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20世纪末爱情文学情欲写实的特征

摘 要：爱情作为人类生命和文学中永恒的主题，充溢了整个历史。如果说20世纪前期的中国是爱的觉醒年代，那么20世纪末期则成了爱的空前爆发阶段。在这个时期，爱情主题已不仅仅停留在情爱关系的叙事上，作家已经深入到情爱的私处——性。本文将就这一时期爱情文学的情欲写实特征方面做出分析。

关键词：20世纪末;爱情文学;情欲写实

爱情应包括灵与肉两个方面，作为对爱情折射的爱情文学当然也不会例外。纵观新时期爱情文学，我们不难看到20世纪80年代初的《挑战》中即开始有了性爱描写，到80年代中后期，性爱主题在我国文坛从探索实验走向了崛起，正式开启了中国爱情文学新的篇章。进入90年代，市场经济席卷各个领域，中国人的精神生活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欲望开始发言。在这个时期，情爱关系的叙事已经不再是爱情文学的主题，作家已经深入到情爱的私处——性。一部《废都》，一部《白鹿原》开启了性是主角的小说时代；陈染和林白的私人写作从女性的精神世界入手，从不敢言说身体到开始身体的言说；90年代中后期舆论哗然的“美女作家”们、木子美、竹影青瞳的网络写作以及“妓女写作”，这一次次的情爱主题变奏代表了作家们向传统爱情文学一次又一次的巨大冲击。那么，在这一情欲写实大潮下爱情文学体现出了哪些明显的特征呢？

情欲的压抑

20世纪60年代以来在欧美爆发的“性革命”几乎影响了整个人类的两性生活，自然极大地影响了文学艺术。对爱情的极端崇拜、对性的幸福追求等的认知，都是这个时代西方社会最为关注的话题，它们同样也成为后来开放之后中国人最为关注的社会主题。但20世纪80年代的中国仍在这种性的困惑中挣扎。在80年代中期张贤亮的《男人的一半是女人》中，作家将“爱情理想”中必不可缺的“性”“直接与公共生活领域政治激情、文化承担相挂钩”,掀起了对“爱情理想”中性描写的热潮，这也多少具有了突破“性禁区”的独特价值。

《男人的一半是女人》叙述了男主人公章永璘性功能从丧失到恢复的故事，这位文化大革命下的牺牲者，年轻岁月几乎是在劳改营中度过，难以摆脱饥饿、苦难与挣扎的困惑。39岁那年，他遇到了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黄香久，对女人的渴望、期待、好奇，在顿时忽然化成了真实，爱情触手可及。悲哀的是时代的悲剧给他的压抑，导致新婚之夜章永璘在多情豪迈的妻子面前，失去了自己的独立，失去了他男人的尊严，他退缩、无助，奋力却徒劳无功。面对妻子的出轨，羞辱、不甘、自卑……种种情绪在章永璘的心中不断纠结，不断扩大，愤怒的情感渐渐蕴积成一股大洪流，突然爆发，他终于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男人，不再是在男女性事上无能的废物。但他再也无法原谅香久曾经的背叛……

张贤亮用浪漫与写实手法交织，将刻骨铭心的伤痛转化成为普遍的人性体会，完整地描述了主人公性压抑、性苦闷、性的搏斗和再生这一人生性体验的全过程，是一部关注性爱意义的主题小说，标志着新时期文学家们在爱情主题方面笔触已正面从性的社会关系、伦理道德关系层面延伸到性心理、性行为的心理、生理层面。

情欲的张扬

80年代中后期，性爱小说潮基本形成，大批作家在这股大潮下进军性爱文学漠地，这一时期涌现的《小城之恋》、《岗上的世纪》、《玫瑰门》、《白涡》、《伏羲伏羲》等作品，把这种以性心理、性行为作为直接审美对象的描写推向了沸沸扬扬的地步。90年代蜂拥而来的《废都》、《白鹿原》、《最后一个匈奴》、《骚土》、《苦界》、《无雨之城》等一系列小说不约而同地将性描写的笔触伸向了人的隐秘世界，而且由抽象审美的虚写发展为具体细微的实写，甚至是傲视式地撕开来写，将性之美描写的大潮迅速推上了巅峰。

王安忆的“三恋”应该说是这一时期不可多得的力作之一，其中《小城之恋》生动描写了一种孤立处境中的男女关系。两个少年，生活、观念几乎是赤裸裸本体的相逢了，他们之间能有如何的关系？性，便凸现出来，成为了关系的惟一形式和内容。作品再现了文明社会中人的自然本性和伦理观念的碰撞，写出了蒙昧的压抑中畸形的两性关系。小说写道：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和“她”心里似乎都揣着一头不安分的小鹿，虽然彼此的心灵没有碰撞，也没有闪现过爱的火花，不过性的本能却冲开了理智的防线，“他”和“她”终于相互占有了对方。作者以女性作家的特有的艺术敏感真实地描绘了他们偷食禁果后的心理感受，“这一夜是出奇的幸福，经过激动的抚摸和摩擦的身体，是那么幸福的疲乏，骄傲地懒惰着……真恨不得将这幸福告诉每一个人，让每一个人都来嫉妒他们。可又不得不将幸福牢牢地圈在心里，不可泄漏一点一滴，因为这全是罪孽，尽管她什么也不懂，可却懂得这是犯罪”。作品深入到了人物内心世界最隐秘的角落，提示了情欲所酿制的生命难题和永恒困境。作者在“他”和“她”的性爱中抒写了一种人类欲望的原始生命力以及这种原始本能推动下的性爱与当时社会伦理道德规范之间的矛盾。

与小说的直白描写相比，一贯以含蓄著称的诗歌此时也用露骨的语言表现情欲写实的激情。性的成分越来越多地占据了爱情诗的空间。“我是瓜熟蒂落的女人/颠鸾倒凤，如此等等”；“那只手瘦骨嶙峋/要把女性的浑圆捏成棱角/覆手为云翻手为雨……/要把阳光聚于五指/在女人的洞穴里浇铸钟乳石/转手为乾扭手为坤”。从这种抛开传统道德层面的对女性私人生活空间，对女性身体、性意识的关注与描写可以看出，性已完全进入了爱情诗的写作，并已经完全超越了几千年传统爱情诗的写作。

情欲的不幸

“一个连性都不幸的人，谈何幸福；一个连性都不幸的民族，谈何精神”曾明在小说《突然有一天》中的这一段文字引发了新时代对于性爱问题的深沉思考，并把性看作一个人幸福及至一个民族精神强健不可忽视的因素之一，并尝试提示了两者之间的必然联系。“食色，性也”，那么性真是个人幸福的决定因素吗？大自然给予了我们人类性的功能和权利，而这种功能确实可以给人类带来生活中最高的个体享受和对于生命本身的最辉煌的感受。因而人类也总是渴望从性的实现和体验过程中得到应该得到的那份幸福，性生活的健全也无疑是人生整体健全的一个重要方面。但现实生活中性往往给人们带来了最大的不幸。

曹明霞的《阳光下的阳台》表现了一个单身女性对家、对性的渴求。作品中女主人公因为自己的事业而忽略了家庭，失去了丈夫之后，虽然事业上是一帆风顺，甚至往楼上扛面搬米换煤气罐这样的事情也能自己应付，但人的生命底层那种原始冲动使她极力寻找自然欲求能够得到合理实现的方式和途径，寻找自己人生幸福最终得以实现的最适当的两性构成。但不幸的是直到最后她也未能真正找到属于自己的理想归宿。作品以这种严肃的主题表现了人的灵与肉之间无法解脱的内在冲突。作家曹明霞是写作女性困境的高手，她从女性立场出发，直接将笔锋逼向人自然本性中最隐秘而又最根本的需要，完全从形而下的现实意义上正面探讨性问题给人造成的精神困扰和生命躁动。

此外这一时期诸如描写性创伤的《最后时刻》，探讨性在婚姻中地位的新婚恋题材小说《倘若再相逢》，再现性灾难的《酸雨》以及表现性颓废、性困惑、性苦闷的《上海宝贝》、《饥饿的女儿》等一系列作品无一不从某种层面表现出性的不幸这一主题。

惊世骇俗的性爱文学大潮引起评论界一片褒贬之声，爱情文学掀起了昔日神秘莫测的面纱，引发了人们在观念上、习惯上的一次颇具震撼力的大变革。这种情欲写实的爱情文学无论在思想上还是艺术上都达到了新的高度，从揭露封建伦理观念对人性扼杀的方面看，不只是抨击了性爱问题的陈规陋习，更深入挖掘到了民族传统意识、传统文化观念对人心灵的扭曲，开启了我国新时期爱情小说的新篇章。

参考文献:

[1]何西来：新时期文学思潮论[M].江苏文艺出版社.1985

[2]周晓琳 刘玉平：伦理王国中的夏娃[M].成都科技大学出版社.1993

[3]弗洛伊德：性爱与文明[M] .安徽文艺出版社.1987

[4]刘小枫：现代性社会理论绪论[M] .上海三联书店.1998

[5]江晓原：性张力下的中国人[M] .上海人民出版社.1995

作者简介：唐艺 （1979.3-）, 女，南充人，南充职业技术学院教师，研究方向为古典诗词、当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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