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与动因:中国奥运冠军的社会流动
2014-07-01王雪峰刘洪磊
王雪峰,肖 锋,刘洪磊
(1.南京体育学院休闲体育系,江苏南京210014;2.赣南师范学院体育系,江西赣州341000;3南京体育学院附属学校,江苏南京210014)
◄体育人文社会学
结果与动因:中国奥运冠军的社会流动
王雪峰1,肖 锋2,刘洪磊3
(1.南京体育学院休闲体育系,江苏南京210014;2.赣南师范学院体育系,江西赣州341000;3南京体育学院附属学校,江苏南京210014)
以经典社会分层理论为依据,采用文献资料法、访谈法和数理统计法对在第27和28届夏季奥运会中夺得冠军的中国运动员的社会流动情况进行研究,发现中国运动员在夺得奥运冠军前,身居社会下层和中层的较多;获得奥运冠军后,大多实现了社会上流。父代阶层、明星效应、传统社会阶层认知和政治动员是具有奥运冠军身份的运动员成功实现社会上流的重要推动力。奥运夺冠已经成为对中国运动员社会阶层变化具有决定性影响的重要标志性事件。中国奥运冠军的这种社会流动模式对竞技体育后备人才和现役运动员具有强大的激励作用,并有利于社会结构的优化及奥运战略的持续,但对社会公平、社会价值观及体育事业的全面发展也产生了一些不利影响。
奥运冠军;社会分层;社会流动;竞技体育;后备人才;奥运战略
社会流动指个人或群体从一种社会地位或社会阶层向另一种社会地位或社会阶层的变化。社会流动可分为向上和向下流动、水平和垂直流动、自然和非自然流动、代际和代内流动、结构和非结构性流动。社会流动的实质是社会资源占有的变化,社会流动有利于激发人的积极性和创造性,使社会成员获得改变自身社会地位的机会,从而缓解社会冲突,促进社会和谐发展。社会学通常分析代际流动与代内流动。代际流动是将父母的社会地位与其子女或孙子女所获得的社会地位相比较而言;代内流动是指个人在其一生中的社会地位变动[1]。奥运冠军是竞技体育领域的标志性群体,是运动员的优秀代表,是竞技体育的核心载体,是许多专业运动员运动生涯的终极目标。分析奥运冠军的社会流动,有利于了解以奥运会为代表和集中体现的现代竞技体育运动在我国社会阶层形成中扮演的角色,有助于加深对我国不同阶层人员社会流动的现状、机制、影响等方面的认识。
社会流动与社会分层总是相伴而生,有分层才有流动,流动又产生新的分层。目前关于社会分层理论,国内外研究已较成熟。国外代表性的有马克思阶级理论、韦伯的多元分层理论、戴维斯和摩尔的功能主义分层理论、达伦道夫、米尔斯和图明的冲突主义分层理论及新马克思主义和新韦伯主义分层理论;国内影响较大的分层理论为陆学艺的层化论、李强的碎片论和孙立平的断裂论,这些理论从不同的角度对社会阶层进行了划分和阐释。陆学艺的层化论以职业分类为基础,以组织资源、经济资源和文化资源的占有状况为标准将当代中国社会成员划分为十大社会阶层[2],更有利于分析各阶层成员之间的社会流动状况。
新中国从1984年参加洛杉矶奥运会至今已累计8届,我国运动员获取奥运金牌的届数一般在1-3之间,第27和28届夏奥会的中国冠军前可参与1992年第25届,后可延至2012年第30届,在时间上具有很强的承前启后作用,且他们大多已从专业运动员进入职业领域,实现了社会流动和新的分层。同时,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到这个时段才基本上被建立起来,也才催生了诸如私营企业主、经理人员、农民工等一些新的社会阶层和群体。笔者以陆学艺的层化论为理论依据,以第27和28届夏奥会为切入点来分析我国奥运冠军的社会流动现象。
1 研究对象与方法
1.1 研究对象
在第27和第28届奥运会上,中国共有76位运动员获得了冠军。以其中已经退役、实现了社会流动的73位运动员为研究对象。
1.2 研究方法
1.2.1 文献资料法 通过中国期刊网、维普期刊网、万方数据库、超星图书馆、当当网、中国优秀硕博论文数据库、南京图书馆等收集社会分层流动及奥运冠军社会流动的专著、期刊、研究报告、优秀硕博论文等相关资料,并通过中国奥委会官方网站、百度、360、搜狗百科、各运动员所在省市政府、体育局网站及国家和地方报纸等查阅相关信息并反复校对,确保获取资料真实可信。
1.2.2 访谈法 南京体育学院已培养出15位奥运冠军,根据研究需要,通过面访或电话访谈的形式访谈了部分奥运冠军、冠军队友及教练,了解冠军们的始训年龄和原因、在训期间的价值理念、首次获得奥运冠军的年龄、退役年份、退役后的职业、父母的阶层、对竞技体育促使运动员社会流动的看法等相关信息,获取直观的第一手材料。
1.2.3 数理统计法 根据研究主题,将搜集并详细校对过的相关资料输入SPSS 17.0,进行统计分析。
2 研究结果与分析
2.1 第27—28届夏奥会中国冠军的基本情况
2.1.1 年龄 据中国奥委会官方网站资料统计,奥运冠军的年龄主要分为初训、获得奥运首金和退役3个方面。他们的初训年龄基本介于4~16岁,4~6岁占总人数的27.4%,7~12岁占57.5%,13~16岁占15.1%,12岁以下占总人数的84.9%,即绝大多数奥运冠军在儿童时期就开始训练。获第27届夏奥会冠军的平均年龄在23岁,以20世纪70年代人群为主。获第28届夏奥会冠军的平均年龄在24岁,以80后为主,占该届总人数的2/3(表1)。他们首次获取奥运金牌的年龄集中在20~26岁,占总人数的79.3%,年龄最小的是伏明霞14岁,最大的是王义夫32岁,两人都于1992年巴塞罗那奥运会获得首枚奥运金牌。
表1 第27—28届夏奥会中国冠军的出生年及人数分布
若将6次参加奥运会的射击名将王义夫(45岁退役,年龄最大)和悉尼奥运会双人10米台冠军桑雪(17岁退役,年龄最小)不计入内,他们的退役年龄最大为38,最小为22,平均为28岁。其中23~29岁年龄段人数最多,占总人数的52.1%,其次是30~39岁年龄段,占38.4%(表2)。即他们退役时处于青壮年时期。此时,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已在社会中获得较高地位。
2.1.2 性别及文化程度 据统计,即使将第28届雅典奥运会女排夺冠的12人除外,这两届奥运会选手也以女性居多(表3)。目前,他们中有51.5%接受了本科教育,有39.4%接受了研究生教育,大专及以下学历的比例仅占9.1%。上述结果表明,女性在竞技体育领域内真正实现了男女平等,且略显优势。竞技领域的成功为运动员退役后顺利接受高等教育也创造了条件,运动员通过竞技体育为自己的社会上流创造了更多有利条件。
表2 第27—28届夏奥会中国冠军退役年龄分布
表3 第27—28届夏奥会中国冠军性别分布
2.1.3 项目分布 由表4可知,这两届奥运会中国冠军选手所获的60枚金牌分布在13个大项上。其中水上项目(尤其是跳水)、举重、羽毛球、乒乓球、射击和体操是我国的夺冠强项。运动员在这些项目上取得的金牌最多,优势保持时间最长。
2.2 第27—28届夏奥会中国冠军的社会流动
2.2.1 夺冠前的阶层归属 社会阶层是根据人们不同的社会特征进行多角度划分而形成的社会地位阶梯。它是由社会身份、社会地位或职业特征相同的人所组成的社会集团,它反映了人们社会生产关系中的劳动关系与其他关系方面的同一性,也反映了社会关系和社会结构的多样性和丰富性[3]。自人类社会进入父系氏族后,男性在其后代的成长和发展中就一直扮演者极其重要的角色。男性的能力、知识水平、职业等直接影响着其后代的人生轨迹和生活品质。因此,世界各国在进行社会阶层划分时常将从未就业的在校学生按其父亲的阶层归类。根据陆学艺的层化论,十大阶层又可归纳为上层(国家与社会管理者、经理人员和私营企业主)、中层(专业技术人员、办事人员和个体工商户)、下层(商业服务业员工、产业工人与农业劳动者)和底层(无业失业半失业者)4个类别。
表4 第27—28届夏奥会中国冠军夺金项目及人数分布
由表5可知,第27—28届夏奥会冠军夺冠前主要归属于产业工人(46.6%)、专业技术人员(23.3%)和农业劳动者(15.1%)阶层。这与我国当时的社会阶层分布(居前3位的是农业劳动者阶层42.9%、产业工人阶层17.5%和商业服务业员工阶层11.2%)[2]明显不同。一个重要原因是业余体校主要分布在县及以上级别的行政区域,广大农业劳动者的子女接触机会相对较少;而那时的产业工人地位虽已降低,但仍以城镇居民为主,主要为国有和集体企业的职工,容易接触到业余体校,且在某种程度上,竞技训练为其后代的发展带来了希望。
表5 第27—28届夏奥会中国冠军夺冠前后的阶层分布
2.2.2 夺冠后的阶层分布 运动员夺冠前后的阶层分布发生了明显变化(其中无业失业半失业者为嫁入豪门,因结婚生子暂时没有出去工作的两位女运动员)。夺冠后流入的社会阶层主要为国家与社会管理者(39.7%)、专业技术人员(34.2%)和办事人员阶层(9.6%),以体育官员和教练为主,由原来的中低层为主变为以中高层为主,下层和底层中已不见他们的身影。如跳水冠军熊倪现任湖南省体育局副局长、举重冠军占旭刚现任浙江重竞技中心主任、羽毛球女双冠军葛菲现任南京市体育局副局长、竞走冠军王丽萍现任北体大田径队竞走教练等。
对于退役后在体制内工作,又在体制外创业的部分冠军,统计时将其归入社会地位相对高的阶层。如女子跆拳道冠军陈中,退役后在北京体育大学工作,但又注册成立培训公司,进行跆拳道项目的技术培训。她既属于私营企业主阶层,又属于专业技术人员阶层,将其归入私营企业主阶层。阶层不详者为无法找到其所处阶层资料的奥运冠军,但这并不影响整个奥运冠军退役后的社会阶层分布情况。夺冠前后的阶层分布充分显示出竞技体育在优秀运动员社会上流方面的明显优势。
3 第27—28届夏奥运会中国冠军社会上流的动力机制
社会流动贯穿于人类社会漫长的繁衍、进化发展过程中,是一个从出生即开始并一直与自身的先赋条件和获致因素以及所处的文化、社会、经济环境牢固联系的过程。没有人能独立获得经济和社会上的成功,与阶层地位相关联的人力资本和社会关系会为不同阶层成员带来不同的发展机遇。
3.1 父代阶层流动
3.1.1 父代所处阶层 第27—28届夏奥会中国冠军父代阶层主要以产业工人、专业技术人员和农业劳动者阶层为主,产业工人和农业劳动者阶层占总人数的61.7%。产业工人阶层指在第二产业中从事体力、半体力劳动的生产工人、建筑业工人及相关人员,目前以非公有制领域的“农民工”为主;农业劳动者指具有农村户口并以农(林、牧、渔)业作为唯一或主要收入来源的农民。这两个阶层在整个社会分层体系中处于下层,阶层成员的受教育水平普遍偏低,经济资源匮乏,生活偏于贫困。
3.1.2 父代的流动特征 由于产业工人和农业劳动者阶层处于社会下层,阶层地位低且所占社会资源极其有限,因此具有代内上流机会少、上流空间有限,代际继承性强的特征。产业工人的流出方向主要是地位较低的商业服务业员工、农业劳动者和无业失业半失业者。而农业劳动者阶层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个只出不进且具有高度稳定性的低地位阶层。尽管改革开放后,农民外出打工的机会大大增加,可以向上流动进入产业工人、商业服务业员工和个体工商户阶层,但该阶层仍然是流出率最低和上升机会最少的社会阶层。
随着改革开放的推进,阶层地位的复制现象越来越明显,产业工人和农业劳动者阶层的后代仍然以这两个阶层为主,其中农业劳动者阶层的代际继承性最为强烈。主要出生于70年代中后期至80年代初期的这批奥运冠军,在业余体校初训时段正是大多数产业工人生活动荡时期。国有企业改革的深入和现代企业制度的逐步建立,在全面提高企业活力的同时导致大量产业工人下岗失业,生活陷入贫困。而当时的农村生产力更落后,农业劳动者的生活更贫穷、艰难,他们的父代能为他们提供的帮助非常有限。
父母的受教育水平与子女的受教育水平高度相关,相关程度要远胜于与子女收入的相关性,而子女的所得与收入依赖于父母对其进行的人力资本投资。出生贫困家庭的个人想向上流动时,是无法掌控机会的;因为其家庭没有资源可提供,其所处的社会环境也无助于他/她采取惯行的社会流动手段[4]。父代的阶层分化和流动给他们后天的成功提供的社会资源极其匮乏。从某种意义上说,以奥运会为代表的现代竞技体育为他们依靠自身努力,充分挖掘自身潜力,提升自我价值,进而实现社会上流提供了通道。此外,奥运冠军中2/3无任何体育背景,父母或一方从事体育工作的也只有12.3%,侧面反映出体育运动的代际继承性还不是主流(表6)。
表6 第27—28届夏奥会中国冠军初训时家庭体育背景
3.2 明星效应
3.2.1 奥运冠军的稀缺 奥运冠军是世界各国竞技体育里的明星,是数量有限的稀缺资源。因此,获取奥运冠军的运动员是国家的骄傲、民族的荣耀、体育的辉煌、青年人的楷模、商家的宠儿、媒体的焦点,是集千百宠爱于一身的英雄。
3.2.2 社会资源的汇聚 一个人社会流动的影响因素主要有先赋和后致两种,前者主要指家庭出身、父母职业和文化程度等;后者主要指个人的受教育程度、专业技能、政治表现等。先赋性因素作用越大的社会越封闭,后致性因素作用越大的社会越开放,个人自由选择和发展的空间就越大。从某种程度上说,现代社会是一个后致性因素主导的社会。竞技体育“成绩至上”的特点使奥运冠军获取的社会资源急剧增加,极大弥补了其先赋资源不足的劣势,而拥有较多的社会资源与职业地位的获得往往呈正相关。因此,优异的运动成绩使运动员拥有了向理想社会阶层流动的资源和能力。游泳冠军罗雪娟、体操冠军杨威、跳水王子田亮、乒乓冠军王楠、羽毛球冠军吉新鹏、柔道冠军冼东妹等都来自中下阶层家庭,但都通过优异的运动成绩实现了社会上流。即使运动员无法达到所谓的巅峰,竞技训练仍然会给他们一笔财富,即顽强拼搏的竞争意识、远高于一般人的运动技能、坚韧的意志品质、良好的运动习惯。在国家大力发展体育产业、促进体育消费的有利形势下,他们不仅在大众健身、休闲娱乐市场中熠熠生辉,甚至在非体育领域也能发光发热。
3.3 传统社会阶层认知
3.3.1 阶层间的不平等 每个人从哇哇落地就开始了社会化过程,家庭的关爱、学校的教育都是为了让其将来成为社会的有用之才。而无论何种社会,有限的社会资源总是更多地集中在社会上层和中层成员中,不同职业身份在社会系统中所能获得的地位、威望与认可度,不可避免地影响了奥运冠军的阶层流动意愿。较高的阶层意味着较高的社会地位和收入、良好的工作环境、富裕的生活和较多的发展机遇等;反之,就意味着较低的地位和收入、较差的工作环境、贫穷的生活、较少的流动机会、话语权缺失等。
3.3.2 拼搏改变命运 大多出身于社会下层的运动员过早地品尝了生活的艰辛不易,有着更强烈的社会上流的愿望,更懂得顽强拼搏的重要性。据重庆商报报道,2012伦敦奥运会羽毛球冠军李雪芮,父母都是工人阶层,一家人挤在50多平方米的老房子里,家里的钱大部分都用在了她的教育和训练上[5],这也促使其持之以恒艰苦训练并最终取得优异成绩。2014澳大利亚网球公开赛女单冠军李娜家也是普通的工薪阶层,她开始练网球时,父母的工资加起来每月才100多元。1996年14岁的她父亲病逝,家庭生活更加艰难,因此,她在球场上练得更加刻苦,而后取得了一系列的成绩和丰厚的回报,截至2014年3月,李娜运动成绩世界排名第2,职业生涯总奖金达一千多万美元。举重冠军占旭刚10岁时为了农转非而开始练举重,最终成为中国举重历史上蝉联两届奥运会冠军的第一人。还有羽毛球冠军吉新鹏,父亲下岗,母亲收入低,夺冠的历程也充满坎坷,但凭借自己的坚持不懈,顽强拼搏,不仅获得了男单冠军,且成功转型为国家羽毛球男单一队主教练。这样的例子多不胜数,正是竞技训练成就了他们,改变了他们的地位和命运。
3.4 政治动员
通过政治活动可以达成并实施集体的决定。政治的精髓在于权力,权力是指个人或群体控制或影响他人的能力,不管这人是否愿意合作。控制他人行动主要有3种机制,首先,某种有价值的东西作为一种奖赏提供给服务者。第2种机制是威胁不遵从者,给他以惩罚。权力还可以通过控制和操纵信息、态度和情绪等而间接地发挥作用[1]。在这里,政治动员主要指通过第1和第3种机制来获取竞技体育支持者的一种活动。政治动员为奥运冠军的社会流动创造了外部动力和便利条件。
3.4.1 重奖优秀运动员 奥运冠军是优秀运动员的典型代表,对其奖励具体表现在社会声誉、物质奖励、职业转变和高层次教育机会获得4个方面。据《中国青年报》报道,2012伦敦奥运会,国家、地方政府、企业和各种基金会等给每位冠军的奖励至少在500万元以上,相当于工薪阶层年收入的200倍[6]。奥运冠军退役后的社会地位更是有目共睹,据第27—28届退役运动员的社会分层统计,他们中90.5%都处于社会中上层。目前,在中国体育界的“举国体制”和全国到地方的“金牌战略”“奥运战略”的双重作用下,即使有严格的选拔任用制度和组织考察程序,奥运冠军进入国家与社会管理者和专业技术人员阶层依然有相对宽松的环境,而成名后的他们也顺利获得了高等教育机会。对他们而言,接受更好的教育会在与家庭背景或者其他变量无关的情况下获得更高的收入。绝大多数奥运冠军在30岁左右就已获得较好的工作和较高的社会经济地位,进入社会中上层,个别运动员还成为全国人大代表,这正是政治制度在资源分配上对优秀运动员的倾斜。冠军运动员退役后,还有各种运动基金会和组织进行经济和再就业的扶持。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政治制度塑造了优秀运动员,并为他们提供了上流机会。
3.4.2 承担训练比赛费用 对一个国家来讲,社会的资源就像一块蛋糕,但这块蛋糕在内容上并不固定,而是随政治的需要而变化。在目前的训练体制下,省级及以上层次优秀运动员的生活和训练比赛费基本由地方政府和国家承担,且每月还可获取一定工资。对那些主要来自中和下层家庭的运动员,竞技训练不仅能帮他们发挥特长,实现梦想,还可用获得的工资和奖金反哺家用,实现家庭和个人双赢。
4 我国奥运冠军流动的社会影响
4.1 积极影响
4.1.1 强大的激励作用 从古到今,个人的成长、进步和道路的选择都离不开成功人士的指引和影响。奥运冠军是典型的成功者,他们的成长转变对社会大众,尤其对有运动天赋或对竞技运动感兴趣的少年儿童具有巨大的影响。2004和2008年两届奥运会柔道冠军冼东妹是农业劳动者的后代,是柔道训练改善了她的地位和生活。据报道,冼东妹夺冠后曾获得全国劳动模范、中国青年五四杰出贡献奖章、广东省第十次党代会代表、第十一届全国人大代表,“改革开放30年感动广东人物”等一系列殊荣,曾代言永通电子、中山“日康”等品牌,并于2008年获得国家和地方政府150~200万元左右的奖励,目前是广东省重竞技体育训练中心党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这种转变对她本人、家人及有志于竞技训练的人来讲都是一种正能量。
由于大多运动员出身“寒微”,父代阶层的社会流动对其实现社会上流所能提供的资源条件十分有限,使得运动员的社会上流之路完全不同于当下社会中备受普通民众质疑的依靠“拼爹”而存在于社会中上阶层的“富二代”“官二代”“煤二代”们。在某种程度上,是通过依靠社会体育资源,挖掘个人先天禀赋,坚持后天努力奋斗,把握时代发展机遇等实现的正常社会流动的典型代表,他们身上蕴含着成长的激情、精神的光辉和人性的温暖[7],还折射出坚韧的毅力、顽强拼搏的斗志及永不言败的信念,因此,他们的成功在时刻昭告和激励着全体社会成员通过自身的努力奋斗实现自己理想的社会流动。
4.1.2 社会结构优化的途径 国际社会公认的理想社会阶层结构是两端小、中间大的纺锤形结构。这种结构要经过社会成员不断的分层流动才能最终形成。我国目前的实际社会阶层结构近似金字塔式,农业劳动者、产业工人和商业服务员员工阶层占绝大多数,而其他阶层的比例则较低,是一种亟待改善的很不稳定的社会结构。
我国奥运冠军的社会上流既是对运动员十几年如一日艰苦训练的肯定和褒奖,也在无声中优化了我国的社会阶层结构。随着经济的高速发展,社会结构正在发生深刻变化,社会矛盾和问题正在凸现[8],贫富分化、收入差距扩大、身份认同危机、社会保障缺乏等问题都容易造成社会低层成员的心灵动荡和行为过激。而竞技运动帮助较低社会阶层的后代实现了社会上流,在某种程度上缓解了这些社会矛盾和冲突,是社会结构优化的生动体现,对促进社会的稳定和良性运行具有积极作用。
4.1.3 奥运战略的有力支撑 奥运会是各国竞技体育交流的平台,也是各国扩大影响、塑造形象、国力比拼的舞台,作为发展中国家的中国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还会继续大力发展竞技体育,这符合国家的政治外交、经济发展、社会教育和文化传播等方面的利益诉求。
运动员是奥运竞技的主体和承载者,奥运冠军利益的最大化有利于高水平竞技体育后备人才的吸纳、选拔和现役运动员竞技能力的提高,使我国的竞技体育和奥运战略得以持续实施。每个人都希望得到更好的东西,如金钱、名誉、尊重[9]。如果运动员经过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顽强拼搏,获得了竞技领域里的至高荣誉,而结果却是失业、生活贫困、社会下流、颠沛流离,那么没有人会愿意再从事竞技训练,因这样的结果对运动员和家人来讲无疑是慢性自杀。运动员成功上流是我国奥运战略得以顺利实施所必需的社会力量。
4.2 负面影响
4.2.1 有悖社会公平 当代社会是注意力社会,成为奥运冠军意味着成为社会媒介注意的焦点,从而具有巨大的媒介价值。这种巨大的媒介价值远远超过了奥运冠军所代表的专业领域的技能水平价值,这种媒介价值同经济需要(企业的与个体的)、政治需要(社会的与个体的)等相结合,使奥运冠军在各种复杂关系相互交织形成的图景中,俨然已经超越社会个体存在的意义,成为社会成员最具独特性的一个高高在上的符号。所有被社会普通成员所羡慕、所追求的生存资源与要素短时间内急剧向奥运冠军运动员汇集,使得“奥运冠军”成为社会生活中一个实实在在的,具有耀眼光芒与生动活力的存在实体。
运动员获得奥运冠军后,获得的经济收益与教育机会远超过社会成员正常劳动创造的实际经济收入与可预期的财富机会。他们不仅能“一夜暴富”,且可以在没有多少文化基础的情况下顺利获取名牌大学的就读资格,甚至可以硕博连读。而许多人辛苦工作一辈子,收入也不及一个奥运冠军的奖励多;更有无数莘莘学子数年苦读,也不一定能够踏进高等学府的大门。这对那些试图通过兢兢业业,自身努力奋斗,日积月累增长才干与积蓄财富的普通民众而言,会形成某种形式的“剥夺”,对社会公正公平、贫富差距、价值导向等产生了较坏影响。
4.2.2 不利于体育事业全面发展 运动员成名后,受益者除了国家和运动员本人及其家人,还有一大批与此相关的人员,如教练、领队、队医、科研人员、地方官员、相关管理人员及企业等。由于各利益集团的利益需求,竞技体育在社会竞争中获得更多优先发展的机会,不可避免地导致体育事业全面发展失衡,潜在阻碍了全民健身和学校体育事业的快速发展。即使在竞技体育系统内,为了加速成才,运动员被拔苗助长现象也层出不穷,竞技训练的一、二、三线队伍也存在厚此薄彼的现象等,这些情况对体育事业的全面协调发展均产生了不利影响。
4.2.3 扭曲社会伦理道德 人和社会都具有功利性,在奥运冠军闪光与荣耀的正面引导背后,还涌动着人性扭曲的暗流。金牌价值的极大化会使运动员及相关利益团体不惜铤而走险,道德失范,做出违背体育精神,危害运动员健康甚至是违法犯罪的事情,让球、假球、兴奋剂、消极比赛、行贿受贿、不公判罚,暗箱操作比赛机会等丑陋现象不断出现,为耀眼的金牌蒙上了一层灰尘。此外,对某些集千百宠爱于一身的奥运冠军,由于自身文化素养的积累跟不上阶层身份的变化,迷失在炫目的光环之中,以致吸毒、伤人、诈骗等新闻也屡屡见诸报端。
5 结论与建议
5.1 结论
社会流动是社会变迁的指示器,是社会选择的一种途径。能够创造更多的向上流动机会,是社会充满活力的象征,是社会进步的表现。我国的竞技体育运动员初训及在役期间大多身处社会中下阶层,成为奥运冠军后,实现了向社会中上阶层的流动。这种流动结果是我国经济社会快速发展背景下社会结构良性变化的体现之一。父代阶层流动、明星效应、传统社会阶层认知和政治动员是推动他们社会上流的动力因素,其中政治动员是其社会流动中最主要的外部动力。这种流动结果对竞技体育后备人才的吸纳、现役运动员竞技动力的提高、社会结构的优化和奥运战略的持续具有十分积极的作用。但这种流动也会给社会大众一种“非公平感”,不利于提高全社会成员在国家动员情况下的一致执行力,同时奥运冠军社会流动结果的强大刺激效应也容易扭曲社会伦理道德,使我国体育事业的全面协调发展失衡。
5.2 建议
不同的历史发展阶段,竞技体育在我国社会中的角色与地位也不断发生变化。我们必须客观而审慎地看待奥运冠军的社会流动情况,即要肯定和褒奖竞技体育人才的社会贡献,为竞技体育后备人才和现役运动员提供动力支持,也要注意把握度的问题,使社会大众能够客观公正地理解和看待这一社会现象,从中吸取正能量。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之路上,一个充满活力、结构不断优化的全面小康社会正在形成,可以预期包括奥运冠军在内的全体社会成员的阶层流动必将更加活跃有效、更加科学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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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刘红霞
Result and Reason About Social M obility of Chinese Olym pic Cham pions
WANG Xuefeng1,XIAO Feng2,LIU Honglei3
(1.Leisure Sport Dept.of Nanjing Sport Institute,Nanjing 210014,Jiangsu,China;2.Dept.of P.E.of Gannan Teacher’s College,Ganzhou 341000,Jiangxi,China;3.Affiliated School of Nanjing Sport Institute,Nanjing 210014,Jiangsu,China)
By themethods of literature,interview andmathematical statistics,this article analyzes the socialmobility of Chinese Olympic champions on account of classical social stratification theory.It draws a conclusion thatmost athletes come from lower and m iddle classes before becom ing Olympic Champions.When they get the honor,they w ill go up to the higher class.Themain reasons are father’s classes,star effect,traditional values and politicsmobilization.Becom ing an Olympic champion is the important thing to Chinese athletes.Thismobilitymode is attractive to potentialelite athletes and active athletes.As a result,it benefits to improve social structure and maintain our Olympic strategy.But it w ill also bring out some adverse effect to social justice,social values and Chinese sports.
Olympic champion;social stratification;socialmobility;athletic sports;reserve talent;Olympic strategy
G80-051
:A
:1004-0560(2014)06-0071-07
2014-10-09;
2014-11-02
江苏省教育厅高校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项目(2011SJB890003);江苏省“青蓝工程”资助项目;江苏省第四期“333高层次人才培养工程”资助项目。
王雪峰(1973—),女,副教授,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体育社会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