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房客”知恩图报，八年如一日照顾房东母子

正裕

2014年2月底的一天中午，曹小壮在上虞松厦中学食堂给学生打完饭、洗完餐具，便急匆匆骑上电动车往数公里外的“家”赶。在那个“家”，有83岁的老太和她56岁的瘫痪儿子正等着她照料。然而，邻居们都知道，曹小壮与这对母子的关系既不是亲戚，也不是受雇的保姆——

房东突遇车祸，

外来妹是走还是留

现年45岁的曹小壮老家在浙江金华。原本她也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但因做生意的丈夫有了外遇，一气之下倔强的曹小壮提出离婚。2006年5月，曹小壮净身出户，带着12岁的儿子坐长途汽车来到交通发达的绍兴上虞，她想在这里开始新的生活。

谁知，刚从上虞汽车站下了车，曹小壮发现身上的钱包不知何时没有了。她心里暗暗叫苦，本来举目无亲，现又身无分文，到哪里安身呢？无奈，曹小壮领着儿子来到崧厦镇——中国伞城，她想或许在这能找到一份工作。

夜色降临，母子俩饥肠辘辘却无处可去，曹小壮掏出随身带的几个橘子和饼干让儿子充饥。想到眼下的困境和来自婚姻的伤害，她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为什么这么伤心？”这时一个左腿有些跛的中年男子正好路过，看到曹小壮母子一副悲戚的样子，便主动上前询问。曹小壮见这位男子看上去很真诚，就流着泪把自己的遭遇说了出来。那男子挺热情，爽快地说：“我是附近村庄的人，如不嫌弃，你们母子先到我家暂时住下吧，我家里还有一个老母亲。”曹小壮觉得这男子面目和善，不像坏人，眼下又没别的地方安身，她迟疑片刻说：“那……那好吧，谢谢了。”曹小壮母子俩跟着他来到一个叫丁家埠的村庄。

男子的老母亲夏菊定为人热情大方，见儿子领回一对母子，她一阵惊讶后，马上把他们让进屋里。老人叫儿子腾出一间阁楼，又麻利地收拾好两张床铺。看着热情好客的母子俩，曹小壮心里踏实了不少。而听了曹小壮不幸的婚姻遭遇，夏菊定颇为同情，她说：“小壮，只要你不嫌弃我们家，在你没找到对象前，你们母子就一直在我家住下去！”“真是谢谢你们！”曹小壮的眼里噙满了泪水。

事后曹小壮才知晓，腿脚有些不便的男子叫丁松苗，他在崧厦一带人脉颇广，他自己虽没有成家，但是专门帮人介绍婚恋，已成功撮合了十几对。

很快，曹小壮在崧厦一家伞厂找到了工作。丁松苗见自己短时间内无法帮她找到意中人，便让他们母子先住在自家阁楼再说。热心的丁松苗还帮助曹小壮的儿子联系当地中学，解决了上学问题。

天有不测风云。第二年6月，一场车祸突然降临在丁松苗身上。当时丁松苗浑身是血不省人事，即刻被送往上虞人民医院抢救。曹小壮闻讯火速陪着夏菊定跌跌撞撞赶到医院。看到全身上下插满管子、昏迷不醒的儿子，夏菊定扑上去号啕大哭，曹小壮扑簌簌的泪水直往下掉。几个月住院下来，丁松苗的命保住了，但因脊椎骨严重挫伤导致瘫痪。生龙活虎的儿子一瞬间变成了只能躺在床上的这个样子，夏菊定觉得天都塌了。

此时此刻，曹小壮在为丁松苗遭遇不幸感到悲伤的同时，面临着艰难的抉择，看着病床上这个曾经帮过自己的男子，和他身边年近8旬的老母亲，她纠结良久：是离开这个家，还是留下来帮帮这对患难母子？左邻右舍都劝她：“你现在还年轻，可以嫁个老公，过舒服的日子，这么耗在丁家‘遭罪，不值得！”有人更直截了当地说：“你图他们啥？一没有财产，二又是一个瘫子一个老人，太傻了！”

但出乎村民意料的是，曹小壮选择留了下来。她觉得这时候离开丁家于心不忍。“丁叔叔挺可怜的，他们在我们患难时收留了我们，现在不能抛弃他们。”儿子的话，更坚定了曹小壮留下来照顾这对病残母子的决心。曹小壮9岁丧父，吃尽了苦头，但苦难并没有让她泯灭同情心，她决定宁可错过机遇不再嫁人，也要留下照顾这对病残母子！

不离不弃，

“女房客”独自撑起病残之家

“我们病儿寡母能活到现在，多亏了小壮！”夏菊定老太说起曹小壮，就忍不住流泪。

原先，曹小壮和儿子住在夏老太家的阁楼上，丁松苗出院后，她却主动搬进了他的房间。“由于我儿子经常大小便失禁，房间里总有一股刺鼻的气味，我是母亲，有时都受不了这种气味，小壮不是我的儿媳妇，却能够在这种时候住进这间屋子，真难为她了。这是我们家前世修来的福！”

“一开始，我也觉得气味难闻，时不时会呕吐，但一段时间下来，也就习惯了。”从此，曹小壮便成了这个家的顶梁柱。每天清晨6点不到她就起床，为一家人洗衣服，做早饭。给丁松苗喂饭是一大考验。丁松苗虽瘫痪在床，但他喜欢吃肉，也喜欢甘蔗。可丁松苗牙齿已经掉光，很多东西都咬不动，曹小壮就自己先嚼烂，然后一口一口喂给丁松苗吃。夏菊定在一旁看着直抹眼泪：“好人啊……好人！”

让曹小壮感到最难的还是抱丁松苗上厕所。每隔一天，小壮要抱着丁松苗上厕所排便。丁松苗有130多斤的重量，但人没有“筋骨”，抱起来特别重。曹小壮常常累得满头大汗。她还得首先克服一些心理障碍，一个重病的大男人，都是曹小壮一人抱来抱去的。她说：“为了照顾丁大哥，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丁松苗在厕所蹲着，她就一直在一旁扶着，丁松苗患病体弱，排便很费力且时间长，曹小壮扶着有时双腿感到麻木，要是遇上他便秘，她还得帮丁松苗用开塞露解便。

除了照料丁松苗，曹小壮还得照料夏老太。2009年正月初三一大早，夏菊定捂着肚子直喊痛，曹小壮急忙叫来村医给她治疗，打了一针止痛针。然而过了两个小时，夏菊定又喊痛，曹小壮赶紧把她送进松厦上虞第二人民医院。经B超检查为胆结石，医生说必须做手术。曹小壮恳求医院给可怜的老人家找最好的医生，并毫不犹豫地在手术单上签了字。

老人住院期间，曹小壮像照顾自己妈妈一样悉心照料着她。那段时间又是医院又是家里，曹小壮只得来回两头跑。照看好老人，她又匆忙赶回家给丁松苗喂饭，整理卫生，替他翻身擦洗按摩；晚上再到医院陪护夏菊定。每次累得气喘吁吁的，曹小壮并没有一句怨言。护士们见曹小壮对“母亲”很孝顺，后来听说她只是夏菊定家的房客，都敬佩不已！

看到曹小壮如此艰辛，丁松苗深感不安，他哭着说：“小壮，我们母子俩拖累了你，对不起你啊……”曹小壮安慰丁松苗：“丁大哥，你别过意不去，就当我是你的妹妹，当初我落难时，你们收留了我，该我报恩了。”一天中午，曹小壮去医院给夏菊定送饭，家里这边丁松苗却大便失禁了，被窝里臭气弥漫，他却无能为力。那一刻，丁松苗内心灰暗到了极点。看到在床头边有个电源开关，他想触电一了百了。

丁松苗拼命挣扎着，十分吃力地举起双手伸向电源开关。突然，门“吱嘎”一声开了，曹小壮像一阵风似的“旋”了进来。她见状大吃一惊，连声喊道：“丁大哥，你这是干什么！”曹小壮疾步走到丁松苗床前用力地抓住他的双手。丁松苗求死不得，哭喊道：“小壮，你就让我去死吧，我不想眼睁睁地看你如此遭罪……”

曹小壮眼中噙着泪水，一字一顿地说：“丁大哥，你千万别干傻事，只要有我在，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曹小壮边说边为丁松苗清理卫生换被褥。此时，丁松苗呜呜地哭得像个孩子：“小壮，为了我们娘儿俩，真是苦了你啊！”“丁大哥，别哭了，咱们能成为一家人也是缘分，为了这缘分我愿意。”

报恩一生，

大义母子的传承

夏菊定家至今用的彩电、冰箱等家电都是曹小壮挣钱买的。二三年下来，丁松苗车祸赔偿的那点钱所剩无几，曹小壮操持的“家”生活得捉襟见肘。

曹小壮对丁家人的不离不弃，让左右乡亲大为感动。一位热心邻居提醒她，像丁家母子这样的情况符合低保政策，可以办低保。“是啊，要是有了低保，至少丁大哥每月尿不湿要花200多元钱就不用担心了。”2010年3月，曹小壮来到丁家埠村办公室，向村长反映情况。村长赞叹说：“我听说丁松苗家有一位外来的女房客一直在照顾他，原来是你呀，你的行为让人很感动，让人敬佩。”村长帮她填写好低保申请表，立即上报到崧厦镇政府民政办。

从那以后，夏菊定母子每月得到补助260元，后来逐渐增加到340元。

夏菊定家纳入低保后，曹小壮稍稍松了一口气。然而一家子四口人，儿子还在读职高，而为了照顾丁松苗，曹小壮又不得不辞去原来长日班的工作。这点钱不够用，丁松苗还要吃药，一家子的开销很紧巴。怎么办？曹小壮左思右想，想到了一个办法。她开始动手打理丁家一度抛荒的一亩多田地，种上了水稻。除草、打药、撒秧苗，她样样都学着干，以此解决了一家人的口粮。丁松苗常年卧床，夏菊定年迈体弱，两人的肠胃功能大有减退，曹小壮在地里种上蔬菜，既新鲜又嫩，炒菜时再烧烂一点，让娘俩吃得很开心。

同时，曹小壮还求人帮忙联系，到崧厦镇中学做兼职。每天中午11点至下午1点在学校食堂帮忙，每个月有500元收入。在丁松苗狭小的房间里摆着一台缝纫机，那是曹小壮用来加工伞袋的机器。“普通的5分钱一个，大一些的太阳伞套3毛钱一个。“她每天晚上都要干活干到夜里12点钟，我让她歇歇，小壮就是不听。”夏老太心疼地说。累，对曹小壮来说已习以为常。“这样的加工活每天能赚40多元钱，苦些累些值得！”曹小壮边说边擦汗。

曹小壮的儿子非常懂事，职高毕业后放弃考大学的机会，于2011年7月就去学水电工，他要为母亲分担责任。“妈，你在家要照顾丁叔叔，还有奶奶，也够辛苦的，不要再干活了，我去打工，我来养活全家！”曹小壮心头一酸，一把搂过儿子，既欣慰又难过地说：“儿子，妈让你受委屈了，像你这样的年龄本该去上大学的。”“妈妈，大学文凭可以自学，眼下，为了丁叔叔，我要去赚钱，回报他们。”望着像个大男人的儿子，一股暖流涌上曹小壮心头，她郑重点了点头。不久，儿子成了上虞东关街道一家公司的水电工。每个月的工资除去一点生活费都如数交给母亲。

2013年7月高温来临，丁松苗突然肺部发炎，不仅人软瘫得在轮椅上坐不住，连饭也吃不下。曹小壮一看慌了，连忙叫车把他送到上虞人民医院治疗。每天，曹小壮陪在丁松苗的病床前，给他喂饭、倒尿壶、翻身擦洗……同病房的病友知道丁松苗是个瘫痪病人，都叹息曹小壮“嫁”了这个男人命苦。当病友从丁松苗嘴里得知服侍他的女人只是曾经住在他家的“房客”时，一个个都惊呆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人！曹小壮笑笑说：“丁大哥在我困难时帮过我，现在我帮他是应该的。”那一次，曹小壮在医院连续陪了丁松苗13天。不得已，她又叫回儿子照顾在家的“奶奶”。

这些年有不少好心人为曹小壮牵线介绍对象。对此，她把“丑话”说在前面：“想和我结婚，得允许我继续照顾丁家母子，否则免谈。”其间，上虞有一个家境不错的男子非常欣赏她，对于曹小壮提出的条件，那个男子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只要你同意和我结婚，我可以出钱把他们母子俩送到福利院，这样咱们就能好好生活了。”曹小壮有些动心，但考虑再三，还是拒绝了。

2013年12月，曹小壮被列入“中国好人榜”，并荣获年度“浙江十佳最美女性”。

在曹小壮无微不至的照料下，丁松苗的病情很稳定。早上阳光好的时候，曹小壮会把丁松苗抱到轮椅上，给他捶捶背，推出去吸吸新鲜空气。

可是没人知道曹小壮的为难与顾虑——儿子渐渐长大了，总是要找对象成家的啊！2014年3月的一天，她试探性地问儿子：“儿子，你长大了要谈女朋友，娘待在这里会不会影响你啊？”

儿子瞧了一眼母亲，看到的是一种焦灼祈盼的眼神。他理解母亲的心思，说：“妈，丁大叔和奶奶是我们的恩人，只要你愿意，我会陪着你照顾他们一辈子！至于今后谈女朋友，如果她爱我，就会爱我的一切。”儿子的回答让母亲激动不已，曹小壮紧紧攥住儿子的手，笑容里闪烁着泪花：“那好，咱娘俩就约定，我们一辈子照顾你丁大叔和奶奶！”

编辑/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