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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肤上的乡愁

2014-07-26林东林

爱你 2014年9期
关键词:沙土汁液手掌

◎ 林东林

皮肤上的乡愁

◎ 林东林

记得有一次,我到宁波,和一个朋友去看天一阁。那应该是民国年间或者更早一些时候的房子,基本都是私宅,上面有宁波市的文物保护单位标志,被油漆刷上了大大的“拆”字。

我自顾自地惋惜,在巷子里、院子里拍了很多张照片,唯恐有什么景致被漏掉。

朋友却很少拍照,她会摸一摸那些斑驳脱落的墙壁,会摘一些荒草的穗子和果实。后来她问我:“你为什么不摸一摸它们呢?拍照是没用的,仍然是隔了一层,只有触摸到它们的温度和纹理,感觉到它们的萧瑟和荣枯,那一刻你才是真正和它们在一起的。”我突然一怔:是啊,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用眼睛观察多过真正的触摸呢?我的手什么时候藏起来了呢?

小时候到树林里去,我会用手摸那些干枯、生涩的树皮,摸那些疙疙瘩瘩的树钉,那种树皮、树钉的坑坑洼洼和粗糙的纹理,会把手掌划得涩涩的、辣辣的,但很有质感。我还会在碧绿的苔藓上,摸那种阳光照在上面散发出的绒绒的温暖,会摘一片树叶把它揉碎,看着它的绿色汁液染满手掌,感受那种汁液的清爽、淡淡的冷以及它散发出的气味。

记得那片树林里还有一片沙土,跟别处的土质不一样的是它没有黏性,也就没有土块,都是那种细细的像沙粒一样的土壤。哪家建房子没有细沙了,可以挖一车代替使用。那种沙土握在手掌里,有一种细软、温润的感觉。傍晚,沙土里还有太阳的余温,我经常赤裸着上身,只穿一条短裤卧在沙土里,细细的沙土覆盖在皮肤上,一点一点地传递着热量。直到沙土慢慢冷去,我才恋恋不舍地把身子拉出来,在夜色中穿着沙土的温度回家去。

很多次,我赤脚走在草地里或者树林中,有时候脚底被槐树的葛针扎到,有时候被路上的碎玻璃划到,或者被树根绊到。我就停下来坐在地上,把葛针或者玻璃从脚底板里拔出来。拔不出来的就回到家,用绣花针的针尖挑出来。疼痛是难免的,但是你能感觉到那种丝丝连心的疼的状态,会感受到皮肤的紧绷和收缩,那是一种疼痛的经验。

在我们小的时候,人和人的身体接触是频繁的。例如,老师会握着你的手写字,那写下的每个字都带着老师的体温。然而,长大之后,个人的独立意识渐渐地把这些排斥在外。

世间的各种交际礼仪让我们成为一个个单独的个体,掌握着精准的、隐私的法则,小心翼翼地和别人接触。人与人之间,握手似乎成为最简单的、最平常的一种身体接触。但是在我们心底,其实最缺少的、最怀念的,还是小时候皮肤直接感受到的每个人的温度。

(摘自《身体的乡愁》译林出版社 图/连国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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