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个聪明婆婆

晴天

一

我们与孩子是双城生活，儿子媳妇都在上海工作，我们四个老人都在南京。

得到媳妇怀孕的消息，我欣喜若狂，奔赴上海，主动承担照顾儿子、媳妇的责任。我不指望孩子们全盘接受，只想用自己的付出，让他们生活自在些。

晚饭后，我拾掇完就明智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把空间留给孩子们，却意外听到了客厅里隐约传来的抽泣声、击门声，不一会儿电梯口有了动静。我得出去瞧瞧，只见儿子撑住了电梯门，媳妇正背着包站在电梯里。“她要离家出走。”儿子愤愤地说。

我好说歹说把他们劝回了家。“她说，家是我们两个人的，不想见到第三个人。”这臭小子，把媳妇出卖了。

这第三个人不就是我吗？但面对怒气冲天的儿子、哭哭啼啼的媳妇，我瞬间冷静下来。

“不是这样的，妈妈，我从小就独立惯了。”媳妇拖着哭腔说道。

“深更半夜的，早点休息吧，别惊动了宝宝。”把两人哄进房间，我一头扎在床上。没想到自己竟成了不受欢迎的“第三个人”，我定了定神。

在我到上海第三天，儿子曾说：“妈妈，其实你可以不用管我们的，我们能过好。” “那怎么行，她怀孕了还上班，肯定需要人照料。”每家父母都这样说，恰恰忘记了孩子们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父母对子女的爱是无私的。然而，这其中确实有着认知谬误。付出爱需要被接受，才有意义。独生子女承受了父母最深的爱，也是被这种爱束缚最紧的一群人，我们寄托在他们身上的是自己对幸福的理解和期待。

我为自己的悟性而庆幸，又主动“遣返原籍”，同时给两孩子发短信：“妈妈回去上课了，放假来看你们。”

“对不起，妈妈，我不是故意气您伤心的，最近心态太差，我需要调整一下，适应这突然到来的孕期变化。妈妈，谢谢您的照顾，我以后一定好好补偿您。”

“傻孩子，妈妈爱你！”

回家后继续上课。“第三个人”对谁也没说，亲家、老公还真以为我是被学校召回。

二

媳妇来电话说肚子疼，怀疑先兆流产。此时儿子正在飞行中，国际长线航班。媳妇无助地在电话中叙述症状，我们分析指导。纸上谈兵不能解决问题，我自告奋勇，老公连夜开车，挺进大上海。

以我的经验，不像是流产。但不敢掉以轻心，赶快上医院。折腾了半天，医生开了安胎药，建议休息几天，估计是受凉劳累引起的。她本来性格活泼，此刻有我们在，先前的紧张无奈荡然无存。

“傻小子不在家，你受委屈了。”“没关系，习惯了。”她边说边大口喝着我给她煨的汤，还不停地说真好吃。

真是委屈这丫头了。恋爱时，我儿子航班误点是家常便饭；很多突发紧急事件，民航都有任务，说走就走，哪怕他正在约会、逛街、吃饭、散步。丫头也会撅嘴，但毫无怨言。

儿子回来了，我不能再当那个“第三个人”，婉转提出想走，两孩子挽留。虽解除了流产警报，还是等稳定些吧，我也就心安理得驻扎下来。

两代人生活在一起，得寻求一种平和中庸的融洽处理方式。

这80后小夫妻真不会过日子：熬夜睡大懒觉是共性；平时不开伙，在外吃或叫外卖；衣物随手乱放，用时到处找；各种化妆品多得数不清，从头到脚武装到牙齿，用着用着就过期了；大好的阳光不晾晒衣服，衣服都是烘干，要挂要收嫌麻烦；几乎天天收快递，吃穿用应有尽有，时间长了，有些买回来的东西忘了用，糟蹋钱呐！我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细想他们的消费观念和消费方式怎么形成的。他们从小在父母身边长大，对金钱的无忧是建立在父母辛苦一辈子勤俭的基础上，从某种角度讲，是父母培养出来的。

饭桌上，我试着进行启发式“忆苦思甜”教育，讲三年自然灾害，插队时村里社员吃不饱……媳妇嘻嘻笑了：“农民还吃不饱啊，他们有地自己种粮食吃呀！”唉！那年代离他们太远，我说教无力。两孩子关注的是电影中男主角是否是某产品的广告代言人，一个说是，一个说不是，争论不休。我暂且放下我的教育，按部就班收拾碗筷。宽容些，坦荡些，快乐就在眼前。

其实，媳妇也很懂事。老公和我都第一次享受到父亲节母亲节的礼物，她用年轻人的审美观和价值观装扮我们。老公身穿彩条T恤、亚麻休闲裤，脚踏一双浅色松软皮鞋，取代了他穿了半辈子的正装，由严谨正统型变成轻松休闲型；我也由俭入奢，用上了名牌围巾、手袋。跟孩子们在一起，心态年轻多了。

小两口小摩擦不断，却有滋有味。一次媳妇孕检，由我陪着去，说好儿子散会后来接，没想到同事蹭他的车，他只好把同事一一送回家。“你活雷锋啊，不管我还不管肚里的孩子！”“我们打车吧。”我想缓解。“你快点来！”她不停地催着，“颐指气使”是孕妇的特权。堵车让我们等了很久，儿子才把车子开来，她耷拉着脸，气嘟嘟地上了车。不知什么时候，两孩子又有说有笑了。我闭目养神，假装睡着了。

三

建立小家庭不仅是两个相爱的人之间的事，也是两个家庭之间的事。亲家母与我先生是校友，还同在一个县插过队，两人的老父亲在同一所大学任教几十年。相同的文化背景为两家人的相处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但我和亲家母性格迥异，她干练勤劳，我则慵懒散漫，却相处和睦，因为我们都清楚地认识到，家庭和睦像太阳，受之温暖，失之阴冷。

宝宝出生三天后，媳妇就进了会所坐月子。什么月子会所，依我看就是住宾馆坐月子。会所收费不菲！两代人消费观念的碰撞被小宝宝的啼哭声冲淡了。孩子们有这样的经济条件，他们花钱、我们轻松，这样想也就释怀了。

从会所回家后，我和老公自愿当起了全职保姆。一天，我们房间的桌上出现了一个红包，里面有几千元钱。儿子出差了，肯定是媳妇放的。她腼腆地说，以后每月都会放在这里的。哦，给我们发工资了。我们被触动了，不为钱，而是媳妇的心意和担当。

宝宝一天天长大，半岁了，媳妇给报了早教班，一节课四十分钟收费三百元。媳妇不认同我们的传统经验，宁愿花钱花时间让早教忽悠。

“妈妈，有快递，不要拆啊！” 一大早，媳妇就神神秘秘的。快递到后，我手机收到彩信，一只玩具小熊穿着飞行服，歪戴帽子，甚是可爱，还有一行字：维尼当机长了。先生问：“维尼是谁？”“真笨，你儿子当机长了。”为了一份惊喜，媳妇特地订制了穿机长服的维尼小熊，还让我们保密。她总是以她的特有方式，营造出兴高采烈的家庭氛围。

年轻人有热度，老年人有厚度。不用太多磨合，你给她心胸坦荡，她还你一脸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