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汉字字体设计的意象表现

邱 楠

(西安工程大学 服装与艺术设计学院,陕西 西安 710048)

0 引 言

汉字艺术,源远流长、博大精深.汇聚了中华民族几千年的智慧与文明,蕴藏着丰富的美学内涵.汉字字体设计随着市场需求的提高,正不断地发展.在创意过程中,由于数码艺术与字库资源的扩张,大量设计人员过于依赖对字库的选择,而不考虑文字在艺术创作中的再设计.因此,对汉字字体设计意象表现的研究,能够深层次探究汉字图形化语言重组再生过程中所体现出的审美意境和文化内涵.

在此过程中,南京艺术学院曹方教授在《略论汉字字体图形设计》一文中提出汉字表象与意象化的分类[1],并在《文字艺术设计》一书中从文字设计的历史着手,提出了将具体的“形”提炼成抽象的“意”从而获得媒体功能意构传神的表达方式[2].张红在《汉字信息密度与汉字艺术字体设计的减省》中提到了意象简化字体设计的方法[3].2013年3月,在“汉字字体设计”学术研讨会上,余秉楠、曹方等一批专家和学者纷纷指出汉字字体设计缺乏民族核心价值观和审美价值[4].在余秉楠先生的个人访谈中也谈到了字体设计“意”的重要性[5].由于业界普遍对汉字设计的重视程度较高,而从意象化设计角度分析汉字设计的研究相对较少.因此,本文以汉字意象化设计为侧重点,从“意”和“象”两个方面出发,总结了汉字意象化设计的新理念和创新应用,以求为汉字设计元素在创意来源上提供一定的参考和借鉴.

1 汉字字体设计之“意”

意象,就是指客观物象经过创作主体独特的情感活动而创造出来的一种艺术形象[6],即寓“意”之“象”.在艺术设计的创作当中,立意为先,寻找独特的创意点是优秀作品的存在前提.字体设计的意象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文化身份、区域文化、时代文化、流行文化、行业属性、符号意象以及个人意趣.同时,这7个方面也正是在进行字体设计时表达出意象合一、创造出具有独特含义设计作品的出发点[6].

在现代字体设计中,文字在传递信息的同时以其外在的设计形象强化着信息的情绪.字体内在含义的表现方式正是这种独特情绪的灵感来源.汉字字体设计意象的独特性,应是“立意为本”,是信息本质的特性自内而外准确地表现在设计形象上,以求形意合一.这样所呈现出的视觉感知才能和观者的理解层面达到共鸣或升华,使人印象深刻.以这种方式进行的文字设计表达意识古已有之.其一为清朝乾隆皇帝六下江南(1751～1784)期间为西湖湖心亭所题,其二为文人刘廷桂于清光绪25年(1899年)在泰山石刻作品中的题字[7].时空有异,但同为题字之人对所到之处风景无限优美的感叹之情,由以将“風月”繁体字去掉了外边的包围结构,暗合“风月无边”之意,所呈现出的最终意象.这种启人智慧的暗喻手法,使人既领略了文化上的乐趣,又极易吸引好奇的目光,其形象具有极强的传递信息的功能.

2 汉字字体设计之“象”

2.1 汉字字体设计形象的识别性

在文字进一步图形化的现代字体设计趋势之下,当文字扮演着重要的“视觉图象”又依然承担着“信息载体”的角色时,文字形象的识别性,成为了字体设计自始至终需要把握的内容.

将具有特定造字规律和结构特征的文字形态进一步图形化时,“图形化的文字”所能带来的视觉新意,是由文字原有形态的破与守来完成的[6].“破”是对原有笔形、结构的突破,打破原有构架方式,以构成新的形态;“守”在于新的设计依然要保持人们对文字的识别性,视觉新意要建立在其作为基本属性的意义之上.如果对文字过于扭曲或变形,造成了其构架本身特点的彻底颠覆,文字便不能建立词意与图形的关联性,造成识别障碍,割裂了“图形文字”想要达到形意共鸣的存在原意.这种文字设计便只能作为抽象的图形存在,超出了我们长时记忆中对已有结构的认知范围,造成了陌生感,文字本身所承担的信息就难以发觉,有效传达更是无从谈起.所以识读性是字体设计从构思到视觉表现最基本的原则.

2.2 汉字字体设计形象的艺术性

有了字体设计“意”的独特性为出发点,“象”的识读性为表现的基础,在形态上的艺术性就成为视觉美感的最终落脚点.字体在设计上必须具备艺术的美感,主要是体现在局部对笔形、结构以及整个设计的把握上.文字是由横、竖、点和圆弧等线条组合成的形态.在结构的安排和线条的搭配上,只有协调好笔画与笔画、字与字之间的关系,强调字体笔画的节奏与韵律,才能更好地表现出字体的艺术感.这样既明确文字的特征,又丰富了字体的内涵.创作出具有强烈艺术感染力的优秀字体设计作品.

2.3 汉字字体设计形象的整体性

字体设计是为视觉服务的,机械的数字化衡量方式并不能形成感官上的一致性,这就要求在进行字体设计时,在“意”表达内涵独特性的基础上,不断用敏锐的观察力进一步从组合形态的整体视觉入手对笔画形状、大小、宽窄等进行细节化调整,从而有效地矫正视错觉,真正体现文字设计形象的整体性.

(1) 大小的调整 例如方形(田)、梯形(旦)、三角形(人)、六角形(永)、菱形(今、令)等[8].由于字形的差别,单一机械地写满格子,不同的外形使人感觉字的面积大小差别很明显,其中方形显得最大,菱形显得最小.最后调整的方法会让汉字中菱形的文字比方形文字的实际面积稍微大一点,以求得视觉上的一致.

图1 “冷藏库”字体设计

本着这一调整方式的基本原则在具体设计的过程中一定要注意“度”的把握,比如日本设计师所做的字体设计作品(如图1),从图形元素、语意、视觉效果以及颜色选择等方面出发,完整地表达了其意象内容.但在根据不同的字形进行视觉调整时就显得过犹不及了,将笔画较少以菱形为主的“冷”字刻意放得过大,“藏”字和“库”字等高,由于“库”字的整体宽度略小于“藏”字,所以形成了“库”略小于“藏”的视觉感受.虽遵照了以上的调整方法,在视觉上造成了从左向右依次就小的视觉错落感从每个字相对独立的排布组成方式分析,其作者在视觉形态上应该并无根据语意强弱而刻意形成文字大小变化的初衷.所以，对文字组合进行大小调整时，应在以上调整原则的基础上，同时兼顾对“度”的把握，以视觉整体统一为衡量标准.

(2) 黑白的均衡 汉字由于笔画的繁简悬殊,形成内白的差别,对字形大小会产生影响的同时,也会造成黑白不均匀的视觉体验.这就要求,在面对繁简悬殊的文字组合时,既要整体把握外形的对比和谐,又要深入细节调整不同疏密笔画的粗细均匀,打造视觉上的美观统一.在对笔画细节进行调整时,基本上按照:少笔粗,多笔细;疏粗密细;笔画交叉处要细;主笔粗,副笔细;外档粗,里档细等几大原则进行调整,以保证黑白视觉的均衡[8].如图2中,上图为“土、粲、徽”三个字没有进行调整前的状态,下图为按照黑白均衡原则进行修改后的形态,可以明显感受到调整后尽管原字本身属性简繁悬殊,但字形状态上不管从视觉分量还是黑白结构上都达到了均衡一致的效果.

(3) 重心的把握 此外,汉字字体设计中的重心问题也是造成视错觉的关键点.例如图3中笔者在进行“夜半歌声”的文字设计时,将整个字形设定表现为宽度较窄、高度较长的视觉效果，以突出某“清雅之气”，所以在设计过程中文字的纵向重心问题就显得尤为重要.“歌”字的左半边为上下结构,原字在调整之前相较于其他三个字视觉重心较低,在进行设计的时候,就应该遵循整体重心靠上的原则,根据视觉规律,将重心刻意向上调整,从细节笔画入手,避免视错觉出现.下图中上面一行的重心高低不一,下面一行调整后,就比较整齐和稳定.

图2 黑白均衡的调整 图3 文字重心的调整

3 汉字意象化设计的新理念和创新应用

3.1 新理念

(1) 以典型的创意点发散思维 创造性思维与常规性思维是两种相对的思维模式.它是人们在已有知识的基础上,从某种事实中寻找新关系,找出新答案的思维活动,这是创造性思维的本质.在字体设计中也是如此,在已知的内容基础上抓住典型的创意性汉字进行发散性的思维设计,这就要求设计者养成良好的设计习惯,勤于收集整理资料，听取意见,善于抓住字体设计的关键:如将历史文化、风土人情、地域特色等与字体设计相关的元素,作为创意激发点进行梳理、整合放大,以及还原等设计方法进行再创作,形成形神兼备、意象合一的优秀字体设计方案.

(2) 以典型的文化内涵体现审美情趣和价值取向 汉字的字体设计本身就与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大到人文历史、小到与生活相关的点点滴滴,深入地了解字体设计所服务的对象、受众群体、区域文化特征,以及所具有的情感倾向性,才能把典型的文化融入到字体设计当中.设计出既能使受众所接受,又具有较高的艺术审美情趣的字体设计,甚至在一定情况下会引领一定的潮流和改变一定范围的价值取向,真正做到设计与内涵、审美与文化相互统一.

(3) 以高度的艺术审美方法进行再创造 在具体的字体设计中,需要通过途径巧妙地对字体设计意象进行阐述与表达.这就要求设计从业者具有较强的艺术审美能力.从宏观角度来讲,这种艺术审美,不仅仅是视觉或平面艺术设计能力,更多的是对整个艺术门类的感受力和洞察力.从微观的角度来说,设计者不仅要关心其创意点是否独特与新颖,更要贴近受众人群的欣赏力和生活习惯,从细微的生活细节出发,善于观察,发现生活中的美,运用到字体设计当中.把原有的创意点与文化内涵有力地表现出来,为最终艺术呈现提供可能,真正做到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

3.2创新应用

(1) 以特有的地域文化为创意点体现汉字意象设计之美 在新锐设计师石昌鸿先生的设计作品《绝对贵州》(如图4)中,将字体的意象设计表现得淋漓尽致.首先字体设计反映了其设计的可识别性,非常形象地表达了字体本身所传播的内容.其次,其意象性的表现可谓贯穿其中.用传统的民居建筑表达了地域建筑风格和当地居民的居住特点.代表红色文化的图形元素也在字体中也得到了体现.“贵州”二字中更是将当地的茶壶、银饰、蜡染、名酒等代表地方特色的元素运用其中.把具体的字体笔画与元素图形相结合,通过高度的图形艺术审美进行再创造,使整个字体不仅清晰地传达出其内在含义,又体现了字体设计本身的视觉和艺术审美,文字设计体现出一种古拙之气.古人云“大巧似拙”正是这个道理.将其字体设计之象与所表达的含义紧密结合,毫无牵强之感,使“意、象”达到一脉相承,高度统一的创作效果.其作品成为了形意合一独特意象表现的典型案例,体现了贵州特殊地域文化之大美.

(2) 以典型的文化内涵体现汉字意象设计之韵 文字意象的独特性是现代文字设计的重要目标,是构成文字视觉张力和感染力的基础,更是灵魂所在.汉字自身融汇了抽象性和形象性、艺术性和哲理性.现代文字除了阅读功能以外,很大程度上是企业形象,品牌性格、文化交流的代表,并发挥着重要的作用.众多企业和社会团体选择或创造属于自己的独立字体,树立独有的自身形象,以确立明确的视觉印象,促进与观众的交流[6].如图5徽派建筑研究中心标志以区域建筑特色形态结合“徽”字结构,达到了机构专项诉求点与意境的结合.整个字体设计所采用的元素与要表达的内容高度贴合,而具体设计中字体的笔画则采用建筑中不同的部位来表达.运用建筑的屋面、侧立面的不同角度来表现双人旁,“山”字为建筑的正脊,下边采用了视觉错觉结合文字形态构造了建筑的一角.最后利用悬山顶的正面与建筑的墙面表达了字体的右半部分,使标志体现出左中右三部分既相对独立,又整体统一,意与象高度结合的特点.“茶语”茶馆的标志设计是陈幼坚先生以茶具造型为创意点表达汉字意象设计的经典案例.以茶文化为主题,以中国传统的盖碗茶为原型,用“茶”的笔画分布到茶具上,巧妙地用盖与杯的缝隙充当了字体的笔画,又使茶具不显得死板.通过字母与汉字的结合,体现出一种品茗的思绪和心情,其意与象的内在表达胜于言表.这也体现了汉字字体设计核心的理念与方法.

图4 “绝对贵州”字体设计 图5 “徽派建筑研究中心”标志和“茶语”茶馆标志

图6 “清明时节”字体设计

(3) 用典型的艺术审美体现汉字意象设计之魂 以笔者的字体设计小品——“清明时节”字体创意为例(图6),在“意”的表达上,选取了蓝色雨滴和黄色菊花花瓣的视觉图形语言,与这一节气的意境产生共鸣,同时也表达了一份清明时节人们的心情.在“形”的变化上,首先选用了传统汉字字形作为整体视觉的第一印象与传统节气这一文化属性形成对等语境,在其基础上对细节化的字形及笔画细节进行调整;其次用具有代表性的图形语言替换了局部结构,形成了笔画的减省;再次,在以文字排列方式进行组合的设计中,安排位置错落及字形大小的时候,一是要以单字本身信息量的强弱为依据,二是要形成良好的视觉流动顺序,通过细部笔画的共用连接构成一体.如果一件作品中的文字排列不当,拥挤杂乱,缺乏视线流动的顺序,不仅会影响字体本身的美感,也不利于观众进行有效的阅读,难以产生良好的视觉传达效果.所以在组合的结构方面,字与字之间应相互穿插,互相补充,形成整体外形;最后,用灰度不同的辅助性图形语言对组合空间进行整合处理,构成整体形态.用具有意境的图形语言与易识别的整体文字形态巧妙结合,构成设计的全貌.

4 结束语

中国汉字作为图形符号化的文字形体，其设计的实质集中体现在“意”和“象”两个方面.这也与汉字作为象形文字相统一.汉字字体设计的意象表达过程,也正是以“意”为创意来源,以“象”为视觉表现的艺术化创作思考过程.以汉字意象的本质为基础，总结出汉字设计从发散思维出发，结合文化内涵及审美情趣，并通过专业的艺术审美设计途径，形成具有艺术文化特色和价值取向的优秀字体设计作品的理论和方法，以期对字体设计学习具有一定的参考和借鉴意义.

参考文献：

[1] 曹方.略论汉字字体图形设计[J].艺苑·美术版,1995(2):32-38.

[2] 曹方.文字艺术设计[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9:132-141.

[3] 张红.汉字信息密度与汉字艺术字体设计的减省[J].装饰,2012(09):88-89.

[4] 《装饰》杂志编辑部.汉字字体设计学术研讨会[J].装饰,2013(5):12-18.

[5] 李云,王小茉,周志.基于书写,融通中西——余秉楠先生访谈[J].装饰,2013(5):19-22.

[6] 王绍强.字体设计原理[M].南宁:广西美术出版社,2011:26-92.

[7] 王威.汉字历史语境下的现代字体设计探讨[J].现代商贸工业,2012(10):193-195.

[8] 余秉楠.字体设计[M].武汉:湖北美术出版社,2009: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