,再到永住这几个“移民过程”的阶段。也有学者从“劳务移动”“人口移动”的角度出发,提出了理想薪资、家庭成员、劳务市场的分层等理论 (严善平,2005:12~23;河野,2006:13~18)。总之,关于移动人口,归根结底讨论的都是如何在迁入地“定居”、“市民化”或被“同化”,从而终于获得移动者应该拥有却一直欠缺的权利或社会服务的“故事”(伊豫谷登士翁,2007:9;翟振武等,2008:210~211;严善平,2009:166)。对此,有人提出,这些研究的问题提出的角度都不对, “研究移动这一现象,……就是要从根本上颠覆认识论……从移动这一视角出发,发现它所呈现的新视点”(伊豫谷登士翁,2007:10)。

在本部分中,笔者将彻底反思移动人口研究的理论,尝试“学习放弃”该理论核心的“移民研究”,提出被人的移动以及身份的形成相关联的“唯一的我”所混淆的“我”,并进一步考察重新定义“定居者的世界”的“替代框架/世界”。然后,将其与引言中提到的“可想象治理”相对照,思考它们属于何种范式的思考。

(一)对“移民研究”的“学习放弃”

人口移动研究盛行于各个领域。然而,伊豫谷登士翁 (2007:3)则提出,需要在全球范围内反思移民研究的“方法”论。在《作为方法的移民:从移动把握场所》中,他提议“学习放弃迄今为止的移民研究”,并呼吁对现代移民研究进行根本性的变革。

这位从事移动、全球化研究的先觉者指出,现代社会动辄讴歌“移动的自由”,但同时又将人的移动预先限定在国境线等某一范围之内,将“定居”这一“应该存在之处”或是“终将回归之处”作为不言自明的“默认前提”,并且认为只有朝此方向的发展才是“进步”和“文明”的表现。“定居”被视为人们日常生活的“常态” “理想状态”,而“移动”,则被视为“从正常状态的脱离”,是“一时的例外”,是“暂时状态”,处于此种状态中的人,被视为迟早会走上定居之路的“野蛮落后者”(伊豫谷登士翁,2007:3,5~6)。

伊豫谷登士翁 (2007:9)还指出,传统移民研究“常常受作为政策科学是否有效这一点所左右,把移民当作政策制定的对象来对待”。他将其核心观点阐述如下 (伊豫谷登士翁,2007:3~4)。

“脱逸”这一移民研究的课题常常受制于移民研究者的随意性,关于移民政策、移动的目的和动机、输出方/接收方的社会变化等研究,是基于假如未发生移动这一假定出发的。支撑这种随意性的,是将这些移动人口默认为,且在无意识中当成被管理的对象。以移民为研究对象的研究者,视固定于某一领域或某一场所为正常,而视移动的人为例外。

于是,在“从移动拷问空间”一部分中,这位先驱者明确提出,移民研究的立场更值得反思,“不应预设一个位置,并从这一固定不变的位置来思考移动,而应当从移动的角度重新思考场所,从移动的视点重建被称作社会或世界的概念”(伊豫谷登士翁,2007:10)。

在论文的最后,伊豫谷登士翁总结道,今后,移民研究需要面对的具体课题是“质疑囿于国家框架的分析理论……这意味着应研究与所有人都息息相关的课题”(伊豫谷登士翁,2007:19)。

(二)不同于“唯一的我”的另一个“我”

“人为什么要离开生养自己的土地跨越边界移动呢?”对于这一看似非常合理的问题,伊豫谷登士翁 (2007:8)也不以为然,“然而,为什么要认为……人们对生养自己的土地就一定怀有某种特别的‘热爱’呢?甚至,为什么只有‘移动’被看成问题?为什么唯有移动的人的身份不断受到质疑呢?”特别是关于身份,“它绝非固定不变,更无法被国家这一身份所全部涵盖”。

关于人的移动和身份的形成,意大利萨萨里大学的AMerler(2006)以“作为常态的移动/作为移动之某一片段的‘定居’ (AMerler,2006:63)这一视角为线索”, “从‘混杂、混合、聚合’性的移动看欧洲”(AMerler,2006:67),揭示了无数个“复合的聚合的我 (io composito)(AMerler,2006:72)”的生成,提出了极富启示性的论述。

在对那些持续移动者的观察中,人们看到,仿佛在“我”的内心已然存在另一个人格一般,这个“我常常被撕裂”,“无法与自己和解”,于是人们相继提供了诸多“赋权”性质的援助。然而,AMerler这位亲身拥有“移动者”经历的地区社会学者却担心,“无论是制度层面的措施,还是个人的努力,只要它是基于移动者是‘分裂的’‘欠缺的’存在这一认识前提,那么这一切努力都只不过是南辕北辙而已” (AMerler,2006:71,73)。

反过来,AMerler(2006)进一步指出,“复数的我 (io plurimo),……并非若干种体验分散地‘多元地’杂烩,而是有机结合为一体,由‘融合为一体的复数 (una pluralità)’形成的 ‘复合的聚合的我 (io composito)’”(AMerler,2006:72),并且,“对于只能接受‘唯一的我(io unico)’的人来说,要想象包含着复数性的一个我的存在极为困难,他只能理解为这是‘撕裂的’存在,……是单一性的人格 (面具)……给‘复合的聚合的我’带来痛苦,在这种架构下,其出路只能是爆发、脱逸,以及精神病理方面的问题”(AMerler,2006:73)。另外,从这个“复合的聚合的我”来看,被收纳于“单一的世界”或“多元化共生社会”毫无意义,“相反它能够重建新的思考框架……具有将从传统的角度来看绝非正统,甚至异端转换为正统的力量”(AMerler,2006:75~76)。

最近,考察“颠覆尼罗河沿岸国家的市民运动的意义”的中东/伊斯兰研究问题大家板垣雄三 (2011)也提出了极具启示意义的观点。他指出,历史上,中东地区,尤其是移动的商人和商业化的农民,远在人们一般所认为的最先发展出现代市民社会/国民国家的欧洲人之前,就已经学会“基于城市间的网络、合作伙伴的组织原理而生活” (板垣雄三,2011:29)。板垣雄三论述道 (板垣雄三,2011:25):

我在很早之前就提出“n区域”“身份复合”的概念。“n区域”是像变形虫那样可以迅速扩大变形,或是像飞一般可以自由扩展的土地一样,人们自主选择“区域”生存。“区域”是人们随时可以自由组合重新获得的东西。最小可以是个人的立脚点,n最大可以是地球+α。“身份复合”指人们从很多个“我”中挑选最适合的那一个来生存。在自我的内心,有多个“我”连接在一起,因此,“我”得以被网络化。人有多个身份并不意味着人的人格分裂。相反,在城市中生活,就意味着活在身份的复合中。

认为人们同时也是“生活在身份的叠加中”(板垣雄三,2011:26)的板垣雄三在《中东与世界的未来》中指出,国籍等等“只不过是无关痛痒的身份之一”,而且“目前中东地区蔓延的革命运动中时常有人祭出国旗,这是象征着抗议者摇身一变成为变革者致力于成为新‘市民’(这也与上文提到的‘我’有关)的努力,是一种获得过程的特定的 (临时性)通过仪式”(板垣雄三,2011:26)。此外,在考察“究竟什么才是‘市民’的新意义”(板垣雄三,2011:30)时,板垣雄三指出一个重要的线索是“Tawheed=‘多即一’的关系主义的整体论”视角 (板垣雄三,2011:31)。①关于Tawheed,板垣雄三 (1993:13)解说道:“尽管彻底认同于终极的‘一’,但其前提是……强调对森罗万象的特殊性和差异性的彻底认识不可避免。”

(三)重绘“定居者的世界”的“替代框架/世界”

AMerler(2006:69,76~77)在“提炼”欧洲的特性是如何形成的时,担忧 “‘……将多层次的历史简化处理从而抹杀无数的固有特性’所导致的普遍化、系统化危险”,提出原则上应当坚持前文提到的“与具有多个文化复合性、聚合性的‘复合的聚合的我’对话”和“协作”这一基本方针。但是,他也指出,这“复数个我”“并不意味着脱离社会规范的、带有危险性未能充分社会化的‘富有斗争性的我 (io conflittuale)’”(AMerler,2006:72),在这里,可以感受到AMerler希望避免陷入此方面争论的心情。

另外,探讨“新‘市民社会’理论”的板垣雄三 (2011:30~31)先指出,按照阶级、民族、性别来划分的旧的“社会科学分析方法”,“即使能够部分理解”,“但不可能全部理解”他们,并将在中东实践成功的“千差万别的个人、集体以水平、多元、分权、互动方式创立互相合作的宽大网络,并在整体上形成变革”的“‘市民’运动”视为一种“崭新的现象”。板垣雄三还着重指出,正如“修复式司法的思考方法”,并不应该一味去消除恶,而应促进恶的“矫正”。而在“使众人身上的恶转向正向的革命”中,最需要的是开展对话。

另一方面,与这一“规范性”世界的视角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漂泊者、移动者”的视角。主编《移动的人们与中国的多元社会》一书的中村则弘 (2009:299~302)在其撰写的“总论”中指出,王学泰的“游民”研究值得关注。在社会科学院多年从事文学、文化史研究的王学泰在《游民文化与中国文化》(1999)中指出,游民、游民知识分子指脱离了儒家思想倡导的社会秩序的人与知识分子,他们的特征是具有强烈的反社会性以及在社会斗争中具有游击精神,重视团伙,无意于在社会中发挥积极作用等。中村则弘 (2009:302)将其观点进一步推论道:“中国文化虽然一直具有包容某种非规范性事物的力量,但这种游民文化则将其推向登峰造极的顶峰。”他写道 (2009:302~303):也就是说,放眼中国历史,……基于宗法与宗族的定居者社会是形成正当的社会秩序的基础。另一方面,还有因天灾和粮食歉收,甚至战乱而不得不游离于社会之外的人们……所形成的另一个与之相补充的社会。后者正是漂泊者、移动者的社会,在极端情况下他们以“游民”的形式出现……,“在社会秩序动荡的时候”,他们成为创造新的定居秩序的主力军。

然而,现代所形成的国家权力、市场经济相关制度,无一例外都是以定居为前提条件的制度,是强迫人们定居的制度。这,归根结底不过是我们自身生活的单一化和活力的丧失而已。

中村则弘 (2009:311)指出,要讨论“中国社会的多元性”,并不能仅仅停留在民族与区域等表层的多样性上,而应当追索上文的“另一个中国社会”。而且,“此处虽以中国为例,但至少在东亚地区都能够广泛地观察到漂泊者和定居者的活力”。

(四)何种“范式”下的问题提出?

在本小节中,笔者将对照“引言”所提出的包括了“固态”和“液态”的“牛顿城市治理”,以及“量子城市治理”理论,探讨上文所概览的文献研究属于何种范式下的问题。

首先,在被认为需要“学习放弃”(伊豫谷登士翁,2007:3)的旧“移民研究”中,可以发现诸多与牛顿范式,尤其是与“固态”思维方式相通的“思考方式”和词语。预先设定“国家框架”这一“绝对空间、时间”,仿佛从一个“被设定的永远不动的位置”“向对岸眺望的牛顿”(都筑,2002:143~144)一般——换言之,就像从“一个被固定的观众席上眺望被固定的舞台”一样 (竹内,2004:98),尤其是将“从正常脱逸”而出的移动者当作“管理对象”来“观察”,并密切关注每个“输出方/接收方社会的变化”。或是注重“政策”分析的视角,以“劳动”或“人口”为切入点“近似性”地观察移民,认定假如他们不返回“应该返回的地方”,就将“定居”于迁入地——这一新的“应该存在的地方”,因此,在开展研究时,需要不断完善那个“撕裂的/欠缺的存在”,“唯一的我”的,并连续添加“市民化” “同化” “多文化共存”等等“故事”。

以上这些是对“定居者”而言理所应当的视角,然而,为什么唯独“移动”或者移动者的“身份”就必须受到质疑呢 (伊豫谷登士翁,2007:8)?这一问题的提出,令人想起《量子力学的意识形态》中佐藤文隆 (1997:61)当初的疑问:“那么,为何我们会对虚数的设置感到抵触、困惑……呢?这些感觉本质上都建立在我们‘认为实数则毋庸置疑’这样一种前提之下。然而,我们需要审视这种前提本身是否成立。”当然,认为移民研究的立场本身需要反思 (伊豫谷登士翁,2007:10)这一观点并非在量子力学范式下提出,根本上,它和与牛顿针锋相对的莱布尼茨提出的“若假定存在绝对空间和绝对时间的外部框架 (背景),则会引入原本并不存在的事物而导致做不必要的区分,……这并不合适”(内井,2007:155)的观点不谋而合。

“作为常态的移动/作为移动的一个片段的‘定居’(AMerler,2006:63)以及‘n’区域”(板垣雄三,2011:25)的视角,超越了“固态”所设定的静止框架,认为地区社会是由无数个“区域”形成的“网络”状关系,也即从流动者的角度来看的动态的“液态”观点。另外,在这些关系中形成的身份,不仅局限于那个司空见惯的“唯一的我”,而且是“包含了多个的一个存在”的“复合/聚合的我”。但归根结底,尽管它也是以“牛顿”之眼在“观察”,但由于它是在“重合中”“‘选择区域’生存”,“‘选择我’生存”(板垣雄三,2011:25),因此假如将它置于“量子力学的量子叠加态”的语境……来解读,则可以说它更接近于被称为量子力学与古典力学的拼凑的“哥本哈根诠释”类推得出的“‘居住’状态的随机解释”——在观测的瞬间仅能测定其中的一个“居住”状态,而对该种“居住”状态以外的状态则人为地加以舍弃 (谷村,2009:63),从而衍变为“‘居住’状态/身份的随机性解释”(此处的“/”指的是“and/or”即“以及/或者”的意思)。但是,无论如何,在“观察”时未能被观测出的观察者的“立足点”的这一“居住”状态,以及观测者自身这个极其特殊的身份的“我”被当成了虚无的存在。又或者,与那些被预期的“理想状态”相比,被“观察”到的事物被当作“微不足道的小事物”,于是时常容易被解读为不过是“临时性的 (仅限于当时的)现象”。

“……描述社会的‘多样性’”意味着在解读“定居者的社会”的同时,还需要解读“包含了非规范性”的“作为相互补充的另一个社会”的“漂泊者、移动者的社会”(中村,2009:302~303,311)。在这一论断中,呈现了“复数个”社会。然而,这并非是“量子力学性质的叠加状态”。这里所采用的新视角,充其量只比将“规范性”社会当作“舞台”的研究者更进了一小步,只不过是设定了另一个奇异的“舞台”,在这个“舞台”上,“舞台”的“侧台/后台”也被囊括为“舞台”之一部分而已,它仍然是以“牛顿”的方式在“观察”。而“游民、游民知识分子”这种乍看貌似“液态”的“行为主体”的身份,实际上只不过是另一种类型的“唯一的我”,它依然属于“固态”的思维方式。

三 基于“牛顿式世界观”的描述

在本部分中,首先,笔者将通观基于“眺望对岸的牛顿” (都筑,2002:143~144)式的视角所阐述的“流散”、“跨国主义”和“全球化与女性的跨境”。其次,围绕“‘居住’状态”和“身份”等对上述研究要点进行整理。

(一)流散

从“移民的比较社会学”角度研究“流散”的RCohen(驹井、江成,2009:21)在其著述《全球流散》(原书1997/角谷译,2001)的一开头,在其本人编写的“流散系列”中如下阐述道①在最近出版的Digital Diasporas(Brinkerhoff,2009:203,221~234)中,针对虚拟空间中被组织起来的流散,面向移民接收国、输出国,以及国际发展专家提出了同样观点的政策建议。:

……移民们只对自己的祖国怀抱忠诚,此种假定已成明日黄花……为了理解这种超越国界的复杂身份,需要根据新的概念重新描绘地图,进行案例研究。此时,“流散”这一概念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可能的框架。尽管这一词语常常伴随悲剧的离散的印象,但如果扩大解释的范围,在其前面加以交易、帝国、劳动、文化等修饰词,则或许能够更具体地理解在移民的祖国与他们现在工作的地方即定居的社会之间存在的肯定的关系。

RCohen还指出,关于“带修饰词的流散”(驹井、江成,2009:62)这一“分类”,实际上“分类的各类型之间的边界更为暧昧……既有以两重、三重的形式出现的群体,也有随着时代变化改变自身性质的群体”(驹井、江成,2009:13),RCohen考察了民族族群这一代表案例,论述了民族族群的流散 (驹井、江成,2009:ch8)。负责校译的国际社会学者驹井洋 (2001:iv~v)点评道:“本书提出的流散的定义,或许会成为今后此方面讨论的新起点……迄今为止人们只强调了国际移民劳务的一面,本书则提出了新的视点。”

总之,关于“流散”,该书既探讨了移民热爱的“祖国”与迁入地“作为定居点的社会”之间的关系,还介绍了在瞬息万变的当今的国际社会,无法简单套用这一图式的实际案例。譬如,王恩美 (2009)通过研究移居韩国的、出生于中国山东省拥有台湾地区户籍的“韩国华侨”的案例发现,对于他们来说,过去,在国共对立时期,“故乡”曾是他们无法企及,甚至无法接纳自己的“外部”存在,而虽从未踏上过国土一步,更不知该如何去爱,但赋予自己参政权利的台湾却一度变成了自己的“祖国”,然而,近年来,随着“‘中华民国’的台湾化与华侨政策的变化”(王恩美,2009:277),这一“祖国”却变成了真正的“外部”存在。

通过解读华侨、华人的跨境移动,陈天玺 (2008)认为“漂泊”一词是“流散”(diaspora)的最恰当的翻译,他认为不应拘泥于“不是回到故乡,就是在迁入地生根发芽”的旧有思路,移民们频繁往来于因为某种原因发生联系的地方,虽然有时甚至会受到排挤,但是他们逐渐拥有“超越国境的多个生活据点”(陈天玺,2008:298)。陈天玺将这种生活状态称为有别于国家这一框架的“跨国主义世界观”(陈天玺,2008:305)。

研究中国穆斯林移民的木村自 (2009)认为,“流散”既非超越国民国家的界限,它植根于“整齐划一的意识形态”的“想象的共同体”(木村自,2009:255,257),也非完全取代了由“异种混杂性‘混合性’”所规定的主体的一体性和均一性 (木村自,2009:257),他提出,要理解“流散”这一“共同体”首先重要的是,要理解基于各种状态的,有时甚至是相互矛盾的“多种逻辑的共存”(木村自,2009:257)。

当然,近年来,致力于研究国际社会这一“想象的共同体”,应该如何才能更好地促进接纳移民的学者,将与祖国保持一定关联性的流散,亦包括“双重/混合性、身份”,作为新兴的重要的非国家主体之一来对待 (Brinkerhoff,2008:1,5;MEsman,2009:7~8)。康奈尔大学名誉教授MEsman(2009)针对前文提及的RCohen的“带修饰词的流散”,根据移民在迁入国发挥的“功能”,将其分为移入、劳务、创业三类(2009:15,167),论述了移民从势力反转到融入主流,再到消失的变化过程 (2009:179~180)。此外,Brinkerhoff研究团队着眼于资金输送回本国和知识的转移等流散的潜在作用,还提出构建国与国之间的合作伙伴关系,以及完善相关国际援助环境等的具体建议 (Brinkerhoff,2008:15;Orozco,2008:207,211)。①在最近出版的Digital Diasporas(Brinkerhoff,2009:203,221~234)中,针对虚拟空间中被组织起来的流散,面向移民接收国、输出国,以及国际发展专家提出了同样观点的政策建议。

(二)跨国主义

在《地区社会学讲座》一书中,在作为重点专题之一的“从移动看区域社会”一章中,广田康生 (2006)以“跨国主义”为核心论点,提出不妨采用社会人类学者NGSchiller的视角来理解跨境移动者以及他们的生活,并引述如下 (广田康生,2006:84)。

“我们希望将跨国主义定义为移民创造性地连接自己的出生国与定居国之间的社会领域这一过程的整体。创造了这一社会领域的移民们被称为跨国移民 (们)[transmigrant(s)]。他们创造并保持着多重的关系——家人关系、经济关系、社会关系、组织关系、宗教关系,以及国与国之间的政治关系。跨国移民 (们)在两个或两个以上的社会相连接的社会网络中,发展了自己特殊的身份,持有各种关切,实践各种行为”(NGSchiller et al.,1992:1~2)。

关于这一“社会领域”,文化人类学者PLevitt(2011)指出,跨国的公共圈子 (Pubic sphere)的产生,使得移民在“两边的社会”活动成为可能。广田在此基础上进一步论述道,“跨国主义理论的意义在于,它使得既保留各自的据点但又与旧有制度相叠加的各种‘另一个公共社会’”这一问题凸显出来,尤为重要的是,他认为“当我们面对今日在日常生活中所接触到的跨境移动者时,必须将其放到上述社会空间背景下才能获得真正的理解”(广田,2006:85)。

当然,关于上文中移民“定居的国家”这一表述,研究华人移民跨国活动的田淳子 (2008)指出,“移居过程的最终结果并不一定是定居(settlement)于接纳自己的社会”(田淳子,2008:224)。譬如,移居日本并已经取得日本国籍的华侨并不局限于短期回乡,而是战略性地“再移居”回祖国,他们在两边都有家人,频繁往来于中日两国之间 (田淳子,2008:230~231),而且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可以轻易实现“在故乡的生活中有日本,在日本的……生活中有祖国” (田淳子,2008:240)的生活状态。这也就是往返于跨越国境的多个生活据点的“往返移民”状态 (伊豫谷登士翁,2001:237)。

此外,研究“旅日华人”的生活形态和多重身份的坪谷美欧子(2008)指出,“尽管有的华人看上去似乎永住日本,但其本人在主观意识上则认为日本只不过是自己‘暂时的住处’,‘总有一天会回国的’,对于移居者的这一主观认识不容忽视”(坪谷美欧子,2008:33),坪谷在汲取了“跨国主义”研究的启示后,提出了“永远的暂住者”的概念,用以描述介于“暂居者”(暂时停留的人)和“定居者”之间的中间状态 (坪谷美欧子,2008:12,29~34)。

另外,泽江史子 (2009)提出了“跨国主义政治”的概念,用以解释跨越多个国家——同时又归属于多个国家——而存在的移民产生社会性的重合,并从社会内部发生作用的现象。从移民方来看,为了确保在移居国家的地位和权利,扩大利益,会不断对移居国和出生国提出政治性的要求,而随着移民身份的多元化,他们不仅要求出生国政府“给予保护和支援,甚至还会影响出生国的……国家形态和意识形态”(泽江史子,2009:44),而出生国方面若想将移民“作为经济和外交方面的‘海外资产’加以运用”(泽江史子,2009:43),就必须要面向自己的国民所移住的国家开展政治宣传 (泽江史子,2009:44)。

另一方面,研究传媒社会学的藤田结子 (2008)指出,虽然跨越国境活动的移民状态可用“跨国主义”一词来形容,而同时拥有多个生活据点 (故乡)所形成的“多元、多层意识”亦可以用“跨国身份”一词来合理解释,但对于BAnderson提出的“远距离国家主义”——有的移民对移住国家毫无好感,相反通过媒体报道等想象祖国近在咫尺,并坚持认为自己就是其中的一分子的想法——应当加以深刻考察 (藤田结子,2008:19~21,190~191)。

总之,无论是以上哪种观点,他们的思考都脱离不开“国家”层面。以欧洲城市为例进行研究的FEl-Tayeb(2007)跳出输出国和接收国这一旧有的模式,关注“在多个接收移民的国家之间……形成多个社区相连接的跨国本土结构”(FEl-Tayeb,2007:205),并进一步提出“这并非一个固定的实体,而是一种作为形成过程的社区” (FEl-Tayeb,2007:208)。

(三)全球化与女性的国境跨越

在国际性人口移动方面开拓了“性别研究的疆域”的足立真理子(2008)指出,要理解现代全球化的最深刻部分,仅仅关注新自由主义以及与之相对抗的“生产领域全球化的双重性和对抗性” (足立真理子,2008:225)已经远远不够,还需关注“再生产领域‘关于生命、人、劳动力的再生产的领域’的全球化”(足立真理子,2008:235)。尤其是家庭组织,“人们常常根据需要改变边境的界限,边境线随着人们‘对未来的期待’和‘对合理性的判断’而改变” (足立真理子,2008:241)。对于此种“再生产领域的全球化”的新颖之处,伊豫谷登士翁 (2011)将其解读为:(1)随着福利国家解体,国家——以封闭性的国家框架为前提——再生产领域的崩溃;(2)新自由主义 (实际上由国家间接管理)治理下再生产领域——护理、家务劳动的彻底的市场化;(3)承担再生产的女性劳动者在全球范围内的重新发现——无数女性的动员成为可能(伊豫谷登士翁,2011:300,303~308,311n25)。

那么,“女性究竟在哪里”(Morokvasic,2005)?该书在“移动”这一章中如此设问,并收录了“在移动中定居”(Morokvasic,2005)这一富有启示性的论述。长期“观察”波兰移民的Morokvasic(2005)对于穿梭往返于国境线的女性的短时跨境现象——稍不注意,就容易被仅关注保持长期关联性的“跨国主义”所忽略的现象 (Morokvasic,2005:155)——描述如下 (Morokvasic,2005:162)。

在国外工作的波兰女性大多从事家务劳动或看护老年人等再生产劳动。若干位女性组成一个轮班小组,从而在工作的同时还能很好地照料自己的家人。轮班制度是波兰女性将“国外”赚取薪金的再生产劳动与“国内”无报酬的再生产劳动机会的最大限度优化,将损失减至最低而发展出来的一种机动的“自主管理”轮班系统,它建立在成员之间的连带和互惠、信任的基础上。

轮班制度很好地缝合了女性们“国内的”与“国外的”生活,它不仅使得跨国的双重存在 (double presence)成为可能,而且为她们创造了行为主体的自主机会。

对于波兰女性这样不愿选择移居国外,而是通过往返跨境—— “在移动中定居”(Morokvasic,2005:157)——来维持和提升自己在本国的生活品质的人们,Morokvasic将其表述为“生活于两个世界之中/之间”(Morokvasic,2005:161)。

另一方面,工藤正子 (2008)通过对“日本巴基斯坦穆斯林移民的妻子”这一群体的考察来研究跨越国境“拥有复数个据点的家族”(multi-sited family)的形成过程时发现,“从结婚之初开始,分娩和育儿使得她们的周边形成了叠加社会,随着它们的叠加交叉,女性们也完成了复杂的自我变化过程”(工藤正子,2008:243)。之所以没有表述为多层的,是因为“她们的日常生活不仅跨越国境,而且还承担着层与层之间的媒介作用,如此,多个层之间不仅自律存在,而且彼此相互叠加,相互影响”(工藤正子,2008:247)。工藤进一步论述道,“生活在多元化社会中的个体……不仅拥有可在多个场合自由切换的多个身份,而且还具备衔接不同社会的能力,以此积极开拓自身周边多种关系的新视野”(工藤正子,2008:248)。

此外,从事研究如何提升国际竞争力的安里和晃 (2009)从国家与区域经济政策这一传统视角出发,在研究了新加坡和中国香港“护理与移住劳动者”的案例后提出,“女性的高学历化、高收入化与雇佣‘外国’家务劳动者,无论对女性还是对国家都是一个福音” (安里和晃,2009:93)。他总结道,在政策制定上,考虑到今后的老龄化社会与护理人员的紧缺难题,能够提供的选择项自然是越多越好,因此应当将移民与外国的劳动者也一并吸纳进来 (安里和晃,2009:104)。另外,研究菲律宾的劳务输出国家战略的小谷千穗 (2009)指出,令那些呼吁加强保护海外劳动者权利的移民劳动NGO始料未及的是,它们自身实际上成了加强“技能化”这一新自由主义政策的帮凶 (小谷千穗,2009:94,109),而且,包括海外投票在内,劳务输出国方面已经开始有意识地“将海外移民纳入到国家发展战略之中”(小谷千穗,2009:110)。

(四)何为“牛顿式世界观”所描绘的“‘居住’状态”与“身份”?

在上文中,围绕移动人口,笔者概览了从“眺望对岸的牛顿” (都筑,2002:143~144)式视角展开的各种论述。的确,无论对于需要关注的还是想要唤起的“对象”——在某个特殊时点被“随意”识别挑选的事物——以一种眺望“对岸”的视角去“观察”并仔细描绘,这是这些论述的殊途同归之处。在这些论述中,能够被轻而易举地分辨出属于“固态”的BAnderson的“远距离国家主义”自不必言,即便是从“液态”的视角提出的基于流动者角度的“跨国主义”等动态词语,也与“国际移动/移民”“出生国/接收国”“跨境”等词语一样,原则上,无外乎都是以“国家框架”这一“绝对空间、绝对时间”为前提的。

从以上视角出发,在考察移动者的“‘居住’状态”时,重点在于“在哪里”以及属于何种移动“类型”的考究上。除了离开“祖国”生活于“定居地的社会/移居国”之外,即便“不一定定居”,“频繁地往来/往返/穿梭/摆渡/轮换”于“跨越国境的多个居所/生活据点”,生活于“多层的/两边的社会”这样的表述,人也仿佛“粒子”一般,仍然与被“观察”时的所在地——一般指所在国联系在一起。例如,作为“对象”的人如果在日本被“观察”到,那么他就是“在日本”, “旅日”,其“‘居住’状态”只能按照“既定”的制度被“近似性地”表达。

关于“身份”的描述,在作为“想象的共同体”的国家或民族族群这一基础上,无论是从“液态”视角出发的“双重/混合身份” “跨国身份”等“复杂的/特有的”身份说,还是根本就未脱离“固态”思维框架的“祖国……的一员”“××人/侨”的身份说,看上去都似乎是一针见血地切中要害的论述。并且,根据“观察”者关注的重点,作为移动人口的“我”事先就已经被预设了“移民”“劳动者”“女性/妻子”等身份,并在前面被冠以“出生国”的名字或是“在/旅××”之类的修饰词。

这些以“牛顿”式视角进行“观察”的研究者,如同“直到19世纪末,……认为整个宇宙是一个巨大的精巧装置……可以精确探查事物之间的因果关系”(Lindley,1997:16)的物理学家一样,他们工作的目标是努力寻找瞬息万变的现代社会中的“新齿轮” (谷村,2009:62)。发明“带修饰词的流散” (RCohen,2001:62),以及作为“中间性存在”的“永远的暂住者” (坪谷,2008)等词语,努力进行更详细的“分类” “观察”,或是寻找能够被“近似性地”分类整理出来的“类型”,这些都可以理解为是牛顿范式下创造出来的新智慧。在此,“有利”于政策的新“齿轮”会被当作新的政策实施的“主体”而备受关注,而“跨国政治”(泽江,2009)一词,恰恰可以解读为新旧“齿轮”咬合在一起形成的新的“机械装置”。

另外,在上一部分的考察中,笔者提及“‘居住’状态/身份的随机解释”,在本部分亦可以见到它的身影。让我们来看看以下关于“流散”的几种观点。即:木村自 (2009,257)提出它既非“一体性或均质性”,亦非“异种混同性”,而是“多种逻辑的共存”;Morokvasic(2005:162)以女性的“往返运动”为例提出“跨国性的双重存在”;工藤正子(2008:243,248)着眼于“拥有多个据点的家庭”,强调“叠加的社会”以及生活于此种状态的人们“根据不同情况自由切换多个身份”,且“具有衔接彼此的能力”。这几种观点的共通之处是,尽管它们看上去有些类似“量子力学的叠加状态”,但一旦进入“观察”状态,则仿佛“哥本哈根诠释”那样,同时共存的多个“居住”状态/身份中的某一个被选取,而除此之外的其他则被抛弃。在研究方法上则是先通过多次“观察”获得典型案例作为个案,然后再描述它们的“叠加”,“根据不同情况切换”这一表述,类似于假定在“观察”的瞬间出现了“波的塌缩”,从此种解释出发,其结果必然导出“在此期间”这一人为做作的表述。

四 对“牛顿范式”的挑战性思考

在本部分,作为对“牛顿范式”的挑战性思考,笔者终于将要概览“作为‘思考方式’的流散”“差异与流动的哲学”“作为量子的‘我’”这些——或许会令人感到“打破常规非比寻常的”观点。在本部分,笔者同样也将围绕“‘居住’状态”与“身份”展开论述。

(一)作为“思考方式”的流散

作为“现代思想的关键词”(上野俊哉,2000),与上文提出“带修饰词的流散”并将其概念分门别类的RCohen不同,从文化研究角度解读“流散”的上野俊哉 (2000)引用文化研究与后殖民主义思想家PGilroy的论述后指出,“从各种流散现象中,可以找到对资本主义霸权,劳动至上主义 (生产力主义),性别及‘人种’导致的分工歧视,支撑它们的国家主义……等要素的批判,以及与它们相抗衡的契机” (上野俊哉,2000:47)。在《流散的思考》(上野俊哉,1999)中,上野总结道,流散是自然而然地存在于近代性 (现代性)中的“不同的思考与经验”(上野俊哉,1999:250),并做如下阐述 (上野俊哉,1999:33)。

被迫流亡的文化中产生的思想并不一定就是流散的思想。毋宁说,持有某种特定的想法而无法融于普通的思想方式或生活方式,竭力想要从这些方式中摆脱的姿态或是采取的行动,如此形成的思想才是真正的流散的思想。持有批判思想的人,不可否认,无论其个人意志如何,他不得不脱离他所在的地方 (譬如国家这样的时空)。

流散的身份指“将想象的共同体在别的方向……重新编织的网络”,即它具有所谓“跨地方”的特征 (上野、毛利,2000:200)。它呈现复数,而且不会终止于一次性的构建,它处于不断的更新状态之中,仿佛“燃烧的炭火”一般,是不断“变化的同‘质物’” (上野,1999:81;上野、毛利,2000:201)。

关于此种作为“思考方式”的流散,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UCLA)的RBrubaker也在《“流散”的流散》(原版2005/赤尾译2009)一文中追问它究竟“是一个实体?还是一种态度?” (RBrubaker,2009:392)。他指出,近年来,“流散”一词泛滥,其含义也不断发散,但无论如何,其基本要素为:(1)空间上的离散;(2)“乡土”情节;(3)保持边界 (RBrubaker,2009:382)。因此,用与国民、民族同样的“实体”语境来描述的流散,只是被当成由许多个可以被逐一统计的个体组成的一个单一主体而已 (RBrubaker,2009:393)。RBrubaker提出了异种混杂性等概念,以替代这一具有边界的实体的概念,但同时他也尖锐地指出,尽管流散的每个个体既有共同体的共性又具有各自特性,但其背后仍然脱离不了“集体主义”的角力 (RBrubaker,2009:395~396)。RBrubaker如此描述作为“态度”的流散的重要性 (RBrubaker,2009:396)。

要克服此种集体主义问题,我们与其将其看成从实质的观点出发划出的有边界的实体,不如将其视为习语、态度、主张等。首先,流散应被看作实践的范畴,在此基础上,才能思考流散作为分析的范畴是否具有多种形式的应用,以及如何才能使其得到此种应用。流散常常是一个伴随着强烈的规范变化的范畴。流散不仅仅在记叙世界,更欲重建世界。

并且,RBrubaker还提醒研究“流散”的理论家不应陷入基于本质主义而提出的“觉醒”这一词语陷阱 (RBrubaker,2005:398~399)。

与此同时,研究犹太、以色列之谜等欧洲现代社会思想史的早尾贵纪 (2009)抛出的问题是,与其思考何为脱离原本状态的流散的本质,不如思考“伪装成无色透明状”的“本来属性”“原本的国民”究竟是何物 (早尾贵纪,2009:166~167)。早尾指出,尽管依然在“支撑现代世界认识论基础”的是“处于黑格尔思想圈的内部”(早尾贵纪,2009:168),被设定的国家这一“绝对空间”,以及直线发展的“进步史观”(早尾贵纪,2009:170~171),但是,流散的思想就是要对“国民国家”,甚至是在无意识中对“国民的本来属性给予持续性地批判”(早尾贵纪,2009:205)。

(二)差异与流动的哲学

文艺批评家竹田青嗣 (1990)在介绍以反人本主义、反西欧中心主义、反理性主义为旗帜的“后结构主义挑战”时,在前言中直截了当地写道,“德里达的‘解构’、德勒兹的‘块茎模式’①块茎这个概念是德勒兹和伽塔利在他们合著的《千座高原》中提出来的,用来形容一种四处伸展的、无等级制关系的模型。这些现代性的概念,近似于先设立普遍性的‘意义’,再直观从其出发所面临的窘境和困难时所发出的呐喊” (竹田青嗣,1990:182)。世界为何存在?人类因何生存?不依赖于“上帝”,确信能够完全遵照“理性”达到合理的、普遍性的认识,在这一认识基础上建立起来的现代社会里,追求完整答案的“现代性的‘知’(形而上学、辩证法)的欲望”,“具有一种常常试图将世界看成是分门别类整理过的事物的脆弱”(竹田青嗣,1990:192),德勒兹的这一观点很明显来源于尼采体系 (竹田青嗣,1990:191~192)。竹田总结道,“后结构主义”的基本框架正是从根本上质疑这种人类对待“知”的态度, “而绝非展示一个全新的世界观” (竹田青嗣,1990:193)。

在《哲学的历史》(鹫田清一编,中央公论新社)一书中,编写第12卷“总论现代与后现代”的篠原资明 (2008)写道,“后结构主义”,尤其是德勒兹的思想,它始于否定将差异看作是“A”与“非A”的否定式二元对立,而以肯定的方式将差异视为其自身的“强度性质的”差异 (2008:26~27)。泽野雅树 (2004)在介绍吉尔·德勒兹所著的《差异与反复》(原著1968/财津译1992)时,对“差异”做了如下的解说(泽野雅树,2004:217):

……不能将差异混同为否定或对立,也不应将强度混同为特定的尺度或程度。在理论上,“强度的差异”无法被感知,因为差异尚未形成与其他事物的差异,所以一切尚还停留在潜在的状态。当我们要了解某一事物时差异被减少,当我们确认某一事物时差异被去除。因此,所谓强度……是指一个无法被感知的潜在状态的概念。

关于“潜在的”这一词语,德勒兹 (1992)指出, “潜在的事物,并不与实在的事物相对立,它只不过与现实的事物相对立。潜在的事物,只要它处于潜在状态,就保有某种完完全全的实在性 (1992:315)”。

于是,在《差异与反复》中,“游牧民的状态”作为替代性选择项被提起。篠原资明 (2008)指出,“相对于定居的分配,德勒兹提出了游牧民的分配。如果说定居的分配是仅仅服从同一性 (identité)和表象=再现 (représentation)的存在的分配的话,那么游牧民的分配则意味着无位阶化的无政府状态的分配” (篠原资明,2008:40)。另外,宇野邦一(2001)在描绘德勒兹的“流动的哲学”时指出,关于游牧民的分配的思考,就是摈弃按照某种“共同物”(表象),“像树木那样,从树干到树枝,呈现出序列化的分类表一样的差异性分配” (宇野邦一,2001:92),而是“肯定甚至过度地肯定所有差异,开放差异” (宇野邦一,2001:94)。

另外,关于游牧民,德勒兹在与伽塔利合著的《千座高原》 (原书1980/宇野等译1994)中描述道:游牧民移动的地点只是作为中转点而存在,其生活方式就是一部“间奏曲”(德勒兹、伽塔利,1994:436),他们保有“一个平滑的空间,通过立足于这一空间,……成为游牧民”(德勒兹、伽塔利,1994:538)。即使在城市这一条框化的 (被区分的)空间中,平滑地居住,在城市中也可以“成为游牧民”,从而揭示了原本处于对立的事物的混合、转变与叠加 (德勒兹、伽塔利,1994:537~539)。

对于此种“成为游牧民”的思考的质疑之声并不鲜见。从事文化研究的上野俊哉、毛利嘉孝 (2000:204~205)指出,如同“成为流散”一样,此种思想容易陷入“某种概念或立场的浪漫化”陷阱。而从事性别理论社会学研究的CKaplan(原版1996/村上译2003)也批评德勒兹所提出的沙漠等“形象化的比喻”,恰恰容易“延长某种殖民主义学说的寿命”(CKaplan,2003:164)。

(三)量子的“我”

上文着重介绍了“成为游牧民”的思考,那么,这个“我”是如何被阐述的呢?在“德勒兹的哲学”(大塚直子,2002)中,大塚直子 (2002)恰好以“何为德勒兹的主体”为题,剖析刻画了摒弃那个始终保有同一性的“固定的‘我’”,或是那个不受任何变化影响永远存续的“思考的‘我’”——笛卡尔的我 (大塚直子,2002:214~215)——相反,她肯定差异,认为潜在事物终将现实化德勒兹的主体论 (大塚直子,2002:217,220)。她对何为“‘我’的复数性”阐述如下 (大塚直子,2002:225)。

肯定根据事物的变化而随时发生变化的“此性”,“某一个‘我’”接受仅仅在那一场合的个体的存在,使得从同一性的固定的自我中的逃脱成为可能。由神的永久性所确保的“我”已经成为幻想。现在,“笛卡尔的”我出现了罅隙。时间流入其中,于是自我成为可变的偶然物。

在偶然的相遇中,褶子“潜在的事物”如何被延展,或是如何被折叠呢?人之所以成为主体,正是由于这种褶子的作用,因此,它无法容纳不变的真正的自我。

更为意味深长的是,在新锐的物理学家中也有人提出了“意识的量子力学理论”。在哲学和宗教学方面造诣颇深的DZohar在其著作《量子自身(量子的自己)》(原版1990/中岛译1991)中提出,意识也是像物质一般的“量子式的存在”——其存在基础为“不确定性概率的迷宫”(DZohar,1991:21、30),并参照波粒二象性描述如下 (DZohar,1991:184)。

根据量子物质的粒子性,任何一个个体,无论在多短的时间内,都具有可以固定的身份特性。而根据它的波动性,这些个体之间会产生相关性,其结果是构成要素间波动函数的叠加形成了新的个体。由于波动函数具有叠加性,因此,量子体系产生了“进入”彼此……这一创造性的内部关系。

如此,若将量子力学引入人的“意识”中,则不仅仅“我是我 (全部的我下位的我的统一体)”,而且“我也是我——你〔与你的统一体〕”(DZohar,1991:208)。这个“你”,甚至包括了“过去的人们——逝者”,且它“并非回忆,而是我就是他们〔的一部分〕”(DZohar,1991:206),从而发现那个交织于历史之中的“我”/“我们”自己。

(四)何为挑战“牛顿范式”思考的“‘居住’状态”或“身份”?

在上文中,笔者介绍了提出应当反思移民研究的立场的伊豫谷登士翁 (2007:10)的观点和与牛顿针锋相对的莱布尼茨的思考 (内井,2007:155)不谋而合,这一关联性也同样适用于对“作为‘思考方法’的流散”的考察。“国民国家” “国家主义” “本来的国民”等植根于“国家框架”的“绝对时间、空间”——有时甚至会被加以“觉醒”这样的词语——学说逐渐被“批判性”地看待。当然,这一作为“态度”的流散,比任何观点都更强调“重建世界”的“实践”的重要性(RBrubaker,2009:396)。

假如此种“斗争”成为讨论的基调,那么来源于“国家”一词并从“跨国”这一概念衍生出来的“跨地域” (上野、毛利,2000:200)的概念岂非也岌岌可危?不知不觉中它会被与“本来的”“区域”拼凑在一起,从而招致始料未及的误解。如何表达“不得不移动的”人的“交涉立场”看上去似乎是一个艰难的课题。另外,关于“变化的‘同样的事物’”,它并非“不变的本质”,而是“未被物化反复再进化而已” (上野,1999:81),它的意思是,这个“同”并非具备“复数性”的“一个存在”。尽管如此,它也仍然是动辄容易被认为是“本来的”“一”的恼人的用词。不管怎样,这应该被视为与 “(跨)区域”“同”这些顽固概念所做的“抵抗/实践”性质的思考。

作为挑战“牛顿范式”的另一种解读,量子力学式的思考与“差异与流动的哲学”和“量子的‘我’”具有相通之处。根据德勒兹的核心观点,尽管“潜在的事物”具有“实在性”,但是,“当‘差异’被‘缩减’,该事物得以被确认” (泽野,2004:217),如此,假如只着眼于“观察”的瞬间,则“波的塌缩”被假定发生,某一状态之外的其他状态都被人为舍弃,这仿佛是“哥本哈根诠释”的“雏形”。提出“意识的量子力学理论”的DZohar(1991:30)虽然也提及了实在性,但使用的是“‘不确定性概率’似的迷宫”这类独特的解释术语。

在此,笔者想总结一下上文讨论的从“哥本哈根诠释”的启发所推论出的“‘居住’状态/身份的随机解释”。首先,所谓“哥本哈根诠释”,它是一种认识论上的实证主义,但如上所述,这些讨论的观察被“切换”为实在主义而进行。然而,在“观察”的时候,哪种状态被选取,会产生什么结果,则完全取决于被如何“解释”。

另一个值得关注的现象是,在“作为‘思考方法’的流散”中也提及的作为“态度”的语法,这在德勒兹的“定居”“游牧民”中亦有出现。尤其对于“成为游牧民”这一提法,先学们的研究中甚至不乏值得倾听的批评声音,然而,假如没有留意到处于“量子叠加状态”的“我”,其实是预先按照“哥本哈根诠释”来“观察”的典型的“一个状态”;这个状态以外的其他状态,在被“观察”的瞬间消失这一表述的话,那么无论是对其的赞誉褒贬甚或是反对都成了无的放矢。在德勒兹那里,“同一的固定的/不变的真正的自我”被摈弃,只有当“褶子”这一“潜在的事物”被“观察”时,通过“现实化‘波的塌缩’”,才能发现“当时产生并不断变化的此性”以及“仅在那一刻呈现的个体”。

如果将“潜在的事物”仿照DZohar的“我——你”等量子叠加纠缠状态做意味深长的解释,这个“我——你”若进一步推论,则为“处于某一地点的‘居住’状态与在其他地点的‘居住’状态”——虽然有时候被简单处理为一种怀念过去/故乡之“处境/状态”,但现在则可以解释为实际上一直保有其“实在性”。如此,不得不说,或许,对于“我是我(全部的我的下位的自己的统一体)” (DZohar,1991:208)这一描述,假如将其置于“量子叠加态”下看待的话,则“下位”这一暗示着位阶性质的词语也将变得不合时宜了吧?

五 “多重‘居住’/多重身份解释”式解读

在撰写《从物理学类推得出的“可想象治理”记述》(谷村,2009)一文时,正如在该文的引言中开篇所介绍的:首先,在从古典力学类推而来的“牛顿式城市治理”中,不论“固态”还是“液态”的治理模式,都是从一开始就先预设一个“不动不变的‘国民国家’的框架”,将社会整体视为由各种“主体”组成的精致机械,从而推导出支撑人们“定居”的基本法则支配着整个世界 (谷村,2009:62)。在本文“【3-4】何为‘牛顿式世界观’描绘的‘“居住”状态’与‘身份’”中,笔者对与以上推论相类似的、貌似非常“有道理”的解释做了详细的展开。

而关于与牛顿相对立的莱布尼茨的观点的“切入口”,则正如在“【2-4】究竟是何种‘范式’下的问题提出?”以及“【4-4】何为挑战‘牛顿范式’思考的‘“居住”状态’以及‘身份’”中所阐述的,它与“应该反思移民研究的立场”的观点以及“作为‘思考方法’的流散”的视点不谋而合。

在本文的最后部分,笔者将一边留意以上观点,一边对本论文最主要课题的“量子城市治理”的语义做补充说明,并进一步解读其核心部分的“量子力学式的理想状态”。

基于迄今为止的考察,笔者首先要提出,“量子城市治理”是“对所谓的‘定居’社会做‘近似性’解读的牛顿范式的深化,它模仿多世界解释,按照复数个‘居住’状态/身份这一量子叠加纠缠状态提出多重‘居住’/多重身份解释的城市治理提案”。并且,如同上文所述,此处的“/”指“and/or”,也即“以及/或者”之意。

接下来,笔者将整理由被批判为量子力学与古典力学的拼凑的哥本哈根诠释而类推得出的解读—— “‘居住’状态/身份的随机性解释”,并参照其解释,进一步提炼完成从多世界解释类推得出的记述—— “多重‘居住’/多重身份解释”。当然,笔者并不排除除了“居住”与“身份”外还有其他事项也有必要加以考察,总之,这一新的视角,终究只不过是仍需进一步研究的初步提案而已。

【注】“居住”状态/身份的随机解释

在此,笔者首先对“‘居住’状态的随机解释”(谷村,2009:63)的定义进行版本的升级。

在这一“‘居住’状态/身份 (个体的存在状态)的随机解释”中,量子力学性质共存的复数状态/处境不是被当成“虚构”,而是被视为“实在 (潜在的事物)”。

然而,在观测的时候,观察者“随机”选定某一种“‘居住’状态/身份”,而除了这一状态/处境以外的其他都加以舍弃。也就是说,假定存在“‘居住’状态/身份的塌缩”,无论观测对象处于何种叠加或纠缠的状态,实际上,它只不过是一个个被分别捡拾起来处于“既存范式”的延长线上被观察到 (或是能够被观察到)的典型的“一个个状态/处境”的“拼凑”而已——对于观察者来说“无意义”的状态/处境,实际上极有可能被当作虚无的、仅限于当时出现的细枝末节的现象而加以处理。

另外,有时候“最正确”的状态/处境,实际上并非指实体,而只不过指一种“态度”。

【注】多重“居住”/多重身份解释

对于“多重‘居住’解释”(谷村,2009:63),笔者也对其定义做版本的升级。

在此处的“多重‘居住’/多重身份 (个体处境)解释”中,量子力学中共存的多重状态/处境的整体被作为多世界解释所阐述的——超越了古典论性质的实在的—— “实在”。

在观测的时候,观察者将成为哪种“居住”状态/身份的观察者,和其与各状态/处境的相互依存程度密不可分。观察者完全不考虑“‘居住’状态/身份的塌缩”的影响,认为其他未被观测到的状态/处境也同时并存。

不预先设定自己想要观测的立场,不希望成为任何一种例外,由此出发,假如梳理一下上文所述,则“个人在A处的‘居住’状态与在B处的‘居住’状态相叠加、纠缠”的情况下,在观测时,在某一个分支上,观察者会看到某个人在A处“居住”;而在另一个分支上,同一个观察者,则会看到其在B处“居住”。

另外,在“个人具有的X这一特征与Y这一特征相叠加、纠缠”的情况下,在调查时,在某一个分支上,观察者会看到其具有X这一特征;而在另一个分支上,同一个观察者,却会看到其具有Y的特征。

总之,由于各个观察者都认为自己是唯一的存在,因此,他们会认为自己观察到的那种“居住”状态/身份的结果是一种偶然。然而,假如放眼“现实”整体,则可以看到实际上各种可能的状态/处境皆在同时发生。另外,推而论之,即使有人认为某种“居住”状态/身份不是实体,而是一种“态度”,那么其他的状态/处境也必然是同时共存的。

最后,笔者将本文所思考的“量子城市治理 (多重‘居住’/多重身份解释)”的要点归纳如下。

第一,无论是牛顿范式的思考 (包括“固态”“液态”的视点),还是与牛顿相对立的莱布尼茨路线,从“多重‘居住’/多重身份解释”思考的“实在”来看,两者无一例外都是通过“人为地”“观察”选取特定的分支而做的解读。假如认识到“量子城市治理”理论并非范式的转换,而是“范式的深化”,则可以理解为量子城市治理是包括了以上两种“观察”的治理理论。

第二,人们为了确保自己的生活能够获得“充分的解决方案”所做的“斗争”,正是在“量子力学中共存的复数状态/处境的整体”下所展开的,假如能够理解这一点,则将会产生截然不同于以往的“问题意识”与“政策直觉”。迄今为止,人们所谈论的相互博弈的“立场/个体的处境”,说起来,那不过是观察者仅立足于自己所选定的“显著”分支上的“故事”新编而已。即使对于“故乡”“共同体”“历史”这些词语,假如联想到“叠加纠缠”状态下的“实在”,或许能够创造出新的“抵抗/实践”性质的思考或“治理观”。

第三,按照剔除了“‘居住’状态/身份的塌缩”的“量子城市治理”理论,特别是对于那些主导公共政策的人士而言,他们所在尝试的“观察”,观察得到的结果,甚至是提出的政策建言,或许都应当参照“多重‘居住’/多重身份解释”重新加以深思熟虑的补充吧。

综上所述,在本论文中,为了进一步深化迄今为止的治理理论,构建“量子城市治理”理论,笔者以移动人口的相关研究为线索,展开了一些基础性的研究工作。笔者时时不忘“全球化、城市化应当使所有人从中受益”这一目标,今后将在包括城市、区域发展,以及治理和国际合作领域的前辈们的研究基础上,继续深化推进这一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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