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的板鸭

张琴

我的家乡无为是一座小城，因为出产味道鲜美的板鸭而出名。

家里兄妹多，唯一的经济来源是爸爸在工厂打工挣的钱。偶尔买一次板鸭，全家的孩子就跟过年似的，又蹦又跳。笑声欢呼声总是引来隔壁的春妮。

春妮很可怜，一出生就被她的亲生父母抛弃了。有好心人想收养，但大家都穷，而且收养手续复杂，所以又几次被抛弃。现在是我们的邻居李婶收留了她。李婶一辈子没有找伴，所以把春妮看得比亲生女儿还要亲。无奈一个女人光靠种地做针线活养活女儿能有多宽裕呢？吃饱穿暖已经很不简单了。

我们农村从来不关家门，春妮常到我们家蹭吃蹭喝，但是板鸭可是奢侈物啊，春妮的到来自然遭到我们兄妹的白眼，而母亲总是笑眯眯地摸摸春妮的头说：“小丫头，你来啦。”然后挑出最鲜最嫩最好的几块，搛到她碗里。看着一个邻家小丫头吃的比我们还多还好，我们几兄妹自然愤愤不平。面对我们的不友善，春妮总是讪讪地讨好我们，试图把碗里的板鸭给我们，不等我们表示要不要，母亲总是说：“你吃你吃！下次我再给他们买！”这个下一次天知道要多久！

有一次，春妮再次挤进我们家的时候，我们兄妹一齐对她唱“爸妈不要的孩子是个宝”。看春妮捂着脸哭泣，我们的心底升腾出一丝快意。母亲第一次发了火，让我们在小院站成一排，拿细细的藤条抽打我们，“让你们长长记性！”那个疼哟，至今难忘！

虽然每次都是浅浅的一小碟板鸭，数都能数得过来，但我们总是吃得满心欢喜，现在仍记得那种唇齿留香的感觉。只是那时我们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吃板鸭的时候，妈妈总说自己不爱吃。长大后回家和父母相聚，无意中与妈妈谈论起这件事，妈妈微笑不语，倒是坐在一旁的爸爸嗔怪道：“还好意思说！你们兄妹那么贪吃，连块板鸭皮也没给你妈留。”刹那间，我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赶紧把头埋进妈妈的怀里。妈妈轻拍我的头，“多大？还撒娇！”

端午节，春妮来到我家，给我父母带来整整一只板鸭。吃饭时，我和哥哥还有春妮同时把筷子伸向鸭腿，哥哥让我，我让春妮，春妮把鸭腿搛到妈妈的碗里。大家都笑了。笑声中妈妈又把鸭腿搛给最小的侄儿。看着妈妈满足的笑容，看着小侄狼吞虎咽的馋样，我和两个哥哥眼睛都湿湿的。

如今，仍在无为乡下的春妮每年总要来看母亲三五次，每次都要带上一只鲜美的无为板鸭，她说是母亲的板鸭温暖了她贫苦自卑的童年。

插图/蝈菓猫

发稿/小静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