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议莫迪：拯救还是毁灭

汪平

他是时下印度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同时也是最具争议的人物：他没有傲人的种姓背景，凭借个人奋斗，成为大权独揽的地方“诸侯”，并因促进当地经济快速发展而备受称道；他从来没有卷入任何一起腐败丑闻当中，顶着高效、果断、廉洁这些标签；他也被视为强硬的印度教主义者，2002年他治下的古吉拉特邦发生2000多人死亡的惨案，他难辞其咎。他，是一位饱受争议的政治家，他，也是下届印度总理。

5月16日，64岁的纳伦德拉·莫迪所带领的印度人民党以压倒性优势赢得大选，毫无悬念地成为下届印度总理。

不少印度选民希望，莫迪上台后能利用他的经济发展才干和强势管理能力，改变印度经济下滑、通胀高企和贪腐严重的现状。在他们眼中，莫迪将是印度经济的拯救者，并给他们带来工作和希望。但并不是没有人感到担忧，部分选民对莫迪的强硬印度教主义和专断作风忧心忡忡。

古吉拉特邦经济奇迹

古吉拉特邦，位于印度最西部，北部与巴基斯坦接壤，面积18.7万平方公里，人口5000多万，占印度总人口的5%，但现在这里的出口额却占到了印度总出口额的近四分之一，古吉拉特邦也由此被誉为“印度的广东”。

创造古吉拉特邦经济奇迹的功臣，则首推该邦首席部长莫迪。在过去三次邦议会选举中，莫迪也三战三捷，迄今已连续执政13年。

莫迪的成功，部分归因于他的演讲天赋。他是一位极具煽动性和感染力的演讲家，也是一位颇有才情的诗人和作家。英国《经济学人》杂志就这样说：这位杰出的演说家总是能够吸引大量人群，尤其考虑到一些印度政客“还得付钱请人参加集会”。但更重要的是，莫迪在推动经济发展上，确实有过人之处，以至于不少印度商业巨头都颇为他折服，印度亿万富翁安尼尔·安巴尼称他是“人中之王、王中之王”。

在过去十多年执掌古吉拉特邦期间，莫迪大胆推动经济改革。尽管他被广泛认为是一个印度教主义者，但当他看到一些极端印度教组织对经济发展造成阻碍时，他也会断然采取措施。比如，为了推动科技园区等新区建设，他下令拆除了200多座“非法修建”的印度教庙宇。

通过大力发展基础设施，吸引外来投资，古吉拉特邦一跃成为印度经济的领头羊。在莫迪执政前，古吉拉特邦的经济增速在印度属最后垫底的几位，但过去十多年，该邦经济增长率一直保持在两位数，增幅列印度各邦之首，贫困率则大幅下降。且莫迪上任后，政府的腐败情况比以前有了显著改善。今天，不少印度民众提到古吉拉特邦的最直观印象就是：有印度最优质的公路，人民生活富裕。

莫迪深谙“文化搭台、经济唱戏”的重要性。在他主导下，古吉拉特邦设立了每年一次的“风筝节”，以及两年一次的“活力古吉拉特邦投资峰会”，由此大力开展招商引资。相对于其他各邦首长偏重于本邦活动，莫迪善于和敢于“走出去”。他本人多次率领商务代表团到英国、日本、中国和俄罗斯招商，签署经济合作协议，是印度“走出去”的开先河者。对此，莫迪的评论是：“古吉拉特的对手是海外，而不是印度本土。”

在印度，低效、腐败和繁文缛节几乎成为政府的代名词。政府部门各自为政，中央与地方的关系错综复杂。要建一个工厂，需要经过一系列漫长的审批和征地，项目还随时会夭折。即使企业家选择去行贿，也要花非常大的精力，去搜寻数量庞大的相关管事者。不少印度人表示，中国政府更具实干能力，领导者只要一号召，一个工程就立马可以开工。

古吉拉特邦的“CEO”莫迪，恰好具备了这样的“中国特质”。一个例子足以说明他对发展经济和吸引外资的重视程度。

2008年，印度塔塔汽车在西孟加拉的征地陷入僵局，宣布终止建厂计划，并开始寻找新厂址。消息传出5分钟之后，莫迪就向塔塔汽车伸出橄榄枝。在莫迪的指示下，古吉拉特邦有关部门迅速行动，为塔塔汽车征地办证，并建立培训中心。14个月后，第一辆汽车就下线交付使用。如今，许多汽车品牌都在古吉拉特邦设立了工厂，据传中国的长城汽车也计划到该邦投资设厂……

在古吉拉特邦不断创造经济奇迹的同时，一度欣欣向荣的印度经济却在最近几年陷入困境，物价飞涨、腐败猖獗、失业率居高不下……莫迪由此成为不少印度人寄予希望的政治明星。

敏感的政治炮弹

作为政治强人，莫迪在印度可称得上是常胜将军。如果说有什么能对他造成不利影响的话，那就是2002年的古吉拉特暴乱。

因为这场暴乱，印度中央政府和司法部门至今仍未完全撇清莫迪的嫌疑，他被对手称作“古吉拉特邦屠夫”，美国等西方国家也长期拒绝他入境访问，一些人权组织、社会人士以及很多穆斯林对他持负面态度。他们均认为，莫迪在暴乱中纵容甚至鼓动了仇杀。

事情要从2002年说起。当年的2月27日，在古吉拉特邦境内的高德地区，一辆满载朝圣归来的印度教徒的列车车厢起火，当场烧死58人。后来有人声称这是一场由于报复行动而引发的事故，起因是穆斯林与印度教徒在火车站发生的口角。被煽动的印度教徒们开始了大规模的报复屠杀行动。随后的两个多月中，在古吉拉特邦首府艾哈迈达巴德及该邦其他多个城市，印度教徒们拿着刀枪等武器，见穆斯林就砍就杀，终酿成惨绝人寰的种族仇杀。据估计有2000多人死亡，数千人受伤。

尽管莫迪政府声称当时在古吉拉特邦的主要城市实行了宵禁，命令警察对施暴者格杀勿论，但是一些人权组织和反对党派批评说，莫迪在暴乱中袖手旁观，甚至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比如，他宣布2月28日为追悼日，在艾哈迈达巴德的街道上为火车上烧死的乘客送葬，这本身就是一种煽动；此外，邦政府指挥下的警察不仅袖手旁观，甚至一些人还帮助印度教徒迫害穆斯林。

2009年4月，印度最高法院派出一个特别小组，专门赶赴古吉拉特邦调查邦政府和莫迪在暴乱中起到的作用。2010年10月，特别调查小组向最高法院提交了最终调查结果，报告说他们没有发现任何能证明莫迪纵容暴乱发生的证据。这一报告从法理上为莫迪的行为作了背书。尽管后来不断有质疑和上诉，这件事情也最终不了了之。

时至今日，这场暴乱始终是悬挂在莫迪头上的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但凡政治敏感时期，这一事件就会被拿到前台，成为攻击莫迪的“炮弹”。强硬的莫迪每次都是断然否认自己有任何“罪行”。

“旋风”背后的隐忧

在连续两次大选败北之后，人民党铆足了劲要在2014年的大选中强势回归，而莫迪无疑是最佳选择。

在国大党等对手还在筹划之际，莫迪在2013年年底就开始了竞选宣传。他频频到印度各邦开展集会，宣传古吉拉特发展模式，许诺他推动的变革将会使全印度走上古吉拉特发展道路。其他党派还没有确定总理候选人的时候，莫迪就在新德里的集会上痛斥执政党腐败，呼吁严惩针对女性的性暴力。他的演讲煽动性和感染力十足，语言又风趣幽默，很容易抓住选民的心。

此外，莫迪还积极利用新的竞选方式。他经常在推特上与年轻人对话，在上面发布自己的最新活动和相关观点；他还出现在门户网站上，现场回答网民提问；在一些政治集会上，他甚至利用3D技术，远程发表演讲，与选民频繁互动。为了这次大选，人民党也不惜重金宣传莫迪，各种媒体早就被莫迪的政治广告占领。这无形中又影响到民调，莫迪在各种民调中遥遥领先，创造出一股“莫迪旋风”。

在印度选民眼中，莫迪将是印度经济的拯救者，并给他们带来工作和希望。但并不是没有人感到担忧，不少印度选民希望，莫迪上台后能利用他的经济发展才干和强势管理能力，改变印度经济下滑、通胀高企和贪腐严重的现状。

英国《经济学人》杂志也评论说，莫迪的经济才能或许能让不少印度贫困人口受益，但他的固执己见以及独裁倾向，却可能将印度送入灾难。一些支持者喜欢称呼莫迪为“古吉拉特之虎”（印度人崇拜老虎，自诩印度为南亚虎，尽管外人喜欢称印度为南亚象）。这位“古吉拉特之虎”将如何塑造印度，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即可见分晓。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