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夫亦藏儒雅气——定襄阎锡山故居探联

●解维汉

阎锡山故居东厅门联 解维汉摄

阎锡山故居在山西定襄县东北二十二公里的河边村， 始建于一九一一年，直至一九三七年抗战爆发才告完工。 二零一一年我去参观时， 仍保存二十七个院落、七百余间房屋，分上下两院。

阎锡山(一八八三——一九六○)字百川，号龙池， 山西五台县河边村(今属定襄)人，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第六期毕业生，早年参加同盟会， 二十八岁组织领导太原辛亥起义，被推举为山西都督。 民国时期，长期主政山西，历任督军、省政府主席、国民政府行政院长，一级上将等职，统治山西近四十年。解放前夕去台湾，卸职后避居阳明山著述至去世。其著述有《物产证券与按劳分配》《阎伯川言论集》等。

大门坐东向西，门额高悬『文沱草庐』金匾。 门内立『阎锡山故居』，红底影壁，背面是蓝底的孙中山赠阎锡山手书『博爱』。假山后是第一院，正厅『归仁堂』，门柱主联是：

乐生于智，文章华国，俯仰天地外；寿本乎仁，诗礼传家，逍遥山水间。

门柱边联是：

入孝出悌，祥云迎吉地；履中蹈和，淑气拥重门。

前院北侧厢房贵宾接待室门柱也有两联，主联是：

座有谈经客，春风大雅淡如水；门多问史车，秋月华章道若弦。

边联是：

见善思迁，见贤思齐，自强身乃立；大勇若怯，大智若愚，不忍事难成。

穿过『归仁堂』东厅中间的过道便是『居仁堂』。 堂前楹联：

读书修福和平绵祖德；安分养神忠厚振家声。

从对联可以想象出阎锡山那种衣锦还乡光宗耀祖的风光。穿过过道至二院，东厅三间大房是阎氏家族议事厅堂，悬匾『笃礼崇义』，门柱主联是：

凭栏遥看，文山叠秀，莺语幽谷金陌美；倚石侧听，沱水流环，雁落蘅皋暮云闲。

楹柱边联是：

鸟啼春院静，清坐使人无俗气；鱼戏野池欢，庆堂终日有淳风。

过东大厅一侧的过道，便是『当仁堂』了，大概是取天降大任于斯人，吾当仁不让之意，这里建筑高大宏伟，是阎家大院最豪华之地，过去是阎锡山待客办公的地方， 现在举办阎锡山家族史料展。 门联是：

柳香浮半月，轻研竹露裁唐句；松影乱清风，细嚼梅花读汉书。

庭院墙壁镶嵌着二十四方青石阎府家训， 皆为阎锡山颜体手书， 隽永绵长。如： 『处人莫好于久敬。 能久敬人者，人亦久敬自己，互敬之下无恶因，无恶因即无恶事。』自处要常常站在原谅人的地位。 不可求人原谅，求人原谅是低人一头，能原谅人是高人一头。 解放后这里是忻州地区荣军疗养院，这些石刻在『文革』前就有人用泥灰抹平了，『文革』中上面写满领袖语录，于是才奇迹般地留存下来。

后面还有一个小院，内有阎锡山简陋的居室，侧房、北屋各有一地道口，可以直达墙外和村外。 阎锡山居室自题门联是：

业宏根于识足；国健凭于计周。

边柱联是：

思深虑远，审微察渐；履中踏对，慎始图终。

从居仁堂南厅南墙『行得通』门洞穿过暗道，就来到『得一楼』前，得一楼建成于一九一五年，这一年袁世凯称帝，封对自己表示忠心不二的阎锡山为『一等侯爵』，得一楼由此得名，原为阎锡山之父阎书堂避暑之地，蒋介石、宋美龄、冯玉祥、朱德均登过此楼。 一层对联是：

夕阳景好登楼望，不言自笑看山久；春雨茶香隔竹闻，戒饮却缘得月迟。

二层对联是：

天外有山皆入画；楼中无酒不成春。

东边小院就是都督府，正室门柱两侧各塑一钟表盘， 指针左呈十一点四五分，右呈十二点一五分，皆寓『如日中天』。 阎锡山曾在此宴请蒋介石宋美龄。 东南角一小门直通南面一个过道， 南侧有串心院、新南院和车马院。 两侧院门二柱联虽平仄不谐寓意甚巧，嵌阎锡山字百川：

行不舍若骥千里；纳无穷如海百川。

云雾白昼孤鹤；风雨深山卧龙。

得一楼门联

院南有一小院，灰砖灰瓦，古朴而宁静。 东屋门眉上砖雕四字： 『君子养源』，门前对联较为传统， 教育子女不沾烟酒，多读诗书：

莫将烟酒视良友；多置诗书教子孙。

登上全院高点『七星楼』，远近景色尽入眼底。 近处可以看到在阎府大院，还有一处白姓人家。 随着阎氏问鼎山西土皇帝，其故居连年大兴土木，不断扩建。 偏有白氏不给面子，死不卖宅基地，阎锡山碍于乡情，只好将其屋围入深宅大院，任其出入自家大门。 当年只有阎家有发电设备，隔三岔五为村民放电影； 逢年过节人人给一二个白面馒头，和乡亲的关系处得比较融洽。

阎锡山是中国现代史上的一个复杂而特殊的人物。 他曾是落魄潦倒的商铺小徒，东渡日本接受了新思想。 在辛亥革命中他抓住机遇，一跃成为一省至尊，直至国民政府行政院长高位。 他的一生富有传奇色彩，是中国旧军阀中最有文化的一位，也是历袁世凯、北洋、南京国民政府不倒而长青的一位。 参加辛亥革命是阎锡山一生最光彩的一页。 孙中山一九一二年九月视察太原时曾说：『去岁武昌起义，不半载竟告成功， 此实山西之力， 阎君百川之功。…… 倘非山西起义，断绝南北交通，天下事未可知也。 』

一九三○ 年五月十九日， 阎锡山出现在美国《时代》周刊封面上，被称为『和平军阀』。阎锡山曾说： 『做事是人生的结果。做的事多就是此生的结果大， 做的事少就是此生的结果小。 』他在山西搞水利，推广蚕桑，广泛植树，兴办学校和医院，还建起太原兵工厂和山西火药厂， 并从法国引进技术，组装飞机，到一九三○ 年底他已有二十多架飞机。蒋介石很佩服阎锡山的精明，曾在国民党高级干部会议上说：『过去我们学苏联、学美国、学德国都失败了，还不如阎锡山在山西有办法， 我们今后要学阎锡山。』

晚年阎锡山在台北市郊阳明山边的菁山隐居十年。他怀念故乡山西，将屋子的门窗都砌成窑洞的形状。 一九六○ 年五月二十三日，阎锡山病逝，终年七十七岁。 他生前就挑选了墓地，墓前有个巨大的『中』字，象征着其人生哲学——发于仁，归于中。阎锡山生前就亲作挽联数副， 嘱家属在他死后，贴在指定之处。

其一贴在灵前：

避避避，断断断，化化化，是三步工夫；勉勉勉，续续续，通通通，为一等事功。

横批为： 朽瞋化欲。

避让、斩断、化解为处理矛盾三法； 勤勉、持续、通达为立身处事要诀。

其二贴在檐柱前：

摆脱开，摆脱开，沾染上洗干净很不易；持得住，持得住，掉下去爬上来甚为难。

横批为： 努力摆持。

推崇摆脱恶习、持身稳重、洁身自好的做人之道。其三贴院中：

阎锡山居室自题门联解维汉摄

有大需要时来，终能成大事业；无大把握而去，终难得大机缘。

横批为： 公道爱人。

此联从『有为』到『无奈』堪称历经大起大落的沧桑之悟。

其四贴院门：

对在两间，才称善；中到无处，始叫佳。

横批为： 循中蹈对。

看到前两副挽联， 前来祭吊者多莫名其妙，不解其意，颇多猜测。有人说： 『阎一生喜弄玄机，临终还留此千古一谜，让人费心思去猜。 』

(710065西安市永松路名人居小区25号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