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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小的空间感知成熟的智慧——浅析郑兴明的诗歌

2014-08-15

四川文学 2014年27期
关键词:淋湿空间诗人

毛 建

诗歌位于语言的“经验之外”。诗歌的力量被要求用于形成语言新的矛盾,此“形成”等同于“解决”。并不需要诗歌来缓释你这具体的肉体的矛盾(比如某种形式的抚慰、抒情等),也不存在所谓孤立的生活经验问题。生活经验最终需要籍语言之途来到抵达,难道它就能以不顺从语言矛盾的方式闯入诗歌这种载体?或者说,语言就是一种最重要的生活形式,而不是相反。严格地说,“载道”是诗歌的一个负面的和次要的意义,是一个“偶然事件”。诗人就应该如米兰·昆德拉早已阐明过的那样:揭示存在,揭示我们当下的生活,并通过对当下生活的编码,捕捉许多不同形态和性质的存在境况。郑兴明又是怎么做的呢?现在还是让我们随郑兴明的诗歌一起,去看—看诗人是如何探询,追问和编码的。

这小小的空间

这小小的空间,突然

成为一个苗圃。灯光

苔藓一样铺开疆域和情愫

水瓶先倾心,再倾身

茶杯里长出茶树和茉莉

你端起景致和清香

我端起涟漪和滚烫

就这瞬,从上往下看

这小小的空间是一幅版画

你是一棵树托给我梦的鸟巢

我是一棵树举给你黑色的太阳

再精致一点,这小小的空间

就是一枚失传的图章

你是织机边上的部首

我是田边小憩的偏旁

郑兴明的诗歌几乎总是这样从当下出发,直接进入到对生活的勘探之中。如“这小小的空间,突然/成为一个苗圃。灯光/苔藓一样铺开疆域和情愫。”因此诗中的意象总是从生活的刺激中孕育出来的,并非凭空捏造。这种对“有某物存在的地方”的体验,即“压抑的情感”是“乳房或其他失落了的客体对象所居住的地方”。或者说,“潜意识”是“压抑或者别的情感在过去常居住之处。”(见《游戏与现实》第118页)郑兴明就这么朴实无华地从苗圃开始切入自己当下的生活。并从我们司空见惯的茶、倒茶、泡茶中发现了诗意。要想正确地理解郑兴明的诗歌,必须感受到他每个句子背后的转折。正如克莱恩所说的那样:“ 我们同时生活在两个世界里,一个是精神的,另一个是物质的;一个是过去的永存,另一个是现在的探索;我们被卷进这两种处境和关系中,这唤起了我们全部的激动、情感和冲动。要想使精神生活的意识和无意识这两个内在和外在现实的世界完全分离,这是不可能的。”我们很难分清楚在他的诗歌中,哪些是生命的直觉、哪些是意识、哪些又是无意识的流淌。

“就这瞬,从上往下看/这小小的空间是一幅版画/你是一棵树托给我梦的鸟巢/我是一棵树举给你黑色的太阳。”另外郑兴明也注意到了诗歌跨越与提升生活本原的重要意义。诸如再精致一点,“这小小的空间/就是一枚失传的图章/你是织机边上的部首/我是田边小憩的偏旁。”在保持诗意的同时,更突出了这种对生活被异化后的担待。这才是郑兴明作为诗人的勇气所在,无论生活被异化成什么样,虽然我微不足道,但我依然要本真地活着,本真地拓展我所生活的那一方小小的空间。袖珍式观察方法始终是它们的稳固根基。郑兴明通过这一手,将中国文化传统中的大话文化弃之脑后。他甚至明目张胆地将大面值的货币:银两,偷偷地换成了小面值的贯和串,甚至是小铜钱。尽管西方的前辈本雅明在这方面也来了一手,但他们的方式完全不同。

这场雨

仿佛是珠帘,仿佛是柳丝

这场雨是竖排的诗句

我不知该从左边还是右边读起

该从远处还是近处读起

一把伞漫无目的飘到哪里

哪里的长句就被裁成短句

我们的脚、主要是你的脚,走到哪里

哪里就是韵脚和小注

这样的雨,人生没有几回

只合夹进相册、骨缝和永远的记忆

只合像淋漓尽致的泪滴

奢侈地淋湿幸福的隔世

淋湿你的左肩,淋湿我的右臂

这场雨,总共,淋湿一个人

“我不知该从左边还是右边读起/该从远处还是近处读起”。这场雨就这样直接切中我们生活中的困境。每个人的生活都是独一无二的,根本没有理所当然的生活。每一秒我们都将面临选择,而选择也同时意味着放弃,甚至没有多少人能清楚这种选择的对错。生活不会让你梭模两可地活着,只是让你纠结于事后的也许。在郑兴明这里,诗歌就是呈现对象与呈现主题的合二为一。

“一把伞漫无目的飘到哪里/哪里的长句就被裁成短句/我们的脚、主要是你的脚,走到哪里/哪里就是韵脚和小注”。存在是一种行动中的存在,因为只有在行动中我们的存在才能被识别和彰显,才可能与世界生出种种的关系。只有在这种行动和关系中进行编码,我们的存在才会显现出来。郑兴明显然深悉这些道理,所以才会通过行动,对存在进行追问,并写出这样的诗句。

“这样的雨,人生没有几回/只合夹进相册、骨缝和永远的记忆/只合像淋漓尽致的泪滴/奢侈地淋湿幸福的隔世”。这样的雨其实对我们一次就够了,可郑兴明显然并不这样认为,他知道这样的机会不多,所以才须要更好地把握和珍惜。“淋湿你的左肩,淋湿我的右臂/这场雨,总共,淋湿一个人。”郑兴明没有用什么高深莫测的意象,而是智慧地利用人称中的复数关系即你我,过渡到单数的一个人。从而形象.生动地展示了要为另一半遮风挡雨的担待。

远 行

我要远行

对你的爱,是唯一的行李

没有飞蛾勇敢

但显然,我比飞蛾聪明

我要离你远、再远

远了,你才是我心中的灯

我才可以把我的小命,搓成一根灯芯

释迦牟尼之后,世界都是下坡

我的远行,是逆着时光攀登

我的灯,你是佛祖座下的一片莲瓣

我要把你放回原来的位置

“我要远行/对你的爱,是唯一的行李”。为什么要远行,作为读者我不得不问,是因为什么?诗人会背景离乡?一个远字写出了行的空间,距离感。远行就必须要有所准备,要有一种心理的、物质的准备才能应付远行可能的意外。可诗人单单说“对你的爱,是唯一的行李”。也就是说唯一需要携带的是割舍不掉的对你的爱。除此之外我什么也没有要带走的了。我只带走了一颗爱你之心,这种爱之深切直接打动了我。

“没有飞蛾勇敢/但显然,我比飞蛾聪明/我要离你远、再远/远了,你才是我心中的灯/我才可以把我的小命,搓成一根灯芯”。显然这是一种至爱,因为只有至爱我们才会从被爱者的角度思考问题。于是诗人选择了成全被爱的人而远行,彻底放弃形式上的爱,只将这份爱深埋心底。

这首诗真正的微妙之处在于,诗人呈现的那种语境,并非刻意为之,而是一种成熟的智慧。诚如敬文东所言“智慧世界是虚构的世界,是经由诗歌对事境的进入从而获得的成熟经验有机组装出、构造出的分行时空。它不是价值论维度上的情景或意义世界(我们总不好说,对人生道旁的经验会等同于人生的意义)。”在郑兴明这里,他只是让个人从封闭的状态中走向开放,闭塞的灵魂向外打开,并从这种事境的一次又一次的转换之中,触碰到了存在的意义。

“现世主义的勇气来源于我与世界相遇的边界。正是在这个三叉地带,世界给了人苦难,作为某种于己有利的回报,人也给了世界相应的承担,是世界与人共同给了自我以勇气,并通过苦难作为中介,将勇气直接转化为支撑与承担的能量。这或许就是苦难与世界能与人亲和而不仅仅是对人的异化的根本原因。”我不知道郑兴明是否读到过这样一段话,但郑兴明诗意地呈现了一个这样的三角地带。从郑兴明诗歌中我学到了:自身的生命状态处在怎样的层面,诗歌才能传达怎样的信息。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看见,熟视无睹景象的另一面。

郑兴明以他的智慧为我们呈现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一种真情,一种对生命的珍惜,一种对存在的叩问。正如齐美尔断言的那样:世界的本原是“生命”,生命不是实体而是“活力”,是一种不可遏止的永恒的冲动。并且使用两个特别的命题来说明生命:“生命比生命更多”和“生命超越生命”。所谓“生命比生命更多”,指生命是一个生生不息的创造过程。生命是一种运动,这种运动是持续不断的。所谓“生命超越生命”,指生命有超越生命自身的能力,不断创造出他物。同时,他还提出了两个新概念:“增加的生命”(Mehr Leben)和“提高的生命”(Mehr als Leben)。前者指生命在一定形式阶段的表现形式,包括无机物和有机物、家庭、社会等,后者指生命在精神阶段上所达到的“高级”实现,包括宗教、艺术、科学和政治制度、社会历史等文化现象。这一切,莫不让人想起了古希腊的阿布德拉(Abdera)人普罗泰戈拉的宣言:“人是万物的尺度。是存在者的尺度,也是不存在者不存在的尺度。”所以,诗歌在郑兴明这里不仅仅是一种艺术上的表达方式,还意味着一种生命的状态。希望郑兴明与他的诗歌,以后能让我有机会发现更多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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