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你抑郁，你就真的抑郁了？

埃里克?梅塞尔

为什么有上百万不开心的人们如此固执地认为他们患了一种叫做抑郁的精神障碍呢？他们为什么接受这种叫作抑郁的精神障碍存在这一观念呢？让我们审视一遍其中的原因。

1.抑郁是一种精神障碍这一观念几乎被全球的文化所接受。这种接受不能证明其存在吗？

不。这种现象当然存在，但是这种现象必须确实是一种疾病或紊乱，才能称其为一种疾病或障碍。需要被矫正或改变的不一定是疾病或障碍。精神健康产业玩的这个文字游戏就是把任何勉强需要矫正或改变的东西塑造成一种障碍。千千万万的人许可了这个把戏，使得重命名的威力更强大。

2.抑郁无处不在。它已经泛滥成灾。难道这还不能证明它的存在吗？

不。我们见到的只是许许多多不快乐的人，有些程度较轻有些程度较重，他们天真地或者不假思索地接受了精神健康产业以及急于把他们的不健康描述成精神障碍人们的语言。我们见到的只是无处不在的不快乐。如果没有精神健康产业的命名把戏，抑郁一词也就不复存在了。

3.既然精神健康专家们都说这种紊乱存在，它不是肯定存在了吗？

不。精神健康专家们曾经说不驯服于丈夫的女人患有歇斯底里症；就在几年前，精神健康专家们还说同性恋是一种精神障碍。精神障碍的诞生是由于几个人聚集在屋子里，商定应该将某种现象命名为精神障碍。一旦这一命名发生并被纳入典籍，其余的同行们就赞同这一命名，然后就是公众们趋之若鹜。一群人坐在一间屋子里，判定某种人类现象应当被称作精神障碍，这并不能把那些现象真的变成精神障碍。

4.不计其数的书籍、文章、网站和谈话节目的嘉宾们都说这种精神障碍存在，这还不能证明它的存在吗？

不。事实上，那些称自己或他人有“抑郁症”的人，没有一个做过调查，探究他们所说的现象应当被看作一种精神障碍还是严重的忧郁。他们只是在鹦鹉学舌，复述精神健康产业创造的单词和概念。无数的人使用某个词，并不能证明这个词确实表示其创造者声称的含义。这只意味着这个词已经成为某种现象便捷的——在此种情况下还是不正确不恰当的——标签。

5.无数人声称自己知道不快乐和抑郁分别是什么感觉，他们确定两者是完全不同的东西，这难道不能说明抑郁是一种精神障碍吗？

不。他们当然认为自己经历的是不同的状态。有一个人这样描述其间差别：“悲伤使你感到赤裸裸的疼痛，而抑郁就像全身覆满冰雪，困惑为何自己感受不到一丝生活的怜爱。”然而，某种事物比另一种感觉更糟或者感受不同，并不能证明它就是一种精神障碍。乘坐过山车和在走廊里来回摇晃感觉很不一样，但是前者并不因为使你恶心尖叫就成为精神障碍。

6.既然有专门治疗抑郁的药物，这难道不意味着它是一种医学病症吗？

不。化学物质都会对人体产生影响。某种化学物质有某种功效，这丝毫不能说明它在治疗某种精神障碍。想象一下，一只狂躁的大象在村子里乱跑。你可以用一支镇静剂把它放倒，难道这就表明你在“治疗”它的“狂躁性紊乱”吗？不。你仅仅是通过使用一种化学物质达到某种效果。

7.既然它是可以被治疗的，这不正说明它是某种医学疾病吗？

不。精神健康产业使用的“治疗”一词只是命名把戏中的一部分，它既没有医学含义，也没有常识性含义。就精神障碍而言，“治疗”一词不表示“当你准确无误地查明一个问题根源后所做的有益的事”。一位医学意义上的医生必定会采用这种治疗手段，而不是基于自身对根源的理解或者猜想。一位精神健康专家却会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他对引发你精神障碍的根源一无所知，但是他仍旧十分乐意对之进行治疗。这已经误用了“治疗”一词，并且永远不会在医院检测室中得到许可。

8.不是有各种科学证据表明抑郁这种精神障碍的存在吗？

没有。也不可能有，因为首先我们需要一个明确的精神障碍定义。哪种科学证据可以证明你的无聊是一种精神障碍呢？仅仅是你无聊时，你脑部某些区域异常？或者你无聊时分泌出某些激素？你无聊时某些神经递质功能异常？这些都只能说明你无聊了，而不能证明什么精神障碍。我们不可能找到什么科学证据以证明某种常见的人类经历是一种精神障碍，除非你愿意加入伪科学。

9.有时确实进行了医学测试，这不正说明医生们在查找一种真正精神障碍的原因或者其存在的证明吗？

不。血液检测之类的医学检测并不用于诊断抑郁。它们只用于确认或排除导致或加重抑郁症状的生理性问题（比如中枢神经系统肿瘤、头部创伤、多发性硬化、梅毒、甲状腺机能减退或者各类癌症）。比方说，如果你将失眠列举为一项症状，就会接受测试，看失眠是否与生理问题相关。进行这种测试和“对抑郁进行测试”是不同的。

10.有不可置疑的证据表明，当一个人陷入重度抑郁时，其头脑会变形，甚至部分萎缩，这难道不足以证明抑郁是一种精神障碍吗？

不。假设你在沙发上足足坐了几个月。你会感觉很虚弱。你会把这种虚弱称作精神障碍，还是在沙发上坐了几个月的正常后果？身体某部分因缺乏使用而出现的衰退或萎缩应当归因于缺乏使用，而不是什么精神障碍。可被观察到的生理现象并不能证明——甚至不能暗示——精神障碍的存在。

11.也许抑郁不是一种生理性障碍，但是我们不是有充足的证据说明它是一种心理性障碍吗？

不。哪些要素可以构成心理性障碍呢？首先，你需要对心理性障碍下个清晰的定义。这个定义不能仅仅把某些一起出现的不愉快经历归结为疾病。其次，你需要有区分正常人类感受和被你称为心理性障碍事物的合理方式。第三，你需要进行应对被你确定的根源而不是症状的治疗。但是没有一条符合——只要被描述成病态的仅仅是普通的人类经历，也就不可能发生。

12.心理测试可以区分抑郁和不抑郁的人群，这不能说明抑郁这种精神障碍存在吗？

不。心理测试会向你提出关于你生活经历的问题。从本质上说来，一份心理测试是一种自我陈述。举个例子，你可能报告说自己睡眠质量不佳、对生活提不起兴趣、暴饮暴食。接着，好戏就开始了：你把自己的不快乐描绘得越生动，你的“抑郁评分”就越高。自我陈述当然可以区分开快乐和不快乐的人群。但是说你“进行了抑郁测验”就毫无道理了。

13.如果你所处的环境改善了，你的抑郁情绪却没有减轻，或者说如果并没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但是你仍旧感觉抑郁，这不说明你所经历的肯定是精神障碍吗？

不。即便你万事如意，你也仍旧可能不快乐。你可以仅仅因为一片云飘过而联想到生命易逝，所以徒生悲伤。在“客观上”一切正常的情况下变得不快乐，这并不能证明精神障碍。这只是人类存在的一种易于理解的特质。即便在你最快乐的时候，也可能有一丝虚空或欢乐易逝的忧伤袭来。即便阳光灿烂，你仍可能感到忧伤，这并不能证明有种叫作抑郁的精神障碍存在。

14.如果我所经历的不是什么精神障碍，那我怎么会高兴不起来呢？

不。你的忧郁情绪可能是非常强大的，它可能有许多原因，也许是你透着悲观的镜片看待生活，有时候“高兴起来”并非易如反掌。话说回来，“高兴起来”为什么应当易如反掌呢？没有人可以裁决你的快乐与否。你不能轻易改善情绪，或者你无意改善情绪并不能说明你的情绪就是一种叫作抑郁的精神障碍。

15.好吧，但是确实发生了些什么，不是吗？

是的，当然发生了些什么，出现了许多的不快乐，这也不能证明某种叫作抑郁的精神障碍存在。也许你是想把自己不快乐这个问题交给公认的专家，这种渴望是很自然的。也许你没有什么忧郁的理由，因此承认自己的不快乐令你感到尴尬，这种尴尬也是很正常的。也许你发现难以承认生活其实是一场骗局，这种迟疑也是可以理解的。也许你有各种理由使你更愿意相信，你的不快乐就是叫作忧郁的精神障碍。虽然所有这些原因都很充分很辛酸，它仍旧不是精神障碍。

我希望我已经说服你，是人类忧伤而不是“抑郁性精神障碍”困扰着千千万万的人。

（长孙珍珠荐自《中外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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