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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民主主义的危机——对话约翰·贝拉米·福斯特

2014-07-01比尔·布莱克沃特

红旗文稿 2014年10期
关键词:拉尔夫福斯特自由主义

比尔·布莱克沃特

编者按:约翰·贝拉米·福斯特(John Bellamy Foster)是美国俄勒冈大学的社会学教授,因《马克思的生态学》而闻名于世,他在这部著作中更正了大家对马克思的误解,即马克思没有“遭遇”环境局限这一问题。在其最新力作《无休止的危机》(The Endless Crisis, 2012;与罗伯特·麦克切斯尼合著)中,福斯特对其所称之的“停滞-金融化陷阱”进行了剖析。当前,美英两国正陷入这种经济困境,经济增长则需要依赖目前已经破裂的金融泡沫,未来一段时间,两国的经济仍将处于持续不景气的状态。

在访谈中,约翰·贝拉米·福斯特教授指出,目前不仅成熟资本主义国家身陷经济危机,而且“停滞—金融化陷阱”也使社会民主主义遭遇危机。对福斯特来说,从诸多方面可以表明,“停滞—金融化陷阱”就是社会民主主义的末日,社会民主主义再也无法指望会促进经济增长,重新分配经济增长带来的好处。经济处于停滞而非增长状态,是当今的社会现实。福斯特指出,在这种情况下,社会民主党必须进行重新改造,与传统的支持渠道重建联系。尤其是,社会民主党应当增强大多数人的政治意识,因为与金融精英相比,他们的处境相当不利。

布莱克沃特:社会民主主义试图在资本主义体制下发挥其职能,更加平等地重新分配资本主义的劳动成果,真正使其更有效地发挥职能。所以,面对当前的资本主义危机,社会民主主义和诸如工党这样的党派应何去何从?

福斯特:我认为传统意义上的社会民主主义目前真的是进退两难。首先,其思想就是促进增长,并对增长进行再分配,却无法绝对地促进增长。短期内可以采用凯恩斯式扩展模式,鉴于当前的经济危机,这很可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问题是,目前我们拥有一个高度金融化的、当然也是全球化的资本主义体制,所以我们实际上拥有一个由垄断金融资本主义占主导地位的资本主义体制,在这种背景下,凯恩斯策略无法发挥其职能,因为凯恩斯策略与真正控制资本主义体制的金融界的利益背道而驰。凯恩斯曾主张对资本主义的食利者实施“安乐死”,当今的食利者也要求对凯恩斯主义实施“安乐死”。除了促进金融化的发展,扩大金融掌权人士的权力外,目前还没有金融权力精英可接受的扩大资本主义体制的其他方式。

当然,美国的经济增长仍然严重依赖其军事支出,我们曾推行过军事凯恩斯主义,英国也推行过。实际上,美国军事支出高达1万亿美元,却没有增加政府的民生支出。根据官方的数据统计,美国用于军事上的开支与世界所有其他国家的总和一样多,然而这么做也没能刺激美国的经济增长。

社会民主党的政策完全基于根本就不存在的增长,以及根本就不存在的或并非相同意义上的工业资本主义。它们更多地是以国家而非全球化的资本主义体制为基础,所以现在很难推广任何社会民主主义政策。由于与资本主义妥协,社会民主主义的政策从一开始就存在各种矛盾。资本总是掌握着整体的社会权力,但如今,事态变得更加复杂,目前我们正处在垄断资本存量远不及垄断金融资本存量的阶段,在垄断资本阶段,劳动和资本可以相互协商,而在垄断金融资本阶段,劳动力被逼入绝境。金融界的实力较强,而工业部门(尤其是劳动力)的实力较弱,生产日益全球化。我认为可以重塑社会民主主义,但是必须是一种以新方式回归群众与动员民众的运动,它标志着与社会民主主义传统主张根本相反的激进变革。换句话说,它必须多多少少具有社会主义色彩,也必须成为国际化战略体系的一部分,这一战略涉及国际劳工联盟。社会民主主义源自社会主义运动,现在必须回归被摒弃的真正社会主义阵营。当然,另一种说法就是社会民主主义已经灭亡,社会主义永存。

布莱克沃特:您是拉尔夫·米利班德(Ralph Miliband)的朋友,您认为他会给埃德·米利班德(Ed Miliband)提出什么建议?

福斯特: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我跟拉尔夫真的不是很熟,我只见过他几次,我的资历较浅,我们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但他曾鼓励过我。他在《社会主义纪事》(Socialist Register)担任编辑时,我向该杂志投过稿。在我的印象中,他是我见过的最严厉的编辑(善意的说法),他真的是一位严肃的学者,而且善于查找不合逻辑的论点。我撰写过一篇论述自由主义实用性和美国左翼的文章(1990),文章完全基于赖特·米尔斯(C. Wright Mills)以及他有关动机一词和疯狂现实主义的见解。文章的论点是,如果左翼不断采用自由主义言论或动机一词,以及自由主义的思维方式,并试图提出其思想观点的话,最终会与现实脱节,无法对人们承担责任。我列举了这种共同使用的多个例子,来论证左翼有关资本和劳动力之间存在“社会契约”的观念在现实中几乎根本不存在,拉尔夫喜欢我的论点。

我认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左翼一直面临着自由主义的实用性这个问题,他们试图淡化自由主义的思想,以符合主流思想,这使左翼再也无法形成战略定位。对于那些批评性建议,一直存在着长期的争执,而回归自由主义则是一个漫长的征程。如今,社会民主主义者基本上都站在旧时英国自由党人的立场,他们不愿发表较为激进的观点,也不愿意和工会及工人联系,而这一切对其起源至关重要。总之,他们必须以新的方式回到他们原来的模式上来。

拉尔夫以辩论著称,话题多为国家之事。他曾经在其著作《资本主义社会中的国家》(The State in Capitalist Society)中提出,当今世界由资产阶级或富豪阶级统治,资本主义国家的相对自主性较差,这意味着将面临一场更加艰巨的社会斗争。其他人如尼科斯·普兰查斯(Nicos Poulantzas)(主要与拉尔夫进行辩论)认为,资本主义国家有更多的相对自主性,你们可以进行欧洲社会主义或欧洲共产主义运动,如果成功执掌政权的话,国家就可以在现有的规章制度下进行有效的改革。结合这场辩论,我认为埃德·米利班德的思维方式更接近普兰查斯,而不是他的父亲,或者说那一直就是他的态度。事实上,工党的发展方向只有一个,就是招募新成员,鼓动他们参与新的社会福利计划,这恰好正是埃德·米利班德的父亲过去一直推崇的。换句话说,英国的相对自主性支持国家在资本主义体系内加强社会变革,这就需要在议会外而非议会内进行一场巨大的社会/阶级斗争,开展一项全新的社会福利计划。这一直就是一道难题,而拉尔夫称之为“议会社会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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