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生命的“互联网”

陈婧

当你还以为互联网不再只是人类玩耍的“游戏”，由科学家、艺术家们组成的一支实验团队，正在颠覆我们对互联网参与者的理解，科技正在把我们带向更远、更没有极限的未来。

首先看这样一组数据：专注于研究网站云安全的Incapsula公司调查发现，互联网上51%的数据来自于非人类创造，它们可能来自于黑客软件、自动垃圾邮件生成软件，相反，只有49%的信息来自于人造信息。如果说“互联网”正在向“物联网”进化，除了把没有生命的物体连接到互联网上，是不是也让其他有生命的动物们“触网”呢？为什么一定要把信息的分享局限在人类自身呢？

你可曾想过，我们与动物如同朋友一般通过互联网进行互动？有没有办法通过某种方式，例如运用一种“超物种”的编码语言，从而能理解动物们的思考和感受，譬如猫、狗、马，甚至是那些野生动物？现在，猩猩、海豚和大象这些被认为具有较高智慧的生命，正被纳入这项实验范畴，而领导这个项目的是四位交叉领域的实验家：海豚研究员狄安娜·赖斯（Diana Reiss）、前Genesis乐队主唱兼音乐家彼得·加布埃尔（Peter Gabriel）、“物联网”理论的代表人物尼尔·格申菲尔德（Neil Gershenfeld）和互联网鼻祖之一的文顿·瑟夫（Vint Cerft）。

“42”——这个数字是一只澳大利亚塔斯马尼亚岛上的企鹅，按下特制的智能平板向互联网发出的第一封邮件内容。那台iPad1上首先开启了“企鹅友好”模式，上面安装了一个方便企鹅用鳍去按键的邮件应用，并且用塑料包裹防止浸水后损坏。随后，平板就通过3G接入互联网，放在塔斯马尼亚岛上企鹅们群栖出没的地区，并在旁边放置了摄像头，监控企鹅们的行为。调皮的企鹅们被发现整天“推搡”着这台平板电脑却不敢走上前去，直到其中一个好奇地靠近了平板电脑，并故意按下了42这个数字，它们和人类的信息沟通才算真正建立了。

澳大利亚政府建议在2015年给塔斯马尼亚这个海中孤岛接通高速光纤互联网，方便企鹅们与外界的交流沟通。澳大利亚工党发言人表示，“联通高速光纤能够激发和提供更多的远程教育和远程医疗的机会，提供给澳大利亚所有的居民，既包括了2200万的人类，也包括那些了毛茸茸的企鹅朋友。”此外，政府还在考虑利用无线和卫星波段帮助其他经常迁徙的物种与外界沟通。

而事实上，谷歌也已经开发了“动物语言翻译”（Google Translate for Animals）的测试版，并在新西兰的羊群中进行了试验，目标在于去除人类和动物沟通的语言障碍，把绵羊语转换为人类可以听懂的语言，促进人类和其他生物之间的互动，明白它们的喜怒哀乐。为了开发这个应用，谷歌和世界顶级的语音合成团队、动物认知语汇专家以及牛津大学博德利图书馆的高级研究员合作，在所有智慧生物都能联网的未来，说不定这就是每个人都需要借助的翻译软件。

见到彼得·加布埃尔时，这位音乐家给我们看了他在喀麦隆动物园和红猩猩一起进行二重奏的表演，他们联手弹奏由微型计算机控制的钢琴。虽然曲调听起来有点聒噪，但一曲终了，猩猩似乎也陷入了沉思，露出一丝悲伤的表情作为回应。加布埃尔认为这表现了猩猩和键盘之间已经建立了密切的关联，表现出它们具有一定的智能。“如果我年迈的父母们都能够学习在智能平板上指指点点，为什么一个企鹅或是一头猩猩就做不到呢？如果你认为那些动物都是有自我意识的，那么智慧生物的联网规模，将不会小于现在的因特网。”

这项新的互联网计划，以探索、鼓励和促进不同生物种群间的交流沟通为目的，并将陆续开发一系列计算机应用程序和工具，让地球上不同的生命体之间，人类与非人类之间，有更深入的了解。尽管这项计划还处于襁褓期，我们和动物们的交流沟通还处于非常原始的状态，但不同生物种群之间未来的交流模式正在开启。

记者：作为一名音乐家，你怎么会参与发起这项网罗动物的互联网项目？

加布埃尔：我的职业是制造噪音，运气好时就会产生音乐。在农场长大的我，自小便与动物为伍，我会注意它们的眼睛并好奇它们在想什么？长大后我读到一些重大发现，如金刚猩猩、黑猩猩和鹦鹉的研究都会让我感觉兴奋。2012年有个心理学和医学调查显示，动物能够帮助人类拥有更长的寿命，因为它们帮助我们舒缓情绪、减轻压力、调节心率和血压，减少心血管疾病的发病率。我们和动物的交流不仅能加强我们和自然世界的沟通，也能通过沟通互为裨益。所以我希望有更多对动物语言的认识，就好像我和世界各地的音乐家合作时往往语言不通，但当我们演奏时，彼此间忽然就能沟通抒情。

记者：为什么你会想到使用互联网这个技术性工具呢？

加布埃尔：当我到处打电话给一些动物研究员，想聊聊探索人类和动物沟通语言的想法时，最后联络上了黑猩猩研究员苏珊，她邀请我过去。那些黑猩猩已学会打击乐玩具但尚未接触过键盘，起初黑猩猩就像婴儿般用拳头猛敲键盘。我请苏珊与黑猩猩沟通，用一根手指弹一首抚慰心灵的歌，一首轻柔的歌曲。苏珊鼓励它多弹一会儿，它先是发现了自己喜欢的音，然后还找到了八度音，它从未弹过琴，三连音已经弹得不错。当晚我们就因此想象，也许人类创造的工具中最令人惊奇的就是互联网，如果我们能利用这种新视听界面，让这些与我们共享地球、有非凡感官特质的生物使用，是不是就可以创造一种新型的“互联网”？我们对这个构想感到非常兴奋，于是热切寻找在相关领域的人。

记者：人类和动物们通过互联网进行沟通听起来让人振奋，但是这项计划对社会究竟会带来哪些改变呢？

加布埃尔：首先就是改变我们的观念，认为动物没有自我感知或是智慧。事实上，9500 万年前我们就在演化上分道扬镳，就形体来说，它们跟人类很不一样，于是我们认为它们是低等的。我向来拥护达尔文认为形体进化有延续性的观点，相对于这种形体延续性，其他动物在认知、情感和知觉也有演化延续性。多年来，已有许多物种研究提供精确的证据，证明其他外型与我们非常不同的动物也有意识，还能思考。比如我的朋友狄安娜让我们知道了，海豚会利用键盘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在迈阿密动物园的红猩猩会利用iPad表达自己的情绪和需求。这都说明人类拥有的智慧并非得天独厚。技术让动物们发出它们真正的声音，也改变了人类社会对自然的看法和对非人类物种具备能力的认知。我最大的梦想就是给它们应有的尊重和保护，减少对动物的虐杀和犯罪。

记者：为什么你认为动物具有真正的智慧呢？

加布埃尔：从海洋水族馆的玻璃看过去，你可能以为是一只海豚为了找乐子，旋身打转。但其实你正透过一面双面镜，看到一只海豚对着镜子转着玩。这只海豚名叫贝利，它是有自我意识的。过去 30 年来，我们对海豚的智能一直很有兴趣。狄安娜用过的研究工具非常简单，光是一面镜子，便透露出许多动物思维的信息。人类以外，海豚并不是唯一能从镜中认知自己的动物，大象也展现了这种能力，最近发现喜鹊也具备这样的能力。而刊登在国际杂志《PLoS One》上的一篇论文中，来自英国杜伦大学的研究表明，一种生活在水中和土壤中的名为铜绿假单胞菌的细菌，可以以一种特殊的化学信号分子来进行彼此沟通交流，从而完成其生命的过程，这与我们知道的人类及某些灵长类动物之间独特的交流方式是一样的原理。但我们对那些有认知能力的智慧生物了解的还太少。

记者：你们是如何用计算机和动物进行沟通实验的？

加布埃尔：好朋友狄安娜·赖斯和这些动物已经密切合作了30多年。上世纪80年代，她研发出水底键盘是特制的触控键盘，要的就是让海豚选择和控制，如果它们能敲击键盘上的符号，就能够让它们选择和控制。那时她使用了惠普的键盘，用光纤电缆连接了Apple II计算机，现在看来很落伍，却是当时唯一可用的科技。海豚可敲的每个按键都代表一个符号，然后听到计算机产生的某种哨音，接着就可以得到它们想要的不同东西。值得注意的是，它们会自己摸索尝试，人类并未加以干涉，它们摸索着找出运作机制，随即能模仿计算机哨音，不只如此，它们还悟出符号、声音和物件间的关系。它们所展现的是自主学习，所以我开始假想要怎样利用现代科技建立窥探动物思绪的应用。现在，我们利用了iPad，并利用iOS系统开发了对动物友好的应用，帮助它们向人类发送电子邮件。

记者：除了电子邮件，我们还可以怎么样和它们进行交流？

加布埃尔：若我们将计算机切换到音效模式，就可以和任何有认知能力的动物进行视频对话。比如现在，我们首先联机的地点是喀麦隆保护区动物园的红毛猩猩，它们的DNA 和我们有 97%相同而且很聪明。我们加入红毛猩猩推广组织的猿类应用程序计划，通过iPad激发并丰富动物的生活，同时唤醒社会对濒危动物的认知。下一组用户是巴尔的摩国家水族馆的海豚，海豚对镜头非常好奇，也会表达它们的情绪。还有来自泰国的第三组用户，金三角亚洲象基金会的26头大象，我们的研究重点是大象智力的演进，可以近距离拍摄大象，喂它食物，让人类了解大象咀嚼的过程。我们对跨物种网络的潜力非常期待。

记者：你们的计划还邀请到了文顿·瑟夫这位互联网鼻祖参与，他对此有何看法？

加布埃尔：当我给他看我的构想时，他知道自己40年前的因特网设计里遗漏了一些东西，就是地球上的其他生物。鲍勃和文顿当初的设计，是要建立连接计算机的系统。但他们随即发现，事实上这是一个连接人群的系统。后来的发展告诉我们，不应将网络局限于单一物种，其他有感官智能的物种也应涵盖在内。过去的30年里，大众使用的其实是因特网的试验版。直到2012年，文顿·瑟夫启动了正式版网络，正式版用的是因特网通讯协议第6版（IPv6），支持约3.4×10个可能的地址。物联网的启示就是很多计算机兼容的装置设备，将成为此系统的一部分，像家电、办公设备、随身电器或汽车装置。而我们着手跨物种的互联网计划，正学着如何与人类以外、与我们共享感官环境的物种沟通，所有感官物种皆可通过此系统相互连接。

记者：能否披露下你们目前项目的研究进展？

加布埃尔：我们希望尽可能有更多人加入并协助我们，设计智能界面来实现这一切，这个界面可以让具有认知能力的生物真正表现出“它们是谁”，以及“它们有多聪明”。在制度方面，目前我们已经有了一个非营利组织和网络基础建设，尽管如此，一切尚未就绪。我们希望建立一套公共视频系统，提供可扩展的、多对多的服务，可以在全球进行视频或内容共享，而并不只是几个对几个而已。键盘是很重要的部分，我们正尝试着研发动物专用的触控屏幕，其中有一些可以说是早期研究的延续，我们今天刚得到第一笔创投资金。

记者：跨物种的互联网计划未来还会给我们带来哪些惊喜？

加布埃尔：目前还有个进行中的计划叫作“星际互联网”，它在地球和火星间运作，在国际太空站进行，由一艘宇宙飞船执行任务。星际互联网尚在发展中，不过最近美国国防部高级研究计划署（DARPA），也就是资助过初版阿帕网（APPANET）的单位，目前投资的是一艘航天器的设计，期望达成100年内抵达最近恒星的目标。其意义就是我们目前研究的范围，即跨物种沟通，最终会使我们明白，我们与外星人的可能互动方式。对此我已经迫不急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