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高富帅
2014-08-07萝卜酱
萝卜酱
我系紧了腰间的裤带,背着自己的琴和一袋盗来之物,回头望了一眼醉墨仙君的府邸,而后就赶紧跑路了。
“前些日子我们这小小的望月城迎来了一名叫醉墨的上仙。一群小树精、小花精都激动得不得了,争着抢着去一睹天人之姿,可偏偏有个叫木槿的家伙对人家躲闪不及。”
底下有人问道:“木槿?可是琴师队伍里那个木槿?”
说书先生喝了口茶,将木板一拍:“没错!就是那个老木槿!这醉墨上仙颇爱听琴,喜好音律,到望月城来只叫了城上的琴师队伍到府上。不过,人家上仙喜欢那些琴师一个一个单独弹奏给他听。于是技艺不精、长年混迹在琴师队里的老木槿就半夜三更从府里逃了出来。”
底下一片哗然。
我很愤怒地抬起桌上的一坛子酒。奈何我平日里滴酒不沾,所以此时是晕上加晕,生生往后栽去。
不知何时身旁突然来了一个美男子,扶住了我:“小兄弟为何一人在此借酒消愁,可否让在下加入?”他边说边自顾自地坐下。
他身着一席玄色锦袍,戴着一顶斗笠,黑色的纱罩虽遮住了脸,但难掩他那绝色容颜。
酒楼里日影斑驳,洒落在纱罩上,让我看清了半分他的样貌。他一头墨发虚绾,一双丹凤眼流转,惊艳绝绝。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犯花痴了,我竟望着他一时移不开目。
我怒拍他的肩,示意他靠近:“兄台,我看你长得不错,就只告诉你一人儿!其实啊……我就是他们口中的老木槿。”
没错,我就是那说书先生口中的逃逸琴师。
如今此事被坊间传得沸沸扬扬,我好忧伤。众人纷纷谴责我丢了望月城的脸面,也在上仙面前丢了小妖们的脸面。
望月城因为气候适宜,水源充沛,本是一方小花妖、小树精们自给自足的地方。我混迹在琴师队伍里拿着月供,和卧病在家的阿爹二人过得还算不错,可偏偏来了个醉墨上仙,把我的生活全给搅乱了。
我一拍桌:“这个杀千刀的醉墨上仙断了姑奶奶的财路不说,还毁了我爹的名声。”
听完,美男子笑了,他笑得颇为迷人,我心弦一颤。只见他边笑边拿起酒杯,端入黑纱中仰头而尽:“那……姑娘日后准备如何谋生?”
我咧牙一笑,朝他喷了一脸酒气:“我在他府邸取了一点东西,嘿嘿。”
想到这儿,我的心情顿时舒坦了好多,酒也喝不下了,便草草地结束了这段艳遇。
我在美男子的搀扶下一路晃出了酒楼,临分别前,我朝他抛了个媚眼:“美男,我们以后有缘再见!”
“嗯,很快就会再见了。”我昏沉得厉害,他喃喃低语的那句话还没听清,转头去瞧时,他便已经不见了。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借酒消愁,愣是昏睡了一天一夜,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黄昏。
守在一旁的爹爹见我醒了,抄起草鞋就要拍上来:“杉杉,你一个女娃娃喝什么酒!亏你还找得到回家的路。”
“呜呼哀哉!我还不是因为想到再也赚不了钱,养不了我亲爱的爹爹而茶不思饭不想、气闷郁结、痛定思痛,这才去借酒消愁的吗……呜呜呜!”在草鞋上来的前一秒,我急忙喊道。
果然,爹爹很感动,却也很失望:“唉,我的琴技你没继承到半点,这花言巧语的功夫却不知道是遗传谁的。”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便颤颤巍巍地回房去了。
爹爹说得没错,他的琴技我没继承到半点。本来杉树精一族是盛产琴师的,因为我们杉树精天赋异禀,可惜我偏偏学不好,在爹爹告老回来后,便滥竽充数替他混迹在琴师队伍里。
我硬生生地把心酸憋了回去,小施法术,变回了女儿装扮,接着扛起床底下的那袋子东西偷偷上街去了。
我有特殊的赚钱技巧。
今天是中元节,虽说草木类的妖精们在山海经上没有半笔记载,但聚在一起依旧热闹非凡。
我在街道旁搭了个小棚子,立了块牌子“醉墨上仙家产大甩卖”。没错,精明如我,那日我逃出府邸时就揣了点他的家产,譬如醉墨上仙打碎的夜明珠、醉墨上仙用剩下的笔墨纸砚、甚至是醉墨上仙家后院的鹅卵石都让我给带了出来。
虽说这些东西太寒碜,可挂上“醉墨上仙”的名号后就不一样了,再加上我这三寸不烂之舌,就卖得火热了。
这不,一名桃花精萌妹子正羞红脸庞,指着夜明珠碎末问我价。
我笑得花枝乱颤:“哎哟,桃花仙子好眼光,你看这碎得多厉害,醉墨上仙定是夜夜把玩才会碎成这样的呢。我开的价也是童叟无欺哟!”
桃花精妹子被我说动,一锭银子刚要拿出,半路杀出个路人甲,把这锭银子拍了回去:“姑娘莫听信这厮胡扯,我上次就在她这儿上了当。”
“……”我刚要开骂,抬头一望就顿时没了怒气。
竟是昨日酒楼里的那个美男子,可我那日分明用法术变成一个小兄弟的模样,他竟然看出来了?
很快他就证实了我的想法,只见他小步一踱,笑道:“姑娘法术一变,没了小胡子,倒是由抚琴转行做起生意来了。”
我吓得一抖,手边的醉墨牌鹅卵石撒了一地。男子俯身捡起一块,放在手中把玩了好一阵后对我比了个赞:“嗯,老板娘挺守信的,还真是我家院子里的。”
呜呼哀哉!喝酒误事呀!我那日咋就没想到那等天人之姿,望月城是没有的。这美男子竟然就是那个杀千刀的醉墨上仙……
“咕咚——”我腿一软,赶紧跪拜在地,这上仙对付我这种杉树精,那不是分分钟就能解决的事儿?
“小小树精有眼不识泰山,罪该万死。更别提上仙美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了,怕是九重天上最帅的上仙见了都要自愧不如了……还请上仙开恩。”
完了,这上仙半晌没吱声,我心急抬头一望,差点嘴唇对上他的脸,这厮不知何时蹲了下来,我们一妖一仙就这么一个跪着,一个蹲着,啧啧,颇为诡异。
醉墨上仙忽地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抚摸我耳尖的发,指尖到处,如玉冰凉:“这么一看,想不到你一个小小的杉树精也挺有姿色的。”
我一慌:“谬赞、谬赞……”姿色你个头啊!九重天上那些上仙的姿色必定是我望尘莫及的,更别说我作为一只杉树精,皮肤斑点多不说,还暗黄枯燥没光泽。真不知哪里有姿色了。
不过醉墨上仙此时看我的眼神……还真像被我迷住了。莫不是他的癖好非同寻常?想到这儿,我紧了紧衣服。
他又笑了,歪着脑袋说:“莫怕,本上仙不会对你做出什么事的。”
“你不治我的罪?”
“不,治,要治。”
我心一紧。
“就罚你陪本上仙去天虞山取一把上古之琴。”
想我做小妖已有一百载了,还是头一次乘坐凤凰,醉墨上仙真乃土豪中的土豪也。就是产凤凰的丹穴山,也找不出几只色泽如此之好的凤凰来;再来,就是九重天的上仙,也没几个有资格驾驭凤凰的。
不过也因此,这凤凰对驮我一事很不满意,它一路上总在摇晃屁股,想把我甩下身去。每次我向正怡然自得稳坐在前方的醉墨上仙求救的时候,他只是歪过脑袋,一如既往地保持他那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笑容。
这次也不例外,哼,还是得自己爬上来。但没想到我爬着爬着竟然腾空而起,直往醉墨上仙那儿飞去,跌落到他的怀中。
我本来还嫌弃他旁观凤凰欺负我,现在他居然轻轻地把我圈在了臂弯里,这反倒让我不好意思起来……阿弥陀佛,本小妖可无非分之想呀。
凤凰见此不爽地鸣叫一声,直到上仙摸摸它的头,轻喝一句:“彩姬,莫闹。”才作罢。
嗬,敢情这凤凰还是母的,想及此,我厚着脸皮往上仙怀里蹭了蹭。
这儿便是天虞山,南方第三列山系的头一座山,山下有紫色的水环绕,一般的小妖根本过不去,上不了山,只有生长在紫水中的紫色螺,方能自由入山下山,且法力非凡。
今日醉墨上仙和我会见的,就是这紫色螺的统领,紫霞姑娘。
殿上的紫霞姑娘身穿紫色纱织布,内搭金丝镶边的内裹,白皙的皮肤若隐若现。她此时正抱着一把古月琴抚摸着。
我放下茶盏,深吸一口气:“紫霞姐姐当真是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看这皮肤滑嫩得哟!妖娆得哟!怪不得年纪轻轻就当上了统领,所以这把琴的价格能再降……降……”
这紫色螺姑娘直接无视了我,走下殿攀上了我身旁的醉墨上仙……
这颗紫色螺你能自重点吗?
只见她躺倒在醉墨上仙的膝上,直往人家怀里蹭,幸好醉墨上仙定力很好,面对此情此景依旧淡定自若地喝着茶。
见势,紫霞发动新一轮攻势:“这把琴乃上古之琴,材质为九重天上的金丝楠木,音质悠长连绵。本来我是谁也不肯卖的,但是你瞧,这琴竟然将琴头向着上仙你,想来你必定是它的有缘人呀。”
这酥麻入骨的声音,分分钟让我想拍扁她:“紫霞姐姐且慢,这把琴破败不堪,成色差评,弦音差评,怎么看都像从高处摔坏了的月琴,你就别漫天要价欺骗消费者了可好?”我边说边把她从醉墨上仙身上剥离了下来。
醉墨上仙将我的这些小动作看在眼里,嘴角上扬。
紫霞却冷哼一声,眼神凌厉:“哪儿来的小树精,我和醉墨交易这把上古的好琴,你没插嘴的资格!”
好巧不巧,姑奶奶我还就是因为口才佳而被他钦点而来的:“你这个小螺精,今儿头一次见面,竟然一口一个醉墨,弄得人家和你多熟一样,我说你好歹也得加个上仙!”
我转过头,面朝此时也在看着我的某上仙,笑得灿烂:“醉墨,你说我说得对吗?”
谁知这紫霞执意和我死磕到底,竟然猛地推开我,又想攀上醉墨上仙。
“这生意我们不做了。”我抢先拉着他想离开这里,谁知某上仙怎么着都不肯走。
我看,他莫不是看上了人家大美女,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你不走我走!我们就此别过,死生不复见!”
“杉杉,莫闹。”
“……”
他竟然像安慰彩姬那只凤凰一样安慰我,哼!这个见色忘义的浑蛋,我决定再也不和他说话了。他整日不是听琴就是谈情,如今弃我于不顾,不配当上仙!
我夺门而出。
我郁闷得只能朝紫色水里不停地扔石子,一颗两颗三颗四颗……终于,数到第九十九颗的时候身后有了动静。
算他还顾念旧情!
但谁知我一转头,刚看见一群紫衣打扮的人,就被打晕了过去。
我好惨,如果有比惨大赛,我铁定得第一名,甚至可以去参加妖界达人秀。
这杀千刀的紫霞,竟然合着她的族人把我抓了起来。我大概是杉树族里第一个因为一把琴的交易而丢了小命的琴师。
我必然是天生妖命与琴犯冲。
这里是紫水河畔的一座石房,紧靠天虞山脚,荆棘密布,地处十分隐蔽,这下就算醉墨上仙要找我也得花上许久,我心一冷,这劫数怕是躲不过了。
再次见到紫霞的时候她手中已经没了那把古琴,原本白皙的皮肤上现出点点紫黑色的斑点,像是鱼鳞一般。她抓起我的下巴,鳞片刮得我生疼:“小树精,你倒是再嘴硬呀。”
我朝她扯出个笑容,大概比哭还难看:“美丽的紫霞姐姐……不知小妖犯了什么错?”
我决心装傻到底,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她冷哼一声:“嘴倒是挺甜的,如若不是你偏缠着醉墨上仙不放,本统领倒是可以收你为侍女。”
我呸!她还真是自我感觉良好,还有我何时缠着人家不放了?
紫霞忽略我的反应,自顾自地继续道:“我暗恋醉墨多年,虽不曾见过他在九重天上的模样,但自打他下界以来,我一直对他念念不忘。刚开始他一座城一座城地听琴,我便偷偷跟着,后来我得知他对琴很痴狂,更是下界来寻找一把古月琴,便开始四处探听。”
她说得极为凄切,看样子也是个痴情女子,我竟然觉得她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但我是用自己的千年元丹,才换得这一把古琴……”是了,不然她也不会无法保持长时间的美人之身,想必她平日里就是这副鳞片遍身的样子,看来果真是元丹被毁。
“我付出了这么多……”说到这儿,紫霞突然话音一冷,紫色螺壳向我喷射而来,“而你一个小树精竟然可以陪伴上仙左右!”
“紫霞姐姐淡定啊!千万不要误会!上仙也只是看中了我的口才,才拉我与他一起取古琴的。”
嗯,我只是单相思。
其实方才在紫色螺宫殿内,看紫霞对醉墨上仙示好,我心里不禁堵得慌,更是无理取闹地夺路而走,我就知道自己喜欢上人家了。我一个小小的杉树精在望月城待了上百年,没见过世面,好不容易见着一个上仙,对人动了情也不奇怪,甚至打第一次见他我心底就生出些异样。
可在人家上仙眼里,我只是一个将功抵过之人,是个不起眼的小树精。
听完我的解释,紫霞双眸一流转,忽然笑起来:“那就好,那我怎么处置你醉墨都不会在意了。”
“……”
我万万没想到她抓我来不仅仅是因为吃醋,竟是要取了我的元神,补上她被毁的。
石房中央的大鼎正在等待炼化我的元神,四周坐满了紫色螺族人,他们一齐施法让我将元神吐出来。
我只感觉整个身体都被抽空了,颇为难受。杉树精不比一方霸主紫色螺,要是我被抽离了元神,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挂念爹爹老木槿,想再听他弹奏一次月琴。
我还挂念醉墨上仙,想看着他用那把他心心念念的上古月琴,弹一支他最爱的曲子。而我,便偷偷躲在树上,看树下的他嘴角若有似无地上扬,花开花落,日日伴君。
法术毕。
紫霞满脸欣喜,凑近大鼎,忽然尖声大叫:“你……你到底是什么!”
我纳闷,低头一看,鼎内竟然空空如也。
我……我竟然没有元神!
事情的发展出乎我的意料,如今我万幸保住一条小命,竟是因为我没有元神,我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明明每一只小妖都应该有它的元神,到底什么地方出了差错?我此刻的心情丝毫不比刚才轻松。
然而还未来得及细究,就听到门外一道暴喝声平地响起:“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统统给本上仙跪下!”
此人走进之后,铺天盖地的仙气袭来,石房先是一阵猛烈抖动,而后竟然轰然坍塌。紫色螺族人们和紫霞都吓得脸色发青,我循着声音从烟雾中望去,果然是醉墨上仙来救我了。
不过他现在的样子……很恐怖。
醉墨的一袭玄色锦绣袍子被上涨的仙气吹得哗啦作响,本是虚绾的一头长发飞扬而起,虽然此时他脸上依旧淡漠如斯,气场却大得吓人,任何人都近不了身。
紫色螺族人们见势飞速匍匐在地,不敢再作声,只有紫霞还未反应过来,愣在大鼎旁,脸色颇为复杂。
醉墨上仙直接掠过了她,径直向我疾步走来,怀中小心翼翼地抱着那把取来的上古月琴。
逆光下,他朝我伸出手,那笑容美得不可方物。
“杉杉,本上仙来晚了。”
我的心抑制不住地怦怦乱跳,醉墨上仙真是酷炫极了,要不是我现在太虚弱,我真想扑上去蹭两下。
可惜我现在虚弱得很,还是得任由他抱在怀中,吃不到上仙半块豆腐。
紫霞半路横出,拦住了我们的去路。她紫发四散,哭得十分伤心:“你们休想走,我作为紫色螺的统领,命令你们留下!留下!”
我叹了口气,这姑娘当真是痴了。无非就是痴恋好久的人看到了她的丑态,心里清楚留不住他了便要来硬的。
停顿时,她已经冲上来扯住了醉墨上仙的袍子,紫色螺族人们都拉不回她。
于是,又一波仙气席卷而来,连带我的衣袖都被吹得飞扬起来:“本上仙刚从九重天第九九八十一层禁闭塔里出来,这才对你们以礼相待,况且你提出来的价我也付了,为何还要为难这个小树精?”
醉墨面色淡然,语气却冰冷到了极点,连他怀里的我都不自觉地紧了紧衣服。
本以为紫霞还会继续纠缠,谁知此话一出,她竟然整个人都瘫软下来,坐倒在地,嘴里还一直在喃喃:“九九八十一层禁闭塔……原来你是……”接着她便不再多说,兀自呜咽哭泣起来。
传闻中小妖们难渡的紫色河,在上仙脚下如履平地。
醉墨上仙怀里抱着我,我怀里抱着取来的古月琴,离开了天虞山。虽然在我的劝阻下,他放过了紫色螺一族,只不过天虞山也被他毁得差不多了……我很疑惑,难道他这样恣意妄为,九重天上都不管一管的吗?
但他好像丝毫不担心,反而继续黑着脸,一副不解气的样子。
彩姬那只凤凰到底是只珍贵灵兽,看她的主人脸色臭得像咸鱼,所以一路上都没有颠簸,飞得平稳。
可是我的脑袋从小就不太灵光,就算醉墨上仙的脸色再臭,有些问题我也必须要问。
“喀喀,那个尊敬的醉墨上仙大人……请问……”
闻言,他的脸更臭了:“叫我醉墨。”
“哦……醉墨,刚才在天虞山的时候你说你从什么九九八十一层禁闭塔里出来……话说我和你混了这么久都不知道你是九重天上哪一号大仙?”我小心地试探道。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得,他回答得简单明了,说了跟没说一样。
“那……我们换个话题。”
“嗯。”
“醉墨,你法力如此高强,可否看破我的真身?我想知道我到底是什么生物,因为刚才那帮人想取我元神的时候……竟然……”
话音刚落,我就意识到某些地方不太对劲……果然,某人的脸色此时已经黑得像碳,看那架势好像分分钟会冲回去把紫色螺一族烤熟了蘸酱吃……
彩姬被主人忽然又暴涨的仙气吓得嗷嗷直叫,我则摸着醉墨上仙的脑袋,让他千万别冲动。
他抓住我的手,放回原处,睥睨我道:“不希望我现在冲回去,就快快闭上嘴巴。闭眼睡觉,安心休息。”
“哼!”
虽然我心中的疑问很多,但我毕竟元气大伤。于是,我在醉墨上仙的怀中沉沉地睡了一觉,醒来时就躺在他府邸的床上了。
还是被争吵声给吵醒的。
只见一老一小坐在我的床边,吵得不可开交。并且我一睁眼,就看到了异常劲爆的一幕:我家爹爹老木槿唰的一下扯走醉墨上仙袍子的一角,气得花白的胡子在风中飘啊飘。
“你这个浑小子,又把我女儿弄成这个样子,看我不削死你。”
醉墨上仙一把抓过自己袍子的边角料,一副不服气的样子:“老头儿,你说话归说话,别对本上仙拉拉扯扯可好?”
“哟!多日不见,还在我面前摆起架子来了!”爹爹的话还没说完,两人又要拉扯在一起了。
我被眼前的一幕雷得不轻,听这阵仗和语气……敢情他们俩以前就认识?
终于,扭打中的二人转头看见了我的存在,便立刻停下了,转而双双朝我猛扑过来。
“小杉杉!你终于醒了!”老爹执起我的手,竟无语凝噎。
“吧嗒——”某上仙一把推开老爹,整了整被抓得凌乱的衣服,藏起被撕扯掉一大截的衣袖,朝我笑得月朗风清:“杉杉,怎么样了?”
我一脚踹开了他们俩,正襟危坐:“你们够了!”
他们俩总算收回一把鼻涕一把泪,一老一小分别坐在雕花床的左边和右边。
我道:“我觉得你们……应该有些事情准备和我解释?”
事情原来是这样的。
据醉墨上仙说,我不是没有元神的杉树精,更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生物,而是仙界之物,是九重天上“天工府”里所造之物,自从我化身成人,大家便都美称我为“九天琴女”。
而之所以没有元神,是因为下凡的时候元神和肉体分离了。
说着,醉墨上仙转身走到桌旁,打开层层木盒,把盒子里的东西小心地取了出来。我定睛一看,就是那把差点把我小命都搭上才取来的古月琴。
醉墨上仙托着它走到我床边,道:“这把古月琴,便是你的元神。”
我为难道:“这把琴这么破……”
此时轮到爹爹语重心长了,他说:“杉杉啊,这把古月琴真的就是你啊。是爹爹造出的你,爹爹自然最清楚不过了,你不要拒绝承认事实,也不要吐槽爹爹造的这把琴破了可好?”
“……”
我不是杉树精,而是九天琴女,爹爹自然也不是杉树精,而是九重天上“天工府”的主人。说得通俗点,就是一个很会制造东西的老头儿,平时不出手,一出手就是万年难得一见的绝世珍品。
并且一般人恳求他为自己制造器物都几乎不可能,哪怕玉石千旦他也视作粪土……只是看醉墨这小子与他特别合得来,特别是醉墨在音律上的造诣让他视醉墨为知己。于是,他便费尽心血,用天工府里都一木难求的金丝楠木,制成了我这把月琴,赠予醉墨。
醉墨上仙和爹爹讲这件事的时候颇为诚恳,好像真有那么回事儿的样子。
可是这并不妨碍我撒泼外加誓死不从。
作为小树精活了一百载,如今给我安了个所谓的身世,我有些不能接受。
我咬了口糕点,喃喃道:“嗯,故事很美很动听,可是硬要我记起来是不太可能了,我依旧觉得我是杉杉,不是什么高大上的九天琴女。”
醉墨上仙和爹爹相视无言。
爹爹说:“也罢,她的记忆也都封存在元神里了吧。”
上仙说:“无碍,那就由我帮她恢复元神。元神肉体合二为一,应该就能想起一切。”
爹爹点头如捣蒜,两人就这样达成了一致意见。
再接着,醉墨上仙朝我施了法术,我又悲催地晕了过去。
我靠!爹爹和某上仙联合起来欺负我!你们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呆呆地望着正伏在我身旁睡得安稳的醉墨上仙,感动得说不上半句话。
醉墨上仙比我上次见到他时苍老了不少。虽然他的发绾得极好,可眼尖的我还是一眼就发觉了藏匿在底下的发竟有些花白了。
距离他上次在这里和我讲“九天琴女”的故事,也不过是短短几天的时间。那日他口中轻飘飘的一句“我帮她恢复元神”,实则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所以他才会损耗成现在这副模样。
我的眼眶不禁有些湿润。
“琴素,你……可记得了?”他的眼神柔得能滴出水来,搅得我的心差点也乱了,不过我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半晌的沉默后,我摇了摇头。
“喀喀——”听闻我如此反应的醉墨上仙捂住嘴巴,止不住地猛咳,一口一口的血往外冒。我吓得眼泪直流,轻轻抚摸着他的背,却又急得不知道做什么好。
他撑着身子站了起来,走向门口:“琴……杉杉,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看你。”语气虽是温柔的,可字里行间全是藏不住的失望。
我心一疼,道:“慢着,如果你非要拉我回九重天的话……我还是想不起来的。如果你愿意和我就此在下界多游玩些日子……我、我没准哪天就能想起来了。”
其实我方才醒来之时就全部记起来了,身为九天琴女的那段过往以及和醉墨的那段过往。只不过为了不回九重天,我差点就把谎一直撒下去了。
他终于长舒一口气,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脑袋,一副“你还是这德行”的样子:“你再这么调皮,我真的没准什么时候就会被你气得吐血身亡了好吗?”
我吃痛地护着我的脑袋,还不是因为在九重天那段日子给我留下了难以湮灭的心理阴影:“回九重天我还不如当回那个望月城的小杉树精,暗恋您一辈子呢。”
“好,就依你所说,我们不回九重天。”
“当真?”
“当真,云游天下。”
最近我和某人的日子过得很舒坦,我们一帝君、一琴女、一凤凰,每日优哉游哉地在下界乱逛,如此清闲的日子正适合我和醉墨恢复元气。而爹爹木槿则自觉是个电灯泡,待在醉墨原来的府邸,每日喝喝茶,弹弹琴也过得不错。
今日我和醉墨逛到了万花城,我像个孩子似的兴奋,一会儿指着梅花林让他看,一会儿又指着樱花谷让他瞧。
他则望着我跳上跳下的身影,笑得如水温柔。
我忽然停下脚步,静静地坐在彩姬的背上,和他对望。
他是让我爱得死去活来的人,我怎么会忘呢。
天帝生九子,喜好性格各不相同,囚牛为大儿子,小名唤作“醉墨”,只是因为胆敢直呼他醉墨的人甚少,于是九重天下只知有囚牛帝君,不知有醉墨上仙。
囚牛帝君天生好音律,常在“天工府”后院内与天工府神匠——老头儿木槿一起抚琴。再后来,我这把“天庭第一好琴”便出世了,他更是日日坐于琴头听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被他的充沛仙气所感染,终于慢慢化成精,并且情窦初开,义无反顾地与他相恋。
那些日子我因为恋着囚牛帝君乃至痴狂,震动了天帝。某日他私下里召我与爹爹前去,道我一个小小的琴精竟然不知好歹,霸着他的儿子。
罪状赫赫,他罚我离开九重天,从此做个下界小妖,断了念想。
于是,我当即愤愤地跳下九重天,但是因为一方面当时遭受着身心创伤,一方面又道行太浅,便导致了元神和肉体分散的惨剧。我的元神变成一把破损的古月琴,掉落天涯,肉体则被因为担心我而随着我一起跳下来的爹爹木槿带到了望月城,父女俩重新开始生活。
再后来,九重天上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但是醉墨那家伙的性子,我是非常了解的,在他得知我和爹爹木槿被丢下九重天后,肯定会和天帝闹得不可开交。
他本就是个性子不羁之人,不然也不会委身和我一把小琴精打得火热。于是天帝干脆把他软禁起来,关在了九九八十一层禁闭塔内。
啧啧,待遇差太多,想那九九八十一层禁闭塔,名义上叫啥关禁闭的地方,其实也就是九重天上的哪个公子哥不乖了,就把他们扔进去圈一会儿的地方而已。
吃的还是玉食,喝的还是琼浆。
再接着……
“再接着我就在三弟的帮助下,从禁闭塔里逃了出来,下界来寻你了。”醉墨上仙,或者现在应该叫囚牛帝君的人剪了我一缕发,正放在手心把玩。
我勇猛地抬起手边的书,往他脑袋上一砸。
他委屈地望着我,美目扑闪扑闪,一副无辜的样子。
我双手叉腰,嘟起嘴:“你老子天帝这样欺负我,我心中愤懑不平,只能从他儿子身上讨回来了!”
他不怒反笑,轻轻地拉过我把我抱在怀里:“好,要讨就讨一辈子。”
身下的彩姬感知到主人的快乐情绪,也欢脱地嗷嗷一声,俯冲下去,凌空滑翔在荷花池边。我望着身下的荷花,亭亭玉立,不蔓不枝,再望望身旁的某人,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此等美景和美人,让我想起了在九重天时,我还初化成精,与他在天工府后花园荷花池边一见倾心的那一日。
真好。
我和醉墨大喜之日当天。
我给彩姬和某上仙脖子上各系了一朵大红花,在府邸门口收礼钱收得不亦乐乎。唯独某人来的时候,我收礼金的手软了软。
是天帝。
他的礼金是一纸金符,上书“只羡鸳鸯不羡仙”,算是赐给我和醉墨二人一个好名声。
他道:“你们年轻人的事儿,我也管不动了,这囚牛从小就脾气倔,关了一次不行,关个两次三次结果也一样。我就干脆让他云游着吧,不过……”
我叉腰:“你还想怎么样?”
天帝大手一挥,指向我爹爹:“得把木槿给我!”
“你、你们……”天呐,难道天帝和我爹还有一段山盟海誓?
天帝见状转头教育醉墨:“我就说小琴精配不上你,心智太低下了!”他喘了口气,又把头转向我,“还不是因为你爹擅自离去,天工府都好久没开工了,天母都好久没用上新的玉器了,在和我闹矛盾呢,喀喀……”
“况且,你哪日回娘家的时候,也好让囚牛这小子……有时间回九重天来瞧瞧我这个老头子啊。”
“好的,本琴批准了。”我忽略了旁边的爹爹看我的幽怨眼神,答复得很痛快。
自此我和醉墨二人乐得逍遥,与仙家的恩怨也一笔勾销,何乐而不为?我挽起醉墨的臂膀,拜堂成亲去了。
天帝生九子,大儿子名为囚牛,与小琴精相爱。自此刻肖像于月琴上,在民间广为流传,生生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