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雄文明的“活化石”

尼玛巴姆

西藏，这个地球上最神奇的雪域高原孕育了人类文明史上最神秘和最古老的象雄文明。“雍仲苯教”（简称苯教）起源于古象雄（现西藏阿里地区）冈底斯神山一带，是西藏最古老的宗教，至今已有几千年的历史。辉煌鼎盛的古象雄文明就是以苯教的传播为主线而发展起来的。苯教曾经是古老象雄王国全民信仰的国教，至今仍与藏族人民的生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今天，藏民的婚丧嫁娶、转神山圣湖、撒风马、挂五彩经幡、放置玛尼堆等习俗，都与古象雄文明有关。其中，苯教寺庙孜珠寺的孜珠神舞便是这古老文明中最具代表性的一种艺术表现形式。

孜珠寺位于西藏东部昌都地区丁青县著名的神山——孜珠山上，海拔4800米左右，是西藏海拔最高的寺院之一，也是苯教最古老、最重要的寺庙之一。孜珠寺由第二代藏王穆赤赞普倡导，大成就者第一世穆邦萨东大师创建并传承，至今已是第43世。住持喇嘛被尊称为“孜珠活佛”，现任住持为丁真祖普俄色活佛。

地处险峻高山，远离世俗社会，使孜珠寺一直保持着纯净的修法氛围。几千年以来，无论灾荒、法难、战争还是动乱，虽然孜珠寺多少会受到一定的干扰甚至遭到拆毁，但苯教的火种始终能在这里薪传不灭。许多苯教经典、仪轨只在孜珠寺得到了完整的保存和继承，例如每十二年演出一次的盛大神舞——《极乐与地狱》。

孜珠神舞《极乐与地狱》即羌姆，汉语称神舞。这是一种为某个目的，在特定的时间、地点才举行的宗教活动，绝非一般百姓轻易可睹。跳舞时，僧侣们戴着各种面具扮演着不同的角色，穿长袍、佩彩带，既有普渡众生的意义也包含着浓厚的宗教文化色彩。神舞给雪域带来的不仅仅是娱乐，更主要的是引导僧俗大众礼拜神佛，向善积福。孜珠寺的神舞《极乐与地狱》与藏地其它寺院的神舞比较起来是不尽相同的，它十二年才跳一次，每一次都加持所有的众生得到当世的觉醒和心灵的重生。

孜珠神舞是孜珠寺最为隆重的佛门盛事，在每逢鸡年举行法会之时，数以万计的朝圣者不辞跋涉之苦，华服盛装地聚集在这座雪域圣寺，弘宣善法，祈福忏罪，殊情胜景，蔚为壮观。在最近一次即2005年7月举行的《极乐与地狱》法会上，吸引了来自四面八方近两万名信徒参加。几千顶白色的帐篷，从海拔4700米的公路一直泊到4800米的无数车辆，让孜珠寺和周边成为一个大城镇。

神舞剧是根据《桑阿林巴说阎罗十判善恶经》编排的。桑阿林巴是藏传佛教著名的伏藏大师，一生开启多处伏藏，包括密集如来像（密集如来是密宗六大传承体系中主要如来之一）、多部佛经、《孜珠山佛迹录》（此中详细记载了诸佛菩萨和成就者在孜珠山的行迹，包括阿弥陀佛留下的脚印）。《桑阿林巴说阎罗十判善恶经》记载了大师一次中阴游历地狱的体验。后来大师将此经传予孜珠寺，并嘱托将其以神舞的形式表现出来，用于渡化众生。

神舞“极乐与地狱”以“阎罗十判”为主轴，展示了善恶因果报应的规律。全剧共十幕，由修行深厚的僧侣们表演。剧情表现了阎罗王对善恶上师、善恶僧人、善恶官员、善恶平民、善恶女性共十人的罪福审判，发人深省地揭示出“极乐与地狱”的选择取决于如何取舍善恶的道理，提示了人们通过所积累的业力，善入善道，恶入恶道。

阎罗无情：判伪上师在地狱的铜釜中煮上几亿年，判恶僧去阿鼻地狱，判贪官去地狱滚烫的铁房，判恶霸受地狱九亿劫难，判坏女人永堕地狱。阁罗为善：判具格上师去普贤如来王的国度实现宏愿，判善僧去真巴南喀大师的汇供地深造修行，判清官来世再为人身，判良民得见极乐佛法，判好女人得度母加持。一场庄严的善恶审判，从宗教人物到黎民百姓，区区十人，却判尽了世间众生。

神舞的表演需要半个多月的时间，念经十多天，经过诸多的祈祷、消业、祈福、超度等内容作为铺垫，直到最后一天才进入跳神舞的表演。随着法号齐鸣，僧人头戴阎罗王的面具扮演阎罗王，身披宝石和明镜装饰的黑衣，手持众生业力的匦板，从幕帘后踱布而去；跟着的是狮面大臣，手持分辨善恶的宝镜；右下方是牛面大臣，手持算盘和《功过簿》；阎罗王左边是猴面大臣，手持善恶称；左下方是猪面大臣，手持计数善恶的黑白石子；还有不同面相的狱卒，各持令人生畏的刑具。

阎罗王面有怒色，眼如铜铃。众当神明庄严入座，一场有关于善恶的审判就开始了。虽然是一个严肃的主题，但表演的方式却十分的活泼生动，特别是混身涂满油彩，头戴各式面具的狱卒拉着恶人去地狱，送走善人去极乐世界。他们吹着尖锐的口哨，手舞足蹈，奔波不息，忙着不亦乐乎。场中有善恶二神，各扮黑白两色的衣饰和面具，分别代表着白衣善性与黑衣恶性。它们之间的滑稽争斗，使孜珠神舞暂时脱离了宗教的外衣，成为一部雅俗共赏的戏剧。

神舞清楚的表达了现实生活中的地狱与极乐，面对每一件事情的判断，面对每一个问题的选择，人性中的善恶都在争斗。善即极乐，恶即地狱，存善或存恶，决定了你现在生活的舒适与否——是极乐还是地狱。当然，最后每一个灵魂都要面对最终的审判。无论何种身份和地位，猴面大臣的善恶称与猪面大臣的黑白石会得出一个公平与郑重的结果。恶人被拉入地狱，善人被送往极乐。每当这个时候，白衣善性都会摇着转经筒走到观众中间，念诵苯教八字真言，同情恶人，随喜善人，顷刻之间，数万人都跟着念诵起来，震撼山谷的苯教八字真言在雪山与蓝天之间萦绕。相信每一位亲临现场的观众，都会感到无比的震动。这是宗教的力量，也是文化的奇迹，信徒们也由此得到无比殊胜的加持与全新的领悟。

世间一切无非善恶，善即极乐、恶即地狱。苯教传承数千年的神舞，传达的其实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道理。“神舞使我们发觉，无论今生与来世可以坦然的面对自己和他人。没有自责和内心的恐惧便是极乐，内心的邪念与不可示人的自我折磨就是黑暗的地狱。” 孜珠寺丁真祖普俄色活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