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变
2014-08-15四川
赵 应(四川)
老冉一早醒来,忙拿起镜子来照,心中想起昨晚做的噩梦,梦见自己完全变成了一个女人:长头发,花裙子,胸部、嗓子全都变了。还有,还有下面那个 “东西”也变了。想到这里,老冉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下面那个 “东西”,这才是男女根本的区别。可幸还在,老冉放下了心。不,怎么软条条的,这不是名存实亡吗?他想起这几年来这 “东西”应有的功能在走下坡路,不能行使自己应有的职能时,心里慌起来。
“这是怎么搞的,怎么变了呢?”老冉自言自语地说。
听见这音调老冉更觉不对头,怎么是女人的音调?怎么自己是这声音呢?记得参加工作的时候自己的声音是很洪亮的,每次接到一个电话,自己只喊了一声,楼下楼上全都听见了。
“部长接电话!”
“你这个人怎么搞的,小声点行不行,哪像个机关干部。”部长批评后又和气地说道, “小冉啊,以后要学点涵养。”
涵养,什么涵养,从此自己的声音不知怎么变了。老冉想到这里,有意识地清了清嗓子, “哎”地叫了一声。怎么不对,这嗓子就像那戏剧里的 “太监”、“公公”,细声尖气,不男不女的。再看镜子里的自己确实有点像太监,白而带肿的皮肤,眼睑下垂。老冉边看着镜子边用手摸着脸上,摸到下巴,忽然又发现怎么没有胡子了?本来自己就生有胡子嘛!边想边把自己年轻时的照片翻了出来。哎!多壮实的小伙子,嘴上明明有胡子,这胡子才是男性的美,胡子到哪里去了呢?想起来了,那是被人刮了:接错了一个电话——刮;抄错了一个字——刮;放错了一样东西——刮;穿了一件时新的衣服——刮;说错了一句话——刮;如大批判,还得找出根子,连根拔掉。就这样几刮几不刮,连胡子都没了,当然就长不出胡子来。老冉看着这照片,越觉有胡子多帅,还有肌肉硬邦邦的,多健美。那时人到二十五,肌肉鼓鼓的。老冉下意识又摸了摸自己的身上,全是泡泡肉,完全松弛了。
肌肉,这肌肉又到哪里去了呢?想起刚参加工作的时候,身体多棒,真是坐像一口钟,走路一阵风。哎,别说这走路了,老冉就在这走路上出了问题。每当在办公楼上 “咚,咚,咚”地来回快步行走时,科长总是说: “小冉,你这娃儿,从这间屋到那间屋才几步路,你都要跑,鬼给你追起来啦,以后学斯文点。”从此老冉走路总是半步半步地走,没有一点声音,连蚂蚁都踩不死的。
总之,不管从现象还是从本质来说,老冉已觉得自己确实性变了。在上班的路上,他不自觉地观察起别人来。在机关一般是不正视别人的。老冉走得不快不慢,面带笑容,微低着头,用余光注视着旁人,这是机关人员最佳姿态。一次科里开民主生活会,有人提意见: “小冉同志,平时目中无人,见到人都不招呼,不尊重领导,没有群众观点。”从此老冉经过十年如一日的操练,终于练出合格水平。他就这样微低着头,用余光扫着旁人,一见人不管认识不认识就似笑非笑地点着头。有人说他像鸡啄米。时间在他的脸上留下了痕迹,即使没有笑,看上去也有几条笑纹。今天,老冉不断点着头,用余光注意着旁人:科长、局长、部长,不看则已,一看大吃一惊!哎呀,怎么都有点像女的,没有胡子,白皮肤,说话女人音调,不少人还挺着肚子,像怀了几个月的孕妇。
来到办公室,老冉习惯性地抓起报纸来翻,看报是假,偷偷地观察对面科长是真。科长也不长胡子,好像很早就没有长胡子了,平时人家说他是 “二等”(这是对带有女性习惯动作的男人的尊称)。他天天在吃什么药呢?老冉用看报纸的余光偷看科长桌上的药瓶,这不是电视里天天宣传的 “壮阳丸”吗?什么 “阳亏精损,肝肾不足,筋骨疲软,耳鸣嗓变,为男性最佳良药”。看来他比自己病得早,病得深。这 “壮阳丸”有功效吗?老冉也想试一试。不,如果有功效的话,科长就早见效了,看来也没有什么效果,会不会是心理的问题呢?老冉边想边跑到图书室去,翻起 《心理学研究》的刊物来。怎么,居然有一篇 《论机关干部的性变》的论文,文章用弗洛伊德的心理学理论,什么性对象、性变态、潜意识、下意识,什么主体、客体、异化,又从封建社会的官僚制度、君臣关系谈起,简直把人的头都要看晕,反正这已用科学的理论论证了,反正自己,不,大家都性变了。想到 “大家”,老冉心中终于有点安慰,因为在西方是“我比你强”,在东方则是 “大家一起,不许你比我强,为心安理得”。
晚上,老冉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觉,便看起足球来。自从不爱体育活动以来,也从不看体育节目,但今天却看起足球比赛来了。
“快!”老冉用手在空中挥动着,兴奋地大喊起来。
“哎呀!”老冉忘形地站了起来,用脚蹬地。
“好球!”老冉连人带椅仰翻过去。
全家人惊愕,怎么回事?变了,又变了!老冉忽然兴奋地叫道: “球!明天买球,男人的球!男人的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