罂粟花开（之八）
2014-08-02◆王华
◆ 王 华
罂粟花开（之八）
◆ 王 华
第八章 不被祝福的婚礼
1
在经过漫长的等待后，许医生总算看完了病人。当护士通知他们两人可以去见许医生的时候，郑睿轩在心里松了口气。朱菁为了表达自己对郑睿轩的好感，一直在唠唠叨叨地东拉西扯，在说了与贾玉之间的关系后，她又开始说了自己是怎么和许俊平认识的，然后又是怎么谈恋爱，最后怎么走到一起去的。事无巨细，她全都详细地说给郑睿轩听，让郑睿轩很怀疑再这样说下去，朱菁很可能连他们夫妻之间的私生活都要告诉他了。
“后来我发现我老公居然是贾玉的大学同学，那个时候我也挺吃惊的，难道这就是缘分吗？”朱菁用这句话结束了自己的倾诉。
两人一起走进许俊平的办公室。许俊平是个挺清隽的年轻人，戴着金丝边眼镜，说不上有多帅，但至少是温文尔雅的。都是海归，互相一看，便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位是……”
朱菁打断了丈夫的问话：“这是郑睿轩律师，湖西市来的，说是有点问题想问你。”
许俊平看了妻子一眼，不着痕迹地说：“老婆，你怎么又跑来了？早和你说了上班的时候不要老是跑来找我，影响不好。”
朱菁撒娇地撅起嘴：“人家想你了嘛！”
许俊平有些尴尬地看了郑睿轩一眼：“乖，你先回家。对了，你怎么没去做美容？你看你，鼻子上都有黑头了。”
这句话让朱菁大惊失色，她立刻由自己的手提袋中拿出一面小镜子，对着镜子照了半天，虽然郑睿轩很怀疑她看见了什么，但结果就是她很快便离开了许俊平的办公室，一边走一边道：“老公，我叫阿姨炖了汤，你下班早点回家哦！”
许俊平不耐烦地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美容吧！”
看着老婆的身影消失，许俊平才不好意思地笑笑：“让你见笑了，女人有的时候必须要哄骗才行。”
郑睿轩笑笑，似乎许俊平与朱菁之间的夫妻关系很不错，虽然丈夫觉得妻子有点烦，但大多数的夫妻都会有同样的情况，而且以许俊平哄朱菁的口吻来看，他对朱菁还算是挺有耐心的。
“郑律师，不知道你找我有何贵干啊？”
郑睿轩由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那张化验纸：“我想请问许医生，你知道这种药吗？”
许俊平只看了一眼便道：“tricyclic antidepressants，三环类抗抑郁药，简称TCA，主要用于治疗内因性抑郁症及其他疾病并发抑郁症。”
郑睿轩钦佩地点头：“许医生不愧是专家，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种药是干什么用的。”
许俊平微微一笑：“只要是一个合格的精神科医生都知道这种药，目前抑郁症是很广泛的疾病，而这种药是经常被用于治疗抑郁症的。不过这种药是有副作用的，有可能会诱发狂躁、双手颤抖及妄想症。”
郑睿轩道：“我不瞒许医生，这是王铭的血液化验结果，在他的血液中被检出有这种药的成分。”
许俊平沉默了片刻才道：“郑律师认为王铭不是自杀的吗？”
郑睿轩深觉和许俊平谈话实在是太愉快了，只要提个开头，许俊平已经知道他的用意，当真是闻弦音而知雅意，这大概与许俊平的知识水平有关。
“我只是有此猜测。这种药虽然是精神科医生可以轻易开出来的，但如果没有精神科医生的处方，普通人却也是买不到的。”
许俊平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微微一笑：“郑律师舍近求远，由湖西市来这里，自然不会是专程来问我这种药的用法。湖西市著名的精神科医生很多，随便哪一个都能告诉你这种药可能产生的副作用。郑律师这次来，是因为我和贾玉原本是大学同学这层关系吧？难道你认为是我把药开给贾玉的吗？”
这正是郑睿轩心里所想的，如果在王铭的案中真有人曾经下过药，这个人很可能是王铭身边的人，那么第一个无法逃脱嫌疑的便是贾玉。而那么巧，贾玉有个大学同学正好是精神科的医生，且这位同学又曾经在大学时代追求过她。不过许俊平如此坦然地说出来，倒是为自己减少了许多嫌疑。
见郑睿轩沉默不语，许俊平仍然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让你失望了，自从毕业后我就没有见过贾玉。当然经常会在电视里看见她，可是面对面见面却是一次也没有过。”
“一次也没有？不是经常会有同学聚会之类的活动吗？”
许俊平淡然笑道：“你见过我妻子了，你认为我妻子会给我机会让我再见到贾玉吗？”
他这说的倒是实话，以朱菁的个性确实是不太可能让自己的丈夫去见贾玉的。在朱菁的口中，贾玉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狐狸精，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在大学时代曾经暗恋过贾玉，但是从她刚才的描述来看，她确实是对丈夫管得很严。
正是由于朱菁的唠叨，使郑睿轩在见到许俊平以前就对于两人的恋爱经历大体有了了解。许俊平六年前大学毕业，便去了美国，在美国学习了四年之久，两年前才回国。回国后就经别人介绍认识了朱菁。朱菁从见到许俊平第一眼开始，就相信他是自己的真命天子，立刻放下身段锲而不舍地追求许俊平。她原本条件也不算很差，家里有钱，人也收拾得漂亮起来，再加上很有恒心和毅力，最终将许俊平追到了手。这在她似乎是一生中最成功的事业，因而她很自豪地向郑睿轩夸耀。
按照朱菁的说法，许俊平也确实不太有机会见到贾玉。郑睿轩迟疑了一下：“既然是这样，那多谢你了。”
他并没有因许俊平的话就打消对他的怀疑，但除了怀疑以外，他完全没有任何证据说明药是许俊平给贾玉的。
走出医院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如芒在背，似乎有人由背后注视着他，他不由回头望向许俊平办公室的窗口，因为精神科是位于九层的，他根本不可能看清窗口，但他仍然感觉到似乎有人站在那个窗口望着他。是许医生吗？或许只是自己的错觉吧！
2
许俊平确实站在窗口向下望着，当郑睿轩蓦然回头张望的时候，他忍不住侧身躲过了他的目光。他知道郑睿轩在下面是不可能看清九楼窗口的情况的，但他仍然有心虚之感。
拿起桌上的手机拨通了贾玉的电话，对面传来甜美的声音：“班长，怎么了？”
许俊平深深吸了口气：“贾玉，郑睿轩来找过我了！”
若是朱菁知道自己的丈夫一直和贾玉有联系，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直斥：“这绝不可能。”每天晚上，她都会做同样的事情，就是检查丈夫的电话记录。许多家庭主妇都有同样的爱好，她们总是乐于检查丈夫的电话记录、信用卡账单，甚至是QQ和邮箱。朱菁绝对是个中好手。她清楚地知道，丈夫不曾打过可疑电话，QQ里也只有病人，因而她很相信丈夫对自己是完全坦白的。
事实是，许俊平经常与贾玉通电话，偶尔也会利用去外地开会的机会转道湖西与贾玉匆匆见上一面。他一直很小心，不让朱菁知道。贾玉的电话号码他是记在心里的，手机电话簿里根本就没有。而每次与贾玉通过话以后，他也会删除自己的通话记录。
最初遇到朱菁的时候，许俊平根本就对这个虚荣的女子全无兴趣，唯一令他产生好感之处，是朱菁偶尔提到她的老家芦花县。许俊平还记得贾玉的老家就是芦花县的，就是这么一点点共同点，使他无可无不可地接受了朱菁共进晚餐的邀请。
他知道朱菁与他同岁，这就代表着朱菁与贾玉同岁，他便装做漫不经心地问起朱菁的求学经历，于是，他几乎可以肯定朱菁在高中的时候与贾玉是校友。他因之对朱菁生起了一丝自己也不明白的好感。
大学的时候，他曾经如此认真地追求过贾玉。追求贾玉的人太多了，他在那一大群人里，算不上最光彩夺目的，但至少也不是太差的。他的出身很平凡，无法与一大堆的富二代相比，但是他学习很不错，全班如果只有两个学生拿奖学金，必然是他和贾玉。
许多同学知道他的心思，尤其是同寝室的男生，经常会嘲笑他：“男学霸，今天又有人开着豪车去追女学霸了，对这件事你怎么看？”
他总是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贾玉看不上的。”
贾玉从来不曾因为谁的车昂贵而同意与那人交往，在他的眼中，贾玉是如同莲花般的女子，出淤泥而不染。他并不知道，贾玉是有一个固定的男朋友的，且每个周末，贾玉都会出去与男朋友过夜，而这个男朋友就是她的亲哥哥。这一切都是秘密，因而在男生的眼中，贾玉是比贞德还贞德的女子。
至于贾玉不曾接受任何人的追求，贾玉也看不上他这件事，并没有使他太难过，他只是觉得自己还不够优秀，若是能更优秀一些，也许贾玉就会喜欢他了。为了这个原因，他努力学英文，决定出国留学，只为了某一天，贾玉能够正视他的努力，最终愿意接受他的心意。
当大四来临之时，大家都在忙着找工作，他在忙着联系美国的大学。后来，他终于收到了美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而贾玉则收到省电视台的录用合同。他将远赴美国，贾玉则将在更多的人面前展示她的美丽。
此时，他忽然幡然醒悟，他与贾玉正如同两条交叉而过的射线，正在越走越远。他理想中的学成归国后，能够站在贾玉面前大声地说出自己的心意，正因贾玉的工作变得更加不现实。在电视台工作的贾玉将会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会有更多优秀的男人迷恋上她，这些人无论是在钱还是在权方面都会远超过大学里的那些富二代学生。他忽然明白，他这一生都不可能得到贾玉。
于是在毕业之前，他终于大着胆子做了自己一直想做，却一直不敢做的一件事。
3
大学毕业前夕通常是无休止的同学聚会，不喝酒的女生也开始酗酒，男生更是通宵达旦地狂饮，似要在步入社会以前，用尽自己多余的青春。
某晚又是例行的醉酒之后，许俊平在贾玉的楼下大喊：“贾玉！我爱你！”
围观的男生一起哄笑了起来。
同寝室的女生取笑了贾玉一会儿，便都睡了。贾玉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却无法入眠，或许是因月色过于皎洁，她起身走到阳台上，本来只是无心的举动，却一眼看见许俊平仍然痴痴地站在楼下。
她心里微微一动，若说完全不感动也是不可能的，她毕竟只是一个二十二岁的少女，无论曾经经过怎样的磨难，少女心性终究容易被真情打动。
她穿着睡衣便走下楼：“班长，他们都回去睡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许俊平见贾玉居然会下来，大喜过望。他追求贾玉那么久，这还是第一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我，我，我就是想多站一会儿。”居然会结巴，真是丢脸。
贾玉微微一笑：“我们走走吧！”
许俊平连忙点头，两人在月光中散步，提到四年之中曾经发生过的糗事，许俊平的话立刻多了起来。
“你知道学校门口那个小卖店吗？就是夫妻两个开的那个。”
“知道啊，怎么了？”
“有一次大头去买矿泉水，他问多少钱一瓶，老板娘回答说：一块。大头很郁闷，抱怨说，昨天我来买的时候老板说是两块。结果你知道老板娘怎么说的？”
贾玉摇了摇头。
“老板娘居然说，咱们都那么熟了，两块也成。”
贾玉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你骗人吧，怎么可能？”
“她真的那么说的，你不信问大头去。”
贾玉笑得前仰后合，许俊平侧头看看她，不由得停住脚步。月色下，贾玉的肌肤竟是如同美玉一般半透明的，他怔怔地看着，贾玉的美丽是大家都知道的，可是竟会美成这样。
他忽然一把抱住贾玉，喃喃低语：“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贾玉没有推开他，马上就要离校了，这可能是最后的拥抱。女生大抵是心软的，到了夜晚更加变得脆弱多情。
许俊平紧紧地拥着贾玉，怀里少女的芬芳刺激着他的嗅觉，他忍不住低下头，轻吻着贾玉的发丝。他知道，这可能是这辈子唯一接近贾玉的机会。
过了半晌，贾玉轻轻挣了一下，许俊平这才松开了手。贾玉微笑道：“班长，等你毕业以后就是大医生了，我先祝你前程似锦。”
许俊平轻叹：“你才是前程似锦呢！以后我只能在电视里看见你了。”
“怎么会？同学聚会的时候，你就能看见我本人了。”贾玉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这是许俊平与贾玉最亲密的一次接触，之前和之后，他都不曾再如此亲近过贾玉。后来，他再次与贾玉相遇已是五年以后，他已同朱菁谈了一段时间的恋爱。朱菁一直吵着要结婚，他却以各种理由拖了下来。他深知自己并不爱朱菁，即便是充满耐心地哄她，在一起的时候一切都依着她，那不过是源于他天性的随和。他从来不曾爱过她，唯一令他与她在一起的无非是因为他已经知道她是贾玉的同学。他偶尔希望，也许会因这原因，令他与贾玉多一些见面的机会。
除了大学同学聚会，不是还会有高中同学聚会吗？但事实上，贾玉不曾参加过任何聚会，她似乎对于自己的过去全无留恋，对于旧同学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她就这样消失在同学之间。有人说她是太忙了，也有人说她现在是名人，当然不能像原来一样。许俊平莫名的有种感觉，贾玉就是个不喜欢回忆过去的人。
或许在贾玉看来，生命就像是一列高速行驶的火车，所有经过的地方很快成为背后的风景。一味地回头张望全无用处，过去的地方已经过去了，火车只向前行，不会逆转。因而她只向着前方看，却从不留恋身后。
4
他与贾玉的再次相遇是在一次医学会议上，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会在那里见到贾玉，这完全是个意外之喜。
五年不见，贾玉脱尽大学时代的青涩，美丽不减，更显妩媚，且在她的身上，带着一种高贵的气质，是原来大学时代的贾玉所没有的。想必人真是要环境来熏陶的，现在的贾玉，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却让人只能远观不敢狎玩。
见到许俊平，贾玉也甚是惊喜，如同大学时代一样，贾玉仍然叫他班长：“班长，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是啊，想不到你居然会来采访这个医学会议。我一直在电视里看见你，你越来越漂亮了。”
贾玉莞尔一笑：“这就叫人生何处不相逢嘛！等下会议结束了，咱们出去喝杯咖啡吧！”
许俊平自然是求之不得的，这许多年，贾玉一直是他的梦想，虽然知道这个梦想终究不可能成为现实，但他却仍然由心底里爱慕着贾玉。
那天晚上，两人在咖啡厅里坐到很晚，互相诉说了许多别后的事情，许俊平并不曾向贾玉提到朱菁，他也不知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就是很怕贾玉知道朱菁的事。或许他是希望在贾玉的心中，他仍然是当年那个单纯爱慕着她的班长。
后来他要送贾玉回下榻的酒店，却被贾玉婉言谢绝了。看着贾玉上了出租车，他心里有些失落。虽然不想承认，但他却梦想着能与贾玉发生点什么。在美国的时候，他曾经与一名中国女留学生同居，后来因他执意回国，而那名女留学生却要留在美国，最终分手了。他不算随便，但也绝不保守，只因贾玉是他一直真心爱着的人，就算不能与贾玉修成正果，能一夜风流，他也觉得此生无憾，可惜的是，贾玉不曾给过他一点机会。
从那以后，他时时与贾玉联系，但却很小心地不让朱菁发觉，乃至于与朱菁结婚后，他仍然与贾玉保持着这种关系。他不想让朱菁知道他已经与贾玉取得了联系，同样也不想让贾玉知道他的妻子就是朱菁。这并不难办到，因为贾玉是不参加任何同学聚会的，而且也基本上与老同学没有任何联系。
直到一个月前，贾玉偶尔问起他抗抑郁药的作用，他提到可能会产生的副作用。贾玉听得很认真，并且向他要了一些抗抑郁药。他很好奇，本以为是贾玉家里人患了抑郁症，在国内，对于精神方面的疾病仍然讳莫如深，许多人以为患精神疾病是很不体面的事。他以为贾玉私下向他要抗抑郁药也是出于这个原因，想不到，今天他居然听到如此惊人的消息。
王铭之死如果与抗抑郁药有关，将药放入王铭饮食的人，应该就是贾玉吧！
在郑睿轩面前，他神色如常，这与他的工作有关。一个精神科的医生，面对病人的任何行为都要保持镇定，毕竟精神科的病人千奇百怪，如果医生也是一惊一乍，会对病人产生很不好的影响。
他早就养成了习惯，喜怒不形于色。即便是郑睿轩这样有经验的刑警也未能从他的面部表情看出任何端倪。但他心中的震惊却有如惊涛骇浪，如果真是贾玉下的药，她的目的何在？是因为王铭有抑郁症，她想为他治病，还是……
他不敢想下去，在他的心里，贾玉是如同女神般完美的女性，这样一个完美的女子，怎么可能下药去害自己的未婚夫？
在接通贾玉的电话后，他说：“郑睿轩来找过我了。”对面忽然沉默了。
过了片刻，他听见贾玉镇定的声音：“你和他说什么了？”
许俊平回答：“我什么都没说。”
贾玉很快地道：“晚上我来清湖市见你。”
许俊平“嗯”了一声，想了一下又加了一句：“你要小心，我对郑睿轩说我们从来不曾见过面。”
贾玉“啊”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便挂了电话。
当天晚上，许俊平谎称医院有个临时饭局，不能回家吃饭。朱菁在电话里抱怨了很久，许俊平连哄带骗，又把电话交给护士证明自己说的是真话，朱菁这才挂了电话。她从来不曾想过，医院里的护士在这件事上全都是站在许俊平一边的。
且不说是同事之谊，光是朱菁每次到医院时的嚣张态度，就令许多护士心里很不爽，她们是巴不得许俊平能有点婚外情什么的，到时候看看这位朱太太还能不能那么嚣张。
不过许俊平做人很规矩，平时对护士很友善，偶尔也会请大家吃下午茶，但却从来不曾传出过绯闻。许多护士都在私下议论，朱菁真是走了狗屎运，那样的一个女人居然遇上许俊平这样的一个男人。难得许俊平找借口晚上出去，护士是尽全力地证明他的清白。
许俊平开车到了与贾玉约好的餐厅，这是一家口碑很不错的西餐厅。约在西餐厅见面，是因为朱菁绝不会到西餐厅来吃饭，她是一个典型的中国式妇女，完全不习惯西餐的礼仪，为了避免出丑，她是从来不会选择吃西餐的。许俊平也从来不带她吃西餐，这至少能给许俊平一个自由吃饭的空间。
走进餐厅，一眼便看见贾玉。贾玉坐在靠窗的位置，无论衣着或者妆容都很低调，虽然已经是晚上了，她却仍然戴着一副大墨镜，遮住了半张脸，衣领竖得很高，若非是认识她的人，很难认出这个有些诡异的女子就是著名的美女主播。
他在贾玉对面坐下，贾玉笑道：“我已经为你点了马赛鱼羹和鹅肝排，我记得你喜欢吃法国菜。”
贾玉仍能笑得如此从容，许俊平的心倒有些放下来了，看样子，贾玉应该不会是存心害王铭，否则她哪能如此轻松。他道：“谢谢你还记得我的喜好。其实我很想知道，你向我拿的那个抗抑郁药是不是给王铭吃了？”
贾玉很平静地回答：“是的。”
许俊平微微蹙起眉：“那些药如果没有医生诊断是不能随便吃的，而且药有副作用，会使人产生幻觉，王铭的自杀很可能与这些药有关。”
贾玉沉默了片刻，才淡淡地道：“你认为王铭会去看精神科吗？”
许俊平一怔，贾玉说得不错，如果王铭真的有抑郁症，他也不可能主动去看病。身为一个市委书记，让人知道他在精神方面有疾病，很可能他的仕途就毁了。“难道王铭真有抑郁症吗？”
贾玉叹了口气：“他原本是没有的，但是他听信了一些人对他说的话，对我产生了怀疑，而他又很爱我，爱与怀疑在他的心里纠结，他因此开始变成抑郁。但是，他却不听我的劝，不愿意看医生，我很无奈，才问你拿了一些抗抑郁药。事实上，在没吃药以前，他已经产生幻觉了。”
严重的抑郁症病人确实会产生幻觉，只不过，以王铭这样的身份，他平时经历的事情很多，他本应该是一个意志坚强的人。他道：“他听信了什么话？”
贾玉抬眼看着他：“你应该上过网，最近网络上关于我的传言很多。”
许俊平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他心目中的女神被网上谣言如此中伤，他是觉得很难受的。但不知为何，他竟有一种感觉，网上那些未必是谣言，也许真的是事实。他低低地“嗯”了一声，刚想说我不会相信的。贾玉却已经道：“那些是真的。”
许俊平一愕，抬起头，贾玉直视着他的双眼：“我高三的时候被人轮奸，这件事是真的。”
许俊平一时无言，心里如同惊涛拍岸，果然是真的。不过这又能改变什么？贾玉仍然是他心里的女神，被人轮奸错不在贾玉，真正犯错的是那些轮奸她的人。他是由美国学成归国的，思想理念自然是和传统的国人不同。他反而对贾玉更觉怜惜，这样美好的一个女子，竟然经历过那样的事情。
“原本王铭是不知道这件事的，是我嫂子告诉他的。王铭知道后，无法接受，他一直希望我是一个纯洁的女子，但我却被人轮奸过。他的思想仍然很传统，这件事一直在苦苦折磨着他。我对他说，如果他真的觉得因为这件事不能和我在一起，那我们可以解除婚约，但他又不愿解除婚约。结果他一直被两种情绪折磨着，渐渐的，他开始变得抑郁。我劝他去看医生，但他说，如果让别人知道他有抑郁症，那他的仕途就完了。我知道仕途对他的重要性，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走到这一步，在过去的岁月里，他付出了很多努力。我不想他的努力白费，只好私下向你要了一些药。我不能确定他是否是因为这些药致死，但我相信，就算没有这些药，这件事还是会发生的。”
贾玉淡淡地说着，许俊平在她的脸上已经看不出悲伤之色。这种平淡的语气并没有降低这些话的可信度，反而令许俊平更加信服。若是贾玉哭天抢地，他说不定心中反而会有所怀疑。正是因为贾玉不曾有任何造作，许俊平更相信贾玉是用最真实的一面面对着他，他有些沾沾自喜，毕竟有一个秘密是他与贾玉共同拥有的。
“我相信你没有做错，而且人类的情绪是最微妙的，很难说是因为什么令王铭自杀。你放心，如果再有人来问我，我仍然会替你隐瞒。”许俊平郑重地承诺，这令贾玉露出一抹微笑，她举起面前的餐前酒：“谢谢你班长，我就知道全世界都不相信我，你也会相信我的。”
这句话再次令许俊平的心涨满，贾玉已经将他当成这个世界上最可信任的人了吗？他决定尽自己一切所能为贾玉守护着这个秘密，无论发生了任何事，都不会泄漏半句。
5
贾玉开车返回湖西市的时候，有些心烦意乱。郑睿轩竟会查到许俊平这里来，他还真是锲而不舍啊！为什么他就不愿放过她呢？
如果他还继续这样追查下去，总有一天会查到她的身上。由清湖到湖西虽然不远，但也需要两个小时的车程，到达湖西市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一点钟了，她直奔哥哥的住处。哥哥家中的钥匙她一直都有，但在徐若雪生前，她从来不曾用过，自从徐若雪死后，她每天晚上都住在这里，已经俨然成了这栋房子的新女主人了。
哥哥已经睡着了，听见她进来含糊地问了一句：“小玉，怎么才回来？”
她应了一声，匆匆洗了澡，便躺在贾鑫身边。贾鑫睡得很熟，发出微微鼾声，她静静地听着，在过去的许多日子，她无法入睡，唯有听见哥哥的鼾声才会感觉到心安。一直以来，其实她只有一个心愿，就是和哥哥生活在一起，但这个卑微的心愿，却是不被世人所允许的。
她侧头看着哥哥的侧脸，严格来讲，贾鑫并非是一个特别有能力的男人，在未遇到徐若雪以前，他是靠贾玉的帮助才得以建立起自己的公司，而遇到徐若雪后，他又得益于徐若雪。
一想到徐若雪，贾玉便轻轻地咬了咬牙，怎么又想起她了？她已经死了，是过去式了，再也不必担心她会把哥哥抢走了。
贾玉从来不曾想过，徐若雪会真的成为她的威胁。
她默许甚至是支持贾鑫与徐若雪谈恋爱，不过是因为她相信无论贾鑫身边的女人是谁，都无法替代她在贾鑫心中的位置。但事实上，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发现，她的自信过于盲目了。
对于男人来说，并不真正存在为了一个女子而放弃一切的可能性，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即便是如此爱她的哥哥，当有一天，他身边多了一个为了他宁愿付出一切的美丽女子，且这个女子又怀了孕，那么哥哥的心便悄悄地改变了。
她第一次察觉到哥哥的改变，是在哥哥决定和徐若雪结婚的那个晚上。
自从与徐若雪发生了关系以后，贾鑫与徐若雪之间就变得更亲密了。徐若雪时时会留宿在贾鑫家中，这使贾玉不得不从贾鑫家里消失。
她不知道贾鑫是从何时开始萌生起要与徐若雪结婚的念头的，她只知道，原来哥哥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竟会令她如此痛苦。
她本以为，她可以淡然面对哥哥与徐若雪之间的恋情，甚至淡然面对哥哥最终会与徐若雪结婚这件事，但事实上，她根本无法忍受心灵上痛苦的煎熬。她终究是高估了自己。
当她在孤独的夜晚，独自醒来，想到哥哥身边躺着的人是徐若雪，她便心如刀割。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已经有些无法忍受，可是贾鑫似乎完全不曾感受到她的痛苦，而是与徐若雪越来越亲密。原本属于她的许多东西，被徐若雪夺去了。那不止是哥哥枕边的位置，还有哥哥温柔注视的目光，甚至是偶尔一起吃饭的时候，哥哥夹起来的菜不是放在她的碗里，而是落入了徐若雪的碗中。
她觉得，她最重要的东西丢失了。
而这东西却是她双手送出去的——为了使哥哥的事业更加成功，最初是她提议哥哥追求徐若雪的。
她深感悔之晚矣。
她清楚地记得贾鑫向徐若雪求婚的那个夜晚，那天晚上是她和哥哥在一起九周年纪念日。虽说他们并不曾结婚，但贾玉一直将他们第一次在一起的那一天当成结婚纪念日来庆祝。九年来，每到这个日子，无论双方有什么事情，都会想办法推掉，共同度过。
这一天，她像过去的若干年一样和哥哥约好，当天晚上，是她与哥哥的私人时间。她特意强调了一下，不想看见其他的人，贾鑫也答应了。她所说的其他的人，两人都知道，指的便是徐若雪。
当贾鑫与徐若雪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以后，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与妹妹之间的关系有些许的改变。他说不上改变是来自他这方面的还是来自贾玉那方面的，或者是来自双方的吧！当两人独处的时候，他时时会感觉到一丝前所未有的尴尬。
妹妹很少提起徐若雪，偶尔提起的话，也只是用“她”来指代。两人心知肚明，这个“她”就是横亘在他们两人中间的徐若雪。
在贾鑫家里吃完烛光晚餐，桌上的盘子还来不及收拾，门铃便响了。贾玉的脸色不太好看，这个时候来找贾鑫的，不问也知道是谁。
贾鑫有些抱歉地道：“和她说了今天晚上有事，她居然又跑来了。”
贾玉默然不语，贾鑫打开房门，走进客厅的徐若雪一下子怔住了。贾鑫下午时给她打过电话，说晚上有应酬，不回家吃饭。她原本是不想来的，却因为一件意外发生的事情，临时改变了主意。
想着到了现在这会儿，贾鑫也该应酬完回家睡觉了，想不到，一进房门，看见的竟是贾玉。
房间内的气氛昏暗而暧昧，她的目光由桌上掠过，刚刚熄灭的蜡烛还在冒着青烟，这明显是两人共进晚餐的模样，难道贾鑫所说的应酬竟是应酬自己的妹妹？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却连她自己都不敢正视。
贾玉却首先站起来，笑道：“难得的和我哥一起吃顿晚饭，嫂子还是来了。我可不敢再占着我哥了，快还给你吧！”
她这样说，徐若雪便也不由得一笑：“你们这是庆祝什么啊？”
贾玉摇了摇头：“庆祝什么啊？只是想起小时候的一些事，和我哥说起来，我哥原来晚上是有应酬的，后来应酬取消了，所以就一起吃晚饭了。”
“原来如此啊！”徐若雪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你到底都在想些什么？虽说有些释然了，但终究心里还是有些惴惴，兄妹两人单独吃饭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贾玉今天的打扮，性感中透着妩媚，白天在电视台看见她的时候还不是穿着这套衣服，难道为了见哥哥还要特意换一套衣服吗？更何况这种衣服，哪里像是为了见哥哥而穿，根本就是为了见男朋友而穿的。
贾玉见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流连，连忙将两个人推进卧室，“你们去卿卿我我吧，我把这里收拾一下。”
卧室的门关上了，徐若雪看着面前的男人，是自己的第一个男人也是自己唯一的男人，平日里对自己情深义重，难道还要对他有所怀疑吗？就算是要怀疑，也不能怀疑到他妹妹的头上。她甩了甩头，甩掉心中那一丝淡淡的不快，由皮包中拿出一根验孕棒：“我……我有了。”
贾鑫一怔，接过验孕棒，对于看这个东西他也没有经验，他道：“有什么了？”
徐若雪脸一红，心里却并不恼，反而有些喜悦。若是贾鑫一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那虽然不能说明他有经验，至少说明他对这个东西很留意。他完全不懂，这说明他是根本没有经验的。她垂着头：“两条线就是有了。”
贾鑫仔细看着验孕棒，果然有两条淡淡的红线。再看看棒上写的字，他欣喜若狂地抬起头：“你怀孕了？”
徐若雪羞涩地点头：“是啊！你要当爸爸了。”
贾鑫一把抱起徐若雪，用力在她脸上狂亲：“太好了，太好了！”
徐若雪笑着推他：“别那么用力，小心点。”
她这样一说，贾鑫连忙把她放在床上：“对对对，要小心一点，要不你别上班，请长假吧！”
徐若雪娇嗔地道：“你真是的，哪有一怀孕就不上班的？怀孕的人多了去了，还不都是照样上班的。”
贾鑫皱起眉：“别人是别人，你是你，反正要小心一点。”
徐若雪咬着嘴唇道：“那咱们什么时候结婚？”
贾鑫一怔，他刚才被这个消息冲昏了头脑，只想着自己终于要有儿子了，却完全没想到结婚这件事。虽然还不知孩子的性别，但他已经认定是儿子了。毕竟他是由农村出来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传统观念深入骨髓。
他只迟疑了一下，便回答：“我看就别选日子了，尽快找一天去登记吧！”
徐若雪点点头：“我和你结婚，我爸爸可能就不认我了。”她有些淡淡的忧愁。
贾鑫握着她的手道：“你会后悔吗？”
徐若雪摇了摇头：“我爸只想着钱和权，从来不曾想过我的感受，我喜欢的人是你，无论他怎么破坏，都不可能改变我的心意。”
贾鑫自然是知道徐若雪指的是什么，这些日子，韩志邦已经知道追求徐若雪无望，于是两人成了很好的朋友。但韩志邦没有追成徐若雪，并不代表徐家就同意了他们两人交往。事实上，吴枫一直以各种借口安排徐若雪与官二代富二代见面，希望能够挽回徐若雪的心意。
他道：“阿雪，为了我，你付出这么多，我一定会记得，我会永远对你好。”
徐若雪幸福地笑了，她以为自己正在通往幸福的彼端，却全不知道，这会是一个恶梦的开始。
当徐若雪弥留之际，躺在手术台上她回忆起那天的情形，她不由得露出一抹凄凉的笑容。她应该早就发现了贾鑫与贾玉之间的不妥，但她却选择视而不见。爱情蒙蔽了她的眼睛，许多昭然若揭的细节却在日后，当爱情变淡趋向消失之时，一一呈现在她面前。
若是那时候，她对于那些可疑的细节有所关注的话，也许她还不必死。
房门之外，贾玉安静地聆听，两人对话的声音被房门隔断，听起来有些模糊，但她却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哥哥说：为了我，你付出那么多，我一定会记得，我会永远对你好。可是她为了哥哥付出多少，哥哥还记得吗？
嫉妒如同毒蛇吞噬着她的心灵，所谓爱一个人就是想让他幸福，说出这句话的人根本就不懂得爱。如果爱一个人，能够忍受这个人和别人在一起，那根本就不是真爱。真爱是自私的，如同眼睛容不下尘沙。
贾玉脸色平静，唯一暴露出她心思的便是那双紧握着的拳头，由于握得太用力，纤细柔滑的手背上青筋根根突出。哥哥要和别的女人结婚了，虽然这是早就预料到的结果，但真的事到临头，她竟恨不得杀死房内的那对男女。
她慢慢地转身，如同傀儡般地走向大门，她最宝贵的东西要被徐若雪抢走了。她曾经发过誓，以后，她所有的东西都不能被别人夺走，现在她连她最宝贵的东西都保不住了。
6
这十年来，贾鑫唯一一次与贾玉吵架就是在他决定与徐若雪结婚以后。
就在第二天，贾玉便约他在一家咖啡厅见面。一早上，他心里都有些忐忑，这是一种说不明白的情绪，他要去见的是妹妹，却如同被抓奸的丈夫要去见妻子一样。
但是，事已至此，他必须面对。
在咖啡厅坐下来，贾玉开门见山：“昨天晚上，你和徐若雪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贾鑫并没有责怪妹妹偷听自己说话，这样更好，免得他再费口舌。“我不希望你和徐若雪结婚。”贾玉言简意赅地说。
贾鑫深深地注视着妹妹，这许多年，妹妹是越长越美丽，岁月不曾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她却因为生活的逐渐富足而更显珠圆玉润。若是妹妹不是他的妹妹，他早便向她求婚了。可惜的是，造化弄人。
他道：“最初是你让我和徐若雪谈恋爱的，你应该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天。”
贾玉咬了咬唇：“是的，那个时候我以为徐若雪能在生意上帮助你，但是，她已经因为你的事和家里闹翻了，徐家不会再给你任何帮助了。”
贾鑫淡淡地道：“你也曾经说过，父女哪有隔夜仇？虽说现在徐家对阿雪不满，但阿雪毕竟是他们的独女，他们最终还是会接纳我和阿雪的。”
这确实是贾玉所说的，现在贾鑫提出来也没什么不对，但是贾玉就是不愿意听见贾鑫为了想和徐若雪结婚，而用她说过的话来反驳她。她道：“你真的认为徐若雪能帮你吗？”
贾鑫沉默了片刻，他握住贾玉的手：“她能不能在生意上帮我已经无关紧要，她现在是我孩子的母亲，她能够为我生孩子，可以和我结婚，这已经比什么都重要了。”
贾玉一下子僵住了，贾鑫所说的，正是她永远无法给予的。她可以无怨无悔地爱着贾鑫，可以为了帮助贾鑫拿出所有的积蓄，甚至出卖肉体，但是她唯独不能和贾鑫结婚，也不能为贾鑫生孩子。
生孩子……孩子真有那么重要吗？
她冷冷地注视着贾鑫，如同若干年前注视着贾鑫的生父！孩子！真就那么重要吗？
被她的眼神所迫，贾鑫松开手：“小玉，我要的是一个家庭，可是你永远不可能给我一个家庭。我希望你明白，我必须和阿雪结婚。不过就算我和她结了婚，我们仍然可以像以前一样。”
“像以前一样？”贾玉咬牙切齿地重复着这几个字，怎么像以前一样？以前是她睡在贾鑫的怀中，以后则是徐若雪。以前她是贾鑫家里的女主人，以后女主人易位。如何才能像以前一样？
“你一定要和徐若雪结婚吗？”
贾鑫郑重地点了点头，这么多年来，他的一切似乎都是贾玉安排好的，只有这一件事是他自己一心想要的，他原本就越来越喜欢徐若雪，孩子更加使他痛下决心。
“如果……”贾玉不想像世俗的女子一样问出二选一这种弱智的问题，但事到临头的时候，她才发现，她必须得问出这个问题，“如果我要你在徐若雪和我之间选择一个，你会选谁？”
贾鑫有些痛苦地皱起眉：“小玉，不要逼我做这种选择，你们两个是可以同时存在的。”
同时存在？贾玉冷笑，所有的男人都是这样吗？想要坐享齐人之福，怪不得古代有三宫六院，当男人不得不选择的时候，他们就会选择同时拥有？
她道：“如果你必须要做出选择呢？”
贾鑫沉默了一会儿：“我绝不会放弃我的孩子。”
这就是答案吗？不会放弃孩子，因而会放弃多年相伴的妹妹？在芦花河边，他明明说过：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现在，却为了一个不知男女从未谋面的孩子而要放弃她！
哥哥的誓言，竟也如此不可信。
她蓦然起身，向外行去，身后传来贾鑫的声音：“我和阿雪决定这个周末在民政局登记，我希望你到时候能来。”
这个周末！竟急成这样了？
她蓦然回首，望着最亲爱的哥哥，她一字一句道：“我诅咒你们！”
这几个字是由牙缝中挤出来的，带着说不出的阴冷之意，贾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妹妹。他面前的贾玉，永远是纯真可爱，温婉可人，就算是高三的那段时间，她讨厌他，不愿和他说话，也像是一个使性子的小女孩，只会让人更加怜爱。此时的贾玉却完全不同，他似从她身上看见了杀气，她如同一个将黑暗带给人间的黑色女巫，当她说“我诅咒你们”的时候，贾鑫似乎真的感觉到自己的未来正在被诅咒。
他怔怔地看着妹妹离去，第一次发现，原来他根本就不了解贾玉，至少不曾了解此时的贾玉。
但他不愿多想，他认为妹妹是太伤心了。是他害得妹妹伤心，他能够理解妹妹的心情，毕竟，当他看见妹妹和徐威在一起的照片之时，他也觉得痛不欲生。
也许，过些日子，妹妹接受了这个事实，慢慢就会好起来。他单纯地迷信时间可以治愈一切，单纯地相信妹妹从高三那件事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也是时间的功劳。
他一厢情愿地认为妹妹仍然是芦花河畔那个纯洁的少女，她本应该是一杯白水，即便有泥沙落入其中，但当泥沙沉淀后，仍然还是一杯白水。
7
他并不知道，贾玉离开咖啡厅后，便与徐威约好了在一家农家乐见面。她一向是与徐威在农家乐里见面的，因为会到这里来的上流社会的人很少，大多只是普通市民。她和徐威都不必担心会在这里遇到熟人，偶尔在进餐以后，还会去酒店开房。
贾玉与徐威私下见面的机会并不多，大概一两个月才会见一次。数年以来，她也一直担任着徐威的专属记者，只要是关于徐威的重大事件，都是由贾玉去采访并报道，如有需要，她也会跟随徐威一起出差。
他们两个的事情，徐威的心腹是心知肚明的。但既然能成为徐威的心腹，口风自然是严谨的，知道何时说何话，因而徐威与贾玉之间的私情，一直不曾被吴枫察觉，这也与徐威的心腹一直在帮他隐瞒有关。
对于贾玉，徐威是由心底里喜欢。哪里有男人不喜欢美女的？贾玉不仅是美女，且有气质，还有学识，徐威与她相处，不仅能感受到年轻女子所带来的清爽感觉，且能够听到许多有见地的议论，这一点是吴枫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
多年以前，吴枫也曾经是清纯美丽的女孩子，虽然她已人到中年，却仍然是美丽的。吴枫很会做人，方方面面关系都处得很好，但除此之外，她对于这个世界便是茫然无知了。她终日沉溺于珠宝，清楚世界上所有著名的首饰和当季最流行的款式，她花钱是极有一套的，却从来没认真地赚过钱。
徐威也懒得让她去赚钱，家中真正掌有财政大权的人是他，他偶尔要利用妻子收受一些贿赂，但这些钱最终都是流入了他自己的账上。在钱这方面，他甚至连妻子也不信任。
贾玉却不同，对于投资她很有想法，偶尔能根据市场经济做出很准确的预测。徐威在与她相处之时，并不单纯只是享受着她的身体，更多的时候，他宁愿与贾玉泡一杯茶，谈上一两个小时。
今天接到贾玉的电话，他很有些喜悦。一贯是他打电话给贾玉的，如非必要，贾玉很少会主动打他的电话。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也令他欲罢不能。
贾玉的脸上带着一丝忧色，他和贾玉相处那么久，很少在她脸上看见忧色。事实上，贾玉是有种泰山崩于前不变色的镇定的，心里想要什么，基本不会直接说出来，但总能通过一些其他的手段得到。他道：“我的小公主，怎么了？”
若是让别人听见副省长叫一个比自己的女儿还小的女子为小公主，只怕会跌破眼镜，但在男人与女人的相处之中，各种古怪的称呼都不古怪。在性与爱面前，一切全都是如此自然。
“我哥哥要和你女儿结婚了。”
贾玉一句话让徐威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贾玉知道，徐威一直希望自己的女儿嫁给官二代或者是富二代，贾氏建筑公司这些年一直半死不活，如何能落入徐威的眼中？
徐威瞥了贾玉一眼：“你应该觉得高兴才对。”
贾玉摇了摇头：“不，我不高兴。”
“为什么？”
“因为我和你的关系，我不能想象我的哥哥和你的女儿结婚以后，我们还继续这种关系。”
徐威一怔。贾玉说得也不错，若是徐若雪与贾鑫结婚了，他们便是姻亲，由名义上讲，他相当于是贾玉的父亲辈了。“我希望你能阻止阿雪。”贾玉殷切地注视着他，这是许久以来，她第一次如此直接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其实就算贾玉不说，他也会尽自己的一切所能阻止女儿。他首先想到的办法就是限制女儿的人身自由，但这一招显然不管用了，因为女儿已经好几天不曾回家了。
只要简单地调查一下，就知道女儿住在贾鑫的家中，这丫头实在是胆大妄为，竟然婚前与人同居。
徐威勉强压抑下来的怒火轻易便被点燃了，他终于忍无可忍拨通了女儿的电话。他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但在女儿这件事上，他再也淡定不起来了。若是他再不表示意见，女儿便要和他讨厌的乡下人结婚了。
电话响了半分钟，徐若雪才接起电话，他能想象女儿一定是看着电话犹豫不决，他自己的女儿，他比谁都了解。他开门见山地道：“阿雪，你是不是和贾鑫住在一起？”
徐若雪蚊蚋般地“嗯”了一声，他不想废话，简单地下命令：“立刻回家，不许再和他来往。”
下命令对于他来说是习惯成自然的行为，平日里他下的命令太多了，通常来讲，他所有的命令都会被很好地执行，但那些人是他的手下，并不是他的女儿。“我不回家，爸，我就要和他结婚了，周末就去登记。”
“什么？结婚这么大的事，你根本没问过父母的意见，你现在是什么态度，通知我们吗？”
“是的，反正我知道爸和妈都不会赞成我和他结婚，但这婚我结定了。”
由小到大，徐若雪都不曾如此明显而坚定地表达过自己的意见，她的人生似乎是由父母安排好的，父母从来不曾考虑过她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只是片面地把他们认为好的东西强加给她。这许多年，徐若雪先是懵懵懂懂地接受，后来则是无奈地习惯成自然，但结婚这件事，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被父母所左右了。
“阿雪，你的社会经验太单纯了，贾鑫并不是一个好丈夫，你要相信父母在这件事上的判断。”
徐若雪迟疑了片刻：“爸，我相信你的判断，你和妈都知道怎样的生活是好的，但你们从来没考虑过我的心情。结婚是件大事，我要和丈夫生活一辈子，并不是和你和妈生活一辈子，如果我嫁给一个我不爱的男人，我一辈子都不会快乐。爸，我希望你能支持我的决定。”
女儿心平气和的诉说却并没有令徐威有一丝动容，或者他是有所动容，而是因愤怒而动容。他不习惯女儿的反抗，在他看来，女儿变成这个样子，完全是贾鑫教唆的。他怒道：“如果你一意孤行，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
徐若雪淡淡地道：“爸，无论你想要怎样对我，在我的心里，你和妈都是我最重要的人。但是，我不可能永远和你们生活在一起，我未来的人生是会和我的丈夫一起度过的，因而，他也同样是最重要的人，我不会为了任何一方放弃另一方。周末我们会去登记，如果你和妈能够谅解，我希望得到你们的祝福。”
徐若雪挂断了电话，徐威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听筒，这是他温顺如同绵羊般的小女儿吗？在这件事上，她竟会如此决绝？这该死的乡下人到底给她灌了什么迷汤？他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官位越来越高，他甚至失去了骂脏话的权利，偶尔气极之时，也只能在心里骂上一句。
他恨恨地打了个电话给吴枫，在电话里就把吴枫臭骂了一顿，将女儿任意妄为的所有过错都推到吴枫的身上。吴枫听到这个消息，也是震惊加意外，想不到女儿竟然连电话都没有打过一个，就决定结婚了。
她思索片刻，拨通了韩志邦的电话。
8
走出电视台，徐若雪便看见韩志邦的车停在门口，她微笑着摇了摇头，韩志邦已经有过一段时间没有来等她下班了，今天忽然出现，自然也是为了她结婚之事。
她坦然走上前去，打了个招呼，笑道：“是我爸妈叫你来的吧？”
韩志邦耸耸肩：“你这次给他们的惊喜让他们有点承受不了。”
徐若雪忍不住笑了：“你现在是站在哪一边？当他们的说客吗？”
韩志邦笑道：“我像是那种人吗？他们怎么样与我无关，我是为了我自己而来。你真的决定嫁给他吗？看看本公子我，除了长得没他好以外，家财万贯，风流潇洒，美国著名大学硕士生，商场上长袖善舞，你真的要放弃这么完美的我，嫁给一个除了皮相以外，别的都比不上我的男人吗？”
他一口气自吹自擂地说了这么一大通话，徐若雪被他逗得前仰后合，“你确实很好，不过，你再完美，我和你之间没有触电的感觉。爱情可不是能用科学解释清楚的，我就是喜欢他，说不清理由。”
韩志邦摆出一副受伤的表情：“不要那么直接吧！你可以说得委婉点。”
徐若雪笑道：“好吧，如果不是先遇上了他，也许我会接受你。但命运安排，让我先遇到了他，而我又是一旦爱上一个人就会死心塌地的那种人，不可能移情别恋了。所以，你要怪就怪命运吧！”
韩志邦长长地叹了口气：“看来我真的只能怪命运了。不过，你和他结婚的话，你爸妈可不会轻易原谅你的。”
徐若雪脸上露出一抹忧容：“这就是我最担心的事情。”
韩志邦微微一笑：“不必那么担心，一切都会有解决办法的。”
那个时候徐若雪并不知道韩志邦所指的解决办法是什么，不久后，她才知道，原来韩志邦已经决定向贾氏企业注资。他虽然是富二代，有时玩世不恭，有时也游戏花丛，但他的胸怀却是坦荡的。虽然在与贾鑫的竞争中，他败下阵来，他却并不因此记恨贾鑫，反而想要帮他和徐若雪一个忙，让他们这不被祝福的婚事能最终被徐威接受。
转眼便到了周末，一大早贾鑫就带着徐若雪去民政局排队。那天日子算不上太好，因而排队的人并不多。流程很简单，他们事先上网查过所需要的材料，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就办好了。领了结婚证，由民政局出来，见门口停着两辆车，两辆车的主人——韩志邦和贾玉正在低声交谈。
见他们出来，韩志邦立刻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恭喜恭喜，希望你们幸福美满，白头偕老。”
徐若雪笑着迎上去：“真想不到你们会来这里，本来是想过几天请你们吃顿饭呢！”
贾鑫也很意外，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贾玉，他本以为贾玉会激烈地反对他们的婚事，他喜出望外地迎上去：“小玉，你也来了？”
贾玉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我唯一的哥哥结婚，我怎么能不第一时间来祝贺呢？”
徐若雪忙上前握住贾玉的手：“谢谢你，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贾玉似笑非笑地道：“听说小姑子最难讨好，而且最喜欢挑嫂子的错处，你可要小心喽。”
徐若雪笑道：“那要怎样你才能待见我这个嫂子？”
“这个嘛，看你以后的表现了。”两个女孩子说说笑笑，似乎心无芥蒂，但贾鑫看着贾玉的笑容，却觉得她的笑并不真诚。
他与贾玉一起长大，妹妹何时是发自内心的笑，何时是勉强的笑，他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看着贾玉有些勉强的笑容，他由心底里觉得愧疚，是他辜负了贾玉。他还记得，芦花河畔，他曾对贾玉发誓，他们两人永远在一起，如今，他是违反了自己的誓言。
9
有很长一段时间，贾玉都深深地沉浸在一种悲伤莫名的情绪中。她觉得自己被抛弃了，而且是被世界上最信任的一个人。在她的心里，贾鑫不仅是哥哥而且是情人，她与贾鑫之间的关系，远远比世界上任何一对夫妻都更加亲密。毕竟，这个世界上哪对夫妻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妹？即便是青梅竹马，他们也不可能是在同一个屋檐下长大的，不会像他们一样对于彼此的生活习惯、嗜好、饮食起居都了如指掌。
每天晚上，独自回到自己的家中，她就觉得痛不欲生。她更多地依赖于酒精，只有这样，她才能够在夜晚入睡，不必睁着眼睛猜测哥哥正在干什么。
她终于第一次认真地考虑自己的归宿，这些年来，她从来不曾交男朋友，不过是因为她自认是哥哥的妻子，不需要再有别的男朋友。现在一切都不同了，哥哥有了正牌的妻子，她这个见不得光的妹妹情人也该靠边站了。
与徐若雪结婚以后，贾鑫很快就得到了韩志邦的投资，并且一连竞争到好几个重要的项目，这使原本默默无闻的贾氏建筑公司，一下子就跻身到了全省最大的建筑公司行列。
贾玉用一种矛盾的心情看着哥哥的成功，原本哥哥的事业全靠她的支持才能略有小成，现在，使哥哥事业大成的，却是他的妻子徐若雪。
人真的是必须收囿于其所属的阶层吗？不然，为何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比不上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官二代小姐呢？
此时，她遇到了王铭。
虽说王铭比她年长了十七岁，但市委书记的身份却使岁数不成问题。她早就听到传闻，王铭夫妻不和，而她也正处于心灵最空虚的时候。
她决定俘获王铭的心，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未来打算，也是因为王铭的身份会对贾氏企业有所助益。她要让哥哥明白，真正能帮助他的，仍然是她——贾玉。
此时她想为贾鑫所做的事情已非必要，不过是为了证明她比徐若雪更加重要，但她却如同中了魔咒一般，希望哥哥的眼中心中仍然只有她的身影。
即便是如此，她也无法断绝与徐威之间的关系。她做徐威的情人已经有些年头了，不可能说断就断。而且，徐威是副省长，他终究是能给贾玉带来好处的。
她一边与王铭交往，一边与徐威保持着情人关系，这对于她来说并不太难。王铭很忙，经常要开会出差。徐威也很忙，一个月才偶尔与她见一次面。她在两个男人之间游刃有余，左右逢源，心里却空虚至死。她深知，她所爱的人只有一个，而这个人却正在远离她。
大概三个月后的一日，徐若雪忽然冲进她的办公室。那时，她正在审阅耿莲写的稿子，这个丫头的稿子写得不错，只是缺少点华丽的语言。
徐若雪已经怀孕四个月了，肚子不算太大，但也能看出来了。她一冲进贾玉的办公室立刻将门由里面锁上。
贾玉抬头见是她，露出一个笑脸：“怎么了？急成这样，是什么事？”
徐若雪的脸色并不好看，她走到贾玉办公桌前，扬手便给了贾玉一个巴掌。
贾玉被她打得一下子愣住了，抚着脸道：“你干吗？吃错药了？”
徐若雪神色复杂，似乎是被自己的气噎住了，过了一会儿才说：“你……你……”
“我怎么了？犯得着进来就打我？”贾玉语气不太好。
徐若雪眼圈泛红：“我昨天看见你了，在酒店门口。”
贾玉的脸腾的就红了，她当然知道徐若雪说的是什么意思，因为那个时候她正和徐威一起走进酒店。她思考着该怎样找借口，徐若雪却劈头道：“别找借口了，我跟着你们两个进去，看见你们进房间的。你别再想骗我，你……你……你怎么能和我爸有那种关系？”
贾玉知道再想骗徐若雪已是不可能，她沉默片刻道：“是的，我是你爸的情人。”
徐若雪一阵气苦，她抓住贾玉的肩膀：“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知不知道，这是乱伦啊？”
贾玉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我知道，可是我又能怎样？我和你爸的关系已经维持了好几年了，你和我哥还在谈恋爱的时候，我就已经是他的情人了。现在你和我哥结婚了，我想要和你爸断了，却一时又断不了。”
“为什么？你……你怎么能这么不知自爱？”
“自爱？！”贾玉的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她甩开徐若雪的掌握，“你是官家小姐，由小到大，所有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我可不一样，我什么都没有。你知道吗？我高三的时候就被人轮奸，结果我家乡的人不去指责那些轮奸我的人，他们说我是狐狸精，说我勾引男人。后来，我上大学，别人休息的时候，我打工，因为我生活费不够，我家里根本就没有多余的钱。我年年拿奖学金，是系里最好的学生，但我的同学还是污蔑我做有钱人的情妇。自爱？这种情操是有钱人才有的，一个穷人，哪里还懂什么自爱？”
徐若雪想不到贾玉竟会说出这番话，她怔了一下道：“可是你现在是台里最重要的主播之一，你根本不需要再去做别人的情妇。”
贾玉冷笑：“我当你爸情妇的时候，我还不是主播。如果不是因为有省长秘书的表扬电话，我也未必就能当上主播。而且，你不会认为你爸只有我一个情妇吧？”
徐若雪一时无言，她从来不曾认真地想过自己父亲的情事，她知道父亲不算是清官，他无需刻意贪污，送礼的人群已经是络绎不绝，他不过是没有拒绝罢了。现在的官场，有几个人不是这样？她也无法指责父亲。在女人这方面，父亲自然不会在家中有所表现，但她多少也察觉到父亲在外面应该是有女人的。
不过连母亲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身为女儿，怎会去过问？
但是，父亲的情妇竟是比她还小一岁的女子，且是自己丈夫的妹妹，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
她道：“我不管我爸有多少个女人，但是你不同，我不能容忍我丈夫的妹妹和我的爸爸有这种关系。我希望你立刻与我爸分开，不再单独与他见面。”
这两句话她是声色俱厉地说出来的，她很少用这种口吻说话，除非是遇到了她认为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
贾玉双眉微微蹙起，徐若雪凭什么命令她？她不仅抢走了哥哥，甚至还要干涉她的私事。她自是不会忤逆徐若雪，只是敷衍着道：“是，我不再和他私下见面。”
徐若雪似也看出了她的态度并不真诚，她的语气反而平淡了下来：“我知道我不能勉强你，但是，如果让我知道你又和我爸见面的话，我就让你无法在电视台呆下去。你知道我有这种能力，身为省长的女儿，我绝对有办法让你当不成主播。”
徐若雪此时的语气很平淡，却让贾玉由心底里升起了寒意，她相信徐若雪确实有这种能力。任何一个男人，在女儿和小三之间都会选择女儿，她很清楚，她不可能斗得过徐若雪。
她连忙抓住徐若雪的手，脸上的表情无比真诚：“你相信我，我说过不会再和你爸见面，就绝对不会再和他见面。你知道电视台的事业对我的重要性，我绝对不想失去这份工作。”
徐若雪熟视着贾玉的脸，她现在说话的语气倒是有些可信了。她点点头：“好，我希望你记得今天说过的话。”
贾玉看着徐若雪离开办公室，这个高挑的女子连背影都给她一种莫名的压力。她的眼底慢慢地涌上一抹寒意，徐若雪，你抢走了我最重要的东西还不够吗？你还要抢走多少才满足？
杀机在心中涌现，一个计划悄然形成。
（未完待续）
发稿编辑/冉利敏
插 图/杨宏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