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耶秦簡(壹)》紀年簡小考

姜 慧

(华东师范大学 中国文字研究与应用中心， 上海 200241)

《里耶秦簡(壹)》紀年簡小考

姜 慧

(华东师范大学 中国文字研究与应用中心， 上海 200241)

里耶秦簡作為秦朝的官署公文檔案，保留了大量的紀年信息。紀年簡是出土簡牘斷代考證的主要依據，因此考釋里耶秦簡中零散和殘斷簡的曆日信息顯得意義重大。里耶秦簡數量巨大，其中部分簡牘年代明確，但也有相當數量紀年殘缺的簡牘。本文結合張培瑜的朔閏表對里耶秦簡的部分紀年殘簡和月朔簡进行校釋和補正。

里耶秦簡；紀年簡；校釋

2002年6月，大批秦簡於湘西里耶古城出土。里耶秦簡作為秦朝洞庭郡遷陵縣遺留的連續十數年的政府公文檔案，具有重要的研究價值。里耶秦簡的年代為秦始皇二十五年(前222年)至秦二世二年(前208年)，內容涉及當時的各種政令、各級政府間的往來公文、司法文書、吏員薄和里程書等,記錄了秦代的政治、經濟、軍事、法律、行政、地理和交通等，為進行秦漢的歷史文化研究提供了一個百科全書式的實錄。里耶秦簡共計38000余枚，分五卷出版。《里耶秦簡(壹)》[1](P4)已於2012年1月由文物出版社出版，其中收錄了第5層、第6層和第8層的共2552枚簡牘。

里耶秦簡多為秦朝官方行政文書。秦朝為鞏固專制統治，建立了較為嚴密而規範的文書制度。不論是文書的書寫者還是書寫過程，多注重章法規範。因此，里耶秦簡紀年簡中的曆日可信度較高。在這個前提下，雖然里耶秦簡中的紀年簡多有殘斷，但我們可以根據歸納簡文類型、簡文內容對讀和繫聯伴出紀年簡等尋找相關簡之間的內在聯繫。通過排比、類推等方法，可以推測待參考的傾向性判斷或限定時代區間範圍，從而考證里耶秦簡中紀年殘簡和月朔簡[2]的具體時代，為進一步研究里耶秦簡的斷代提供依據。

因里耶秦簡目前為止僅公佈了部分簡牘內容，受材料限制，本文的研究材料暫只收集《里耶秦簡(壹)》的相關簡牘。其中有完整紀年簡182枚，僅記載月朔干支的月朔簡為205枚。因紀年信息對簡牘的分期斷代有重要作用，試對《里耶秦簡(壹)》的部分紀年殘簡和月朔簡進行排比和對讀，在繫聯中尋找各簡的時代軌跡，為里耶秦簡的年代考證提供可參信息。

1 ◇年十月乙亥朔乙酉。獄【史】◇

◇□其言恐走實不見◇(6-28正)[3](P26)

2 ◇□年正月戊午。倉守武、史感、稟人援出稟使小隸臣壽。

以上兩簡為洞庭郡政府出賣祠餘的記錄。里耶秦簡中另有簡8-845Z, 8-924Z，8-994Z, 8-1093Z, 8-1286Z,都是具有完整紀年的出賣記錄。這些簡都是“卅五年六月己巳”這一天先農祭祠過程中，出賣祭品這一環節的集中性記錄。曹旅寧通過整合分析里耶秦簡中先农祭祠校券的相關記載，認為祭祠是地方政府的官方行为，同時也體現了各地方官吏該职責具有法律明確性。[9]自古以來，統治階級的祭祀活動具有準備性、組織性和集體性，展現了各个時代特有的精神和文化崇拜，因此這類活動通常會被統治機構記錄在案。由此，我們可以推測秦郡洞庭郡官府實際保存的檔案實錄中，也理應不乏此類記錄。而上文提到的記錄同一天的同一事件的多枚簡牘，也為我們提供了相關的佐證。

通過排比、梳理里耶秦簡中倉守“武”、史“感”和稟人“堂”在職活動的文書記錄，我們發現：倉守“武”進行出賣祭品活動的文書記錄，主要集中在卅一年二月(8-800Z，8-2249Z)和卅一年三月(8-606Z，8-763Z)兩個時間。而史“感”和稟人“堂”一起進行的出賣記錄均為卅一年各月。進一步排比相關簡牘，我們發現第八層簡牘中更可見倉守“武”、史“感”、稟人“堂”三人共同參與出賣祭品的記錄。如：

徑廥粟米一石二斗半斗。卅一年二月辛卯。倉守武、史感、稟人堂出◇

總上，依照現已公佈的里耶秦簡，排比出的三人進行祭品出賣活動的時間具有部分交叉性，我們認為兩簡屬於“卅一年”的可能性更大。

3 ◇貲成◇令史尚◇

◇年七月甲申，司空守茲、史逢。◇(8-2239Z+8-1830Z+8-1815Z)

參照何有祖[10]綴合的簡文，此簡有司空守“茲”、史“逢”和令史“尚”三個人名。排比里耶秦簡中的其他簡牘，簡文中記有“司空守‘茲'”的文書主要分布在卅四年八月和卅年六月。令史“尚”則多見於里耶秦簡中卅一年的出稟記錄。倉“是”、史“感”和令史“尚”在其他簡中也有被同時記錄在案。而倉“是”在出稟中多記在卅年和卅一年。據三人同時被記錄在同地的同一活動的實際文書中的情況，我們或可把此簡的時間至少限定在卅年至卅四年之間。

4 ◇□二年四月【丙】◇(8-2280Z)

按據里耶秦簡的斷代限定和此簡簡文，或可補為卅二年或秦二世二年。根據《張表》，若為卅二年四月，或有三種情況：或丙午朔朔日。或丙辰，即四月11日。或丙寅，即四月21日。若為秦二世二年，亦有三種可能：或丙寅朔朔日。或丙子，即四月11日。或丙戌，即四月21日。因材料有限，判定證據不足，僅列以備考。

◇未朔己未。巴叚(假)守丞敢告洞庭守主。卒人可令縣論◇

卒人。卒人已論。它如令。敢告主。不疑手。·以江州印行事。

六月丙午。洞庭守禮謂遷陵嗇夫。□署遷陵亟論言史(事)。署中曹發。

它如律令。/和手。(8-61Z)

按據《張表》，“己未”為非朔日，則可排除“卅五年四月”。以“某未”為朔日的有以下幾種情況：卅四年四月乙未朔。卅三年三月辛未朔。卅二年二月丁未朔，卅一年二月癸未朔和卅一年四月癸未朔。例證不足無法進一步考訂，僅列以備選。

5 □□【年】六月庚子朔朔日◇(8-1267Z)

◇年九月丙辰朔朔◇畜官當坐。時丞有、令佐圂主□◇(8-2025Z)

按據《張表》以及簡文文例為朔日當天的記錄，索曆表後發現僅卅三年、卅年分別與兩簡的月朔干支相合。故可補。

◇九月壬辰朔辛亥。牢人□□□受少內□◇(8-819Z)

按據《張表》，我們發現與此簡月朔相合的為“廿九年”。許名瑲補為卅四年後九月，[11]不確。選從趙岩說[12]。廿九年九月辛亥，即秦始皇二十九年九月二十日。

6 □六年六月丙辰。遷陵拔爰書。即訊□◇為求得嫯其產咎安成不更

李□◇(8-918Z)

按里耶秦簡為秦始皇二十五至秦二世二年的文書檔案，簡首的“六”字清晰可辨，我們可據此推測此簡屬於廿六年或卅六年。許名瑲據此簡及前後簡文內涵認為是卅六年，今看相關論說未明。根據《張表》，若斷定為廿六年，則“辛亥”為朔日，丙辰為六月六日。若為卅六年，則“壬子”為朔日，丙辰為六月五日。索遍已公佈簡中的第八層簡牘，我們發現有明確紀年的，并有遷陵“拔”的檔案記錄主要集中在二十六年至二十八年(見簡8-0209Z、8-406Z、8-985Z、8-1743Z)。

細讀簡文，我們發現這些文書都是遷陵“拔”進行“訊”這件事的記錄。1975年12月發掘的睡虎地秦簡中除了秦律律文和文書程式以外，還有日書一同出土。《日書》作為擇日參照，其中不乏與“入官”“臨官”相關的內容。例如：“十一月十二月，戌秀，亥申正陽，子未危陽，丑敫，寅午，卯巳陰，辰徹，酉結。秀，是胃(謂)重光，利野戰，必得侯王。以生子，既美且長，有賢等。利見人及畜畜生。可取婦、家(嫁)女、(製)衣常(裳)。利祠、飲食、歌樂，臨官立正(政)相宜也。”(《日書甲種》簡31、32)工藤元男認為，“秀日是臨官立政的良日。”[13](P178)也就是說，這個時間可以被認為是官吏處理官府事務的吉日。結合秦漢簡中擇日的大量記載，我們認為秦時很有可能存在地方官吏在特定時間裡集中辦理事務的做法。

此外，簡文中提及的“安成”地名，又見於里耶秦簡8-1563Z：

廿八年七月戊戌朔癸卯。尉守竊敢之。洞庭尉遣巫居貸公卒

安成徐署遷陵。今徐以壬寅事。謁令倉貣食。移尉以展約日。敢言之。

七月癸卯。遷陵守丞膻之告倉主。以律令從事。/逐手。即徐□入□。

此為“廿八年七月”的公文記錄。據安福縣縣志記載：“秦始皇二十五年(公元前222年)置安平縣(舊縣址：在竹江公社東房大隊辛里村)，屬九江郡；置安成縣(舊縣址：在嚴田公社橫屋大隊湯村)，屬長沙郡。建縣距今2206年。”[14](P9)換言之，秦是在秦始皇二十五年開始設置“安成”縣的。結合江西省安福縣歷史沿革表，我們可以進一步確定“安成”縣在秦始皇二十五年至漢高祖四年(即公元前222年至公元前203年)是隸屬於長沙郡的。因此，把“安成”縣名作為簡8-918Z考釋的依据是行之有效的。

綜上所述，我們認為簡8-918Z的紀年為廿六年的可能性更大。

[1]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里耶秦簡(壹)[M].北京:文物出版社,2012.

[2]羅見今.《居延新簡——甲渠候官》中的月朔簡年代考釋[J].中國科技史料,1997,(3).

[3]陳偉.里耶秦簡牘校釋(第一卷)[M].湖北:武漢大學出版社,2012.

[4]張培瑜.中國先秦曆表[M].濟南:齊魯書社,1987.

[5]張培瑜.根據新出曆日簡牘試論秦和漢初的曆法[J].中原文物,2007,(1).

[6]李忠林.周家臺秦簡暦譜系年與秦時期曆法[J].歷史研究,2010,(6).

[7]黃文傑.秦至漢初簡帛文字研究[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8.

[8]睡虎地秦墓竹簡整理小組.睡虎地秦墓竹簡[M].北京:文物出版社,1990.

[9]曹旅寧.里耶秦簡《祠律》考述[J].史學月刊,2008,(8).

[10]何有祖.里耶秦簡牘綴合(六)[DB/OL].武漢大學簡帛研究中心網站,2012-06-04.

[11]許名瑲.《里耶秦簡(壹)》曆日校注補正[DB/OL].武漢大學簡帛研究中心網站,2013-09-07.

[12]趙岩.里耶秦簡劄記(十二則)[DB/OL].武漢大學簡帛研究中心網站,2013-11-19.

[13]工藤元男,廣瀨薰雄,曹峰.睡虎地秦簡所見秦代國家與社會[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

[14]劉崇坦.江西省安福縣地名志[M].吉安:安福縣人民政府地名辦公室,1989.

(责任编辑：刘悦)

As official document files, Liye Bamboo Slips of the Qin Dynasty preserve a large amount of calendar information. Since bamboo slips of calendar era are the major reference to the dating research of unearthed slips, it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to investigate the fragmentary calendar information hidden in the Liye Bamboo Slips. There are a large number of Liye Bamboo Slips, some of which are slips with clear calendar information, while others with fragmentary calendar information are also of abundant quantity. This article selects some of the slips and makes explanations and corrections according to the moon and embolism lists of Zhang Peiy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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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01

姜慧(1989-)，女，山东青岛人，华东师范大学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古文字数字化处理。

H257

A

(2014)02-0057-03

注：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科重点研究基地重大项目“秦汉简语料库建设”[13JJD770029]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