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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州,青春何日上楼台

2014-07-08

当代工人 2014年10期
关键词:学生会学长家教

岁末,沈阳。

宋玉州第一次走进我们办公室。跟其他来送餐的人不同,他很年轻且穿着得体,黑色的尖头皮鞋透出几分时尚的味道。放下快餐收完钱,他没移步走人,反倒跟我们聊上了。

下午6点多,办公室只亮着半壁灯。半明半暗间,26岁的宋玉州说:“我就是送餐公司的老板。”他的语气既不张扬,也不得意。以他为自己设定的目标来看,这只是青春路上的短暂一站。

回头看,宋玉州青春的华彩是在大学时开启的。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之前没有故事发生。

他生在丹东农村,父母务农,偶尔外出打零工。农家子弟要想出人头地,考大学是一条正路。宋玉州也一直在践行此路,直至高考。“高考发挥有些失误了,当时身体不好。”

停顿片刻后,他坦白了,“实际上是别人抄我的卷子,被抓住后我俩都被撵出了考场。”宋玉州说,按照平时的学习成绩,自己能考上一本院校。结果出来,一塌糊涂,他只能填报抚顺一所籍籍无名的二本院校。

母亲很不满,熊他,看你考的什么玩意?宋玉州年轻气盛,说我出去打工,自己挣学费。“你最好明天就走!”母亲的话让他觉得很伤自尊。第二天,拎着包他就到了沈阳。那一年他19岁。

举目无亲,身上只有300元钱,宋玉州很快见识到了社会丑陋的一面。他在下车的南站登记求职,中介给他介绍了一份搬运啤酒的工作,收取中介费160元。说好干一天120元,3天后他就被辞了,“说我干不动。”

宋玉州想结清工钱,对方横眉怒视,“你耽误我老事了,还想要工钱?给你个生活费滚蛋!”宋玉州只得捏着50元钱走人。很久之后他才知道,这是黑中介的把戏,以介绍工作为名行骗。

在10元钱的小旅店住了两天,工作依然没有着落,宋玉州第一次知道生存不易。他坐上火车,到吉林一个远房亲戚那跟着修路。36天,挣了1800元,后来这些钱成了他的学费。

如果没有高考考场上的插曲,也许宋玉州的青春会是另一番模样。“我本来梦想考西北农林科技大学,想办法整治黄土高原,做一个名人。”多年后他笑言,那是个特别不着调的梦想。

进入大学,宋玉州显示出不走寻常路的一面。

锻炼首先来自学校的社团。有位同乡是学长,在学生会工作。宋玉州向对方请教,大学里应该做些什么。“这个社会人才特别多,但人才不一定都会实现梦想。”学长告诉他,“是金子埋在土里就不会发光。”学长建议他,进入社团培养特长,展示自己。宋玉州成了学生会一员。

象牙塔也是社会,学生会则是这个小社会的高度浓缩。在这里,有互相竞争,也有权力心术,宋玉州自认开了眼界,“成长特别快”。一年后,他从学生会部门40多名学生中脱颖而出,当上了部长。这个结果足以证明,他对社会适应能力之快。

不过,社团工作只是宋玉州成长的一个侧面。私下里,他挖掘出了自己的另一种特长:经商。

刚入学第一个月,宋玉州注意到很多同学没带凉席。“卖点这个应该能挣钱。”他到抚顺车站批发了几十床凉席,摆在校园里售卖。开学时,母亲给了学费和一年生活费,这成了他的创业基金。

天公不作美,阴雨天稀稀拉拉持续了半个多月,生意冷清。后来日头放晴,学校却迎来评估检查,不允许学生摆摊售货。宋玉州到各个宿舍推销。“哎哥们儿,我有朋友是卖凉席的,成本价处理要不要?”学生会的身份成了他的推销利器。他告诉同学,如果从他手中买凉席,以后违反了纪律可以一切从宽。“我大学时挺会装相的,哈哈……”最终,宋玉州的凉席售罄,没有砸在手里。

之后,他经商的特长迅速显现。宋玉州念的是汽车专业,学校要求每位学生的计算机必须过级。校外有计算机考试培训学校,培训费450元,在一名学长介绍下宋玉州报了名。看着培训班的热闹景象,他意识到了其中的商机。

宋玉州有种惊人的早熟。他直接走到培训学校的校长办公室,商谈代理事宜。“我在学生会工作,人脉广。如果我做校园总代理,对你效果特别好。”凭着一腔热情,他赢得了代理机会。最终宋玉州招生400多人,挣到了七八千元,人生第一桶金。

大学第一年,他还卖过文具,收购售卖自行车。几番盈余,宋玉州有了新的梦想。“自己当老板,给别人开工资,那种感觉指定好。”

父母以务农为生,宋玉州的评价是没见过太大世面。也因此,上大学前他对于未来的职业认识模糊。“就知道有人打工,有人当了老板。”

大一下学期,宋玉州拨通校园里张贴的中介电话,得到了一份家教工作。“中介费40元。”不过他教得不算成功,原因是乡音太浓。“丹东话,哎呀,那味儿啊……”他略显夸张地向记者展示丹东话浓重的“海蛎子味”。

宋玉州认为,做家教首先不是教得好,而是让孩子喜欢你。“现在孩子个性很强,老师长得不好都会被拒绝。”但他觉得很多人并没意识到这一点,宋玉州决定自己开办家教中介。

租办公室,配电脑,扯网线,宋玉州的公司在校园附近成立。启动资金是他赚的第一桶金,还有一直没上交的学费。“我跟老师说家里困难,等打工赚了钱一定补齐。”

宋玉州在学校里四处发传单,支起桌子摆出音箱造声势,“整得特别大气”。很多学生受吸引,登记了信息。

几天后,他策划了一场“T台秀”:他订下学校小礼堂,让登记的学生挨个上台演讲,让台下的几位学生家长打分、评判,从中选优。一时间,这成为学校热门话题。

来打分的家长,都是宋玉州兼职家教时认识的。“我找到家长说,姐,现在好的家教老师不好找,我都替你们闹心。现在我要搞招贤大会,你来坐一下,肯定能为孩子选到称心的老师。”他很有鼓动的天分。

宋玉州选秀还有一个目的,给自己增加分量。来应聘的很多是大二或大三的学生,他们大多数对这个大一学弟持怀疑态度。“家长坐在那,学生会认为我有社会资源,他们觉得来我这做事是不容易的。”其实,选秀只是形式,最后所有愿意的学长都成了他的员工。

彼时,家教一小时收费30元。宋玉州把员工推荐出去,收费35元,赚取5元的利差。为了让家长觉得价有所值,他给学长们培训,教他们包装自己,迎合学生。不过,起初业务并不景气,学长们对他依然疑虑重重。

宋玉州开始在公交车上疯狂投放广告。“我就挑校门口那趟车,让大家看到我的实力。”近两个月时间,他花了两千多元,几乎是普通大学生半学期的生活费。

广告出去后,业务有了起色。宋玉州最忙时身上带着1部手机,4部小灵通。即便是上课,铃声一响照接不误。班里同学都知道他的业务,很多人认为这是瞎折腾。老师也数次找他约谈,劝他以学业为重。再后来,学校家教中心老师找来,希望他率公司加盟。

宋玉州拒绝了,“如果加入学校,那我的命脉不就完全掌握在老师手中了?”

考虑员工需求,与家长沟通感情,制定营销方案,宋玉州忙得团团转。

他的学业迅速下滑,“挂科很多”,但他丝毫没有紧迫感。他认识一个学长,毕业后进了修车铺,起早贪黑满身油渍,每月薪水2000多元。“学得再好有啥前途?”

创业一年多,宋玉州感到越来越累,“能力上有欠缺”。一个社会朋友告诫他,先别急着赚钱,能力提升之后钱自然就来了。在朋友引荐下,他开始接触直销。

宋玉州参加了其中的潜能培训,学习时间管理、目标设定,接触到团队建设的理念。他一下被迷住了,“改变了我的认知”。之后,他频频参加各种培训。

大三下学期,宋玉州关了家教中介公司,因为他觉得直销吸引力更大。“做直销的这些朋友心态特别积极,比我做家教时的员工境界高太多了!”他把开公司挣到的一万多元,全部投了进去。

宋玉州代理直销产品,“人走到哪就卖到哪里”,一路折腾。学校里,他的身影越来越淡。他偶尔也回校,把产品卖给同学。他的业务能力直线上升,“最好一个月挣了一万多元”。

他的学业近乎止步。学校里要求考一个技师资格证,按规定60分以下是初级,以上是中级。开考3分钟,宋玉州起身交了空白卷。“0分也是60分以下,不也是初级吗?”他告诉老师,自己一辈子也用不上这个证。

宋玉州说,弄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之后,觉得大学对他没有一点意义了。最终,他肄业走出校门。“毕业证都是给别人看的,我活得是真实的。”

沈阳,天津,鞍山,沈阳。这几年,宋玉州一直在路上。他的直销在2009年末终止,“感觉不太适合当事业做”。后来他跟朋友合伙开过饭店,到教育中介做过市场部经理,兜兜转转一大圈后决定当自己的老板。“天生我材自己用。”

他一直记得马云说过的话:做别人看不见、看不懂、看不起、来不及做的事。他认为这样的事,就是餐饮行业的整合。“很多写字楼里的顾客,找不到放心的、价格合理的、送餐服务周到的快餐店,而且吃一段时间就腻了。”宋玉州这样阐述自己的理念,“我作为第三方,帮他们选择餐馆,再对送餐服务进行提升。顾客、餐馆和我,是三赢。”

宋玉州的新公司2013年开业,目前至少为8家快餐店负责送餐,手下雇了数位送餐工。我们单位就是他公司的送餐对象之一。他说目前几乎不挣钱,“主要是把路铺开”。他谈了很多关于公司的设想,但特意嘱咐说涉及商业机密,“把录音笔关了吧”。他透露,2014年的计划是在全沈阳涵盖100家餐馆。

这是个庞大的计划,实现起来并非易事。起码以我们的订餐经历而言,碰到过他的员工送餐不及时,还要他骑着电动车匆匆赶来的现象。

自上大学起,宋玉州给预想中的未来砌了一座气派楼台。他后来一路折腾,就是想让楼台熠熠生辉。“我就想改变命运。”

但愿他的灯火早日挂上楼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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