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女子郝蕾
2014-06-25明星辰
明星辰
几乎所有诗意弥漫的人生都是被迫的
廖一梅在《恋爱的犀牛》没完没了公演了十年后还是说了这样的话:爱已经成为世上使用频率最高的一个词,这也让爱成为了最无意义的事情,我不再喜欢写爱情。
可是,我却在这个不愿再去赞美偏激与疯狂的时候,想起了郝蕾。
艺术气质是一种被过分美化的优雅,她在真正踏上那条别人认为古怪又危险的道路时,或许从来没有这样的打算。因为在一开始,这个19岁红起来的童星,也不过和其他明星一样,烦恼在大街上被路人认出来而已。
那时的她,穿着白衣蓝裙,高高扎起的马尾在微风中摇摆,青春光芒在她脸上滑过,但那也不过是很多人都曾有过平淡悠长的学生记忆,对于一个正当年轻的女演员,这已足够。导演在她演出的时候跟她讲,你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有谁能同步演出自己每一步的成长状态呢?
郝蕾当时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是心高气傲的小女孩儿面对世界最初也最常见的模样。
这么看来,她确实不是一个天生就特立独行的人。
几乎所有诗意弥漫的人生都是被迫的,诗人自杀不是因为纪念孤岛上的昏黄月亮,而是因为爱人出轨,摇滚歌手烧掉房子不是因为留恋鼓楼匆匆而过的夜晚,而是因为抑郁症发作,文艺女赏躺在没有水的蓝色游泳池也不是因为五月柳絮飞舞,只不过要演一场戏而已,最开始的郝蕾,也是这样的。
可能没有多少人知道,在娄烨找到郝蕾出演那部著名影片时,她一开始是拒绝的,她说,我怕会因此会失去爱情。
而娄烨正是因为她的这句话,觉得她就是片中那个角色,那个为了欲望和浪漫天性而付出太多代价的余虹。
可以说是因为不慎,她的确选择了一种更加艰难的生活或者表演方式,可以解释成她体内苦涩又强烈的诗意种子,也可以说她不怎么聪明,因为她后来选择出演的每一个角色,都不像她一开始出现在屏幕上的形象:简单、青春但是却容易被大多数人接受。
后来郝蕾在接受采访时甚至说,她憎恨这种大多数,她的工作只是表演,不包括被人理解与承认,不包括接受访问,不包括被大多数喜爱。
听起来就像是小女孩儿在赌气时说的话,但却成为她的日常生活最常用的语气。
一种想要摧毁自我的欲望与生俱来
奥地利诗人策兰的一首诗里曾经这样描述爱情:“我们想互望着/我们叙说黑暗/我们相爱像罂粟和回忆/我们睡去/像海螺中的酒/血色月光下的海。”
它几乎可以成为郝蕾爱情生活的漂亮注释,如果不熟悉这个文艺的女演员,听一听她的情感经历,也会觉得她就像剧中描述自己的那样,“我只是想要生活更强烈一些。”
因为出演《颐和园》和邓超分手,前任男友的新恋情被炒作得甚器尘上,那对幸福的恋人还在电视里一起出演了一部甜蜜爱情剧集,而这时,郝蕾却因为那部被禁影片里大尺度镜头饱受争议。
未婚夫在结婚前夕被狗仔拍到与神秘女子牵手,主人公义正辞严的辩驳还没完毕,就有人看到郝蕾蹲在街头痛哭,不远处的药店招牌还亮着昏暗又暧昧的光。
俗世里观众看到的悲惨结局和她在戏剧中演的如出一辙,被遗忘的冷宫妃子心如蛇蝎,被抛弃的旧日恋人惨淡度日,那些心碎女子都在郝蕾那张过于明媚的脸上,狞笑或者漠然成一种惨白的模样。
但是对于郝蕾来说,爱情是和恋人躺在黑暗中一起看由她出演的电影,那部电影在国内被禁,他们看的是法国版本的光碟,那是她第四次看这部电影。其间她去了两次洗手间,他抽了四五根烟,喝了几罐啤酒。在电影结束时,他看着她说,我可以不评价吗?郝蕾点点头,这是最好的评价。因为这和她第一次看完后的想法一样。
而这似乎是郝蕾公开的时刻,唯一提到的和爱情有关的细节。
在她的个人星盘里,那些日夜旋转的天体和她本人一样孤注一掷得可怕,日月水金火全部落在天蝎里。如果说天蝎座在面对爱情时有一种玉石俱焚的黑暗欲望,那么对于郝蕾来说,这种想要摧毁自我的欲望与生俱来,并且无法改变。
爱情对于太多人来说,只是一种相知相熟后的相守,它在最初的悸动之后很快便会消散,没有人在乎它的去处。但也有那么一群人,她们脆弱、敏感、神经质,拥有一种能够捕捉细微情绪的天赋,人们看到那些八卦周刊上的狗血愈演愈烈,而她却在一片喧嚣之中,静静地抓住身边那个人的手。
那些活在荧幕中的人在登上那辆不知驶向何处的欲望号街车时,她们或许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出演一种人生,还是在演出的过程中,用这样决绝并且孤独的演出去修正并且规划自己。
想一想,这样的女人真的不少,费雯丽、阮玲玉,还有周迅,以及郝蕾。
被现实世界认可的回归总会发生
她的确在有段时间走得过于极差了。
抽烟、酗酒,胖得走了样,在网上和人争吵,怒骂一切她看不顺眼的人,甚至还在很长一段时间皈依佛教,虔诚地拜佛念经,试图修炼一种与世无争的平静。
但这些举动恰恰强化了她的极端与神经质,剃光头发的郝蕾很白,肥胖在她的脸上有一种奇怪的别扭,她性格总是执拗,却有一张非常明媚又温柔的脸庞。
在那个时段里,她很多时候的表情都是无声的,但在这种无声中,又似乎能听到她内心在吼叫。有一张照片让我印象深刻,她站立在河水中,穿着白衣闭着眼,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这种上扬是美人天生没有的唇形,让人想念她过去在那些沉默的电影里痛苦微笑的样子。
那些遗世独立的人们,即使他们拥有最多的高傲与冷清,也一定觉得异常孤独吧。
2007年,汤唯凭借《色·戒》一炮而红,在当年金马颁奖礼上,有记者问郝蕾,同样是全裸出镜,同样备受国际关注,你和汤唯却有不同的命运,甘心吗?
郝蕾偏着头,第一次吃螃蟹,总会被扎到嘴麻,她这要回答,嘴角有一种不被理解却自得其乐的笑容,这笑容出现得悄然,也消逝得异常迅速。
三年后,同样是金马奖,在颁奖典礼举行的时候,郝蕾正在北京保利剧院演孟京辉的《柔软》。得知郝蕾得了最佳女配角,孟京辉从舞台侧边开始铺一条红毯,一直铺到舞台中央,这是她十七年来第一个拿到的和表演有关的奖项。
母亲在电话里跟她说,接受采访时,一定要谦虚。她也只是笑笑说,得奖真荣幸,金马奖挺公平。
媒体将她母亲那句“老天开眼了”无限放大,杨澜笑着问她,说得你就跟白毛女一样。
郝蕾却回答,我寄生虫我比白毛女还要凄惨呢,白毛女还哭呢。
直到这个时候似乎才能看到,或者说她才愿意承认,原来那些看起来很美的叛逆与独立那么冷,而她其实也需要关注、爱与理解,虽然在很多年前,她并不在乎这些。
话剧《柔软》里有一句话,所有人都很孤独。在我们的一生中,遇到爱,遇到性,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到了解。
郝蕾把这句话写进得奖后的感言里。没有人知道,在我们漫长的一生中,何时能遇到爱,又会怎么遭遇痛苦,如何迎接幸福,是否真正被了解。我们一直在探索,郝蕾也是,其实她和我们任何一个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她的姿态更加孤立、优美,却也在一些时刻,有点狼狈。
去年8月,郝蕾生下一对双胞胎,孩子的父亲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公务员。
对于郝蕾来说,她曾经的那些纯真与柔软、孤独和决绝,并不只是屏幕里一个孤零零的角色。没有人能够在绝对的非凡与极端中行走一生,她们总会回归,被现实认可,并且认可这个有点无聊又平庸但却烟火气十足的凡间。
这样,或许已经是最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