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数民族服饰设计中的历史记忆符号研究——以苗族服饰为例
2014-08-15徐伟
徐 伟
(南京理工大学 设计艺术与传媒学院,江苏·南京 210094)
一、少数民族服饰设计对历史记忆符号的视觉表现
(一)少数民族服饰设计对历史生存记忆的表现
少数民族服饰设计中的历史记忆符号是对少数民族历史生存经验的复现,设计方向包括少数民族历史惯例内容、历史寓意内容,以及历史教育内容等。首先是少数民族历史惯例元素,例如在服饰工艺方面,苗族服饰工艺历史可追溯到其族群起源传说,苗族历史起源传说中的女性祖先是可采集天地精华的自然神灵,她启示了苗族人采撷树皮和竹叶制作衣服,苗族民歌《棉花谣》和《种棉歌》中都有对她的描述,因此以棉布为原料的服饰工艺成为苗族服饰制作与设计用材的历史惯例,直到今天也没有改变这种习惯。其次是少数民族历史寓意元素,即在服饰中寄托对历史岁月的崇敬与缅怀。例如无论是苗族男士服饰的背牌、腰带、鞋子、腿套,还是苗族妇女服饰的胸兜、围腰、飘带以及披肩,都融入了三条不同色彩的横线设计,它源自苗族古代战袍,“代表着苗族祖先沿着黄河、长江、平原的历史迁移路线”,[1]即使是苗族姑娘出嫁时穿的嫁衣也不例外。又例如苗族服饰的领口与袖口设计常常出现“十”、“井”、“S”、“回”、“0”、“口”、“V”等几何纹路或漩涡纹路,“寓意苗族祖先家园环境的生态布局”,[2]设计师只会调整它在服饰中出现的地方,而不会对它的形状进行任何改变。再次是少数民族历史教育元素,苗族服饰中的历史教育元素与苗族祖先崇拜的历史渊源有关,例如苗族妇女出席龙舟节的民族服饰均采用传统刺绣工艺,内容设计方面除了绣有龙舟盛况,还绣有不准赌博、不准醉酒、不准私斗的祖先训诫场面,其中对蚩尤的形象设计最为普遍。
(二)少数民族服饰设计对历史审美形态的表现
少数民族服饰设计中的历史审美形态是对少数民族美学范式的概括,服饰设计是这种美学范式的物化形态,具体表现为少数民族服饰设计中的尚力符号、阴柔符号、繁复符号、拙稚符号等,集中反映了少数民族历史审美情趣与审美心理。例如苗族的尚力思想起源于苗族历史上的生存环境,古代苗族个体常常受到野兽的袭击,对力量的追求贯穿了苗族人的整个生存实践活动,我们可以看到传统苗族服饰的头饰大小远远超过苗族人头部的体积,因为“苗族人认为人的力量都集中在头部,头部越厚重,人就越高大”。[3]现代苗族服饰设计虽然已摒弃了这种突出的头部装饰,但头饰造型仍然与“力量”密切相关,例如夸张的“牛角”设计、粗大而尖锐的银簪设计、野兽的厉齿设计等,都具备让人望而生畏的力量威慑感。又例如苗族阴柔思想的美学范式,表现在服饰上即为对柔顺、规则的内敛之美的审美追求。苗族的母性崇拜源自苗族血缘结构的“始祖母”中心,强调母性对家庭的贡献,苗族传统服饰中的“山洞”、“凹地”、“鱼蛙”都是女性生殖的象征,现代苗族服饰设计为了体现对女性的尊重,去掉了原始生殖色彩,选取与自然环境协调度最高的麻棉,色彩方面也以单调不饱和的冷色居多,给人一种内向收缩的视觉体验,且“无一例外地继承了男性草衣短裙,女性长裙錧髻的传统服饰惯例”,[4]透露着苗族服饰追求“温柔敦厚”、“守雌致柔”的美学气质。
(三)少数民族服饰设计对历史文化风貌的表现
少数民族服饰是文化的一部分,英国著名服饰设计师亚历山大·麦昆认为:“少数民族服饰与少数民族文化存在一种心照不宣的一致性”,[5]即少数民族服饰所建立的时尚观念总是与少数民族社会认知系统及其容纳的人文风尚内容殊途同归。例如苗族社会的婚俗文化以自由恋爱的“族外婚”为核心,没有其他少数民族所崇尚的族内“血缘婚”习俗,因此苗族妇女出嫁的婚嫁服饰必须额外展示该新娘的外族身份特征,设计师总是在新娘服饰中融入婚嫁女人所在家族的祖先功绩图案、家族图腾象征等元素,“寓意两个族群的历史文化记忆将基于婚姻得以衔接与继承”。[6]
(四)少数民族服饰设计对历史伦常美德的表现
伦理美德是中国传统美学的重要组成部分,体现为对人性真善美意识的表达,稳定族群关系的良性秩序,以及对生命的根本看法。少数民族历史伦常美德是从少数民族整个历史轨迹中传递符合人性与事物发展规律的真知灼见,反映少数民族社会认知活动的精神境界,民族服饰设计是这种民族反思精神与感性认知的对象化。例如苗族人的五缘伦理观包括神缘、人缘、地缘、俗缘以及文缘,苗族人认为五缘协调对族群的延续起着决定性作用。儒家文化强调人的自身修养,而苗族道德观则强调生命的良性秩序,因此苗族服饰设计中有着鲜明的形式美学法制,要求服饰设计符合“对立统一”原则。例如苗族服饰对“马蹄花纹”、“蕨萁叶纹”、“蝴蝶纹”的构图设计都采用左右均齐的纹样,并“保留视线在中心位置的停留,使得纹样外扩的张力得到抵消”。[7]又例如苗族先民对真善美的看法不仅仅是符合道德准则的个体人格意识,还在于生命本能的自由与率真,苗族人认为凡是符合客观自然规律的行为都是人对生命本真意义的自觉追求,这种对生命秩序的和谐观照被融入道德伦常中加入描述,集中表现为人与生态的依存关系。
二、少数民族服饰设计中历史记忆符号的视觉价值
(一)历史记忆符号体现少数民族服饰的族群认知身份
少数民族服饰设计中历史记忆符号的视觉价值首先在于族群认知识别功能。服饰的族群认知识别功能指向在特定族群范围内,服饰设计所存在的一种稳定规范样式,是少数民族服饰设计长期积累、继承与发展起来的视觉认知依据,起到界定与体现民族身份,增进民族认同的双重作用。一方面,少数民族服饰的历史记忆符号界定与体现民族身份。另一方面,少数民族服饰的历史记忆符号通过族群身份识别,促进民族认同,增进民族感情。少数民族服饰不仅蕴含着身份信息,还有助于形成个体的自我感觉,即“服饰在实现身份归属的同时,强化了人的自尊感、安全感,对人格进行了正面暗示”。[8]
(二)历史记忆符号缔造少数民族服饰的文化审美动机
少数民族服饰设计中的历史记忆符号缔造了少数民族服饰的文化审美动机。当今服饰设计趋势是体现服饰的变化性与时代性,大众对服饰的“潮流性”审美多过“文化性”审美。对此,少数民族服饰的历史记忆符号设计为服饰增添了厚重而极富文化意蕴的审美内涵。首先,少数民族服饰的历史记忆符号设计提供了艺术风格的相对稳定性,弥漫在社会潮流进程之上的服饰设计没有稳定性可言,“人们主动寻求的满足当下审美知觉的服饰设计只能带来快餐似的消费乐趣”,[9]历史记忆的生命力却能唤醒服饰的深层次审美图景,让人在服饰欣赏中缅怀与继承那份生命原始渴望,因为少数民族服饰的历史记忆符号永久保留了久经沧桑磨难的民族真善美品格与精神积淀。其次,少数民族服饰的历史记忆符号设计提供了人与审美事物之间必然的文化联系。现代服饰设计的功利主义表现为物质财富的积累被作为审美的基本条件,例如对裘皮材质的攀比、镶边的多多益善等。衣不必常暖而必求丽,不必实用而必奢靡,对外饰设计的重视多于服饰的内蕴艺术,人与美之间存在着一条鲜明的现实物欲鸿沟,而少数民族服饰的历史记忆符号设计,却可以依靠人的文化体验,减损现代物欲带来的精神失落感。例如苗族服饰设计没有现代性的绘画艺术,但构图中的神话故事、民间传说以及古老的刺绣工艺对人类生存情境的描述,却有着跨越时空的力量,有效促进人与服饰之间精神沟通。
(三)历史记忆符号承载少数民族服饰的传媒消费指向
少数民族服饰设计中的历史记忆符号还承载着鲜明的传媒消费指向。大众传媒针对服饰文化的传播学意义是为社会提供服饰消费的决策依据,少数民族服饰属于亚文化族群服饰,与主流社群穿着方式差异较大,但少数民族服饰中的历史记忆符号却能以其特有的服饰话语权影响大众服饰消费观。大众传媒向消费者提供服饰内容的同时也提供了服饰认知,“少数民族服饰的历史文化符号通过媒体的信息加工会产生设计元素与意识形态推销的功能”,[10]从而基于少数民族服饰与现代流行服饰的意义差别,增进大众对少数民族服饰的理解,刺激现代设计者对当下潮流服饰的意义重构。一方面是设计元素的意义重构,即推动现代服饰设计与历史记忆符号的创造性整合,例如现代运动服饰设计便整合了苗族服饰中的“星纹”、“太阳纹”与“几何纹”图样,当今女性服饰流行的文艺风格多采用苗族的蓝印花布,仿造与吸纳了苗族白色荷花造型的质朴素净。另一方面是意识形态的意义重构,例如现代手工艺服饰,为了缩短高科技时代的人际距离感,融入服饰设计的人情味,常采用苗族服饰的蜡染布片,捕捉那古朴、恰当的粗糙感中所透露的天然气息,诠释亲近自然、返璞归真的生态观念。可见,大众传媒引导与深化大众对少数民族服饰的认知理解,促使现代设计者敢于站在主流时尚之外,推动现代服饰设计的文化延伸,最终改变服饰消费指向标,实现对大众服饰审美层次的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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