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盟在多重危机中挣扎

◎ 沈孝泉



欧盟在多重危机中挣扎

◎ 沈孝泉

“如果我想给欧洲打电话，该打给谁呢？”时任美国国务卿基辛格在20世纪70年代抛出的这个问题，2014年12月1日又有了新答案。这一天，67岁的范龙佩和欧洲理事会的员工们握手，简短寒暄，一起喝点饮料后，正式卸任欧洲理事会主席一职，波兰前总理图斯克接任。图斯克与欧盟委员会主席容克、欧盟外交和安全政策高级代表莫盖里尼一起，成为《里斯本条约》生效后欧盟政治舞台上的第二代领导人。

尽管新一届欧盟领导班子中有诸多新面孔，但他们面对的还是令人头疼的“老”问题：持续低迷的经济形势、欧洲内部的认同问题以及乌克兰危机等。这些问题考验着欧洲人的智慧，也影响着欧洲一体化的未来走向。

一、经济前景黯淡

21世纪以来，欧盟在推进经济一体化方面取得了巨大成就，2004年，波兰、捷克、斯洛伐克等10国加入欧盟，欧盟从15国扩大到25国。随着2007年罗马尼亚和保加利亚、2013年克罗地亚相继加入，成员国增至28国，欧盟人口达5.05亿。欧盟已经成为世界最大的经济体。2012年经济总量达到17.5万亿美元，比美国高出1.9万亿美元，是我国的2倍多。金融危机引发的2009年大衰退成为欧盟经济增长的转折点，此后，欧盟增长速度处于发达经济体平均增速之下。

当前，欧盟经济复苏进程缓慢脆弱，持续一年多的复苏步伐出现停滞，特别是德、法、意等核心国经济增长低迷，前景堪忧。究其原因，既有欧债危机后遗症影响、欧盟成员国政府难以通过财政政策刺激经济复苏等宏观政策因素，也有欧盟失业率居高不下、企业和消费者信心不足等微观方面的因素。

失业率居高不下是欧盟的一个痼疾。欧盟委员会2015年1月公布的数据显示，2014年11月，欧盟28国平均失业率为10%，年轻人的失业率为21.9%。而西班牙、希腊两国平均失业率达25%左右，青年失业率则高达50%。如此高的失业率，对欧盟民众的生活造成越来越严重的影响，引起社会不满情绪积聚。庞大的失业大军意味着消费者整体收入下降和消费意愿下降，直接影响到欧盟市场的消费需求，最终导致企业信心受挫，不愿投资，拖累经济复苏。

然而，欧盟各成员国之间对经济治理重点的选择争论不休。法国、意大利等国家主张，为了解决危机，必须增加开支和投资，通过投入更多资金来刺激经济增长。德国却认为，当务之急是紧缩财政，对经济进行结构性改革，最终达到促进增长的目的。虽然欧盟峰会推出了欧盟委员会主席容克制定的3000亿欧元的经济刺激计划，但是，不太可能在短期内解决欧元区错综复杂的问题。

考虑到欧元区经济面临的诸多风险，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发出警告说，“欧元区有40%概率陷入金融危机爆发以来的第三次衰退”。

二、认同危机凸显

由于欧盟同各成员国政策主张分歧不断，因而欧盟“认同危机”问题凸显出来。法国《解放报》发表了一篇题为《成员国反讼布鲁塞尔》的文章，披露了法国、意大利等国政府质疑欧盟委员会在预算主权上的过度干预。文章写道：“没有制约、没有规则、没有团结的联盟，何谈新欧洲梦？”

拔河 王晓莹 画

2014年9月18日，关于苏格兰独立的公投在这一天举行，欧洲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结果。无论对英国，还是对欧洲来说，这都是一个严峻和重大的历史时刻。如果独立派获胜，那么自1707年由苏格兰和英格兰合并而成的大不列颠王国以及自1801年 成立的大不列颠及爱尔兰联合王国将宣告解体。英国一旦解体，这对欧盟来说是一次重大的政治挫折。更何况，独立运动和分离主义倾向在欧盟成员国中绝非个别现象（如西班牙的加泰罗尼亚问题等），其多米诺骨牌效应不可忽视。所幸的是，独立派在苏格兰公投中宣告失败，英国最终免遭分裂。但是，“苏格兰阴影”依然笼罩在欧洲的上空。

英国首相卡梅伦摆脱了苏格兰独立危机，他自己却又向欧盟发出威胁，扬言要在2017年底举行公投决定英国是否留在欧盟之内。这反映了英国的“欧洲怀疑派”势力之强大和顽固。在分离主义盛行的情况下，欧盟内部的离心力增强而凝聚力下降已是不争的事实。未来的欧洲一体化步履艰难。

三、欧洲处境尴尬

长期以来，欧洲始终维持着二战后的安全格局，尽管经历过冷战东西方对峙，但是总体上看，欧洲基本上保持了战后的和平，确保了国家主权不可侵犯性，即不能通过使用武力来改变国家边界。乌克兰危机在这两个方面都颠覆了二战后的基本态势。欧洲最为焦虑的是乌克兰的分裂和克里米亚的易手，最为揪心的是眼看乌克兰战火不断却无能为力。过去常说“欧洲无战事”，但在2014年，战火纷飞的乌克兰同长期战乱的伊拉克并列成为两大国际冲突热点。

面对乌克兰危机，欧洲明显缺少同俄罗斯对抗的实力，因此美国“重返欧洲”提上日程。北约加紧排兵布阵和美国推行不断强化的制裁措施，使得西方同俄罗斯的对抗日益升级，媒体惊呼，欧洲陷入新的冷战。夹在美俄之间的欧洲处境尴尬，欧洲虽然反对俄罗斯的所作所为，但是依然寄希望于俄罗斯参与乌克兰危机的政治解决。对欧洲而言，扑灭乌克兰战火才是欧洲安全的诉求，而不是与俄罗斯为敌。美国的做法无疑把欧洲推向了同俄罗斯全面对抗的第一线。在制裁问题上，既要与美国一致共同对敌，又要顾及自身的经济利益和安全利益免遭危害，再加上“新欧洲”站在美国一边向“老欧洲”施加压力，欧盟可谓进退失据、左右为难。

今天的欧洲面临着这样的严酷现实：传统安全格局已经打破，像冷战时期那样，欧洲再一次被推向西方同俄罗斯全面冲突的前沿。这和冷战结束后欧洲的安全设想背道而驰。欧洲担忧的是，美国“重返欧洲”能否提供可靠的安全保障，而自身的独立防务建设尚属纸上谈兵，甚至一个共同的外交安全政策都难以制定。另外，自顾不暇的欧洲还忍受着总体实力下降、经济复苏遥遥无期的煎熬。因此，欧洲今后在国际事务中的影响力将不可避免地受到限制和削弱。

（作者为新华社世界问题研究中心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