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火
2014-08-11乡娃
乡娃
中国北方一个遥远而偏僻的村庄正被一团诡异的迷雾笼罩着 ,炎热的夏季,白天是火辣辣的太阳,晚上是一团燃烧的烈火——太平庄。
1
凌晨一点,天气突变,狂风怒吼,风走得急,刮得猛,瑟瑟的怒吼声恍如野鬼在嘶喊,一阵风一个旋风,一阵风两个旋风,三个,四个,五个……无数个,遍地都是狂风吹起的旋风,从地面旋转,风声不停地怒吼,旋风不断地升高……
夜,漆黑一片,乌黑的夜晚被一阵阵旋风包围,怒吼声,嘶喊声响彻山尖,震动着太平庄鸡犬尖叫,人心不安;家家户户,顶门,封窗户,然后一家人拉扯着一床被子蜷缩在床角,不敢动,不敢大声地喘息,心跳声屏蔽在喉咙间,个个面如白纸。
狂风不停地嘶嚎,随着瑟瑟的怒吼声混乱在太平庄。深夜一点,太平庄灯火通明,个个精神抖擞地做着撕裂的挣扎,应有的鼾声被急促的喘息声代替。据说,从五年前卢家发生一桩残暴的命案之后,太平庄深夜持续五年都没有太平过,每晚都是狂风怒吼,鸡犬尖叫,鬼声缭绕。
然而太平庄也有两家特例。一家是被太平庄人视为鬼屋的卢家:五年前家中有两男一女,现在只剩下一个年迈七十的卢奶奶,每当深夜一点整个太平庄都在畏惧中颤动时,卢奶奶都会拄着拐杖站在门口。尽管狂风无情地戏谑着她瘦如干柴的身体,尽管瑟瑟的怒吼声在她耳边萦绕,她像是不畏惧的神,脸上一点也流露不出恐慌,她的表情始终是惆怅的,她的眼神里流露着无止尽的悲哀,她就这样在风中伫立着。
另外一家特别的便是何家,家中只有三人,年已六十有余的何大爷和何奶奶,还有他们的孙女何凤。何凤今年二十一岁,长的亭亭玉立,虽说不上是貌美如花,但也是太平庄百里挑一的凤凰。然而这只凤凰被庄里人传说是个灾星,还说有怪癖,都说她是个不正常的姑娘,也因如此,二十一岁的她还未婚配。
凌晨两点多,太平庄的颤动已经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卢奶奶依然站在门口,她的表情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清晰,手拄着拐杖,身体半蜷着,一头白发散乱的挽在后脑勺,脸上是一层层的叠痕,卢奶奶已瘦不成形,皮肤松松垮垮地附在脸上,两只眼睛深陷在眼眶里,但她表情里的惆怅,她眼神里的悲哀依然表露得清晰。
“凤儿,凤儿……”何奶奶扯着嗓门叫。老俩口裹着被褥,趴在窗户边望着何凤的房间。何凤的房间亮着灯,听不到喘息声,望不见人影。何奶奶焦急地叫着,何老爷喃喃地小声嘟囔:“别叫了,快别叫了,每天都这样,你有啥好叫的。你放心,明天一大早凤儿会好好的站在咱们面前……”何老爷的话没说完,怒吼的风声又袭来,吓得何老爷和何奶奶蜷缩在被窝不敢出来,屏着呼吸,喘息声还是平平仄仄,缓急不稳地释放出来,过了许久,等风声停了,二老才慢慢地、抖颤地拉开被褥,露出一点头和两只眼睛,对视着彼此,面面相觑,吓得魂不守舍。何奶奶看着老伴结巴地说:“不……知道,凤……儿……怎么……样了……”何老爷也结巴着说:“没……事,没事,不……会有……事的。”说着二老又将头缩了进去。
“快了,快……过去了。”蜷缩在被窝里的人们一分一秒地祈祷着,每夜最难熬的这两个钟头对太平庄人来说比黑白无常更恐怖。不知道是这里的人被吓坏了,还是心里留下了恐惧的阴影,听说,这里曾有好多人离开太平庄去外面闯荡,但每个出去的人过不了十天都会精神失常地回来,情况比被晚上惊吓还要严重。为此,庄里有个说法,说太平庄被五年前惨死的卢玉林夫妇诅咒了,他们的鬼魂经常出现在太平庄。这里的人传说,每当深夜一点刮大风的时候就会出现卢玉林夫妇,男的没有头颅,女的没有两条腿,张大着嘴巴没有舌头,男的脖子上扛着女人,深夜一点到两点就在庄里转悠,一直到狂风停止,庄里回复宁静他们才会离去。说得有声有色好像真的看见了一般。只是到底有没有这种事谁也不确信,但太平庄的人都把这种说法当成真的,因此,每晚狂风怒吼的时候人们都蜷缩在被窝里,没人敢抬头望一眼窗外。
威猛的狂风刮得沙尘飞舞,房屋晃动,如此恐慌的一刻蜷缩在被窝里的人都冒着冷汗,卢奶奶眼神悲悯地望着太平岭,随着一波波被卷起的旋风,模模糊糊中一个黑影跟着旋风飘进了太平岭。
卢奶奶看着那个飘进太平岭的黑影,有着深深折痕的脸上流下两行泪水,卢奶奶缓缓移动了半蜷着的身躯,蹒跚地走了进去,抖动地将门锁上,然后一步步挪动着走向房间。房间里虽然开着灯,但光线昏暗,不大的房间一个土炕就占了一大半,炕上的被褥看起来陈旧但摆放得整齐。
卢家的门整个太平庄除了何凤没人敢踏进,平日也就只有何凤来照料七十多岁的卢奶奶。因为何凤经常出入卢家,她的身上也就背负了很多说法,有说何凤被卢玉林夫妇迷了心智,被他们的鬼魂控制;也有说何凤被王西花附体了(王西花是卢玉林的妻子)。不知道哪个说法真,哪个说法假,但谣言就这样传开了。确实,也有人亲眼看到过何凤从太平岭出来。
太平岭位于太平庄对面的半山腰间,太平岭将太平庄对面的一座山分成上下两半,一条很窄的路,只够两三个人走过去五年前太平庄的人们为了上山方便在太平岭走小道,但从五年前那里火化了卢玉林夫妇后就没有人敢在太平岭走小道,因此太平岭也被太平庄人视为鬼岭,五年来没人敢踏入。两年前的一个清晨,何家的邻居王大婶就看到何凤从太平岭走出来,因为这事何凤被庄里人当成瘟疫隔离开了,说她不正常,说她被王西花附体等等,有各种说法。
空荡的房间看上去阴森中夹杂着凄凉,卢奶奶一瘸一拐地挪进房间,看着桌上摆放的饭碗,她那深陷的眼眶里又滑出了泪水。五年来每夜都如此,每夜一点之前卢奶奶家的炉灶里冒着青烟,卢奶奶一瘸一拐,做好一桌子饭菜摆在饭桌上,等到一点狂风怒吼的时候拄着拐杖站在大门口,等到凌晨三点狂风停止的时候再回到房间,她回去后看到的便是饭桌上的空盘子,至于那个随着旋风飘进太平岭的黑影,卢奶奶心里很明白……
次日清晨,太平庄村民还在睡梦中,何凤已经做好了早饭去敲爷爷奶奶的房门。门口被堵得满满的,桌子、椅子、水桶等等乱七八糟有点重量的东西都拿去堵了,何老爷正一件件地挪着,嘴里嘟囔着:“唉……过的这是什么日子啊?我老汉活了一大把年纪,什么都没怕过,这到了快死的时候了,倒怕起鬼来喽,想想真是可笑啊!可笑……”endprint
门外的何凤听着爷爷的牢骚声,心里惶恐不安。
等了好一阵,门终于打开了,何老爷折腾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何凤走进去,拉起爷爷的胳膊,笑呵呵地说:“爷爷,看你累得!”何凤不说累倒好,一说何老爷心里的憋屈又冒起了。
“这还能有什么办法?五年了,整整五年了,夜夜如此,我这把老骨头快折腾不住啦!”
“你就快别嚷嚷了,我们都一把老骨头了还不如凤儿。瞧,孩子这么早就把早饭做好了,别人家的丫头不等到天亮还躲在被窝里不敢出来呢!”何奶奶说着叠起被子爬下炕头。
何奶奶这句话又将何老爷心里藏着的疑问揪出来了,何老爷很严肃地看着何凤问道:“凤儿,你真不怕鬼吗?晚上那么大的风你也不害怕吗?为什么你晚上不肯到我们房间来睡?”爷爷一大串的问题问得何凤心神不宁,何凤不耐烦地说:“哎哟!爷爷啊!这根本就没有鬼的,你们都没见过,怕什么呀?”
“没鬼?那你说太平庄为什么持续五年,夜夜狂风怒吼,鬼声缭绕的?”
“算了,您真是老顽固,我跟您说不通,爷爷奶奶你们赶紧吃饭吧!我还得给卢奶奶送饭去。”何凤说着端起饭碗准备往外跑,被何老爷怒冲冲地呵斥住了:“你站住!叫你别往卢家跑,你就是不听。现在庄里人看到你就像看到鬼一样,你再这么下去,你让我们这三口人怎么在这太平庄里呆下去啊!迟早会被庄里人给撵出去的!凤儿啊!你爷爷奶奶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啊!”何老爷语意深长地苦诉着,何凤虽然站住了脚步,但爷爷的话她还是如同没有听到一般,毫无反应。何奶奶也苦诉道:“凤儿啊!你就听爷爷的话,别去卢家了,卢家不干净。”
奶奶这句话让何凤生气了,对着奶奶嚷道:“怎么就不干净了?家里死过人就不干净了是吗?这太平庄哪个家里没死过人啊,这么说每个家里都不干净。”
何凤说完就端着饭碗跑出去了,何老爷无论怎么叫骂她都不理会。
何凤刚跑出门,就看到邻里家的几个大婶凑在一起说三道四,说的无非就是些昨晚听到了什么声响,卢玉林夫妇来了之类的话。看到何凤,她们的眼神齐刷刷地杀向她,就像是盯着一只怪物一样的看着她,那眼神,带着恐惧,带着敌视。何凤看了她们一眼,不管不顾直往卢家去了。
跟随在何凤身后的又是些闲言碎语:“瞧,她就是有问题的,大清早的又往卢家跑。”
“对,你们看到没,她刚才瞪着我们时,那眼神分明就是王西花。”
“哎呦!你快别这么说了,我这汗毛又竖起来了。走,走,我们赶紧回家去,快把门顶起来,免得招来脏东西。”
说着几位大婶匆匆忙忙散去了。
何凤走到卢家门口,卢家的大门照例开着,何凤走进去,卢奶奶闭着眼睛,拄着拐杖坐在门口的正中央,饭桌上依旧摆着一副碗筷,盘子里都是空的。何凤走进卢奶奶身旁,低声道:“奶奶,您看到了对吗?”
卢奶奶闭着眼睛点了点头,何凤吸了一口气又说道:“来,吃饭。”说着将饭碗放到卢奶奶眼前。卢奶奶这才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何凤,她的眼神里依然只有悲哀。两人相视沉默了一会儿,何凤很平静地说了一句:“今晚,我要去趟太平岭。”
卢奶奶深陷的眼睛悲悯地盯着何凤,泪水又从她深陷的眼眶里流了出来。她表情是那么的惆怅,何凤呆呆得坐了一会儿起身道:“卢奶奶,我想听那个故事……”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五年前的那个故事。”
卢奶奶凄凉的说:“你知道?”
“那只是传言,我不相信是事实。”何凤坚定地说。
卢奶奶听着,眼眶里的泪水又滑落了,哽咽地说道:“凤儿啊!山林是个好孩子,他是被冤枉的,他不会做那样的事。”
“我知道!”何凤说得很坚定。
2
对于五年前卢家发生的事,太平庄里是这样传言的:五年前卢家有四个人,奶奶,卢玉林和他的妻子王西花,还有卢玉林的弟弟卢山林。
那时卢家很穷,地里种的粮食不够他们四口人吃。因吃饭问题,王西花和卢奶奶曾有过多次纠纷,这些卢玉林都看在眼里。卢玉林是个忠厚老实的人,家里什么事都是王西花说了算。他看到过王西花盛饭时将面条都打在自己的碗里,大多数拿给卢奶奶和卢山林的只是些汤汤水水;他看到过王西花曾偷偷地做了油饼藏在柜子里自己偷着吃,不让卢奶奶和卢山林知道;他看到过王西花曾偷了邻居家的一只鸡抱回娘家,等到邻居找上门指定是卢家偷的时,她有条有理地将罪名安在卢山林的头上。这些卢玉林他都知道,他的懦弱使他无法开口,然而这么明白王西花为人的他,还是做了一件蠢事。
那是五年前的夏天,马上就要秋收了。王西花看着庄稼地里那稀稀疏疏的麦子心里无奈到抓狂,想到这么点收成要养活四张嘴,太寒酸了。想着想着,王西花想到好点子了:卢奶奶年纪大了吃不了多少,好在王西花给她点面汤喝,卢奶奶也不敢吭声。只是卢山林却是刚到二十岁的小伙子,他平日里虽不跟王西花作对,但他心里是有气的,他是懂是非,识大体的人,为了家里太平些,他对王西花一度忍让着。王西花想把卢山林逼走,没料到这一计却要了她自己的命。
那天,卢山林和卢奶奶坐在院子里剥玉米,王西花反常得热情,硬要拉卢山林到她房里,说是她跟卢玉林结婚的时候,她娘家给卢玉林买了几件衣服,有件衬衫卢玉林穿有点小,卢山林体型偏瘦,王西花说衬衫给卢山林穿。卢山林听着很疑惑,卢奶奶也是不相信王西花会这么好心,可她那股硬拉的劲儿让他们无法疑惑些什么,王西花将一头雾水的卢山林拉到了房里。
王西花拿了一件衬衫给卢山林,急躁燥地要卢山林穿上衬衫。卢山林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何况他跟王西花同龄,在她面前脱衣服卢山林是怎么也不肯,拿了衬衫就要拔腿出去,这时王西花竟将门死死地锁上。卢山林还不明白状况,这时王西花的眼神异常地阴险,卢山林有不好的预感。
不料,王西花一阵连拉带扯把卢山林的衣服撕去了,里面的叫声卢奶奶听得清楚。卢奶奶刚要到房门口去,这时卢玉林刚好进来,卢奶奶没想什么就着急得喊着叫卢玉林去看看里面到底怎么了。王西花听到卢奶奶喊卢玉林的名字,这时王西花将自己的衣服脱了去,嘴里哭着喊道:“卢山林,你这个畜生,我好心拿衣服给你穿,你却这样对我,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卢山林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endprint
不一会儿,门外的卢玉林已经破开门冲了进来,他看到的是躺在床上没有穿衣服的王西花和光着上身站着的卢山林。卢玉林盯着卢山林看了好一会儿,一句话也没说就冲了出去。卢奶奶老泪纵横地拉着卢山林出去,这时的卢山林眼神像燃烧的烈火,恨不得一把火将王西花烧个精光,尤其是王西花那副得意的嘴脸。
卢奶奶还没将卢山林拉出去,卢玉林手里提着一把斧头气势汹汹地进来了,这是王西花没有想到的。卢奶奶、卢山林、王西花目瞪口呆地看向卢玉林,卢玉林的斧头已经向卢山林劈去。卢奶奶跪地求饶,王西花躲得远远的,生怕伤到自己。看着王西花的嘴脸,看着怒气冲冲的卢玉林,卢山林彻底爆发了,一把夺过卢玉林手中的斧头直冲向王西花。
王西花惊慌地看向卢山林,还没来得及喊救命,卢山林的斧头很有力地砍中裸露的王西花,一斧头下去,王西花的右腿快要断掉一般,鲜血直流。王西花大哭大喊,卢玉林从后面跑过来拉住卢山林,卢山林斧头一甩竟不偏不倚地从后面砍到卢玉林的脖子,斧头插进去,卢玉林眼睛张的大大的。
此时的卢山林已经没有了人性,他像野兽一般狂野,卢奶奶已经吓晕过去了。王西花抱着快要掉下来的大腿,吓得没有了哭声,瘫痪在地上。卢山林从卢玉林脖子上抽出斧头又使劲地砍去,卢玉林的头像篮球一般滚落在地上,王西花已经完全吓傻。卢山林拿着斧头再转向王西花,他的眼神只有一道凶残的光,王西花两颗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卢山林,卢山林冲向王西花狠狠的几斧头就卸掉了王西花的两条大腿。这时的卢山林更加没有了理智,他都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的眼里只有燃烧的烈火,他的心里冒着的是愤恨火焰,烧得他不能自我,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还是王西花那副嘴脸,他越加狂野了,拿起一把剪头,掰开王西花的嘴,用那颤抖的手剪下了王西花的舌头。这时卢山林清醒了,看着奶奶,看着砍掉头颅的哥哥,拿着王西花的舌头他扬声大笑,笑得痛不欲生,笑得肝肠寸断。
如果那天何凤不闯进卢家,或许太平庄就不会有卢家这个故事,太平庄也不会持续五年闹鬼吧!
然而何凤却闯进来了。
那天,何凤本来是来找卢山林的,谁料刚到卢家就听到卢山林撕心裂肺的笑声,何凤跑近一看,眼前的一幕让她吓得六神无主,何凤惊叫着跑出卢家,嘴里喊着:死人了,死人了……
村里人陆续跑进卢家,眼前的一幕把整个太平庄的人都惊呆了,王西花赤身裸体被砍掉了两条腿,卢玉林的头滚在地上,卢山林光着上身,浑身溅满了血,整个人血淋淋地瘫在地上。
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谣言就像王西花预想的那样传开了:卢山林欺侮大嫂,被哥哥发现,他残忍地砍掉了卢玉林的脑袋,为了不让外人知道他砍掉了王西花的腿,还割掉了她的舌头。一瞬间,卢山林这个曾被庄里人说是很懂事的男孩刹那间成为了人人唾弃的杀人恶魔。没等卢奶奶醒来,庄里人做主在太平岭火化了卢玉林夫妇。卢山林在众人眼里已是杀人狂,而且杀的是亲哥、亲嫂,他的罪名难灭人口,他被太平庄人活生生地绑在太平岭的一棵大树上,说让野鬼吃掉。
从此,五年来太平庄的人没人敢去太平岭。两年前何凤去过一次,可是在绑了卢山林的那棵树上,她并没有发现卢山林的尸体,或许三年来早就腐烂了,可何凤总觉的卢山林没死,她有这种预感。
3
回想五年前,好凄惨的一幕,何凤含泪吸了一口气走出卢家,卢奶奶松松垮垮的脸上满是泪水。
这一夜,何凤当真去了太平岭。也在这一夜,庄里几个年轻小伙决定冒险去太平岭,他们喝了酒壮胆,晚上一点多,他们雄赳赳、气昂昂地去了。
何凤带着她的预感,孤零零地走向太平岭。
她依然像上次一样什么也看不到,于是,何凤决定要在这里守一个晚上。她拾起一些柴火点了一堆火,自己站在大火面前,长长的黑发散乱地披着,穿着白色衣服,从火影里看像极了女鬼。
这时来太平岭冒险的一伙儿年轻人走进了太平岭,狂风瑟瑟地怒吼着,几个年轻人一个紧抓着一个,谁也不敢松开,还没进太平岭他们的腿已经发软了。几人小心翼翼、抖抖嗖嗖地刚摸索进太平岭,眼前看到的一幕把他们吓得魂飞魄散:一个黑影在太平岭那条小路的上方站立着,一个长发飘飘的女鬼正在一堆大火面前站着,狂风也在此时发出了鬼哭狼嚎般的声响。
“啊……啊……啊……”的几声惊叫,几个年轻人连爬带滚地逃出了太平岭。何凤听到声音一转身,她看到了太平岭小路上方的那个黑影。何凤跟着黑影追上去,那个黑影看何凤追来,转身要跑,何凤大叫:“山林哥,我知道是你,你别跑。”
黑影顿时僵住了,何凤的预感没错,这个黑影正是卢山林,他没死。
“山林哥,我知道你活着!”何凤的声音是哭出来的,她不怕鬼,不怕黑,见到他她却流了眼泪。原来,何凤在五年前就喜欢卢山林,因为卢山林她才变得那么大胆,没人敢去卢家,她敢,没人敢进太平岭,她敢。当她把这么深刻的感情告诉卢山林的时候,卢山林那颗枯死的心重生了。
“何凤,我是杀人狂,我是个魔鬼,我不是人,这里没有人会把我当人看。你,明白吗?”
卢山林的声音是凄惨的,是沙哑的。
“山林哥,不管你是什么,我都喜欢你。”何凤的这句话让卢山林顿时身体失去了重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想不到我卢山林被庄里人人人唾弃,被当做魔鬼绑在这里,五年来不敢出去,躲在这里像鬼一样地活着,竟然还有何凤这样美丽的女子喜欢我,为了我在狂风怒吼、鬼声缭绕的晚上来这里找我,卢山林的心被何凤执着的感情捂热了。他顿时不知做什么,不知说什么,竟嚎啕大哭起来,何凤也伏在卢山林身上痛苦的嚎着,许久,两人才平静下来。
“何凤,谢谢你给了我新的生命。如果不是你,我会这样不声不响,没有知觉地死去。是你给了我情感,给了我爱,给了我生命!”
“山林哥,你娶我吧!”
何凤的这句话让卢山林泪流满面,感动有多少,爱就有多深。
可是卢山林他依然是痛苦的:他连家都回不去,躲在太平岭怎么娶她?悲痛又压在了他的胸口,痛得让他窒息。何凤知道卢山林怕什么,所以鼓励他去太平庄向大家解释五年前发生的事,求他们原谅。endprint
终于卢山林被何凤说服了,他答应明天一早就跟何凤回太平庄。
今夜,狂风依旧如同以往撕裂得怒吼,太平岭一团烈火正熊熊燃烧,火焰能照出太平庄。太平庄里家家户户都盯着门、堵着窗户,蜷缩在被窝里抖动着身躯;嘴里默念着:卢玉林夫妇快些离开。
跟随着怒吼的风声而来的是几个年轻人的尖叫声,听到尖叫声,蜷缩在被窝里的人捂得更紧了,抖动得更厉害了。
今夜,伴随着一团熊熊烈火的是卢山林和何凤,他们一夜谈到天明,何凤讲五年来太平庄发生的事,卢山林听着离奇又有负罪感,想到这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何凤问卢山林五年前是怎么活下来的?原来卢奶奶确实知道卢山林还活着,她竟然没有告诉何凤。那时庄里人火烧了卢玉林夫妇又绑走了卢山林,卢奶奶无法阻止这一切,那晚深夜卢奶奶一瘸一拐地拄着拐杖来到太平岭救下了卢山林。那时的卢山林一心求死,卢奶奶就说自己老死了没人埋,请卢山林等到她死后埋了她,再了断自己。就这样,为了卢奶奶的要求,为了尽一点孝道,卢山林躲在太平岭一个人鬼一般的生活了五年。
一切都要过去了,俩人相拥在大火面前等待着天明,等待着他们的未来。然而他们等到的却是另一场熊熊燃烧的烈火。
这天大清晨,庄里人统统都聚集在卢家门口,几个年轻人将昨夜看到的情形添枝加叶说得活灵活现,这些人都断定是卢玉林夫妇的鬼魂作祟,使得太平庄不得安宁。他们纷纷提议将卢家一把大火烧干净,这样太平庄才能太平。卢奶奶没有任何反应,很平静地等待着死亡,她心里的痛,她心里的苦除了卢山林无人明白,然而这帮愚昧的人最终还是点起了火,执意,将卢家烧干净。
何凤和卢山林刚出太平岭就看到一团烈火正在燃烧,两人跌跌撞撞狂奔到卢家门口,大火已经烧了卢家一大半。看到卢山林,大伙像看到鬼一样目瞪口呆,魂不守舍地四下逃散。
卢山林泪水洒满脸庞,大叫着:“奶奶!”狂奔进火场,随后何凤大叫:“山林哥”又奔向大火。顿时庄里人都吓傻了,都傻傻得看着,熊熊烈火越烧越旺,何凤、卢山林哭声缭绕。
这场大火没有给太平庄带走恐惧,然而却带来了三条幽魂。
每当深夜一点狂风怒吼的时候,蜷缩在被窝里的人们听到的不只是怒吼的风声,鸡叫声,狗叫声、猫叫声……还有卢奶奶拄着拐杖发出的咳咳声,还有何凤和卢山林嚎啕的哭声,太平庄从此再无宁日。
(责编/朱 近 插图/ )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