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生的红树

乔娟

在广东、海南岛、福建等沿海地区都可以看到这样独特的森林景观：一排排、一片片浓密的森林不在高岗、不在坡，而是扎根沙滩或海水中，昂首挺立，风姿卓然。涨潮时，巨大的绿色树冠在水面随浪花悠然荡漾；退潮后，高达10米的树木在淤泥中守望大海。那种生命的坚韧，会让人们埋藏久远的理想悠然跳出：来生要做一棵树，一半儿在泥土里安详，一半儿在尘世中飞扬。这让人怦然心动的植物就是独属于大海的红树。

红树身上有三奇。一是树皮呈红色，叶子却是绿色；二是红树终生生活在海水中，咸盐齁不死，风浪卷不走；最奇处是它非靠传统的种子、压条或茎节扦插等方式繁殖，而是像人一样纯属胎生。

陆地上的传统树木种子成熟时，只要借助风力一吹，落到地上就OK。待遇到合适的温度和湿度就可以顺势生根发芽，茁壮成长。而红树生活在大海，潮涨潮落，动荡不安。如果红树妈妈不负责任地随便把种子落进海里，无情的海浪就不知道会把体积轻薄的它们带到哪里，哪儿还有生根发芽的机会？红树可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后代断子绝孙。经过痛苦的孕育裂变，红树摸索出一套行之有效的繁衍方式，以变制变。成年红树固定在春秋两季开花，能结三百多个果实。果实里面的种子成熟后，不用休眠，直接就在里面生根发芽。每当果实成熟季，红树枝条悬挂着密密麻麻长约二十厘米，上端细小、下端粗大的绿色小棒，这就是红树的绿色胎儿。这些胎儿们靠着吸收母树的营养而成长，当长到三十厘米左右的小树，枝叶成型时，就开始脱离母体独立生活。这时树孩儿们纷纷从母树上扑通扑通跳下海，扎根淤泥。红树娃娃在几小时内就可以长出新根儿，接着茎叶抽出，舒展造型，转眼就是一棵朝气蓬勃的小红树。如果红树娃儿跳下来时赶上涨潮也没关系，因为自小就在母体上生长，它们的体内早已贮足空气，即使被卷走也不会被淹死，可以长期在水上漂泊，随意旅行。只要海水退去它们就可以在海滩或淤泥中定居。

在海滩上生存不仅需要勇气，更需要实力。海滩终年积水，沙土中缺少空气，根部很难获得充足的氧气。红树就在根部长出许多支持根，深扎入泥，纵横交织，形成抵御风浪的稳固支架；海水含盐量高，没法直接吸收利用，红树就长出了许多突出地面，如指状、蛇状、匍匐状、竹笋状的呼吸根，既能吸收空气中的氧气，也能吸收大气中的水汽。这些呼吸根内又长出许多特殊腺体，腺体具有很强的渗透力，能在海水中吸收自己需要的水分，排出多余盐分，所以海水再咸也齁不死它们。海边光照强烈，叶子上的水分蒸发快，红树就在叶子表面长出厚厚的表皮，牢牢锁住水分，就算海水退去它也不用担心水分流失。经过这种种改造和适应，红树才慢慢长成参天大树，拓展成林，为自己进行胎生繁殖打下了坚实基础。如此，红树家族树丁兴旺，代代不绝，成为海岸牢不可摧的防风、防浪、保护农田的绝好大堤。

红树在淤泥里扎根求变的那份坚强，在海浪中肆意飞扬的那份洒脱，让人了悟：没有天生的传奇，只有永恒的奋斗！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