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我的黑发的你的手
2014-08-07廖青
廖青
父亲是我的梳子,温柔地把我的岁月梳理得井井有条。
小时候,喜欢穿着漂漂亮亮的衣服,拿把小折扇坐在家门口摇啊摇。每晚洗了澡,父亲将我的长发轻轻地梳理整齐,一丝不苟地拢于脑后,或盘成一个蘑菇髻,或绾成一个麻花辮,或轻巧地扎上一个蝴蝶结,头发的样式几乎每天都不重复。每当这时,我都会对着镜子仔细端详,想着自己要是像父亲一样手巧那该多好。
上学后,同学中几乎都是母亲帮忙梳头,而我例外,比起母亲梳的一成不变的发式,父亲每次给我梳头却会别出心裁,变换各种花样,或娇俏地盘于脑后,或调皮地束成发髻,时而端庄、时而优雅,这也许来源于他对时尚的敏感度和把握度。给女儿梳头对他来说与其说是一种享受,更是一种乐趣。瞧,每次他都乐哈哈的,对着镜子端详半天,梳完后定要仔细整理一番,像完成一幅杰作一般。
一次出差回家,父亲带给我一份非常精致的礼物,粉色镶银边的发夹,当时内地还很少见,是他在深圳“中英街”时用港币买来的。当时香港还未回归,当地有规矩,游客不能越过街中心的一条“三八线”,因此当他看中对面商铺的东西时,对方就用晾衣服的篙子将发夹越过分界线递过来,而将盛有港币的盒子拿过去。那时的我,听到父亲所说很是好奇,竟萌发了想亲身去那走走的念头。多年之后,我终于亲自去了一趟那里,眼前浮现出父亲费劲地为我买发夹的场景,所以格外珍惜那个发夹,尽管旧了也不舍扔掉,那是父亲用他微薄的力量为我添置的美丽。
18岁,进入大学校园的第一天,父亲给我装好行囊,然后,我感觉一双大手温柔地滑过我的长发,舞动的梳子一如父亲灵巧的手,一会儿就在我头顶左右两边盘了两个圆圆的丸子头,顿时人显得青春活泼。直到入学很长一段时间后,同系女生偶尔还会提起初次见面时我盘着双髻的特别发型,因而对我的印象很是深刻哩。梳完头,父亲略带伤感地对我说:“以后你就要自己学会梳头了,爸爸不可能永远在你身边!”
从青年到暮年,从黑发到白发,父亲柔柔的爱意连绵不绝地筛过手中细细的长梳,不偏不倚地倾洒在我的身上。
时光荏苒,转眼父亲因病与我阴阳两隔,唯一隔不去的恐怕就是心中的那一份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愁。对镜梳妆,须臾间,梳齿中悄然滑过的时光与爱仿佛仍有淡淡的烟草味道。
那是父亲的味道,比香奈儿更沁人心脾。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