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眼中的世界是正确的？

祁莲

前段时间遇到一个有趣的朋友，生物专业，学问算不上好，当然，也算不上差。有趣之处在于，他几乎和我认识的所有生物专业的人的“死理性派”形象完全不同，堪称“伪科学铁粉”。他热衷于研究各类阴阳八卦、奇门遁甲，相较之下，生物倒像是奉父母之命娶回家的正房媳妇，不喜欢，但不得不放在心上。

他的理由很有意思：生命太复杂了，人根本弄不清楚。现在被当成真理传播的内容，过两年可能就被完全推翻了。阴阳八卦、奇门遁甲也是认识世界的方式。古人不能“正确”地认识世界，并不表示他们不能根据自己的认识做出准确的判断。他们可以根据自己观察到的现象总结出事物背后的规律，根据这些规律同样能对相关事物的结果做出准确的预测。

古人认为太阳绕着地球转，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计算出准确的太阳年和二十四节气，并据此对气候做出准确的预测。况且，我们如今看见的世界、得出的结论也未必正确。而更深层次的问题在于，我们看得见、摸得着的世界，也只是在我们的眼睛里才呈现为这个样子。对于小猫小狗、小鱼小虾、蜘蛛蚂蚁来说，世界完全是另一个样子，它们也都在自己的“世界观”和“方法论”的指导下做着正确而有效的选择。

这让我想起了霍金在《大设计》中关于“金鱼物理学”的讨论。在书中，霍金提到，金鱼通过曲面的鱼缸看见的世界是弯曲的，所以有人反对将金鱼养在曲面的鱼缸里。而他的问题在于：我们怎么知道自己看见的图像就是真的、没被扭曲的？

即便金鱼看见的世界并不真实，但它们依然可以根据自己看见的世界总结出在自己世界里正确无误的“科学定律”，并能据此对某些事物的走向做出准确的预言。这套理论可能比我们的更加复杂、更加精确，即便它们所依据的“客观实在”是“不实在”的。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不光是一个科学问题，更是一个哲学问题。就像本期一篇文章所讨论的，“无人在场时，颜色存在吗？声音存在吗？”我们对现实世界的界定完全依赖自身的感知。我们根据自己眼中的世界确定了世界万物的色、形、味、音，但这种界定其他动物肯定是不同意的。比如，昆虫就不认为紫外线是不可见光，狗更不同意人类对声音的分类，它能听见的世界远比我们复杂多变。那么，面对那些和现有理论相悖的观点，我们是不是应该稍微谦虚一点？或者，至少应该对古人的研究成果客气一点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