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蜃中楼》与《柳毅传》情节与题旨比较

2014-06-28姜楠

文学教育·中旬版 2014年6期
关键词:题旨情节李渔

[摘 要] 《蜃中楼》是清代戏曲家李渔的重要作品之一,他继承了唐传奇《柳毅传》的基本故事脉络,但更多创新,本文试从情节特征和题旨的对比中发掘《蜃中楼》对《柳毅传》的继承和发展,以探寻柳毅传书故事母题的演变发展。

[关键词] 《蜃中楼》;《柳毅传》;李渔;情节;题旨

李渔乃是清代著名的戏曲家,在其众多戏曲中不乏有改编自前人文学的成功之作,《蜃中楼》即是代表。作品继承了唐传奇《柳毅传》的故事梗概,但更多的是创新和变革。

一、情节特征:更为错综的双线结构

从故事情节方面看,李渔更加重视戏剧结构和舞台的演出效果,使《蜃中楼》具有较强的剧场性。《蜃中楼》总共三十出,《橘浦记》的上下两卷共三十二出,但《蜃中楼》篇幅比《橘浦记》有所增加。

在情节的安排上,李渔的《蜃中楼》丰富了《柳毅传》的故事情节。首先,《蜃中楼》将四人私定终身作为开端,这与《柳毅传》中龙女受苦路遇柳毅有了本质上的区别,男女都为纯洁之身的情况下定了姻盟。在故事的发展中,泾河小龙出场,强娶龙女,故事情节的顺序和前三部作品颠倒,泾河小龙在柳毅之后出场。故事的高潮和前代作品一样,都是龙女得救。故事的再发展中描绘钱塘君再次拒绝张生和琼莲、柳毅与舜华的婚事,然后东华上仙出场帮助他们,这是李渔加入的情节内容,与《柳毅传》中柳毅拒绝钱塘君做媒大相径庭。《蜃中楼》主要是叙述张生煮海的情节,结局是大团圆,也没有提到《柳毅传》中的财富和长生。可以看出,李渔已经将《蜃中楼》的故事情节改造为典型的才子佳人剧。

《蜃中楼》仍按照时间顺序来叙述,在故事结构上为双线叙述结构,故事包括柳毅与张羽一线,琼莲与舜华一线,在叙述龙女一线时又加入对泾河老龙父子的描述。先后出现了四十多位人物,由《柳毅传》的七名加四十名,主要人物也多出了张羽、舜华、东海龙王、泾荷、泾河小龙,数量由四人增加为十人,故事正随着人物数量的增加变得更加复杂。

首先,《蜃中楼》改变了《橘浦记》游离于传统柳毅与龙女故事之外的虞世南女一线,把《柳毅传书》与《张生煮海》的情节关目捏合起来,丰富了龙女故事一线,扭转了逐渐淡化龙女故事的趋势。书生形象在柳毅之外又增加了张羽,相应的,龙女形象分化为琼莲和舜华两人,从而使柳毅、龙女故事的脉络更加丰富,叙述的脉络也更加分明。第一出《幻因》主要交代故事主题,第二出《耳卜》首先提出柳毅与张生一线。

其次,《蜃中楼》的情节模式与以前“龙女”故事“施恩——报恩”的模式完全不同。第一出开场《幻因》所唱:“莫谈尘世事,且看蜃楼姻。”已经清楚地道出这是一部婚恋剧。

舜华与柳毅缠绵悱恻的爱情贯穿着全部的剧情,张羽与琼莲的恋情成为一条情节辅线。舜华的私定终身不合礼法而被迫嫁给泾河小龙,经过龙女被救、张生煮海的波折才成就姻缘。如果忽略了故事中女主人公龙女的神异身份,则整个剧情非常符合才子佳人戏的模式:“才子佳人一见钟情——私定终身——姻阻(中有小人作祟)——大团圆结局”。

再次,《蜃中楼》的结尾与前代龙女故事也有所不同。《柳毅传》结穴强调柳毅的永寿、财富,盛赞龙德。而在《蜃中楼》的结尾处对长生之事只字未提,长生久视这一为世人所钦羡所追求的目标已经被抛诸脑后,仅仅剩下洞房花烛夜的大团圆。就连跟随张生与柳毅的奚奴也因为得到一个龙宫所赏赐的丫鬟而兴奋不已。

《蜃中楼》作为才子佳人剧,其终极追求是夫妻同归、和谐美满,至于长生、财富等身外之物则基本在作者的叙述视野之外。在第十六出《点差》中,柳毅与张羽虽然双双考中进士,但却因为不肯与贪官污吏为伍而受排挤,在完美的大团圆中,作者也没有交代两人的仕途到底如何,究竟有没有平反,有没有重获重用。可见,《蜃中楼》表现的主要是婚姻,是典型的爱情剧,在美满的爱情婚姻面前,财富、长生和仕途等都微不足道。

基于以上分析,从故事情节的变化中可以看出,作为宗教文学的《柳毅传》重教义,而作为平民文学的《蜃中楼》则重视世俗人情。

二、主要题旨:情趣化的爱情取向

《蜃中楼》改变了《柳毅传》中或多或少存在的报恩主题,刻画了两对至情至性,对感情不懈追求的青年男女形象,从而彰显了爱情主题。

首先,作为才子佳人戏,《蜃中楼》突出了爱情主题。第一出《幻因》交代了主题:

“守节操的贵娇娃,贬身甘作贱;有义气的好朋友,不肯独居奇。会帮衬的巧神仙,始终成好事;少圆通的呆叔岳,到底折便宜。”

在剧终处的结局又是一派新婚的欢乐景象。开头结尾相互映照,前后呼应,“蜃楼姻”、“好事”和最后的“洞房”都提到了有情人终成眷属。首出开宗明义,末出卒章显志,无不显示着全剧刻画的重点是柳毅与舜华、琼莲与张羽的爱情故事。情节关目的设置也是较为典型的才子佳人戏模式的变种。与之相应,剧中主要人物均有“愿作鸳鸯不羡仙”的特点,主要的人生目标是对理想爱情婚姻的不懈追求,至于诸如财富、仕途、长生等目标则淡出其视线。柳毅、张生在除夕听卜时,均求问自己的婚姻大事,而不关心科举考试。舜华、琼莲一出场也是为自己的婚姻大事而忧伤,与心上人的别离使其倍受相思之苦。无论从“副末开场”、情节安排还是人物形象等角度审视,作者的主观创作意图均是突出爱情主题。

其次,李渔虽然赞颂了龙女和书生对爱情的执着追求精神,却奇妙地混合着正统道学气息。例如,龙女性格的基调是对封建礼教自觉的恪守。在《蜃中楼》中,钱塘君原有的叛逆精神化为乌有,却成为地地道道的封建卫道士,他不许侄女舜华、琼莲出门,“妇人家不出闺门,哪有去游玩的道理?”当得知舜华与柳毅私自订婚后,他大发雷霆,不顾亲情,怂恿洞庭君杀死龙女,甚至还想亲自执行。他未经洞庭君夫妇的同意,私自把舜华许配给泾河小龙,还理直气壮地辩解:“你也是个龙王,他也是个龙王,你的女儿是个龙种,他的儿子也是个龙种,哪些玷污了你?”。钱塘君所据的“理”正是讲究门当户对的封建门阀婚姻制度,他已经由一个封建传统的反叛者转变为封建礼教的维护者。《蜃中楼》中柳毅、张羽已不是唐传奇和元杂剧里一穷二白的书生,而是新科进士,“官拜侍御史”。社会地位的骤升让他们与龙王之女结亲时显得“门当户对”。为了让柳毅与舜华的婚姻更加符合礼教规范,具有正当性与合法性,李渔还特意安排了《双订》一出,让柳毅与龙女定情在前,钱塘君说媒在后。这样龙王的逼嫁就显得蛮不讲理,要受到舆论谴责了。同时泾河小龙被写成不分美丑的痴蠢傻儿,钱塘君都说:“喜得玉无暇,未受青蝇污。”经过这样一番演述,泾河小龙作为丈夫的合法性受到严重质疑。因而,龙女的抗婚反成为一种守节的义举,她的“矢贞甘死”的行为是要受到褒扬的。与之相应,柳毅也就不存在丝毫的“不义”之处,相反,是别人夺他的妻子,他是在捍卫自己的幸福婚姻。从李渔的种种艺术处理我们不难看出宋明理学封建礼教在爱情婚姻问题上产生的深刻影响。

再次,龙作为神灵,作为华夏民族图腾的神圣地位再次下降。李渔在作品中自觉地消解了龙的神圣地位。《蜃中楼》存在浓浓的喜剧风格,正是这种喜剧风格使龙从神坛来到人间。《柳毅传》是以大团圆为结局的优美神话,并不具有喜剧色彩,而经过李渔独具匠心的加工、改造,《蜃中楼》充满了喜剧情趣。对“龙相”的揶揄即其一例。第九出《姻阻》中洞庭龙母猜泾河小龙样貌时唱:“金鳞耀日角冲天,不过是狮头虎爪麒麟面,小像休传。这风流阿丈吾曾见!”在不屑之中透出悔意。第六出《双订》中龙女舜华、琼莲失望于在龙种中找不出可以匹配的夫婿,眼中的男子“少不得是个披麟带甲的乔模样”,颇有红颜命薄之叹。再如《煮海》一出,作者挖掘喜剧趣味,大加发挥,写了虾兵蟹将、洞庭龙君等“浑身皮肉都被煮得金黄色”的狼狈相,让神圣光环笼罩下的龙宫诸生灵丑态尽显。同时,李渔在描绘龙的形象时增加了人情味的描写。使龙的世界也恰像人间社会,有人的喜怒哀乐、善恶美丑,有人类世界的人情世故及矛盾纷争。因此,对龙的崇拜和对龙德的赞颂已不是本文的主题。

李渔的《蜃中楼》产生于明末清初,作为一个经过晚明思潮熏陶而又深谙人情世故的才子,李渔在《蜃中楼》中表现了满足人生快乐、满足情欲要求的愿望,描绘人的生活欲望,在离奇的情节中表现出真实的生活氛围。李渔肯定人欲的合理性,赞扬痴情男女,但又将情与理和谐地统一,使全剧有着世俗化的活跃性,但细细品来,又有着对礼教的回归。

参考文献:

[1]《李笠翁喜剧选》,黄天骥、欧阳光选注,岳麓书社1984:135.

[2]《明清小说论稿》,孙逊著,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

[3]《李渔评传》,俞为民著,南京大学出版社2005.

作者简介:姜楠,女,山东省烟台市人,铜陵职业技术学院,讲师,硕士,研究方向:古典戏曲。endprint

猜你喜欢

题旨情节李渔
SOLES OF WIT
想落天外,情深于衷——浅谈罗周剧作的题旨与实现
戏曲创作:题旨的确立与实现
李渔的养生之道
多次贩毒能否认定为“情节严重”
从福斯特的小说理论看《霍华德庄园》情节的现代手法
论红色电影《英雄儿女》中的爱国情怀
李渔文学创作与园林艺术研究的意义
李渔的生命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