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合作原则的违反分析相声《满腹经纶》

孟 坤

（陕西师范大学 陕西 西安 710062）

一、引言

相声是一种中国曲艺表演艺术，运用说学逗唱等语言技巧以达到娱人的目的。近年来，传统相声类节目因为“笑果不佳”而受到冷落，但在马年春节，陕西的相声演员苗阜、王声在北京卫视春节晚会以相声《满腹经纶》而走红，被评价为“业界良心”和“中国好相声”，从而又引发了一场“相声热”。业内很多老师也认为这个节目回归了相声用语言取胜的基本技巧。美国语言学家H.P.Grice提出的合作原则认为人们在交际中为实现交际的顺利进行，一般会遵循“合作原则”，即：数量准则、质量准则、关系准则和方式准则。而在实际交流中，“合作原则”并非总是完美实践，有意或无意间违反合作原则，就会产生幽默。中国传统相声的“语言取胜”正是故意违反合作原则以产生幽默的体现。本文旨在从合作原则的违反角度分析《满腹经纶》，以探究其幽默产生的原因，证明语言技巧对相声的重要作用。

二、《满腹经纶》中合作原则的违反

（一）数量准则的违反

Grice的数量准则认为人们在交际过程中所说的话既要满足交际所需的信息量又不应超出交际所需的信息量。也就是说话人所提出的信息应当恰到好处，知道说多少合适，不把对方不期待或不要求说的都说出来，以便听话人能够轻松地了解说话人的意思。但是在《满腹经纶》中，说话人多次违反了此项原则。例如：

1.苗：有个愚公啊，不是大鱼的，有个愚公没事在那刨山啊刨啊。

王：哎，等会儿，这愚公是个穿山甲变的是吧这是。

2.王：山海经是先秦的古典言辞古奥、诘屈聱牙。

苗：你说的啥。

王：刚才是个幻觉。

在例1中苗介绍了愚公挖山的过程，按照数量原则他只需简单地口头介绍愚公在刨山，但事实上他又画蛇添足地配以用手势以解释愚公的行为。这样多此一举的演示显然提供了多于交际所需的信息量，反而误导听话者认为愚公是像穿山甲一样刨山的。例2则正好相反，苗不理解“言辞古奥、佶屈聱牙”的意思而提出质疑时，王并没有回复继续交流所应需要的信息，而是借用网络用语“刚才是个幻觉”来转移话题，这样一来交际信息不足便产生了幽默。从以上两例可以看出，数量准则的违反形成了“笑料”。

（二）质量准则的违反

看过《满腹经纶》的观众都知道，题目“满腹经纶”实际上就是在讽刺学术不精的逗角苗，因此相声中多以逗角错误的学术理论逗观众大笑。质量准则要求说话者要尽可能使自己所说的话是真实的，不要说自知是虚假的或缺乏足够证据的话。从这一点出发，我们可以发现《满腹经纶》中的错误正是违反了质量原则。例如：

3.苗：人家是大学生，陕西吃饭大学毕业。

王：师范大学，陕西没有吃饭大学。

苗：人家当年在文学院，进修的是进口挖掘机修理。

4.苗：大汉奸，拉过来就填海，你知道吗，漂上来摁下去，漂上来摁下去，漂上来摁下去，我就爱看这个民族气节的东西。

王：精卫填海就是把汪精卫填海里了。

在例3中，苗将“陕西师范大学”说成了“陕西吃饭大学”，将王的专业说成“文学院”的“进口挖掘机修理”。例4中苗又将“精卫填海”解释为汪精卫被填到海里去了，而且自认为这个成语体现了民族气节。在这两例中，苗提供了虚假信息，违反了质量原则。当观众了解到事实时，便会认识到苗的可笑之处。此外，观众在观看时很容易联想到相声的题目，“满腹经纶”一词愿意是形容人饱学而有处理大事的才能，而用在此处很明显是虚假的，这就形成了讽刺的效果。由此可见，质量准则的违反是幽默产生的重要手段。

（三）关系准则的违反

关系准则认为，交际者应当提供与当前话题相关的信息，即说话要切题。如果违反此原则，一方“说东”，另一方“道西”，提供与当前话题无关的信息，交际必然无法正常进行，还会引发滑稽可笑的结果。如：

5.王：看书了。

苗：可以说已经达到了手不释卷的地步，名侦探柯南、海贼王我都在手里拿着。

6.王：大山搬走了。

苗：好家伙，一般走豁然开朗。W I-FI信号立马就满了。

王：哎呀，这有WI-FI什么事啊，这里头苗山是搬走了，原来山下压着两个妖怪，一个蛇精，一个蝎子精，这下放出来了，得亏老头有一个七彩葫芦籽儿，种下去，库赤库赤库赤长上来了结出七个葫芦，蹦出七个小孩儿，有会吐水的，又会喷火的，后来降服了蛇精蝎子精后来隐居在森林之内，外国有个公主不知道得罪了谁，躲在他们居住这个小屋之内，后来这个公主的后妈过来了变成一个买苹果的老太太，这个公主咬了一口嘎嘣死了，剩下半拉被乔布斯拿走了，知道这故事吗，我学的多通透。

例5中，苗提出自己已经到了“手不释卷”的地步，听到“手不释卷”听者理所当然预期下面的信息应当与文学名著相关，但是苗所提供示例的却是“名侦探柯南、海贼王”等日本动漫。如此一来，其相关性大大锐减。更明显的是例6，苗在讲述愚公移山以后提到“好家伙，一搬走豁然开朗WI-FI信号立马就满了”。大家都清楚，愚公移山是神话故事，理应在遥远的古代时期，而WI-FI作为当今社会的高科技产物，显然是与愚公移山丝毫不相关。再者，接下来的故事叙述中，苗又将“葫芦娃”、“白雪公主”以及“乔布斯”联系在了一起，更是毫不相关。正是这种违反相关性的谈话造成了观众的哈哈大笑，达到了娱人的目的。

（四）方式准则的违反

Grice的方式准则包括避免晦涩、避免歧义、简炼和井井有条，做到以上原则才能实现说话清晰明了。相声多以说学逗唱为主要表现方式，与普通的谈话方式有很大不同，也就使得相声产生幽默的途径更加广泛，表达更加自由。

7.苗：诶呀，了不得，我明白了。炎帝的女儿，叫精卫，有一天在大海之上划着小船，一看一个风浪过来了，还说呢，娘娘风浪太大。

王：诶诶诶诶诶，这怎么哪来一个宝鸡人呢。

8.苗：龙王三太子烩饼。

王：敖丙。

苗：敖丙正在这吃烩饼呢，拿这个余光一看，龙须之上，挂满了滋泥，当时就急啦。

王：我的天。

苗：干什么呢，这是干什么呢，我在这吃个烩饼都吃不好啊（唐山话）

例7和例8中混合着使用了多种方言和地方美食，包括宝鸡方言“娘娘”以及唐山方言“干什么呢”，以及陕西名吃烩饼等。由于方言和小吃具有较大的地方特色，其他地区的人很难理解，而且苗的讲述过程拖拖拉拉，没有做到简洁明了井井有条，这也就违反了方式原则。我国幅员辽阔，地区特色显著，因此《满腹经纶》中引用的多种地方特色在捧角王声的阐释下，可以使观众心领神会，从而达到幽默的目的。

（五）多项准则的同时违反

相声中违反合作原则的例子还有很多，值得注意的是，很多时候相声的“笑料百出”是由于同时违反了多项准则。例如：

9.苗：陈塘关李靖有仨儿子，老大金托老二木托老三哪托嘛，哪托三太子，爱看这个。

王：老大金托老二木托老三叫皮托

苗：我有皮托啊

王：还真有你，老大金吒，老二木吒，老三叫哪吒

苗：哪嘛，where

由例9我们可以很清楚的看出，苗将“哪吒”说成了“哪托”，违反了质量准则；王借着苗的错误故意引出毫不相关的“皮托”，违反了关系准则；最后一句苗采用英语“where”解释“哪”的读音，故意咬文嚼字，增加观众理解难度，违反了方式准则。在前面提到的例子中，违反多项准则的现象也可见一斑。如例6中苗最后所提到的故事本身是虚假的、不相关的，因此违反了质量准则和关系准则。此外，由于故事中的人物毫无关联，因此也就使得内容晦涩难懂，违反了方式准则。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相声在表演过程中同时违反多项准则，从而实现了“笑料百出”的效果。

三、总结

综上分析我们可以看出，相声通过说学逗唱的表演手段，在交际过程中刻意违反合作原则，并通过捧角向观众阐明其中的会话含义，从而博得观众的开怀大笑。此外，相声的“笑料百出”主要来源于多项准则的同时违反，在观众对各项准则违反的应接不暇中，将幽默推向高峰。中国传统相声多以高湛的语言技巧，故意违反合作原则，使相声语言更加丰富多彩、诙谐有趣,从而增强相声的艺术表达效果。《满腹经纶》继承了传统相声的语言技巧，将合作原则的违反融会贯通，为以后设计幽默有趣的新时期相声，发扬中国传统相声精华树立了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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