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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济深与王亚樵的生死情

2014-07-09余成龙

文史春秋 2014年3期
关键词:李济深军统戴笠

余成龙

人人都知“斧头帮”帮主王亚樵笑傲江湖数十载,英勇无比,却不知道他“十步一计”,智谋超群;更不知道,他也有政治靠山,他与西南派“大佬”胡汉民、陈铭枢等人交往密切,特别是与李济深(爱国名将、民革中央第一任主席)亲如手足、生死相依。王亚樵遇害20多年之后,李济深还在《李济深略历》中扼腕长叹:他在梧州被军统特务暗杀,“我们那时警惕性非常不够,真儿戏得很。”

上海亮剑

王亚樵,字九光,1889年2月出生在合肥北乡,现在属于合肥市瑶海区),比出生在广西梧州苍梧(今梧州市龙圩区)大坡镇料神村的李济深小4岁。早年,他先后参加过“岳王会”、同盟会,致力于反清革命活动,深为孙中山赏识,其得力干将余亚农、郑抱真等都是安徽寿县人。辛亥革命时,他担任合肥军政分府副司令,遭到其它派系的同室操戈,侥幸逃出。民国建立后,他受到当地军阀的忌恨通缉,继而又受到蒋介石等当权派的排挤,转而落脚上海滩。但他天生不服输、敢碰硬,在上海期间,他与李立山一起从事工人运动,和安徽籍农民工打成一片,组织他们团结起来,同地痞、流氓、资本家做斗争。由于他领导的“工人维权队”人人手执利斧,砍遍黄浦江两岸,“流氓大亨”杜月笙等人望而生畏,嘱咐门徒:“王老九”(王亚樵的绰号)是个亡命徒,好汉莫吃眼前亏,你们遇到“斧头帮”要绕道而行,别跟这些乡下佬一般见识。

而王亚樵见高识远,也不愿意与“地头蛇”们打打杀杀,他认为中国之所以“内战内行、外战外行”,根本原因,就在于蒋介石小人当道,一手遮天。因此,在上海滩站稳脚跟后,他把剑锋直指蒋介石,多次组织“刺蒋”的暗杀行动。蒋介石虽手握重兵,善打阵地战,却对“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王亚樵无能为力,整日胆战心惊,一提到“王亚樵”的名字就假牙发酸。“西南派”也是蒋介石的“死对头”,王亚樵的刺蒋行动受到了他们的特别赏识和暗中支持。胡汉民称王亚樵为“江淮大侠”;李济深赠送他一副对联“世无陈涉焉辞责;客有要离愿共游”,表示要与其成为生死与共的好朋友;民间则风传王亚樵为“民国第一杀手”,视之为传奇侠士。

1931年2月,蒋介石把胡汉民软禁在南京汤山,消息传出,犹如油锅泼凉水,朝野皆哗然。

胡汉民是孙中山的左膀右臂、国民党元老,资历和威望都在蒋介石之上。当时,他身为国民政府立法院院长,对蒋介石的独裁作风敢怒敢言,使蒋介石如鲠在喉,必除之而后快。

胡汉民遇险,“西南派”激愤。李济深(胡在梧州中学堂的学生)、李宗仁、陈济棠等纷纷发表通电,整军备战,决心武力推翻蒋家王朝;蒋介石也不甘示弱,调集几十万大军进逼两广,希望一举拔掉“西南派”这颗“钉子”。

就在“宁粤大战”硝烟弥漫之时,“西南派”又下了一步“暗棋”。一天,经李济深穿针引线,林焕庭(胡汉民的亲家,华侨富商)悄悄找到王亚樵,愿意提供20万元活动经费,请他亮剑“斩蒋”。王亚樵爽快答应,随后便在南京、庐山等地组织了一系列刺蒋行动,制造了上海北站“刺杀宋子文案”,唐腴庐(宋的秘书)成为替死鬼,宋子文死里逃生。蒋介石闻讯大怒,责令军统头子戴笠率领部下到上海“围剿”王亚樵,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榕城锄奸

军统特务们把注意力全部聚焦到王亚樵的身上,却没想到,东南方向出了大事。

1933年11月20日,李济深、陈铭枢、蒋光鼐、蔡廷锴等人在福州发动“福州事变”(又称“闽变”),突然宣布成立中华共和国人民革命政府,李济深被推举为政府主席,通电福建独立和“反蒋抗日”。戴笠因此又挨了主子的一顿“娘希匹”痛骂,赶紧派遣奸细混入榕城,刺探情报,破坏捣乱。

不久,李济深秘密邀请王亚樵、李怀诚等反蒋中坚前去共商大义。临行前,王亚樵对徒弟华克之说:任潮(李济深的字)和我很相识,和怀老(指李怀诚,老同盟会会员,南京钟英中学校长)也是有交谊的。他让我去赞襄反蒋抗日大计,题目是光明正大的。我和怀老先行一步,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你如愿意,可以到福州与我们会合。

溜出上海,来到福州,王亚樵、李怀诚等就去拜访李济深。李济深已为他们安排好住处,并在百忙中彻夜深谈,交换意见。

福州事变时期,王亚樵所做的事情,许多已淹没在岁月的长河里。在《福建人民政府失败亲历记》中,华克之的回忆却让我们看到冰山的一角:在王亚樵的指挥下,徒弟们四处散开,暗中侦察军统、中统分子的人数、活动情况、居住地点,很快,就列出了一张调查表。“经过王、李(怀诚)的查究,预定必须马上逮捕十五六人。决定先报告李主席批准,领取武器,协同公安局按图索骥。李任公马上派副官持主席的批示,向总部领取手枪。下午回报,总部不发,我适在座,使我大吃一惊,默无一言。发现主席感到不安,稍后待我欲行时,又感到任公面色萧瑟,故意装着麻痹,下令解下卫队手枪两支,交我带回使用。事情不言自明了。归告王、李,大家为大局和安全担忧,但事情仍旧进行,当夜逮捕了南京特务十二人,交公安局处理……”

由于种种原因,福州反蒋政权只存在54天就被蒋介石平息了。李济深、王亚樵等人怀着遗憾,逃亡香港。

香港遥控

刺蒋计划一再失手,让困居香港的王亚樵愁眉紧锁,心情郁闷。

经过认真总结、思考,他决定在南京创办一家通讯社,这样做有诸多好处,一是当年南京的各种通讯社很多,有大有小,有公办也有民办,职业正当,不容易引起军统注意;二是记者打着“无冕之王”的旗号进行活动,可以名正言顺地搜集蒋介石等人的情报;三是拥有记者身份的刺客借采访之机比较容易接近蒋介石等人。

但是,通讯社开办费用数目可观,没有着落。

一天,王亚樵前往罗便臣道92号,敲开了李济深的家门。细谈之后,李济深认为计划可行,答应尽力帮助筹集。不久,他就交给王亚樵5000元开办费,并告诉他:“西南派”决定,每月提供3000元,作为晨光通讯社的日常办公经费。前前后后,李济深等人资助晨光社3.5万元。这在当年,也是一笔巨款。

1935年11月1日上午,国民党中央四届六中全会在南京中央党部大礼堂召开。晨光社记者孙凤鸣手持采访证混入了戒备森严的会场,并准备在中委们合影时采取行动。可他万万没有料到,中委合影时,生性多疑的蒋介石根本就没露面。9时35分,为预防被捕,孙凤鸣提前吞食的鸦片烟丸已在腹内发作,迫不得已,就在中委们合影完毕,汪精卫转身要离开的瞬间,孙凤鸣决定执行“二号方案”。他毅然拔出藏在照相机盒内的左轮手枪,冲出记者群,高喊着:“打倒卖国贼!”朝着目标连开3枪,汪精卫应声倒地,血如泉涌……

“刺汪案件”破获后,蒋介石得知又是王亚樵遥控指使的,而且,一号目标就是自己,气得七窍生烟。他挥起文明杖,指着戴笠的鼻子大骂:“娘希匹!每月花老子好几十万,养你们是白吃干饭的吗?”

为了抓王亚樵,戴笠亲赴香港,坐镇指挥。可是,王亚樵却像孙悟空似的,多次从他的手掌中逃脱。戴笠也并非等闲之辈,他知道王亚樵与“西南派”藕断必然丝不断,于是,买通香港警察署,派人日夜监视李济深、陈铭枢等人的住宅,守株待“樵”。

李济深认为,敌众我寡,王亚樵在香港处境危险,应该早日离开。王亚樵也不愿意恋战,他想把弟兄们拉到武夷山打游击,与蒋介石当面锣、对面鼓,大战一场。但李济深坚决反对,并说服他率队前往梧州,到自己的料神村老宅暂避锋芒。李济深后来回忆说:“香港的警察虽不入屋搜查,但老是在屋顶放哨,香港政府威胁我,(1935年12月10日)我只好带了万灿、詹显哲、吴迈、王亚樵等人,跑回广西家里居住。”

梧州遇害

逃出罗网,王亚樵参加了“两广事变”的筹划,准备东山再起。美中不足的是,得力干将余立奎却被香港警察抓进监狱,后来引渡到南京。好在余的小妾金石心隔三差五去探监,给余立奎送衣、送饭,送去心理安慰。身在梧州,王亚樵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每月分别给身在外地的金石心等部下亲属寄去50元生活费,却浑然不知,天机由此泄露。

与此同时,李济深正乘坐私家快艇,奔波在西江之上,穿梭于梧州、广州、香港之间,为创建抗日团体“中华民族革命同盟”而奔走呼号,一回到梧州,他就与王亚樵见见面,谈谈心,为其加油鼓劲。1936年6月1日,桂系首领李宗仁、白崇禧和粤军首领陈济棠联合发动“两广事变”(也称“六一运动”),通电“反蒋抗日”,宣告成立民主政府,请出李济深担任主席,同时密电中共中央派员来广西商谈合作事宜。但是,8月初“两广事变”便被蒋介石用“银弹”瓦解。王亚樵对李济深坦言:“南京与广西合作,白崇禧不一定不出卖我。”李济深劝他放宽心,说:“我看他们还不至于此。健生(白崇禧的字)虽寡情,德龄(李宗仁的字,李又字德邻)为人忠厚。”当李济深听说王亚樵有个新计划,想率队投奔反蒋最为坚决的中共,深表赞赏,特意给周恩来写了一封推荐信。不久,王亚樵便派余亚农、张献廷秘密前往延安,联络中共,投石问路。

也是在这个时刻,戴笠从金石心收到的汇款单中,发现了王亚樵的踪迹,就软硬兼施,以抓到王亚樵、释放余立奎为诱饵,说动了头发长、见识短的金石心,让其带路。10月17日,金石心携保姆张妈,乘坐军统特务提供的快艇,沿西江逆流而上,偷偷抵达梧州,并花言巧语骗取了王亚樵的信任。

过了3天,在梧州城马王街李公馆里,李少轩(李济深的哥哥)宴请王亚樵,郑抱真作陪。下午,朋友们正在搓麻将,金石心找来李公馆,说:“九哥,明天张妈去南京,你不是说写个条子带给立奎吗?”王亚樵答应她晚上过去写。

10月20日入夜,王亚樵走回住所的半道,突然想起写条子的事。郑抱真见他晚上酒喝得有些高,放心不下,要陪他一起去,他说:“你忙了一天,早点休息,我去去就回,不会有啥事。”

王亚樵来到金石心住下的西江客栈,警惕地睃视四周,并无可疑,可他的脚一跨进门坎,就落入十几个军统特务布下的陷阱。王述樵律师回忆道:哥哥的“遇难现场,桌上玻璃及茶杯、茶壶等摔碎,玻璃碎片满地,椅凳、圆桌砸烂,亚樵身穿衣服被扯破。似此情况,特务始欲将亚樵捆缚带走,亚樵臂力过人,必与拼搏,特务因之刀砍枪击,杀害亚樵。”王亚樵的脸上被捅了好几刀,破了相。但某些传记中说军统特务剥走王亚樵的脸皮向老蒋邀功之事,完全是子虚乌有。

安葬王亚樵那天,李济深从罗定赶回梧州,亲自为其送行。在《李济深略历》中,他写道:“余立奎在香港被捕。余之妻很年轻,亦被捕,之后被香港政府收买了。余之妻与广东郑介民(军统骨干分子,戴笠的亲信)联络好了,她到梧州去找王亚樵,住在河边的客栈里,亚樵时时去那里坐坐。有一个晚上,她把亚樵引诱到一个地方,把亚樵暗杀了。广州派来的船即将余立奎之妻带走了。”

过了一个多星期,余亚农(解放后担任安徽省副省长)、张献廷回梧复命,却与王亚樵阴阳两界,两个汉子趴在坟头上,失声痛哭,却是无力回天。后来,周恩来颇为惋惜地对华克之(解放后担任国家内务部副部长)说:“若是我们早点把王亚樵先生接来延安,他该能为后来的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作出多么大的贡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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