罂粟花开(之六)
2014-07-24◆王华
◆ 王 华
罂粟花开(之六)
◆ 王 华
第六章 乱伦
1
被子被掀开了,一个全身赤裸的女子迷茫地睁开双眼。
这女子生得很是姣好,肤若凝脂,体型凹凸有致,最迷人是那双美丽的蓝色双眸,如同宝石般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芒。
等等,蓝色的双眸!
“你是谁?!”
两声惊呼同时响起,发自贾玉和贾鑫。两个人都认为掀开被子应该看见的人是徐若雪,但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徐若雪,而是一个外国女人。
赤身裸体地暴露在众人面前,女子一点都不窘迫,反而冲着贾鑫飞了个媚眼。“Darling,这两个人是谁?”女子懒洋洋地问韩志邦。
韩志邦笑嘻嘻地走上前来,揽住女子的肩膀:“是我的好朋友。”
女子掠了掠长发,风情万种地注视着贾鑫:“真帅啊!我喜欢你。”
贾鑫铁青着脸,拂袖而去。贾玉却心乱如麻,怎么不是徐若雪?刚才明明把徐若雪扶进房间,只不过去找了一个贾鑫,房间里的人居然就换了。
目光落在韩志邦脸上,韩志邦做了一个V字形手势,笑道:“忘记告诉你了,我最讨厌被女人摆布,一向是由我来摆布女人的,就算是美女也不例外。”
贾玉紧紧地咬着嘴唇,咬得嘴唇都快流出血来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输得如此之惨,几乎就是一败涂地。“徐若雪呢?”这四个字是由她的牙缝中挤出来的。
韩志邦笑道:“应该已经到家了吧!”
贾玉不再说什么,转身冲出房间。
酒店门口,贾鑫正在吸烟,贾玉有些惴惴不安地走到贾鑫身边,轻声道:“哥,我真的看见徐若雪和他进了房间。”
贾鑫侧头看着她,贾玉心里一跳,这一刻,贾鑫看着她的眼神竟是如此陌生,她还从来不曾在哥哥的眼中看到这样的目光。
他用力掐熄了烟头,完全不顾烟头那一点火将手指烫出了一抹青烟。“小玉,我太了解你了。”
贾玉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是的,这个世界上再也没人比哥哥更了解她。但是,即便是贾鑫也不能真的了解贾玉。
“你想陷害阿雪对吗?是你设的计,让韩志邦强暴阿雪?”
“强暴”这个词刺激了贾玉一下,恍惚间,她似乎回到了久远的过去。
“以后不要再这样做,如果我知道你害阿雪,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贾鑫一字一句地道。
贾玉悲哀地抬起头,有生以来,贾鑫第一次用这么重的语气和她说话,却是为了另一个女人。“哥哥,你不爱我了吗?”她喃喃自语。
“我爱你,所以我更不愿意看见你做这样的事,你明白吗?今天的事我不会告诉阿雪,因为我不希望她恨你,你也要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害阿雪!”
贾玉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目送着贾鑫离开,她的耳边仍然回响着贾鑫的话:你明白吗?她不明白。只不过她不明白的是,徐若雪是怎样迷住了贾鑫的心窍。她怔怔地发呆,她可不是那么容易就放弃的人。贾鑫和徐若雪还没有结婚,她仍然有机会阻止他们。
2
次日,徐若雪仍然觉得头疼欲裂。昨天晚上,贾玉劝她喝了太多的酒,她原本就不是善饮的人,平时又相当有节制,还不曾喝得如此醉过。
自己都有些不明白,虽说酒量差,却不至于差到这种地步,醉得迷迷糊糊的。她却不知道,贾玉是用几种酒掺在一起让她喝的。贾玉自己是有酗酒的恶习,酒量这东西,虽说有先天的因素,但后天不断练习是关键。贾玉的酒量极佳,这许多年来,几乎就不曾被人灌醉。她想灌醉徐若雪,实在是轻而易举的。
只不过,酒醉尚有三分醒。
徐若雪总觉得喝醉了以后,似乎见到了韩志邦,且韩志邦还亲了她。
今天早上张妈说是一辆出租车把她送回来的,到了家门口,出租车司机按了门铃,张妈出去把她扶了进来。
张妈满脸担心地说:“小姐,你怎么能醉成那个样子呢?幸好那个出租车司机是好人,万一是坏人可怎么好?”
她自己也有些后怕,照道理说她喝醉了,贾玉应该把她送回来才对,居然只是把她送上了出租车。不过她却只是笑着向张妈撒娇:“我这不是好好的?”
就像是要解答她的疑问一样,中午时分,韩志邦的电话来了。
“阿雪,你觉得好点了吗?”
徐若雪有些意外:“你怎么这么问?难道我昨天晚上真的见过你?”
韩志邦戏谑地笑了:“你这丫头被人卖了还会帮人数钱吧?昨天晚上幸好是我,若是别人的话,你就清白不保了。”
徐若雪呆了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韩志邦的语声变得严肃起来:“贾玉这个人,你和她很熟吗?”
“当然熟了,好几年的好姐妹了。”
“好姐妹?”韩志邦嘲讽地一笑:“就是你的好姐妹出卖了你。”他将昨天的事大略说了一遍,“阿雪,你可要小心啊,这个女人不简单。我也算是在花丛中打滚的人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有心机的女人。你和她比太单纯了。”
徐若雪沉默了好久,向韩志邦道了谢。挂断电话,她不由得陷入沉思。贾玉这么做,到底是出于什么居心?难道就像是她对韩志邦所说的,妹妹对哥哥那种由小到大独占的爱,容不得另一个女人插足?
但兄妹之爱,真会如此霸道吗?此时的她,还不敢向更深一层去想。许久以后,当她知道真相之时,种种迹象原来早便摆在眼前,只是她拒绝去看,拒绝去想,虽说有许多蛛丝马迹,她却视若无睹。
房间的门被推开了,贾玉脸色有些苍白地走进来。
徐若雪静静地看着她,韩志邦刚才对她们两人的评价她都听在耳中,她不是那种容不得别人说自己缺点的女子,事实上,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太单纯。她决定不动声色,看贾玉有何表示。她居然还强迫自己露出了一个微笑,如同往常一样地打招呼:“一起去吃午饭吗?”
贾玉坐下来,没回答她的问题,沉默了一会儿,徐若雪忽然听见她的啜泣声。徐若雪一怔,走过去抬起她的脸,只见贾玉泪流满面,她不由皱起眉:“你怎么了?”
贾玉一把抱住她,把脸埋在她的怀中,放声痛哭起来:“阿雪,我对不起你。”
徐若雪呆了呆,她原本是想看贾玉的反应,想不到她先哭上了。她最受不了别人哭,原本对贾玉怨恨的心情不由就减轻了许多,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什么事,你说给我听。”
“我,我,我鬼迷心窍,我想拆散你和我哥。”说完这句话,贾玉哭得更加悲伤。
徐若雪沉默了一会儿,她终究不是一个心机深沉的女子,见贾玉哭得这么悲伤,居然忘记继续伪装自己完全不知情,只是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这样一问,贾玉立刻便知道她已经知道昨天晚上的事了。贾玉暗暗庆幸,虽然贾鑫答应她不会告诉徐若雪,但韩志邦却一定会说。她现在已经有些了解韩志邦了,这个男人虽然个子不高,个性却是不羁的。你让他往东,他却偏偏要往西,而且他见过的女孩子多,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被控制的。
她早就猜测韩志邦会告诉徐若雪昨晚的事,果然不出所料。
她拿过一张纸巾用力擤了擤鼻涕:“我怕你把我哥抢走。”
徐若雪叹了口气:“你怎么能那么想呢?你只是多了一个嫂子,却不是少个哥哥。”
“你不知道,我爸常年在外面打工,一年也就回家一两次。我从小就是跟着我哥长大的,有人欺负我,我哥哥就会帮我出头。到了湖西市,又只有我和我哥两个人,你看到了,我下班晚了,我哥都会来接我。我知道我自私,要是我哥的女朋友是个差点的人,我还不会那么在乎。但是阿雪,你那么优秀,长得漂亮,又有学识,人缘好,个性又那么温柔。和你一比,别的女孩子都黯然失色。我真的怕我哥和你结婚以后,就再也不会照顾我了。”
她在自怨自艾的时候,顺便把徐若雪好好地夸奖了一番,大凡女子都是喜欢听别人称赞自己的,更何况是一个和自己不相伯仲的美女。徐若雪原本对贾玉怨恨的心,很快便消散殆尽。想到她所说的一切,也确实并非虚言,贾鑫自从和她谈恋爱后,晚上就不再去接贾玉。而在此之前,贾玉下班晚了,贾鑫都会亲自去接她的。
她虽然没有哥哥,却也从一些影视作品里看到过妹妹对哥哥的依恋,以为贾玉也是出于这种感情,只是做得有些出格了。
她道:“你真的想太多了,以后我和你哥结婚了,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会疼你爱你,把你当成我自己的妹妹,你不会没人照顾的,你哥和我都会照顾你。”
贾玉满脸感动地抱住她:“你不怪我吗?今天我想起我做的事,自己都恨死自己了。”
徐若雪耸耸肩:“本来是有些怪你的,幸好韩志邦是个好人,我又没出什么事,所以现在也不怪你了。”
贾玉不放心地又问了一遍:“你是真的不怪我,还是只是安慰我?”
徐若雪拿起纸巾帮她擦着脸:“我怎么会怪你?就算没你哥哥,我们也是最好的好姐妹,你心里想什么,完全可以直接告诉我。你看你,哭得脸都花了,等下怎么录节目?”
贾玉终于破涕为笑:“你不怪我就好了,要是你不原谅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走出徐若雪的房间,刚才还满脸悲伤的贾玉脸中掠过一抹得色。她太了解徐若雪了,以徐若雪的个性,只要在她面前大哭一场,一定会得到原谅。这个女子太单纯,根本就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3
郑睿轩拿起电话,电话里传来小张的声音。小张是专门负责化验及鉴证的人员,王铭的血液鉴定就是由他来做的。
照道理说郑睿轩已经离开了公安局,鉴定结果也不应该再传给他看了。但小张与郑睿轩之间的私交一向很好,这次是大着胆子违反纪律,将鉴定结果透露给郑睿轩。
在王铭的血液中含有一种精神科药物,这种药物通常是用于治疗精神抑郁,服药的人会因之变得兴奋起来。
据郑睿轩所知,王铭没有抑郁症,也从来没看过精神科,他不可能会吃这种药,因而这种药必然是有人放在他的食物中的。
看着小张发过来的传真,郑睿轩有一阵恍惚,终于证明了王铭的死并非是单纯的自杀。一个喝醉酒的,又服用了精神科药物的人,很可能在精神亢奋之下做出一些过激的行为。在王铭的食物中下药的那个人,就算不曾预料到他会自杀,其用心也必然是险恶的。
他再次想到了贾玉,能够接触王铭并且在他的食物中下药,贾玉自然是第一怀疑对象。何况,那天晚上,最后一个见到王铭的人也是贾玉。
只是……一个女子,就要结婚了,难道真的会在未婚夫的食物中下药吗?如果真是她做的,她又为何要这样做?
当然,也不排除其他人下药的可能性,毕竟能接触到王铭饮食的,也并非只有贾玉一个人。
郑睿轩决定由这种精神科药物入手,查出药的来源。这种药并不常见,只有精神科的医生才能开出来。他走遍了全市所有拥有精神科的医院,向每位精神科医生进行查证,每个人开出的药都有明确记录,来龙去脉清清楚楚。所有的病人都和王铭贾玉没有任何交集,甚至连王铭身边的人都没有亲戚朋友开过这种药。如果这药不是由本市的医院开出来的,而是由外地的医院开出来的,那就更难以查访了。
郑睿轩有些一筹莫展,总算有了一点线索,但这线索却立刻就断了。
郑睿轩第一次感觉到挫败,凶手太狡猾了,用如此曲折的方式令一个人自杀,这个凶手必然是心思缜密且拥有一定的医学常识。
此时,他忽然接到了韩志邦的电话。他与韩志邦并不相熟,两人不过是点头之交。他知道韩志邦是来自新加坡的巨富之子,在本省投资建设了不小的企业。他自己并非是生意场中的人,对于姐姐的嗜财如命深觉反感,倒令他对于做生意的人都有些敬而远之起来。
韩志邦约他在公司附近的一间咖啡厅见面,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谈谈。
他完全不知道韩志邦能和自己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可说,两人似乎风马牛不相及,完全生存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
他到的时候,韩志邦已经坐在咖啡厅中了。两人略寒暄了两句,韩志邦立刻便转入了正题:“我找你,是为了徐若雪。”
郑睿轩一愕,徐若雪的追悼会刚刚举行不久,他也亲自去参加了。在追悼会上不曾见到贾玉,似乎也不曾见到韩志邦,他并不知道原来韩志邦与徐若雪之间竟是有关系的。
韩志邦略有些凄然地笑笑:“不怕你笑话,我原本是追求过阿雪的,但那时阿雪已经在和贾鑫谈恋爱了。为了得到她,我颇用了一些手段,但阿雪却教会了我,任何手段都及不上真情。在这个年代,像她这样纯真的女孩子还真是少见啊!”
郑睿轩沉默不语,小的时候,他曾经和徐若雪住过一个大院,后来随着徐威的步步高升,徐家便搬出了那个大院。说起来,他与徐若雪应该算是青梅竹马的朋友吧!
“我一直以为,让她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她会得到幸福,但我怎么都没想到,这竟是一条死路。”
郑睿轩不由得蹙起眉:“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难道阿雪的死另有内情?”
韩志邦淡淡地道:“我一直和阿雪保持着联系,明显感觉到她越来越虚弱,直到阿雪死前的那几天,她才告诉我一个秘密,她竟是有毒瘾的。”
郑睿轩大惊:“什么?怎么会这样?”
韩志邦的神情更加忧郁:“我当时的震惊不亚于你,阿雪在我的心中是纯洁如同世外仙子一般的女子,她竟会染上毒瘾。我问她怎么会染上毒瘾的,她没有说,但她却告诉我另一件事。”
“什么事?”郑睿轩有些紧张地握住面前的咖啡杯,他有预感,他将会从韩志邦的口中听到一个可怕的秘密。
韩志邦的声音似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他的脸上布满阴影:“贾鑫和他的妹妹贾玉,两个人兄妹乱伦。”
有一瞬间,郑睿轩感觉到真空。尘世的喧嚣似已远离他,他虽然还坐在咖啡厅中,却似神游物外。两人静静地对视着,也不知过了多久,郑睿轩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贾鑫和贾玉乱伦?!”
韩志邦没说话,只是注视着郑睿轩。郑睿轩知道他所说的一切绝非虚言,脑海中许多碎片慢慢地拼接在一起。他是知道贾玉高三的时候曾经被轮奸的,一个这样的女孩子,被轮奸后,又和哥哥发生了不伦恋情,她如同是一朵被染上污渍的百合花一样,让人不由得扼腕叹惜。
“那天,王铭死的前一天,阿雪在网上和我联系,她说她要告诉王铭实情,她不能让王铭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贾玉结婚。我曾经劝过她不要说,但阿雪却对我说,不能再有人被罂粟所害。”韩志邦一口气说完,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咖啡,似要压抑自己激动的心情。
“罂粟?她是这样说的?”郑睿轩道。
韩志邦用力点了点头:“这是阿雪的原话,她说贾玉是一朵罂粟花,外表美丽,却剧毒无比。”
郑睿轩不由得陷入了沉思,外表美丽却剧毒无比,难道这才是贾玉的本来面目?在他与贾玉接触的过程中,贾玉给他的感觉永远是大方得体,总是知道在什么时候说什么样的话,绝不会令任何人感觉到一丝一毫的不舒服。这样的一个女子,即便不是人见人爱,至少也能赢得大多数人的好感。但越是深入调查,他就越发现,他对贾玉的了解竟是如此肤浅,贾玉如同是一条清可见底的河流,因能见底,便让人误以为很浅,但其实,那水是很深的,深到人若失足落下去,便会遭到灭顶之灾。
按照韩志邦的说法,徐若雪在王铭死前应该与王铭联系过,并将贾玉兄妹乱伦的事告诉王铭,或许这便解释了王铭为何会忽然自杀,只因他无法承受自己深爱的女子竟有如此不堪的情史。但是,若真是如此,王铭血液中的精神科药物又是从何而来?难道他在决定自杀以后,还要再服下精神科的药物令自己变得兴奋起来吗?
“我觉得阿雪的死并不正常,我甚至怀疑她吸毒也是被人陷害的。我听说你一直在调查王铭之死,我请求你,务必将阿雪的死因也调查清楚。阿雪不只是一个人,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快要降生的婴儿,一个将要成为母亲的人,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想象,她会去吸毒。”韩志邦郑重地说。
郑睿轩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会尽我所能去调查,希望令所有死去的人都能瞑目。”
4
与此同时,在省电视台里的贾玉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冷战。
她刚刚录完节目,正在卸妆,卸妆油轻易地洗去脸上的粉彩,于是原本神色奕奕的面颊便渐次苍白。她深知这才是她的本来面目,在岁月的风沙中磨砺,她的面容连同灵魂正在枯萎衰竭。她的皮肤仍然细腻柔滑如同婴儿,既无色斑也无细纹,她的双眸也依然明媚,但她却失去了素面朝天的勇气,妆容似成为一个保护着自己的面具,令她感到安心。
抛下手中的化妆棉,她简单地化了个淡妆,便拨通了哥哥的电话。
王铭已死,徐若雪也死了,这些日子,为了安慰悲伤的哥哥,她一直住在哥哥家中。那个惹人嫌的管家张妈回徐威家去了,现在那栋别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恍惚间,她似又回到了芦花县的岁月,不曾有过以后的那些心机与计算,只是单纯的哥哥与妹妹,单纯的依赖与信任,天地间只有兄妹二人,不必管外面的世界如何,只要有哥哥在,她便可以过着简单轻松的生活。
记忆开始的时候,哥哥已经是一个小学生,她还不过是幼儿园里中班的孩子。每天接送她上下学的并非是妈妈,而是哥哥。后来她读小学了,和哥哥在一间学校,早上哥哥会一直送她到班级门口,晚上则会到班级门口来找她。再后来,哥哥读初中了,她还是小学生,哥哥仍然把她送到学校门口,自己再飞奔着去学校。等到她读初中的时候,哥哥已经是高中生,习惯仍然未变,每天哥哥都如同护花使者一样保护着她。
同学都很羡慕她有这样一个温柔的哥哥,一些情窦初开的女生还曾经央求她捎过情书。
她知道哥哥生得俊美,但一直到高中毕业,哥哥都是和她在一起,不曾与任何女生交往过。她习惯成自然,渐渐地将哥哥当成她一个人的。
她不知别的兄妹如何,至少他们兄妹之间的关系是比情侣还要亲密的。
直到她高三那一年,幻灭缘自于一次体检。
虽然已经过去十年,她却仍然清楚地记得那天的情景。她并非第一次体检,事实上自从进入小学以后,每年学校都会安排一次体检。以前体检完了,报告单就随手塞入书包,反正身体健康,没什么好看的。但那一次,当她的目光落在血型一栏上的时候,她忽然有些不寒而栗。
若她仍然是一个懵懂的女孩子,从来不曾学过遗传学,不知道血型的遗传规律,血型栏上的那个A字根本就不会引起她的太多注意。在过去的一年中,高中生物已经将遗传学的基本原理全部灌输给了学生,其实大多数学生并不认为遗传学和自己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学不学遗传学对自己以后的人生不会有半点影响。贾玉却完全不同,她的人生似乎就是被遗传学改变的。
看着血型栏上的A字,她下意识地想起了哥哥,贾鑫的血型是B型,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兄妹不同血型的比比皆是。但是,她清楚地记得去年在外地打工的父亲回来的时候,正赶上学雷锋日,一家人在街上闲逛,遇到有医生免费为人测血型。全家人便都测了一下,她是A型,哥哥是B型,父亲也是A型,母亲则是O型。怪不得在测完血型后,医生露出了很复杂的表情,现在,她终于明白医生当时心里在想些什么。
根据遗传学的基本原理,A型血的父亲和O型血的母亲是不可能生出B型血的孩子的。
父亲和母亲都没什么文化,顶多就是认识字会点四则运算罢了,他们单纯的头脑中从来没有想过血型与亲子之间的关系,他们的人生在不多的汉字及四则混合运算中便能圆满地度过。而哥哥,到了高中后就没认真地读过书,高中毕业后便进入一家小型的建筑公司里工作了,他也从来不曾注意过血型的差错,这或许是没有知识的好处。许多人都说过,知道得越多就会越痛苦,无知的人才是最幸福的。
她是个好学生,无法漠视这显而易见的诡异血型,如果当时医生没有测错的话,那只能说明哥哥他不是爸爸的儿子!
心中的毒草一旦发芽便无法抑制地疯狂滋长,转眼之间,她的所有思维全都被这件可能关系到母亲声誉的事情所困扰。
那天中午,她如常地回家吃午饭,到家的时候,哥哥还没回来。母亲周文莉正在准备饭菜,看见她回来,立刻笑眯眯地迎上来:“小玉,等你哥哥回来就可以吃饭了。”
她嗯了一声,目光若有所思地紧盯着母亲的脸。虽然已是四十多岁的妇人,也从来没有保养过,却仍然风韵犹存。皮肤在岁月的打磨中变得黯淡无光却仍然细腻嫩滑,眼角淡淡的鱼尾纹反倒平添了一丝沧桑感,身材也只是略显丰满,并未严重走形。母亲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大美人。
因有这层认知,就更加莫名多了一丝说不清的情绪。被她这样盯着看,周文莉有些错愕,失笑道:“小玉,你这是怎么了?干吗盯着妈看?”
“妈,学校让带户口本去,说要登记学籍。”
“我去给你拿。”
“不用,我自己去拿吧!你告诉我放在哪里了。”
“在里屋衣柜的抽屉里放着呢!”周文莉也并没坚持,她走回厨房将饭菜端到堂屋中的餐桌上。
贾玉拉开抽屉,户口本就放在里面。她拿起户口本,略翻了翻,一眼看见户口本下面压着的泛黄结婚证。她悄悄回头看了看,母亲还在堂屋里忙着,虽说看一下父母的结婚证本应该是正大光明的事,但此时她却有做贼心虚的感觉。
将结婚证翻开,在结婚日期一栏中赫赫然写着:1983年3月16日。她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连忙将结婚证放回去。不必看户口本,她也清楚地记得哥哥的生日是1983年8月4日,结婚不到五个月就生下孩子,这个孩子当然是结婚以前就怀上了。
她忽然觉得悲愤莫名,血型不符,生日有问题,哥哥难道不是爸爸的儿子?但如果哥哥不是爸爸的儿子,爸爸没理由不知道,为何还愿意做别人的便宜老爸?
“小玉,你在干吗呢?你哥回来了,快出来吃饭了。”
她默不作声地走回堂屋,贾鑫已经坐在饭桌前。她如常地在哥哥身边坐下,贾鑫立刻露出关爱的笑容:“小玉,今天有没有男生烦你?”
她侧头看了看贾鑫,同母所生,贾鑫是个颇为英俊的年轻人。他比贾玉年长三岁,高中毕业后因没考上像样的学校就没再上学了。贾家并不宽裕,贾福全长年在外打工,周文莉一个人担负起照顾两个孩子的重任。也正因如此,学习不好的贾鑫就决定早点步入社会,为父母分担养家之责。他现在在县里的一家小建筑公司负责采购材料,收入不算高,却也成了家中比较重要的经济来源。全家人的希望都寄托在贾玉的身上。
贾玉不仅生得漂亮,而且乖巧懂事,学习不错,一直是班里前几名,不折不扣的才貌双全令人省心的女孩。由小学起,贾玉就经常向贾鑫抱怨被男生骚扰,小的时候贾鑫会为她出头,教训骚扰她的男生一顿。到贾玉读初中,这种事情便不再发生了。因贾鑫渐渐明白那些骚扰贾玉的男生其实是喜欢她的,而贾玉的抱怨也渐渐变成略带炫耀。兄妹两个的谈话经常是由哪个男生又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来引起她的注意开始。
但今天,贾玉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细心的兄长立刻便感觉到妹妹的不同,对于这个比自己小三岁的妹妹,他是如同呵护精灵一般由心底里深爱着的。“怎么了?怎么那么没精神?”
“嗯。上午检查身体抽了血。”贾玉敷衍着说。
“抽血了?那要多吃点补回来。”贾鑫立刻夹了一块肉放在贾玉的碗里。这在平时是很自然的一个动作,但今天落在贾玉的眼里却莫名其妙地觉得肮脏。
她放下碗,脸有些发青:“我又没说要吃肉,不吃了,什么都吃不下去。”
贾鑫呆了呆,有些失措,不知自己做了什么事引得妹妹不快。兄妹两个本是最亲密的,小的时候吃棒棒糖都是你舔一口,我舔一口,但贾鑫今天却隐隐地感觉到,妹妹看他的眼神竟似变得陌生了。
“我回学校了。”为了避开贾鑫探究的眼神,贾玉抛下一句话就向着门外走去。
才走出家门,看见李春站在对面的电线杆旁,她穿了一件绿色的衣服,眼睛周围也画了绿色的眼影,怎么看都像是一棵绿油油的植物。
贾玉不由得多看了一眼,李春立刻露出讨好的笑容。李春是贾鑫的高中同学,毕业后也没再读书,在县图书馆找了份图书管理员的工作。贾玉知道她一直暗恋哥哥,最近两人经常在一起,看来哥哥已经决定和李春谈恋爱了。只不过,李春的品位一直很古怪,她家境也还可以,但每次见她,总是会被她的穿着打扮吓一跳。
她只看了一眼甚至连个笑容都懒得丢过去,原本她并非如此冷淡的,但自从知道贾鑫可能并非是父亲的亲生儿子起,她便有些恨屋及乌起来。
若哥哥不是父亲的儿子,他的亲生父亲又是谁呢?
这事当然不能去问母亲,而且捉母亲奸夫的事似乎也不该女儿出头。但想到特别宠爱自己的父亲,贾玉就觉得心有不甘。母亲竟是怀着孕嫁给父亲的,父亲这个人又特别老实,说不定明知吃了哑巴亏也不好意思说出来,身为父亲的女儿,她总觉得要弄清这件事。
5
回到学校,朱菁和几个女生正在看一本时尚杂志,女生们讨论得如火如荼,“我喜欢周渝民,我觉得他好帅啊!”
“我还是觉得言承旭更可爱一点,尤其是那种酷酷的眼神,迷死人了。”
贾玉犹豫地看了朱菁一眼,她知道朱菁经常在背后说她坏话,而她也很少愿意搭理这个暴发户的女儿。但朱菁的妈妈年轻时就认识自己的妈妈,说不定从她那里能打听出点什么。
她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叫了一声:“朱菁,你能过来一下吗?我有点事想问你。”
朱菁抬头看了她一眼,酸溜溜地答了一句:“校花大人叫我,有何贵干呢?”但终究还是拖拖拉拉地走了过来。
“你妈妈在家吗?”贾玉问得有些心虚。
“我妈?你找我妈干吗?”朱菁大惊小怪地提高声音,引得几个女生都望着她们。
“没事,就是我妈以前和你妈是朋友,她想和你妈聊聊以前的事。”
朱菁狐疑地打量着她:“叙旧?还是知道我家里有钱,想捞点好处啊?”
贾玉咬了咬牙,心想你家那几个臭钱有什么了不起的,天天挂在嘴边。虽然心里这样想,脸上却只是淡淡的,“那是他们大人的事,我管不着。你妈到底在不在家?”
朱菁露出一个不太友善的笑容:“不管你想见我妈是出于什么目的,你都要失望了。因为我妈和我爸接了个大工程,已经去湖西市了,年前就走了,啥时候回来还不定呢!”
贾玉呆了呆,湖西市是江东省的省会,离他们所在的县城有一百多公里。虽然买火车票的钱贾玉还有,但一来一回,至少也要一天的时间,而且还不知道朱菁的父母到底住在哪里。看看朱菁那种幸灾乐祸的笑容,就知道她一定不会告诉自己父母的住处,若是再追问,又不知朱菁会说出怎么难听的话来。
贾玉闷闷不乐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朱菁的妈妈是她知道的唯一一个母亲年轻时的朋友,但哥哥的身世这种隐秘的事情,朱妈妈也未必会知道。而且,她还真有点不知如何问出口,女儿探访母亲的情事,在那个小县城,思想相对保守的地方,总让人有种难以启齿的尴尬。
整个下午她都没精打采,上课也不能专心听讲,脑海中时时浮现的是母亲、父亲和哥哥的脸。县城里的人仍然秉承着重男轻女的千年传统,父亲本该对哥哥更加关爱,但事实上是,由小到大,父亲只有看见她的时候才会露出笑脸,而对哥哥却是不闻不问的。她本以为那是出于对男孩子的严厉,现在再回想起来,却觉得那只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冷漠感。父亲不喜欢哥哥,因为父亲知道哥哥不是自己亲生的,她越想越觉得这便是事情的真相。
6
晚自习前有将近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平时贾玉都是利用这段时间回家吃晚饭,吃完了再来上自习。但今天,她却不想回家,不想看见母亲和哥哥。她忽然非常想念父亲,每次父亲回家都会带礼物给她,小时候是玩具,长大了以后就慢慢变成了新衣服。只不过父亲的审美观实在是太农村,带来的衣服她经常觉得根本穿不上身。现在想起来,却感觉到那是父亲对自己的爱,因父亲从来不曾带过任何礼物给哥哥。
她坐在教学楼旁边的露天楼梯上,思前想后,一双穿着NIKE牌运动鞋的脚停在了她的面前。她抬起头,便看见何亮生的脸上一朵猥琐的笑容开了花。她皱眉,这个何亮生是校长大人的独生子,人高马大,学校运动队队长,仗着其父之势,在学校里是个人见人怕的小霸王。从她进入这所中学开始,何亮生就纠缠过她多次,但她从来不曾假以颜色。虽说如此,何亮生仍然不放过她,只要一偶然相遇,就会过来疯言疯语几句。
她站起身,就要回教室,何亮生却一把拉住她,笑得益发猥琐了:“干吗一看见我就走啊?”
他身后还跟着几名运动队的成员,嬉皮笑脸地将她围了起来。
她咬了咬唇,虽然只是一个无意识的动作,但那口洁白的牙齿将粉嫩的红唇咬得有些泛白,何亮生心里一跳,心道真是个漂亮妞。她道:“别拉着我,我要去上晚自习了。”
“还有半个小时呢,你急什么啊?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件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她翻了翻白眼:“什么事?”
“你又玩弄哥,哥上次和你说让你做哥的女朋友,你不是答应好好考虑一下吗?”
贾玉在心里哼了一声,何亮生提出这种要求,至少已经有十几次了,她拒绝得自己都烦了,何亮生却一点也不烦。她道:“就要考大学了,这事考完大学以后再说吧!”
“你又想敷衍哥,哥到底哪点配不上你了?还是你有别的情人?”
她蹙眉:“什么情人啊?我只是想专心学习。”
“你做了哥的女朋友也可以专心学习。”
贾玉被纠缠得由心底里厌烦,却被那几个人围住,无法脱身,她心里暗暗叫苦,忽听张小曼的声音响起:“贾玉,你在干吗呢?快过来帮我发作业了。”
她大喜,连忙推开何亮生跑出包围圈。只见张小曼抱着一叠作业,满脸怒容地瞪视着何亮生。贾玉拉起张小曼转身就跑,小声说:“幸好你来得及时。”
张小曼怒气未消:“这个纨绔子弟真恶心,老是缠着你不放。”
贾玉耸耸肩:“有什么办法,谁叫他是校长的儿子呢!”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钱有势的人可以为所欲为,无钱无势的就只有被人欺负。虽然只是高中生,却已经过早地感受到了人类社会的现实。
晚自习一直到八点半才结束,由早上七点半到校,直到晚上八点半离开,每个学生都不禁疲惫不堪,而且由心底里觉得厌倦。只不过面临高考的压力,从学校到家长老生常谈的劝慰语是:坚持过这一年,上了大学就好了。
未考上大学的还要复读,重过高三生涯。即便是一次就考上大学的学生,这一年留在记忆中如同地狱般的残酷生活也是终生难忘的。
贾玉与张小曼挥手道别,两人的家在相反方向,一出了校门就各奔东西。县城不大,由学校到贾玉家只需步行一刻钟,此时虽然还不到九点,但县城中的人们习惯了早睡,路上早已经空荡荡的。
贾玉一个人走着,是平时走惯的夜路,小地方的道路照明也不好,晚上就是漆黑一片,隐隐传来一两声犬吠,便万籁俱寂。她如同感受到了什么,心忽然提了起来,这夜晚的县城,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机。
两条黑影忽然从路旁的小树林里窜了出来,一下子落在她的身边。她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了两步,仔细看时,原来是两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她有些慌乱,县城的治安一向还不错,从来没听说过有恶性事件发生,但她毕竟是个十八岁的女孩子,孤身一人走夜路,遇到居心叵测的流氓,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两名年轻人挡在她的面前,其中一个伸手就要摸她的脸:“妹子,一个人啊?”
“我哥就在前面。”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颤抖。
“前面?我们两人就是从前面过来的,怎么没看见有人?”另一个嬉皮笑脸地说。
“你们想干吗?快点让开,要不我可喊人了。”
“喊吧,看谁能听见。”两人竟然动手去拉贾玉的手。
贾玉吓得尖叫了一声,她知道此时喊人还真没人能听见。虽说这里是县城,但毕竟是个小地方,她家住得颇有些偏僻,这一段路两旁只有小树林,并没有民居。
一名男青年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臂,笑眯眯地向着她的胸口抓了一把:“真软啊,妹子,你长得还挺漂亮的,和哥哥去玩玩吧!”
她脸涨得通红,泪水已经不争气地流了出来。由小到大她都是乖学生,老师不许谈恋爱,她就真的没有交过男朋友,顶多也只是跳集体舞的时候和男生拉过手,几时被人如此轻薄过?
另一名男青年抱住她,就要向她的嘴上亲过来,她连忙向后躲闪,但身子却被牢牢地抓着,避无可避。难道初吻就要毁在这些坏人的手里了吗?她悲哀地想着。少女们对于初吻总是充满了憧憬,她曾经反反复复地幻想着自己的初吻会怎样发生,在脑海中设计了十数个剧情,但其中绝没有一种是被不认识的坏人强吻。眼看那人的嘴离她的嘴唇越来越近,对方烟酒无忌的口臭熏得她一阵恶心。忽然有人从后面赶上来,狠狠一撞,那男青年猝不及防,被撞得踉踉跄跄地跌出了好几步。
一张英俊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是哥哥。月光之下,她第一次发现,哥哥的面容竟是如同天使一般的美丽。她松了口气,用力挣开抓着她的那双手,躲在贾鑫身后。
“小子,你干吗?”被撞开的男青年有些气急败坏。
“她是我妹妹,你们想干吗?”双手紧紧握着拳头,一副要找人打架的凶样。贾玉有些怔住了,平时哥哥对她总是温柔宠溺,她还从来不曾见过哥哥有这样的一面。
两名男青年对视了一眼,有些心虚。其中一个道:“开个玩笑,用得着那么认真吗?”
贾鑫大声道:“还不快滚,我家里人就要来了。”
“看你妹子一个人走夜路,我们好心问问她,别不识好人心。”两人嘴里犹自嘀咕着,却已经向着县城方向逃走了。
贾鑫转头望向贾玉,刚才凶神恶煞般的神色早已消失不见,露出担心的神情:“小玉,你怎么没回家吃晚饭?我和妈都担心坏了。”
贾玉一怔,刚才瞬间的感动立刻消失不见,哥哥并非是老爸的儿子这件令人作呕的事情再次涌上心头。贾鑫伸手去搂她的肩膀:“快回家吧!妈等着你呢!”
她的目光落在那只手上,平时哥哥也经常这样拥着自己,许多邻居都曾经打趣说他们两个哪像是兄妹,倒像是情侣。小时候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哥哥怀里撒娇,但现在不同了。哥哥并非是她同父同母的哥哥,而是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她“啪”的一声打掉贾鑫的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尖声叫道:“我不要回家!”
贾鑫被她吓得后退了两步,妹妹虽然偶尔娇纵,却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过话。似乎从中午开始,妹妹就很奇怪。“你怎么了?”
“不要你管!”贾玉转头便跑,身后传来贾鑫呼唤的声音,但他越是叫,她便跑得越快,只想将那声音远远地甩开。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口气跑回到学校门口,贾鑫紧追不舍,也跟到了学校门口。
她略想了想,直冲进学校,传达室的大爷抬头看了她一眼,她随口说:“忘记带东西了。”学校有规定,到了晚上,校外的人便不可进入,她回头看了看,果然见哥哥被大爷拦在了门外。她哼了一声,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偏不让你追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和谁赌气,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算是哥哥的错,而且父亲既然知道此事,却仍然愿意养着哥哥,必然是已经原谅了母亲,她这算是操的哪门子心呢?
但这个年纪的女生,还并不真的了解世界,多多少少有些心理上的洁癖。想到自小一起长大的哥哥,是个来历不明的私生子,她就觉得恶心。
无处可去,信步走到操场。偌大的一个操场上连个鬼影都没有,她打了个冷战,原来夜晚的校园竟是这样的。
忽然有人拍了她的肩膀一下,她惊魂未定,跳了起来。回头一看,居然是何亮生。
那天晚上,何亮生一直陪着她回家,在家门口与何亮生挥手道别。走进家门,本来含笑的嘴角慢慢地收敛起来。周文莉见只有她一人回来,有些惊愕:“小玉,你哥呢?他不是去接你了吗?”
“不知道!没看见。”贾玉不耐烦地回答,径直进了自己的房间,将门由里面锁上。门外仍然传来母亲的询问声,她上了床用被子将头蒙住,心里却不免有些忐忑不安,哥哥不知她已经从学校后门回家了,不知道会在学校门口等多久呢?这样一想,立刻又在心里骂自己:管他等多久呢,反正他只是个私生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听见外面传来贾鑫的声音:“小玉回来了吗?”
“早回来了,你这是到哪儿去了?”
“没事,就是没接着小玉,在学校外面等着来着。”
哥哥已经回来了,她安心地进入梦乡。次日进学校的时候,听传达室大爷讲起,她才知道,哥哥在学校门口等到两点,大爷没办法,进学校找了一圈告诉他贾玉早就走了,他才肯回家。
听到大爷这样说,她心里有种百味杂陈般的复杂感觉。毕竟是由小就疼爱自己的哥哥,十八年的感情又岂会忘却。可是,他偏偏又不完全是自己的哥哥,来历不明的私生子,连爸爸都不知道是哪个。心里一阵硬一阵软,自己都不清楚是怎样的情绪。
7
不久后,她跟着何亮生去了迪斯科,两人在迪斯科玩到十二点,贾玉才依依不舍地回家。一进家门,只见母亲和哥哥沉着脸坐在堂屋里。
“小玉,你到哪里去了?”母亲先开了口。
“和同学出去玩了。”她并不想隐瞒什么,甚至带着一丝堕落的快感。
“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才说了两句话,母亲的泪水就涌了出来。
“小玉,就快高考了,你要玩也等考完大学以后再玩。家里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哥知道你辛苦,但只要再坚持几个月,一切就好了。”虽然近来贾玉对贾鑫的态度极端恶劣,他仍然忍不住劝说她。
“你凭什么管我?我的事不用你费心。”贾玉冷冰冰地抛下一句,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立刻将房门紧紧地锁上。
门外母亲若有若无的哭声隐隐传来,哥哥似在劝说母亲。贾玉的心就愈发沉闷起来,干嘛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倒像她才是外人。
为了不想见到那一对母子,贾玉渐次夜夜晚归,她随着何亮生徘徊在夜店中的时间也越来越晚。因夜间的疯狂,到了白天,精神逐渐不济,连张小曼也感觉到了她的变化,忍不住劝她道:“早知道你和何亮生交往会变成这样,我一定会阻止你。”
她不置可否,她深知自己的转变并非是因为何亮生,而是万万无法说出口的原因。
她的转变是如此巨大,班主任终于忍无可忍,打电话叫周文莉到学校来谈谈。这件事很快就被朱菁传得人尽皆知,原本嫉妒贾玉的女生看她的眼神也变得幸灾乐祸。
“校花学霸也会被找家长。”
“听说她天天晚上去迪斯科,玩得可疯了,真看不出来啊!”
“她哪儿有钱去啊!”
“有人替她付钱呗!你没看她的衣服也变得新潮了吗?都是何亮生给她买的。”
“看她平时一副冰清玉洁的清高样,原来也就是个贱货。”
女生的措辞一点也不客气,甚至带着妇人般的成熟与市侩。贾玉对于女生的议论本来都置诸脑后,但“贱货”两个字却让她的心不由得一颤。因为母亲下贱,所以她的禀性也是下贱的吗?她也知自己不该有这种想法,但这想法却偏偏就那样产生了。
“小玉!”周文莉有些怯怯地看着贾玉,她天使般的小女儿怎会变成这样?她并非没有感觉到贾玉看她的眼神和以前有着天壤之别,那陌生的眼神里竟带着说不出的厌恶之意。她的小女儿本来是最贴心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贾玉淡淡地说:“谈完了就回去。”
“不,小玉,你告诉妈,你到底是怎么了?”
贾玉的双眉微微蹙了起来,她怎么了,她该如何说出口?
“是不是那个何亮生把你带坏了?你哥哥说你每天晚上都是和他一起出去。小玉,你听妈的话,别再和那个坏孩子在一起了。你是清清白白的好女孩,和他在一起只会害了你。”
贾玉忍不住尖声道:“害了我?你怕我被害成什么样?怀孕?生小孩?”
周文莉一惊,又是怒又是痛,忍不住一巴掌打在贾玉的脸上,泪水已是夺眶而出:“你这个孩子胡说些什么?你才十八岁啊!怎么能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贾玉咬牙切齿道:“有其母必有其女吧?哥哥是爸爸的儿子吗?”
这句话一出口,周文莉立刻呆若木鸡,这怎么可能?贾玉怎么会知道?
一看周文莉的神色,贾玉就知道自己猜得不错。她一把抓住母亲的双臂用力摇晃着她:“他根本不是爸爸的儿子对不对?他是B型血的,爸爸是A型血,你是O型血,你们不可能生出B型血的儿子!而且结婚不到五个月就生小孩,这不可能是早产吧?”
对于女儿说的A型血和O型血无法生出B型血的儿子,周文莉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结婚五个月不到不可能生出小孩,她却是知道的。她的脸色更加苍白如纸,贾玉竟知道了这件事,这可如何是好?
“说啊!哥哥的亲生父亲是谁?是谁和你生下来的野种?你居然怀着孕嫁给爸爸,你到底懂不懂什么是羞耻?!”
“我……我……”周文莉哽咽着,勉强吐出两个我字,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贾玉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绝望的笑容:“说啊!为什么不说话?哥哥的亲生父亲是谁?你既然敢做为什么不敢说?”
“我……不能说。”周文莉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
贾玉鄙夷地注视着母亲:“我就知道你没脸说出口,我是你的女儿,我都替你觉得羞耻。”她转身冲出家门,将哭泣的母亲抛在身后。
为什么,这种电视剧里的情节竟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以前看电视的时候,总觉得剧中人表现出的悲愤、难堪的情绪过于夸张,等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时,才会明白那种羞耻感,竟如同自己便是当事人一样。
漫无目的地狂奔,最终又回到学校,其实除了家和学校,她也真的无处可去。忽见何亮生笑嘻嘻地迎上来:“你到哪里去了?我到处找你呢!”
“我……”她咬了咬唇,“我们去喝酒吧!”
何亮生眼睛一下子亮了,贾玉还是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喝酒,以前他曾经提过一两次,但贾玉都拒绝了。“那就去我朋友那儿吧!我朋友是开酒吧的,环境挺不错的。”
贾玉本也不知道去哪里喝酒,在遇到何亮生之前,她不过是个单纯的女高中生,现在她慢慢地接触到了另一个世界。
就在那个晚上,她被何亮生和大贵几个人轮奸了。
8
以后的一段时光是她这一生中最不堪回首的日子,十年来,她用尽全力想要忘记,她曾以为自己是真的忘记了的,但每个孤独的夜晚,她总是被恶梦惊醒,在梦中,那些狞笑着的男人,刻薄的妇人们嚅动的嘴唇,仍然包围在她周围。
被轮奸,打胎,甚至自曝出丑闻,这些导致了后来全县城的女人们都在指着她的后背说三道四。她并非不知道,只不过是强迫自己装作不知道罢了。
不仅是她,连周文莉都觉得自己再也无法抬起头来做人,她不敢出门,实在不得不出门之时,便用头巾将脸包起来。即便如此,邻居的议论声仍然避无可避地传入耳中。
“贾玉那个丫头由小就是一副狐狸精样,现在果然出事了。”
“就是就是,那丫头的胆子可真大,居然把自己的丑事在网上抖了出来,她以后还想嫁人吗?”
“她那个老娘就不是省油的灯,你们可能都不知道吧,她老娘就是带着身子嫁进贾家的。”
“真的啊?”
“那当然,我家老宅子和贾家老宅子都是在一个村的,她老娘嫁给贾福全不到五个月就生孩子了,这孩子是哪儿来的?”
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吃吃地笑,把平时对贾家女人美貌的嫉妒淋漓尽致地发泄出来。
周文莉把头埋得更低了,她不敢看她的邻居,心里愧恨交加。她甚至有些埋怨起女儿来,为何那么不知廉耻,被人强奸这种哑巴亏怎好说出口?她仍然有老式观念,以为强奸这种事情是万万不可张扬,那只能对女方不利。
急急忙忙回到家,一眼看见贾玉,心里窝着的一团火再也忍不住了。
“你这丫头,你这是闹的什么事?你叫我们贾家还怎么在县里立足?”
贾玉淡淡地看着她,嘴角掠过一抹略显残酷的笑容:“你知道吗?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周文莉呆了呆:“你说什么?”
“不是因为我发现哥哥不是爸爸的亲生儿子,我怎么会不想回家而自甘堕落地和何亮生在一起?如果不是那天我在问你哥哥的亲生父亲是谁,你不愿意回答,我又怎么会和何亮生一起去喝酒?如果我不是喝醉了酒,又怎么会被几个不认识的人轮奸?你知道吗?我怀孕了,是哥哥带我去打胎。他若不是为了想替我出气,又怎会去打何亮生?他要被起诉,可能会进监狱,在这个时候,我还会顾全自己的名声吗?而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你作的孽。”
周文莉被贾玉这一长串话彻底击倒了,她踉跄地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原来竟是因为自己?儿女所受的苦,全是因自己年轻时的事。
她泪如雨下,只觉原本还是明亮的天空一下子变得如此黑暗。
“哥哥的亲生父亲是谁?你说啊!”
周文莉艰难地摇着头,她怎么能说呢?若是让孩子知道那残酷的现实,她该如何承受。她哽咽着说:“小玉,无论如何,你要为你父亲想想,他是无辜的,他从来没做过任何错事,他是个好人。”
贾玉冷笑:“我但愿爸爸根本不知道发生在这里的一切肮脏事,我希望他永远都不要回来。”
门外传来“咣当”一声,周文莉和贾玉一起望向门外,只见贾鑫失魂落魄地站着,手里拿着的一桶油失手落在地上,油瓶子已破碎,桶中的油流了满地。
他怔怔地看着周文莉和贾玉,嗫嚅着说:“妈、小玉,你们在说什么?我不是爸爸的儿子?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两个女人沉默地注视着他,都不知从何说起。
“是假的吧?你们在骗我对不对?”
两个女人仍然沉默不语,贾鑫忽然明白,这一切不可能是假的。贾玉的所有变化这才显得合情合理,原来妹妹所受的苦难,竟是为了他。
他惨笑,忽觉无地自容,原来他的身世竟是如此不堪。他转身狂奔而去,不辨方向,只想逃离这个家。现在他终于明白贾玉的感受,为何她不想回家,为何她宁可在外鬼混,原来最爱的母亲,竟是如此肮脏不堪。
他一路狂奔,自己也不知想跑到哪里去。忽见一条大河横在眼前,他竟是跑到了芦花河旁。他忍不住自嘲地一笑,难道自己也像贾玉一样,想投河自尽吗?他自然不会自尽,但以后该如何面对父亲呢?他终于明白为何由小到大,父亲看自己的眼神都是如此陌生,父亲必然是早便知道他不是自己亲生的。
他在河边的大石上坐了下来,脑海中一片空空茫茫,思维没有一个焦点,杂乱无章地飘浮在世界各处。他甚至无法将自己的思想集中在一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头,就看见妹妹美丽绝伦的脸。
他不由得惊艳,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仍然会被妹妹的美丽所折服。他见过许多女孩,他知道妹妹是最美的。可惜她却是他的妹妹,即便现在知道两人同母异父,却仍然是他的妹妹。若不是他妹妹,那该有多好啊?
“哥,你知道吗,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觉得你很脏,甚至曾经恨过你。我不再理你,不想回家,因为我不想看见你,看见你就好像看见了母亲的肮脏。直到后来,发生了那件事,我才明白,真正疼我爱我的人,只有你。”贾玉靠在贾鑫身上,低低地说着。
贾鑫不由自主地将她抱在怀中,他现在抱着贾玉的姿态并非是哥哥抱着妹妹,而是男人抱着女人。怀里温热的身体让他如此熟悉,那淡淡的幽香,柔顺的长发,由小到大,妹妹便如同是他身边的精灵,他熟知她的一切,她喜欢吃的东西,喜欢的衣服款式,甚至她只是看他一眼,他就知道她想说些什么。
曾几何时,他对于那个未来的妹夫深怀嫉妒,一直是他一个人的妹妹,总有一天会离开家门,嫁给一个男人,从此以后不会再与他亲密相依,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也不会忽然抱着枕头走进他的房间。
由小到大,这都是兄妹两人的秘密。虽然无数次的同床共枕,他却并不曾与妹妹发生过不伦之事,他也曾饥渴难耐,却辛苦地维持着妹妹的清白之躯,只因他相信妹妹的纯洁至关重要,因深爱,所以才不去伤害。
但是,一切都消失了。
妹妹不仅失去了清白且是被几个人轮奸的,甚至到现在,妹妹都不知道那些轮奸自己的人是谁。而他,也失去了疼爱妹妹的资格,他自己就是个肮脏的产物,他如何还能去维持妹妹的纯洁?
“哥,你在想什么?”贾玉低低地问。
贾鑫牵了牵嘴角,若说这是笑容却是比哭还难看的:“我害了你,我不知道以后该如何面对你。”
贾玉用手扳过贾鑫的面颊,望入哥哥的双眼:“哥,我们会比以前还亲密。”
贾鑫一怔,比以前还亲密?会吗?
“因为整个世界都抛弃了我们,现在我们剩下的只有彼此。”
贾鑫心中一凛,贾玉说得对,他们只剩彼此了。
贾玉忽然从他怀中跳起来:“哥,你等着吧。”她转身跑开,过了一会儿又跑回来,手中拿着两瓶劣质白酒:“哥,什么都别管,今天就先喝醉吧!”
喝醉!或许这是个不错的选择。贾鑫接过贾玉手中的酒瓶,一口气倒了半杯酒进去,也许只有喝醉了才不必面对这个肮脏的世界。
9
贾玉酗酒的习惯是从那时候开始养成的,以后的日子里,每当周末,她离开学校,就会在哥哥租的房子里大醉一场,后来上班了以后,这个习惯也不曾改变。
除了哥哥以外,从来没有人知道她的这个恶习,这是他们两个人的秘密,她所有的不堪只能展现给贾鑫一个人知道。
两瓶酒很快就喝光了,这不是什么好酒,酒性既劣且烈,两人都有些晕晕乎乎的。贾玉率先躺倒在河边的草地上,格格地笑拉贾鑫的手:“哥,你也躺下吧!”
她这样一拉,醉醺醺的贾鑫身子一歪,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倒在贾玉的身上。天已经黑了,但这晚月光却亮白如银,照得河岸一片雪白。
贾鑫俯在贾玉身上,两人的脸正好相对,他目光迷蒙地落在贾玉的脸上,那张细嫩的面颊前所未有地迷惑着他。
被哥哥压在身上,贾玉明显感觉到哥哥身体的变化,她并没有推开贾鑫,反而有些痴迷地注视着他。哥哥相貌清秀,带着一种迷惑人心的文弱美,如果他不是穿着这样一身衣服,皮肤未曾因长年累月在太阳下暴晒变得黝黑,他的俊美应不亚于任何偶象明星。而且,哥哥是那样无条件地宠爱着自己,即便被抓到公安局,但为了保全她的名誉,也不愿说出打人的真相。
在经历了所有这些事后,什么伦常道德在她的心中已是不值一哂的笑话。她伸手抱住哥哥,低低地说:“哥,你喜欢我吗?”
贾鑫如同做梦一样地点了点头,“你呢?”
“我也喜欢哥,很喜欢。”
“小玉,我从小就希望你不是我妹妹。”
“为什么?”
“如果你不是我妹妹,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贾鑫自嘲地笑笑,“但如果你不是我妹妹,大概连看都不愿看我一眼吧!你人又漂亮,学习又好,怎么会和我这样一个没文化又没钱的没用男人在一起呢?”
贾玉微微一笑:“哥,你很好,比我遇到的男人都好。有钱又怎么样?有钱却不能真心对我,那些钱都和我无关。”
贾鑫呆了呆,不由也伸出手抱住贾玉,他低低地叫了一声:“小玉。”
贾玉白皙的面颊因酒精的作用而泛起红晕,她因之更加美丽,而且还带着淡淡的蛊惑。“哥,就算我们是兄妹也可以在一起啊!”
贾鑫一怔,喃喃道:“兄妹也可以在一起吗?”
贾玉魅惑地一笑:“这个世界给过我们什么?当我最困难的时候,只有哥哥在我身边。我宁可以后不嫁人,永远和哥哥生活在一起。”
贾鑫一阵激动,一股热流涌向心底,身体的炙热使他觉得自己就要燃烧了。感受着哥哥的体温,贾玉柔嫩的双唇轻轻地贴上他的嘴唇,贾鑫的脑子轰的一声巨响,活到二十一岁,他还从来不曾与女孩子接过吻。原来竟是如此的!
他终于抱着贾玉的身体一滚,将贾玉压在身下,笨拙地回应着贾玉的吻,手颤抖着伸进贾玉的衣内。
天气渐渐地热了,贾玉只穿了两件衣服,他的手轻而易举地攀上那幼嫩坚挺的峰顶。贾玉身子一僵,贾鑫的手立刻停了下来,他满面惶恐地抬起头:“小玉,我……”
贾玉却笑着摇了摇头,伸手解开了自己衣服的拉链。外衣之下,是一件白色的衬衫,贾玉一粒粒地解着衣扣,这个过程似乎无尽漫长,却又短若弹指。转眼之间,少女纯白的胸衣出现在贾鑫的面前。
贾鑫的双眼开始泛红,他呆呆地注视着少女美好的胸线,低声道:“小玉,你想好了吗?”
贾玉点了点头:“哥,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贾鑫如中魔魇,低低地重复了一句:“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他颤抖着手伸向少女洁白无辜的身体。月光忽然变得朦胧了,似乎连天上的明月都羞涩地不愿看这人间的乱伦情事!但这一切,在当事的两人却又是如此美好。
河畔隐隐传来诱人的喘息声,风冽冽吹过,芦花河见证了这一对兄妹迈向深渊的第一步。
后来贾鑫经常会想,对于妹妹所做的事情或许是他一直都想做的,所有的迫不得已,所有的情难自禁或许都是借口。他一直深爱妹妹,由在县医院看见妹妹的第一眼开始,他的人生便如中魔咒。
他曾经想世人喜欢说因果,难道上一世他与妹妹之间有所纠葛,才会在这一世即便成了兄妹,仍然无法压制心底的爱欲?
他本因这世界的肮脏,母亲的肮脏而充满绝望,但他却令自己和妹妹成为最肮脏的存在。
(未完待续)
发稿编辑/冉利敏
插 图/杨宏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