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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雨》80年

2014-08-12靳雯

齐鲁周刊 2014年28期
关键词:曹禺雷雨剧团

靳雯

2014年是话剧《雷雨》上演80周年。7月3日,曹禺女儿万方在《曹禺经典剧作》新书首发式上表示,“《雷雨》今年已经80岁了,我一直相信,衡量一个作品的好坏只有一个标准——时间。至今各种版本的戏剧、电影、舞剧仍在上演,这证明了它的魅力所在。”

一场《雷雨》80年,每一次舞台的电闪雷雨总能让台下的中国人扪心自问。

1936年,曹禺的“禁”与“红”

《雷雨》的公演一波三折。

1933年的暑假,清华大三学生万家宝将自己构思了五年的作品《雷雨》写了出来,以曹禺为笔名,投给了《文学季刊》。这是郑振铎、靳以和巴金等人新创建的一本文学刊物,位于三座门14号,一共仅有三间屋子,沈从文、卞之琳常去那儿聚会。

当时的《文学季刊》主编靳以是曹禺南开中学时的同学好友,曹禺回忆说,“靳以也许觉得我和他太近了,为了避嫌,把我的剧本暂时放在抽屉里。过了一段时间,他偶尔对巴金谈起,巴金从抽屉中翻出这个剧本,看完之后,主张马上发表,靳以当然欣然同意”。《雷雨》这才出现在1934年的《文学季刊》第三期上。

王蒙形容《雷雨》,“乱伦、三角、暴力、死而又生、冤冤相报、天谴与怨天、跪下起誓、各色人物特别是痞子疯子的均衡配置、命运感与沧桑感、巧合、悬念、特别是各种功亏一篑、失之毫厘差之千里的‘寸劲儿,都用得很足很满。”甫一发表,便引起轰动。

最终,这一期刊物中的一份,辗转多站出现在了中国旅行剧团的创办人唐槐秋手中。他兴奋地写信给已经在天津女师教书的曹禺,希望他把《雷雨》的首演权交给“中国旅行剧团”。曹禺不但答应了,还跑到北平与唐槐秋畅谈。

那时《雷雨》的几个主要角色住在惠中饭店,演出就在中国大戏院。唐槐秋对曹禺说:“万先生,《雷雨》这个戏真叫座,我演了不少新戏,再没有你的《雷雨》这样咬住观众的。老实说,有这样的戏,才能把剧团维持下去。”

但不过一个星期后,《雷雨》就被北平当局禁演,给出的理由是“有伤风化”,“儿子跟后娘偷情不会有好影响,少爷和丫头恋爱同样很糟”。

同年,中国旅行剧团避开北京,带着《雷雨》先去了天津,结果一炮而红,报纸上评价其“为最博得好评之成功作”。1936年他们转战上海,在卡尔登剧院连续演出三个月,场场爆满。茅盾以诗“当年海上惊雷雨”来评价当时的盛况,曹聚仁甚至把1936年称为“雷雨年”。

有一则趣闻则更能客观解释当时《雷雨》的成功,《曹禺剧作论》作者田本相说:“他们刚到上海的时候,凡尔登大剧院跟他们剧团定合同的时候是倒三七:剧团分三,剧院是要七。演两周以后,凡尔登大剧院的老板倒过来找他们,续订三个月合同,剧团七,剧院三,可以想见当时演出的火爆。”

自此,《雷雨》在诞生八十年中长演不辍。正如曹禺女儿万方所说,“《雷雨》今年已经80岁了,我一直相信,衡量一个作品的好坏只有一个标准——时间。至今各种版本的戏剧、电影、舞剧仍在上演,这证明了它的魅力所在。”

一个戏剧天才的“夭折”:

“没有太阳的日子里的产物”

曹禺曾说,《雷雨》是在“没有太阳的日子里的产物”。

出生于封建官僚家庭的曹禺,“他出生三天母亲就死了,父亲是一个不得志的官僚,成天跟继母在家里抽大烟。父亲很宠他,但是他不爱他父亲,喜欢一个人躲到书房自己看书”。而彼时中国正处于半殖民半封建时期,曹禺由此产生了强烈的反抗情绪。

女儿万方曾经问过曹禺,您的戏为什么叫《雷雨》。曹禺说,“雷”代表天上轰轰隆隆的声音,警醒芸芸众生;“雨”代表来自天上的洪水,把大地冲个干净。

他在《雷雨》后记中写,“那个时候,我是想反抗的。因陷于旧社会的昏暗、腐恶,我不甘模棱地活下去,所以我才拿起笔。《雷雨》是我的第一声呻吟,或许是一声呼喊。”而在《雷雨》序中,他说“仿佛有一种情感的汹涌的流来推动我,我在发泄着被压抑的愤懑,毁谤着中国的家庭和社会。”

而这种发泄下的产物《雷雨》,最终成为标志着中国话剧走向成熟阶段而飞出的第一只“燕子”,在曹禺研究专家田本相看来,对中国话剧有着跨时代的意义。他将《雷雨》和《雷雨·序》看做是一个整体,“在中国话剧史上,《雷雨》犹如中国现代文学史的《狂人日记》,《雷雨·序》犹如雨果的《克伦威尔·序 》,这两者构成曹禺的戏剧宣言书,宣告着中国话剧有了自己的方向,自己的原则。”

这样的结论几乎是公认。黎烈文说,“说到《雷雨》,我应当告白,亏了它,我才相信中国确乎有了近代剧。”更有学者将《雷雨》称作“中国第一戏”。

所有的故事,只说一半的时候,总会把美好或丑恶的另一半隐藏起来。被隐藏的另一半应该是真相不可或缺的部分。《雷雨》历经了80年,毋庸置疑,23岁就写出《雷雨》的曹禺是个戏剧天才,但天才“夭折”的真相才是令人扼腕叹息的悲哀。

戏剧说到底是人的艺术。莎士比亚的伟大是因为其作品的伟大,也因为是一生持续的戏剧创作,“莎士比亚给世人留下了37部戏剧,其中包括一些他与别人合写的一般剧作。”莎士比亚的创作几乎每一部都是舞台经典。

作为戏剧天才,曹禺先的经典之作都集中在1949年之前,《雷雨》创作于1933年、《日出》诞生于1936年、《原野》写于1937年、《北京人》(剧本)最晚,是1941年写的。

凭借这些作品,曹禺被称为“中国的莎士比亚”,但艺术生命过早的结束被学界定义为“曹禺现象”——迅速崛起与迅速衰退的现象。

有许多学者认为,“曹禺艺术创造力的衰退主要在于解放后受困于行政事务,加上无休止的政治运动的干扰,使他无法集中精力从事创作。” 万方评价父亲曹禺的创作时认为,“自由是他作品中非常重要的情愫”。一场《雷雨》80年,每一次舞台的电闪雷雨总能让台下的中国人扪心自问,“自由”恰恰是对《雷雨》认同的观众内心倍加期待的情愫。endprint

后《雷雨》时代:

暴发户搅场子?

在《曹禺经典剧作》新书首发式上,万方宣布,她正亲自改编父亲的这部杰作,将之再一次搬上话剧舞台,“《雷雨》一直吸引着很多人要去用自己的感受,重新演绎、解读它。”

事实上,作为中国话剧奠基之作的《雷雨》常演不衰,八十年来,除却电影电视改编,从以阶级斗争为主线的1954年老人艺版本,到第三次重排后以精神抑郁却又追求自由生活的繁漪为视角的新人艺版本,从“肯定人性抗争,歌颂命运抗争”的天津人艺版本,到主持人叶惠贤策划制作的明星版话剧《雷雨》等,甚至于张艺谋的大片《满城尽带黄金甲》,其故事也脱胎于《雷雨》。

其普及程度,就连王蒙的“缠足的、基本不识字的外祖母”,都能对戏中人物如数家珍,“在我七岁时就向我介绍过戏里的人物,她说鲁大海是一个‘匪类,而繁漪是一个‘疯子。”

相较于上世纪三十年代,今天的戏剧舞台变得越来越丰富,北京人民艺术剧院导演林兆华就坦言,“看了这么多戏,惊人的戏也不多”。即便在话剧氛围最为浓厚的北京,观众也不过十万人,甚至有的业内人士指出,“北京话剧观众也不过两三万”。

更让人伤心的是,在上海一所大学的话剧社中,演员们说,“从来没看过经典的话剧,一开始就接触先锋话剧,这是我们这代人的特点。很早就从网上下载了原版的《雷雨》,可我从来没有看过。有一次看了5分钟,最后还是看起了‘我猜。”

明星化、商业化、低俗化成为保障话剧成功的金科玉律。

有“莎剧王子”之誉的焦晃就曾抨击,“戏剧的主流应该是坚持文化品格的,现在很多人打出‘明星话剧,有什么意义呢?我听说好多明星剧是演员各自在家里准备,临时合一下就上台,这样演,舞台生活怎么建立?怎么保持艺术质量?这等于是叫暴发户来搅场子,把真正的戏剧观众赶跑了。”

黄磊曾经吐槽,他在某些话剧中学会了”山寨“和“雷人”两个词,“有几个名字简直太雷人了,我记得有一个名字叫《哪个木乃是我姨》?还有什么《满城都是金字塔》。还有《拿什么整死你,我的爱人》,这都什么意思?现在很流行这种戏,这叫什么‘爆笑喜剧。”

“笑声过多、反思不足”成为如今话剧的另一个问题,在学者童道明看来,他们有着共同的缺点——“缺乏具有悲剧精神的作品,显示出人道精神的不足”。

万方怀念父亲曹禺时说,话剧的创作者心里只在想着一件事:对人类的境遇、人类的天性进行深刻的思索,在创作中做出尽可能生动的反映,怀着这样一种热切的追求,他们需要寻找一条道路,一条最能表达自己内心的最酣畅淋漓的通道。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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