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客老费
2014-06-30缪文宗
缪文宗
年初的时候,我从新闻部被调到了编辑部。表面上看,我由原来的副主任调升为主任,但是两个部门在报社里的分量毕竟不一样,因此我心里并不是很爽。编辑部即将退休的老主任老郝看出我对这次调整有些不乐意,淡淡一笑说,年轻人,犯不上为这事和自己闹别扭,如果你在领导眼里是朵花,那你到哪里都是朵花。编辑部虽然工作内容杂了些,但毕竟不需要整天在外跑。况且,在这里人脉资源并不见得比当记者少多少,现在一切都是假的,真正在关键时候派上用场的还是你手里的资源。
我知道老郝指的是什么。几年前,报社为扩大业务,尝试着和市里几个部门合作搞专版。虽说专版的内容对老百姓来说不一定感兴趣,但几个部门的领导看了很满意。近两年来,市里稍微有点实力的部门都效仿着在市报上刊出了各自的专版。
事后证明老郝的话还是有点道理的。由于现在很多领导都很重视形象工程,因而对于专版这个展示形象的窗口还是很在意的。由此连带着对我这个编辑部主任也就一并重视了,隔三岔五的就会有电话来邀我赴饭局。
老费就是我在一次饭局上认识的。
那天上午我正在审稿,市房产局办公室的王义给我来了个电话,说中午有个饭局,问我有没有空。我本来打算借中午的一点空闲去父母那里走一趟的,老父亲最近血压不太稳定,想去看看。可我还没来得及回绝,听筒里就换了一个柔美的女声:缪老师,我是小蔡啊,上次你给我们做的版面我们钟局看了很满意,所以今天下任务要我们把你请来,你可一定要赏我这个脸哟!不然,钟局又要怪我们不会办事了。那略带撒娇的口吻,像微风一样吹皱了我心头的一池春水。好的,我来!我答应道。
放下电话,我的眼前就浮现出一张娇美动人的脸庞来。小蔡之所以给我留下较深的印象,不仅因为她是房产专版的组稿联系人,还因为她的美丽。现在被称作美女的人很多,但真正能让人眼前一亮的却很少,小蔡就属于这很少当中的一个。青春、靓丽、窈窕这些词用在她身上都合适,但这都仅仅是外形的概括。而她那种给人摇曳生姿的柔美感觉却很难描述,后来我勉强搜罗到一个词:妩媚。的确,她应该是属于那种妩媚型的精致美女。
既然是美女出面邀请,我自然是没理由拒绝的。打车赶到酒店走进包厢,却只见王义一人在那里。当下我有些疑惑,说就我俩?王义上来擂了我一拳笑道,怎么,不见美女有些失望?王义和我在大学里同一寝室一块呆了四年,可以说是无话不谈的铁哥们。所以当下也毫不避讳笑着说,是有一点狗咬尿泡的失望,哪像你啊,办公室里天天和美女泡在一起,可谓近水楼台,只是不知你老弟可曾捞到一片月光?不敢。这小妮子别看这样,后面的水深着呢。就说我们钟局,眼睛一看到她就变得千丝万缕,不也一样没办法嘛。此女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矣。
正说笑着,钟局他们来了,同来的还有办公室的叶主任和另外两个他们局里的。小蔡最后进来,进来时手还挽着一位年轻男士的胳膊。寒暄过后大家入座,小蔡和那男士坐钟局一侧。王义和我坐在一起。
入座后,王义小声告诉我说,小蔡旁边的那位是她的男朋友,就是我们江城市鼎鼎大名的房产商邱鹏的公子邱一飞。
邱一飞这个名字我并不陌生,当记者时听说过。他手下有两家拆迁公司,和黑道上的人也有交往,不过人倒是第一次看见。邱一飞白白净净的,戴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很有些书卷气。谁都不会想到,这个看着文静的年轻人竟会是江城小有名气的人物。记得去年市里发生过好几起强拆纠纷,都和他手下的公司有关。真是人不可貌相。
哎,王义,你和老费通过电话了吗?钟局发话问。来之前我通知他了。王义答道。
话音未落,门外闪进一个人来,一进门就连声招呼,不好意思,麻烦各位久等了。
人真是不经说,正巧和小王说到你呢。钟局笑着说道。哦,这是老费,这是市报编辑部主任缪老师。我礼节性地站起来和老费握了下手,顺便仔细打量了他一下。老费看上去四十多岁的样子,人有些发福,前脑门有些秃。
本来不会晚的,可是来的时候遇到一件新鲜事,就耽搁了一会。老费一边说一边入了座。
哦,什么新鲜事?说来大家听听。钟局颇有兴趣地问道。
出门的时候正好对门一对夫妻在吵架,估计是男的在外面搞女人被妻子发觉了。妻子正找他算账。只听到里面男的自觉理亏求饶说,都是我的错,你别闹了,你说要怎样我都答应还不行吗?女的说,是吗?这可是你说的。男的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女的说,那好,这次你找了个女的爽了一回,回头我也找个男的爽一回,大家扯平。那男的一时就傻了。这时,婆婆出来劝说,媳妇啊,不能这样啊,他们男人和咱女人不一样啊。女人说有啥不一样,凭什么他们男人可以出去找,女人就不行?婆婆说,怎么会一样呢?你们结婚的时候不是说,他是钥匙你是锁,这辈子要锁住他吗?女人说,是这样说过。婆婆说,这不就结了,如果一把钥匙打开别人的锁越多,越说明钥匙有用,好比那万能钥匙。可如果一把锁被别的钥匙打开了,那只能说明锁有问题啊……
听到这里,众人都不禁大笑起来,小蔡更是一口茶水差一点喷到男友身上。钟局笑着拍了下老费,好,这话说得有意思。说着转过脸来对大家说,刚才老费给咱们出了一个钥匙和锁的命题,回去以后有空我们不妨研究研究,特别是女同志,一定要重视。像小蔡,回去和小邱也要深入研究一下。小蔡啐了声说,你还是回去找你那位局长太太一起深入研究去吧。众人听了又是大笑。
笑过之后,饭局才正式开始。老费很能说,只要接着话头,他总能穿插着讲个幽默的段子。因此整个饭局的气氛一直很活跃,大家笑声不断。席间免不了是要彼此敬酒的,但我发觉老费喝酒还是比较节制的,用他的话说,他酒量不大,一喝就上脸。或许他说的是真话,两杯酒下肚,他的脸就山丹丹花开红艳艳了,前脑门上也泛出了油光。
饭局结束的时候,老费让服务员帮他把桌上几盆没怎么动过的荤菜打包,说他母亲养了一条狗,他正好要过去看她,顺便带一点狗食过去。大家并不以为意,反正这菜撤下去也是倒掉,带就带吧。
老实说,老费第一次并没有给我留下太深的印象。因为现在很多饭局,你经常会和一些不认识的人在一起吃吃喝喝,吃的时候大家称兄道弟热络得好像是相交多年的朋友,其实酒席一散各奔东西,或许就再无来往。那感觉就像席间的那一道道菜,吃的时候味道很清晰很真实,但吃过以后,那味道就散了,甚至用不了多时,就连那道菜本身都忘了。其实我跟老费只不过是凑巧碰在一起吃了顿饭而已,因此,我也没必要记住他。
然而,就是这个和我毫无相干老费,后来却渐渐引起了我的注意。
前面我说过,现在的领导都很重视形象工程,因此,那些部门哪怕只搞一个小小的活动,都会邀请我参加。其实这些活动我参加与否,实质上并无多大意义。但在时下很多形式大于内容甚至形式决定内容的公务活动中,我又不得不经常代表报社充当形式的一部分前去参与。当然,只要想去饭局总是有的,有时还会拿到一个不大不小的红包。
就在我时不时参加各种活动,来往于各家饭局的时候,我惊奇地发现有一个人也经常出现在各种饭局中,他就是老费。
我不知道老费是做什么的,但肯定是个有来头的人物。因为我有好几次在饭局开始前,听到主办方的领导关照下面:老费通知了没有。快叫他过来。
老费一来,饭局上的气氛就立马变得欢快起来。他总是在有意无意间,说上一段笑话或者来个段子,逗得旁人乐不可支。听的次数多了,我就发现他所讲的段子不少都是来自网上的——因为我们编辑部每周都出一个网罗天下的版面,其中总要从网上筛选几个段子像葱花一样点缀其间,所以网上的段子我也看过不少——不过他并不是照搬,而是将段子巧妙融合在一些生活故事中。而且他讲的时候,要么一本正经煞有其事,以突出搞笑效果;要么就边学里面对话的口吻边假以丰富的表情,来增加笑点。反正他把握得很好,我一度猜测他年轻时可能学过表演。更有一点,我尽管在不同场合多次遇到他但从没听到他将一个段子重复使用过。再看他那种将段子信手拈来拆解溶融合运用自如的熟练程度,你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事先准备好的,还是真的修炼到了游刃有余的地步。
老费无疑是颇受人欢迎的。如果我还在当记者的话,我肯定会主动跟他接近,看看能不能挖掘出什么,或者兴趣一来给弄个人物特写也说不定。但现在我已经是编辑了,我在当编辑的这段时间里学会了沉稳,不再像以前那样整天挂着一架相机四处打听没事找事了。不过,我仔细敏锐的观察力还在。我注意到老费身上的穿着似乎一般,而且一个季节换来换去就那几套。而且,我还多次看到他从桌上把一些菜打包带走。这就使我颇有些疑惑,你说他没来头吧,怎么各种场合都有他。你说他有来头吧,他的衣着和举止却看着又不像。
我有些吃不准了。
有一次王义约我去休闲,在一起无意中就提到了老费。我便问他老费是主管什么的,怎么那么多部门活动都会邀请他?王义说,你对他感兴趣啊?我说也不是感兴趣,就是场面上遇到的次数多了,随便问问。于是把几次看到老费的情形略微说了一下。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老实说,他是干什么的我也不太清楚。我说,你忽悠吧?那天的饭局不是你通知他的吗?不相干的人你们会约他赴饭局?他无奈地笑了一下说,我真不清楚,是我们钟局让我通知的。领导请什么人吃饭我这个做下属的也不可能去刨根问底吧?不过呢,我倒好像听人提过,说曾看见柳副市长和老费一块吃过饭,据说那天平素不大喝酒的柳副市长不仅频频给老费敬酒,而且完后还是一起坐车走的。
哦。听他这么一说,我似乎有些明白了。柳副市长在我市口碑很好,是那种实干型领导,作风踏实干练。我做记者那会曾在他下基层调研时跟踪采访过几次,给人感觉他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而对待基层百姓,他又很随和,极具亲民性。最主要的是他极为自律,很少有人看到他出席私人宴请。听说最近市里调整领导班子,他升任市长的呼声很高。
能让这样一位领导敬酒,看样子老费确实不是一般的人。后来,我又在饭局上遇到过他几次,他依旧是那样红光满面谈笑风生。但是尽管如此,我心里总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后来我发现,老费从不参加那些会议或者活动什么的,总是在饭局开始时才出现,这又是咋回事呢?
直到一次偶然的私访,我才无意中知道了老费的真实身份。那次私访其实是给一位常年给我们投稿的老作者文海送稿费,因财务最近要清账,而文海已经半年没来领稿费了(一般城区的作者我们报社都是寄稿费单让作者自己来领稿费的),财务找了我后我就帮着签收了。
第二天我收拾完手头的事就按地址找去了。那是一片老式的小区,不少楼房的外墙上都斑驳着修补的痕迹,一条不宽的水泥路也坑坑洼洼的。
敲开文海家的门,我首先闻到的是一股冲鼻的中药味。文海告诉我他老伴病了。我说明来意后把稿费给了他,文海很是过意不去。略坐了片刻之后,我怕耽搁他伺弄病人,便起身告辞。文海坚持要送我到小区门口,我拗不过便由他了。
正走着,突然就看到了不远处的一块绿地上一个前脑门有些秃的男人正弯着腰在给身边轮椅上的老人擦口水。
这不是老费么。我说。缪老师你认识小费?文海问道。也就是在饭局上一块吃过几顿饭。咦,他怎么会在这儿?那轮椅上的老人又是谁?我好奇地问。他就住在这儿,和我隔一栋楼。轮椅上是他中了风的老娘。文海说。他住这儿?我一个愣怔。
是啊。文海见我一脸惊讶,怕我不相信似地解释说,这小区原本就是我们棉纺厂的宿舍,我进厂那会他父亲还做过我两个月的师傅呢,三年前过的世。小费原来一直随父母住这里,结婚后才搬了出去。前些年吧,他所在的厂子倒了。据说后来找过几份工作,但人家试用以后,发现他除了一张嘴手里没一点干货,因此最终没有留用。他老婆眼看跟着这个男人没什么指望,便带着女儿同他离了婚,那边的房子自然就归了老婆。他就又搬了回来和老娘住在一起,两人就靠老娘的那点退休金过日子。大概是去年年底吧,老人中了风。他这个做儿子的还算孝顺,那一阵天天在医院陪护,现在每天还都背着老娘下楼来透透气。
老费居然是个失业工人,我诧异得眼镜差点从鼻梁上掉下来,这与我原本想象中的老费相差也太大了吧。
这……不是说柳副市长还请他吃过饭吗?我问道。
这倒不大清楚,不过打今年开过年来,他好像确实是交上了狗屎运,常听他对人说有人请他吃饭,有时还故意把打包回来的东西让我们瞧,说是特意带回来让老娘尝鲜的……哦,还有上个月下大雨,小区里又淹了水。我们这里地势低,加上下水道多年没清淤,雨一大就会淹水,这问题我们反映了多次,我也曾写过读者来信在报上登过,但一直没得到有效解决。嘿,没想到他一个电话打到城建局找了什么局长。第二天,就有人来这里把下水道作了清理和修缮。为此,小区里的人对他都挺刮目的……
居然会有这种事?
自打从文海那里回来后,我的脑子里总感到像有块东西拧巴着。这个文海嘴里说的老费怎么也和脑子里的对不上号。如果文海说的是真的,那么王义说的柳副市长请他吃饭又是怎么回事呢?堂堂一个副市长请这个四六不着的失业工人吃饭,这事怎么想都感到荒唐,也太离谱了吧。
我心中的疑惑是在又一次遇到文海后得到解释的。
那天父亲突发高血压住院了。我在医院的走廊里不期遇到了文海,他是陪老伴来复查配药的。他问我怎么会在医院里。我把父亲的事说了一遍。他让我告诉他是哪个病床,说回头让他女儿帮着多照顾照顾。他说他女儿文婷就在这个病区当护士,现在正陪她妈在复查呢。我连忙表示感谢,这年头在医院里能有个熟人自然方便不少。
闲扯了一会,文海突然想起什么说,上次你好像提过说副市长请老费吃饭的事?我说是的。他说他知道怎么回事了,是前两天他无意提起这事后文婷告诉他的。原来他老娘中风住院的时候,老费一直在医院里陪护。一天下午,老娘睡着后他就一个人出去溜达了。回来时,在医院门口看到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太正扶着墙慢慢朝地上倒去。现在很多人遇到这事一般都躲着,怕惹麻烦,是他把老太背进了医院。后来才知道那老太是柳副市长的高堂。本来是市长夫人陪着老人家一块来的,车到医院接到了女儿的电话,要马上去接她。老太就让儿媳先去接孙女,说自个去看医生,等接了孙女回头再来接她。谁知儿媳妇一走老太就出状况了。老太也是高血压,那天多亏了老费,不然也许就出事了。后来老太情况稳定后,就转到了普通病房,正巧就和老费他娘住在了一起。虽说老太有保姆照料着,但老费也还是帮着做了一些事的。后来,老太出院时,柳副市长出于谢意特意摆了桌酒请老费。这个事文婷他们这个病区的医生都知道。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直到此时,我脑子里扭着的那根筋才算捋直了。
说话间就近年末了,这段时间我差不多天天有饭局。每个开设专版的部门都以总结交流的名义邀我及编辑部的相关人员去搓一顿,红包自然也是少不了的。那天是房管局摆的饭局,还是王义给我打的电话。我去的时候,正巧听见钟局在关照王义:打个电话给老费,让他也过来!
过了大约两支烟的工夫,老费就到了。
席间和王义一块上洗手间的时候,我悄悄问他,你们每次饭局都叫老费吗?王义说,也不是每次,十有五六吧。这要看领导的意思,我们钟局喜欢热闹。你问这干啥?我说,你们恐怕都被老费给蒙了。王义不解,这话怎么说?我说你们知道老费是干什么的吗?王义看了我一眼一脸坏笑地说,难道你又挖到了什么新闻吗?说来听听。我装作轻描淡写的样子说,也不是什么新闻,就是听说老费好像没有正经的工作,而且和柳副市长也没什么特别的关系。接着我就把柳副市长请他吃饭的缘由大概说了一下。本以为王义会和我一样大跌眼镜,谁知他微微笑了笑说,这些我们都知道了。这一下又轮到我扶眼镜了:什么,你们都知道?
王义见我惊愣的样子,不由呵呵笑出了声,傻了吧?老实告诉你,一开始我们是不知道,因此上次你问我我也说不出所以然。但你说江城这才多大的地方,什么人什么事还不早晚传到耳朵里?
那你们知道了怎么还……
你看过《皇帝的新装》吧?一样的道理。多个人多双筷,热热闹闹的大家脸上都过得去,这样多好。再说请过他的人多了,谁把这事捅穿了,不就等于捅了所有人的脸?
我无语。
等我们重新入席的时候,不知老费又讲了什么笑话,众人一个个都笑得前仰后合的。看着那一张张笑脸,我无端也笑了出来,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一切很是滑稽。
原本以为关于老费的故事到这里就该结束了。但是就在前几天,王义告诉我说,老费给自己捅了个娄子。
什么娄子?我问。
王义咂了咂嘴说,事情是这样的,一个多月前,小蔡和那位地产商的公子邱一飞订了婚,随后一起去夏威夷很潇洒地玩了趟。她回来后,我们办公室的人就踅摸着打土豪宰她一顿。正巧不几日是小蔡的生日,于是便以过生日为理由要小蔡请客。小蔡倒也痛快,马上通知邱一飞在江城最高档的酒店“海中天”订了一桌。那天钟局也去了,小蔡知道钟局喜欢听老费讲笑话,就一并也叫了老费。
一开始,大家一边吃喝一边听老费说笑话,嘻嘻哈哈还挺热闹的。后来,就有人说既然是小蔡的生日,那我们得开开眼,看邱老板今天送什么礼物给她。钟局还说,怎么说我们也算是小蔡的娘家人,娘家人自然是帮自家闺女的,要我说今天这礼物,小邱你必须出点血,不然我这个做家长的可不答应。邱一飞笑说,你们这是在帮她敲竹杠呢。钟局说,你身上油水多,捏一滴出来也无妨。邱一飞说,既然家长发话了,那我也只能从命了。说着掏出了一把车钥匙放在桌上说,宝马X6跑车,新买的,这礼物该拿得出手吧?钟局啧了啧说,好家伙,一出手就是七八十万,小蔡快收起来。小蔡却没接,撇了撇嘴说,这么好的车我可开不起。大伙听语气隐约觉出小蔡好像有些不高兴,却又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互相对了下眼神,一时场面就有些冷。我不知道当时钟局有没有示意老费,反正是老费先说的话:最近我听到一个新鲜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说给大家听听。说有个小偷非常厉害,手上有一把师传的万能钥匙,不论什么锁到他手里都是小菜一碟,因此偷东西从未失过手。这一天,他避开保安躲过监视器,溜进了一幢装修豪华的别墅,没费多大劲就找到了里面的保险箱,那保险箱上还摆着一台点钞机,再看那保险箱和他以前搞过的普通保险箱没什么两样。小偷当时心里乐坏了,想今天这一票肯定少不了。他很有经验地拨弄着密码盘,感觉到里面密码轮跳开,于是把那把万能钥匙塞进了锁孔。就在他期待着一大笔钱迎面扑来的时候,没想到保险箱的门却没打开。咦,这是怎么回事呢?他琢磨了好一会也没琢磨出原因来,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放弃的时候,保险箱却发出了尖利的报警声。他转身就逃,但还是被闻讯赶来的保安给抓住了。后来那家主人嘲笑地告诉他,原来保险箱已经加了声控装置,那富豪设置的最后开启的声音,竟然就是来自上面那台点钞机点钞票的沙沙声,而且必须点完整整一万元,如果打开密码后在规定时间接收不到点钞机的声响,保险箱便启动自动报警装置。这个点子绝吧?哪个小偷会想到带着一万块钱去偷东西呢?那小偷听了长叹一声说,现在做小偷真不容易,有了万能钥匙还不行身上还得有钱啊!
大家听了都笑了,唯独小蔡紧绷着脸。
老费对小蔡说,小蔡啊,你算找对人了。小邱年纪轻轻便腰缠万贯,今后你可是要什么有什么,他可比那万能钥匙还万能啊!
谁知小蔡听到这里,脸倏地变了,她拿起钥匙狠命朝邱一飞的脸上一摔说,你真了不起啊,连老费都知道你比万能钥匙还厉害。
邱一飞下不来台,也有些恼怒,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蔡不依不饶,什么意思你心里不是最清楚吗,难道还要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啊?说着,拎起包就走了出去。
邱一飞涨红了脸,回头把怒气就发到了老费身上,你啥不好说,提万能钥匙干什么?今天好心请你来,你却把事情搅和成这样,她走了,我也不奉陪了。这里就你买单吧。说着也转身离去了。
老费脸当时就白了,嘴唇不停地打着颤:我说错了吗,我哪里说错了吗?
后来我们才知道,那天隔夜小蔡无意中在邱一飞的手机上发现了他和前女友的短信,便拿着去质问。邱一飞承认和前女友还有来往。为此小蔡和邱一飞别扭了一宿。而老费无意中偏偏又讲到了什么万能钥匙,这让小蔡想到了以前讲的那个男人是钥匙女人是锁的比喻来。这一凑合,你说不整成了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至于老费那天是怎样收场的,王义没来得及说就被一个电话叫走了,我也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有一点是真的,自从王义和我讲过那件事后,我在饭局上就再也没看到过老费。
责任编辑 赵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