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计爱》

孙明一

导读：男人娶妻最怕两种结局；娶了下属，或是娶了上司。娶了下属的男人从踏进婚姻那道门开始便会沦落为老婆的下属；娶了上司的男人就算再活一百年也依然会被老婆当成下属，总之，这笔账怎么算都是得不偿失。

第五章：男人功利为事业

如果说女人功利是因为受过生活的苦、受过爱情的苦，那么男人功利则完全是为了事业能够更上一层楼，出人头地。

如同昊然。

在外人看来，他娶的是一个能干并且有实力的老婆，沈超男的外在条件让那些眼明心亮的人还会将取笑淘换成羡慕，不过一个普通小职员，只因娶了个上司老婆，便一跃成为销售总监，而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按照中国历来的传统，男主外女主内，总有一天他是要飞上枝头做老大的，到那时，不仅是沈超男的心腹和左膀右臂，更将是公司的中流砥柱，更有可能将沈超男的老板位置取而代之。

可是，外人看到的永远是表相，内里究竟过得如何，怕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那是婚礼的前一天。

沈超男半是诱惑半是认真地拉住昊然去酒吧，之前为生活奔波的他对于酒吧只能是望梅止渴，如今见到如此能消费的女人，什么贵点什么，从皇家礼炮到白兰地，最后连服务生都有些吃不准，一个劲儿地问，“真的要开吗？”可就算如此，沈超男也没有半点犹豫，“开”！利落得让昊然怀疑她是来喝酒还是准备砸场的。

沈超男两个钟头消费了整整7万。当银行卡被刷得“叽叽”响的那刻，昊然觉得那简直就是一只公鸡在叫唤着啄自己心上的肉尖尖，觉得心疼，却不知究竟为何疼，是为沈超男心疼，还是为她失去的那7万元心疼。

那一晚，沈超男或许真的喝多了，抱着昊然不断亲吻，可昊然是清醒的，面对沈超男的迷乱之吻，开始他想躲避，后来就有些享受，怀里的女人舌头是带着勾子的，勾得他渐渐不能自拔，毕竟是男人，尽管怀里的女人是自己的上司，情欲当头，还是深陷了下去。

那晚一醉，其实是沈超男故意在考验昊然。

在得到莫嘉升坚决不婚的回答之后，沈超男就想出了最绝的一招——拿婚姻做赌博。

昊然的年轻足以抵消莫嘉升的富有，女人嫁人总是要找到一处骄傲来说服自己的。

沈超男最相中昊然的一点还是他的上进心。

上进心强烈的男人才有功利心，有功利心的男人才能放下一切，为达目的而不顾一切。

沈超男的话不无诱惑，“你和我结婚有两大好处——最直接的受益就是你有了身份，再不是普通打工仔，一结婚你就是这家公司的老板，有身份的男人走到哪里都是贵宾；然后呢，你又有了一个家，我知道你过得很清苦，为了房子一直苦苦攒钱，可钱是赚出来的不是攒出来的，靠你每月那仨瓜俩枣的，怕一辈子也攒不出一套大房子。和我结婚，可能感情需要慢慢培养，但事业一跃千里，这对于男人来说可是一桩上等的好买卖，你说是不是？”

这确实是一桩上等的好买卖。

可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新婚之夜，沈超男在浴室待了足足两个小时，出来时，昊然正捧着一杯热咖啡虔诚的等待着，热气腾腾的咖啡是他不断加热的结果，从她进到浴室到出来更衣，不间断地忙活了两个小时。

可是，沈超男半不领情，质疑地回骂他，“明知咖啡喝了睡不着觉，你这是想让我明天顶着熊猫眼去见客户，有何居心？成心想让别人看出咱俩的年龄差别，对不对？”

比自家男人大几岁的女人，比任何女人都在乎自己的年龄。

显然，昊然这次又被误会了，他不得不解释，“不是的，我只是觉得泡完热水澡喝杯热咖啡解乏得很，所以才……”

“谁让你自做主张了？不懂装懂！”沈超男走向冰箱，打开一瓶冰干红，倒了一杯，又似乎不解气，回身继续骂，“这是我自己的家，我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一席话说得昊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傻愣愣地站在客厅里，两条腿不停地打颤。

千想万想，这种结局是他不曾想过的。

看着沈超男，他觉得自己从今天开始掉进了一个冰窟，冷到无法呼吸。

昊然的不知所措，沈超男只觉得好笑，却无半点心疼，看着站在自己眼前不知如何是好的小男人，她只觉得心中痛快，在莫嘉升那里受到的委屈终于得到了释放。

拍拍身边的沙发，沈超男冲昊然使眼色，“怎么不坐？”

听听，强势的女人就是如此气势，在新婚之夜质问自己的老公为何不坐，而非像温柔型的女人，小鸟依人一般，腻着老公坐。

既然选择了强势，昊然便不敢忤逆，乖乖地在沈超男身边坐下，手却突然没了放的地方，不停地摸着自己的膝盖，来回晃荡，更不知应该说点啥。

倒是沈超男恢复了常态，声音略略平静，“你把咖啡喝了吧。”

昊然不敢违抗，端起咖啡闻了闻。经过一番折腾，杯中物早已经没了热气，可他又不敢轻易再放下，只得端了杯子，浅尝一口。

显然，沈超男对他的表现并不满意，飞了一个白眼过来，“怎么，我的进口咖啡还能污辱你的味蕾？”

如此凛冽，听得昊然除了浑身不自在，还有满心的不舒服，他试图说服沈超男，“超男……”可是，只张嘴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一切便被打住。

“超男？哼，这也是你叫的？叫我沈总更顺耳。”

沈超男的反驳令昊然愈发感觉不舒服，火气把持不住，猛喝咖啡，这一喝才发觉，冷掉的咖啡奇苦无比。

“我……”他强忍着舌头上的苦味，坚持说：“我们都已经结了婚，成为合法夫妻，还有必要那么生分吗？再说了，我们是夫妻，你不要再把我当下属，呼来喝去的，成吗？”

几近渴求，却惹得沈超男更加不屑，“给你个老公的头衔，你还真当自己跟我平起平坐了？要是给你一个总统的称呼，你还不把世界当成自己的？昊然我可告诉你，咱俩是结婚了不假，但婚礼一完，你是你，我是我，别跟我扯太近！”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不喜欢！”沈超男毫不客气。

昊然一头雾水，“夫妻间为何不能和平相处呢？”

“和平相处？你和我？哈哈哈，昊然，你也太天真了！我和你结婚只是走下过场，一举行完婚礼，你就应该明白，你是你，我是我，咱俩永远是上司和下属！”沈超男戏弄地说：“别以为我不了解你这类男人，攀上了高枝儿就把自己当凤凰？哼，你想当凤凰我可不想当梧桐！”

被轻易点破心事的昊然，除了一脸羞愧之外，只能拣起被沈超男扔到面前的枕头，乖乖地睡在了客厅里。

这一个新婚之夜，怕是他永生难忘的。

可是，昊然千算万算却还是失算，在家里抬不起头来，在公司更是败给了沈超男。

名义上，沈超男把华北地区交由昊然来打理，实际上，昊然的一举一动皆在她的掌控之中，就连进货审批都是沈超男批了之后再交由他来承办，开始昊然以为沈超男怕自己撑不起这么大的场面，误事，后来他才渐渐看明白，其实她不是担心自己办砸事，完全就是瞧不起自己办事。

更沮丧的是，沈超男依然放不下莫嘉升，甚至还指使昊然，必须拿下莫嘉升正在谈的大客户。

彼时，是他们新婚的第二天。

所有人都认为他们应该去度蜜月，或是腻在一起相互甜蜜。

可偏偏，沈超男风风火火地上了班，还指示所有人，不惜一切代价抢到莫嘉升公司的大客户！

这一关对昊然来说有些难。他不仅清楚自己的能力，知道拿下那么大的客户需要时间和能力，还因为他也清楚，那个客户是林秋菲费尽心力讨来的。

因为愧疚，昊然不想对林秋菲做更过分的事。

可是，他这一犹豫，便惹得沈超男不乐意了，“怎么？怕伤了你的前任？”

此话之凛冽，吓得昊然不敢做声。

沈超男是如何知道自己和林秋菲的过去的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没料到，作为女人的沈超男比他干脆得多，不无嘲笑地告诉他，“你们男人那点小心眼儿和小心思，我还是明白的，对于感情你们只知道一味隐藏，可我们女人不一样，爱了就会勇敢说出来！”说到这儿，兀自笑了，“那个林秋菲人不错，带点儿天真带点傻气，蛮适合你的，只可惜，她给不了你现在的一切！”

话点到这里，昊然再傻也懂得识实务，“我们已经结了婚，我心里自然只有你一个。”

“哈哈哈，是吗？谢谢。”沈超男自然不信，“好好表现吧，能不能拿下大客户就看你的了！”

领了命，昊然不得不行动。

这是婚后沈超男交给他的第一项任务，也是全公司上下几十双眼睛一直盯着的成果，他不得不好好备战。

男人娶妻最怕两种结局：娶了下属，或是娶了上司。

娶了下属的男人从踏进婚姻那道门开始便会沦落为老婆的下属；娶了上司的男人就算再活一百年也依然会被老婆当成下属，总之，这笔账怎么算都是得不偿失。

可就算如此，昊然还是义无反顾地娶了沈超男，表面上这场婚姻是男才女貌，甚至为此沈超男还把华北地区销售总监的职位当成嫁妆送给昊然，可关上门过起日子他才知道原来女人是如此不一样，相较于沈超男的颐指气使，林秋菲过往的种种好便浮上心头来……

或许这就是人性的弱点。

只有失去了才知道原来的一切是多么地美好。

只有对比了才明白过去的拥有是多么地可贵。

就连和沈超男欢爱，昊然也会泛起对林秋菲的怀念。

从林秋菲到沈超男，昊然这才惊觉，女人和女人竟然如此不同。

前者安然享受，趋于被动，后者情绪上来却主动得吓人，床笫之上，女人是温顺还是强势，原来也是渭泾分明。

越比较，昊然便越放不下林秋菲。

自分手到现在，对方连一通电话一个短信也没给过他，除了分手时追问过他几次“为什么”之外，林秋菲就像一个符号，随着昊然婚礼的结束，她也自动地划上了休止符。这令昊然不禁怀疑——林秋菲为何如此淡定，莫非有了比自己更好的选择还是正在跟新任约会？

瞧瞧，这就是男人，明明是他抛下女人，却转过头来质疑女人为何不理自己。

他哪里知道，他的倒戈，令林秋菲过得并不顺心，失去大客户，使她失去莫嘉升的信任，再有大的客户出现，她便失去了靠近的机会。

还有一件窝心事，那就是介绍莫嘉升给于悦萱认识，表面上是在帮着好朋友实现嫁豪门的理想，实际上她越来越担心于悦萱会受伤害，不得不一次次坦承莫嘉升的不足，明明是对朋友尽责，却差点被于悦萱误会自己不希望她过得更好……

最让林秋菲头痛的还是同租客阮缤纷，这个豪爽女子一度被她视为好朋友甚至同病相怜的知己，可她近来近似疯狂的举止却让林秋菲不知所以。

阮缤纷爱上的，果然是个已婚男。

在他们约会N次之后，已婚男的妻子——一个包装光鲜，眉目间却溢满仇恨的女子杀将过来，推门而入的瞬间，误将林秋菲当做阮缤纷，出手便是一拳。

林秋菲的额头微微红肿，女子的手掌也因此被咯疼，却仍止不住地骂，“你们这些小狐狸，住廉价屋住惯了，还想找便宜男人是不是？我告诉你，找别人的男人我管不住，找我的男人我还管得了！看你下次敢不敢再勾引他！”

被打已然莫名其妙，被骂更是委屈百般。

林秋菲此时已经确定，对方是来找阮缤纷的，不巧的是她不在，自己做了替死鬼。

可是，就算情况像来者说得那样可恶，林秋菲还是替阮缤纷挡住了敌人，“这里只有我一个，我再重申一次，我不认识你老公，你若再这样不讲理，我真的报警了！”

林秋菲眼里的凛冽吓着了对方，女人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认错人了，或许是……我走错了楼栋，真对不起……”话还没说完，泪便落了下来，“呜呜……我也知道这样做太丢人，可我容易吗？把娘家生意交给他打理，他可倒好，趁我照顾家中老小无法分身的时候，他不管不顾地就跟别的女人胡来……你说做女人容易吗？人老珠黄还要被老公背叛，这滋味你怕是不懂，可我告诉你，真的不好受呀，妹妹……”

女人哭得乱，叫得乱，诉说更混乱。不用听也知道，又是一部背叛史。

送走女人，林秋菲决定，她也要跟阮缤纷好好谈谈，一个女子最好的嫁妆就是好名声，如此不管不顾，又怎么可能找到真正的幸福呢？

可是，面对林秋菲的劝告，阮缤纷除了一脸不在乎，就是满腹的不以为然。

“秋菲，你是个活在过去的古人，不知道现实有多可怕。”阮缤纷泡上咖啡，眼神迷漓，近来她是越来越爱咖啡，似乎那段因咖啡而起的痛苦纠结已经过去。

“又是现实！抢别人老公这就是现实？你究竟懂不懂现实！现实不是有钱就有一切，也需要讲道德讲做人底线的！”林秋菲没压住，终于火了，“我真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偏偏去抢那么一个已婚男，自己找罪受不是？难道你忘记了当初被人挖墙脚的痛了？”

被点到痛处的阮缤纷突然失语，握紧咖啡杯的手明显抖了一下。

林秋菲这才知道，自己多了嘴，说错了话，赶紧道歉，“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不想看你继续错下去。”

阮缤纷踌躇着，努力握紧咖啡杯，猛呷一口，咽得凶猛，有隐忍的痛从眼睛里缓缓流出，看得林秋菲突然也心疼了。

皆伤过，怎会不知这种痛？

“对不起，我真的说错了话，你别往心里去。”林秋菲再次道歉。

阮缤纷缓了缓神色，嘴角微微上扬，笑得尴尬，“呵呵，你说的是真话，有什么错的？你说这一切全是为我好，又有什么好道歉的？”

“缤纷，年龄不小，别再玩了，我们再也伤不起的，你说是不是？”林秋菲语气哀伤。

“秋菲，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女人，可眼下好女人早已经不流行，在别人眼里，你的好你的真就是犯傻犯贱犯糊涂，等你落败那天，没有谁会同情可怜你，相反的，大家只是看结果——一个女人可以在爱情上犯错，但不能在爱情上吃亏，就算最后捞不着男人，至少也可以捞点儿安身的银子。这点道理你懂吗？”阮缤纷叹息着，看得出来，说这番话的她并不快乐，痛苦就像此时杯中的咖啡，冷过，苦过，挣扎着。

林秋菲讶然。

她料不到，现实社会中的功利女子远非一个于悦萱，眼前的阮缤纷更甚。

明白现实的女人之所以功利，是想生活得更好，吃过爱情苦的女人之所以功利，却是再也难相信爱情。

“缤纷，你这种想法太可怕！”林秋菲不得不说：“现实固然可怕，爱情固然伤人，但你应该知道，女人最好的嫁妆就是拥有一个好名声，连名声都不要，你还指望如何嫁个好人家呢？你以为男人都不在乎你的过去？错了，他们比谁都在乎，男人哪个不希望找个天真单纯有好名声的女子为妻？你再这样下去，只能毁了自己！”

林秋菲不无担心。

阮缤纷听她说完，却笑得无以复加，“好名声？你放眼看去，哪个熟男熟女没有几段过得去和过不去的感情往事？对男人来说，女人最好的嫁妆—好名声不如好家世！如果不是这样，那个混蛋不会娶一个二婚女人还甘之若怡！婚姻现实是因为爱情伊始就是现实的！如果不是，你的那个他也不会放弃你这么好的女人去跟自己的女老板鬼混！林秋菲，你真的很傻很天真，哈哈哈…… ”

这一次，换自己被阮缤纷点到痛处，林秋菲无言以对。是啊，自己就是当下功利时代的牺牲品，真相赤裸裸，还能拿什么理由来说服别人？

气馁。林秋菲不得不沉默。心中隐隐升腾起绝望。

对阮缤纷绝望，对男人绝望。

从于悦萱到阮缤纷，再仔细回想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发现，爱情真的不再值钱，功利的当下，功利的男女，没有谁不把现实放在第一位。这种发现越多，心里的绝望便越深，如果人人都不需要爱情，那上帝还创造什么亚当和夏娃？

林秋菲一脸忧伤。

又无可奈何。

阮缤纷帮她泡了咖啡，递了来，轻声劝，“你是当下最纯良的女子，可是这事只有你知我知，走在大街上，人家首先看的是你的外套什么质量，你的包包什么牌子，没有谁会揭开你的皮相看内在。秋菲，现实一些吧，身为熟女还相信幼齿女时代的爱情，这不会让人觉得你伟大，只会令人耻笑你幼稚。”说到这里，怕林秋菲跟自己翻脸，便又笑了，“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我忘记不了，始终记得，不是还爱，是太恨太恨！”

阮缤纷说得咬牙切齿。

林秋菲看到，对方眼睛里投射过来的眼神里，有仇恨，更有哀伤。

只有还在爱着的人才会有这种眼神。

既然还在爱着，又怎么能劝说她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