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瑟夫·奈的“巧实力”理论及其对中国的启示*

洪晓楠 李 琳

2009年1月13日，美国新任国务卿希拉里在国会参议院外交委员会的听证会上用了“巧实力”这一新概念，希望美国通过灵巧运用所有政策工具，借助包括外交、政治、经济、军事和文化等一切可行手段，团结朋友，巩固联盟，开展新的联盟，打开美国外交新局面，这也是美国奥巴马政府推出的外交新理念。由此，“巧实力”概念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

“巧实力”概念的由来

“巧实力”这一概念是由国际关系理论新自由主义学派代表人物约瑟夫·奈系统地引入国家对外政策的。通行的说法是，“巧实力”一词最早由美国安全与和平研究所高级研究员苏珊尼·诺瑟提出，然而，约瑟夫·奈自己则认为，“巧实力”是他在2003年提出的一个名词，以反驳只要有软实力就能产生有效的外交政策这一错误看法。①

苏珊尼曾于1999年至2001年任美国常驻联合国代表霍尔布鲁克的助理。2004年，针对“9·11”后美国保守主义者实行的“单边主义”战略遭受重创，美国国际声望和影响力日趋下降，苏珊尼·诺瑟在《外交》杂志上发表了题为《巧实力》的文章，正式提出并阐释了“巧实力”。在苏珊尼看来，“9·11”事件后，美国新保守派继续奉行单边主义战略，宣称扩展人权和民主，但布什政府实行的单边主义军事行动与他们宣称的扩展人权和民主的理念根本不相符，这已严重损害了美国的形象。美国应当通过灵活地运用各种力量，在一个稳定的盟友和框架中促进美国的利益。她认为，“巧实力”战略的实施是威尔逊、罗斯福、杜鲁门和肯尼迪奉行的自由国际主义理论的延伸，它主张在外运用各种力量和手段来维护国家利益。因此，美国应通过灵活地运用各种力量，综合各种力量资源，应对挑战、抓住机遇、促进美国利益长效发展，从而实现本国的外交目标和外交战略转型，摆脱当前困境。由于这一战略的提出切中时弊，为陷于伊拉克苦战的美国提出了全新的解决方案，因此迅速得到了美国政界和专家的赞许。

2006年1月，美国哈佛大学教授约瑟夫·奈在《外交政策》杂志上发表《重新思考软实力》一文，指出“单独依靠硬实力或软实力都是错误的。将它们有效结合起来可以称作‘巧实力’”，并强调了“巧实力”的重要性。2006年5月，约瑟夫·奈发表《拉姆斯菲尔德与巧实力》一文，称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过度重视使用军事力量的硬实力，忽略了软实力；但是，欧洲国家过于重视软实力、忽视硬实力的趋向同样不够正确。同年，美国战略与国际问题研究中心专门成立常设机构“巧实力委员会”。这个由现任国会参众两院议员、往届政府官员、退役将军、商界精英等人组成的委员会，由前副国务卿理查德·L.阿米蒂奇和约瑟夫·奈担任委员会共同主席，致力于研究这一战略。2007年11月阿米蒂奇和约瑟夫·奈发表了题为《一个更灵巧、更安全的美国》的研究报告，全面阐释了巧实力战略。报告指出：“美国新政府在对外政策方面通过巧实力的正确运用，构建一个能够应对全球挑战的框架，以期延长和保持美国的优势，使美国成为一个更加聪明的大国。”该报告强调要运用“巧实力”进行对外战略转型，帮助美国摆脱当前困境，重振全球领导地位。2008年3月，美国智库卡托研究所高级研究员泰德·卡彭特发表著作《巧实力：美国的务实外交政策》；2008年4月24日，阿米蒂奇和奈在美国参议院外交关系委员会就“巧实力”战略进行陈述，题目是《实施巧实力：为国家安全改革设定议程》，表明保守势力开始对“巧实力”战略表示认同，并在美国政界和军界达成共识。美国希望通过这一战略，重塑美国在世界的大国形象。

2009年1月，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在美国国会参议院外交委员会举行的听证会上表示，“外交政策必须建立在原则与务实的基础上，而不是顽固的意识形态之上；必须建立在事实和证据的基础上，而不是情绪化和偏见之上”。希拉里提出：“我们必须使用被称之为巧实力的政策，即面对每种情况，在外交、经济、军事、政治、法律和文化等所有政策工具中，选择正确的工具或组合。”她强调，奥巴马政府已把外交手段作为首要工具，“美国单靠自己无法解决最严峻的挑战，与此同时，世界要解决这些问题也离不开美国”。为应对恐怖主义、核扩散、气候变化、能源安全等一系列全球性挑战,美国必须运用“巧实力”,“平衡和整合以国防、外交和发展为核心、包括经济力量和示范作用在内的国家力量的所有要素”。这些提法让人感到了与布什政府单边主义不一样的外交战略，使得巧实力在美国和国际社会受到广泛关注。

“巧实力”理论的具体内容

(一)巧实力是硬实力和软实力的结合体

约瑟夫·奈认为，巧实力不是硬实力(hard power)，也不是软实力(soft power)，而是硬实力和软实力的结合体，是美国领导世界的工具箱。它既强调军事力量的必要性，同时也关注联盟和伙伴关系，目的是为扩大美国的影响力和建立美国行为的合法性。在真实世界里，最有效的外交战略即是融合“软实力”和“硬实力”的“巧实力”。有不少领导人﹑外交人士和政论家认为外交政策仅凭“硬实力”即能奏效；其实，这只能片面达到目的，而无补于整体外交利益，甚至会产生反效果。如过度使用武力和经济制裁等“硬实力”，不但无助于外交，且可能损害自身利益和形象。如前苏联在二战结束后曾经拥有大量软实力，却因为对匈牙利和捷克斯洛伐克使用硬实力而折损了这些软实力。布什在位八年，尤其是在“9·11”事件后，外交完全靠边站，美国的对外政策百分百以武力挂帅，对外输出愤怒、偏见和恐惧。在新保守派的倡议下，先制攻击、片面主义(或称单边主义)以及“美国至上主义”成为布什政府的外交特色。“9·11”后，美国对恐怖组织作出武力反应是对的，但其后侵略伊拉克，则犯了“战略大失误”，非但使美国在穆斯林世界无从施展“软实力”，而且在地缘政治和能源政治上亦失去了影响力。在约瑟夫·奈看来，“软实力”的目的是要收揽人心，释出美国的善意；如欲有效获取外交胜利，则需融合“软实力”和“硬实力”，双管齐下。

对于如何把软实力和硬实力结合起来形成巧实力，约瑟夫·奈提出了一个新的概念“环境智慧”。“环境智慧是一种直觉性的判断技巧，领导者利用这种技巧将策略和目标相匹配，根据不断变化的环境制定聪明的战略。”②美国需要环境智慧制定把软实力和硬实力结合在一起的巧妙战略。正如约瑟夫·奈指出的，“美国可以通过再次投资于全球福利(向世界各国政府和人民提供他们需要但自己无法获取的东西)来成为一个聪明大国。实现经济的发展，保护公众的健康，应对气候的变化以及维持公开、稳定的国际经济秩序都需美国的领导。通过更多地投资于软实力来补充军事和经济实力，美国就可以重建它应对一些全球严峻挑战时所需的体系。这才是真正的巧实力。”③

(二)“巧实力”的特点

巧实力作为一种方法，在使用时应根据具体情况审时度势，灵活使用硬实力和软实力，不能顾此失彼，只偏重硬实力或者软实力。由此看来，“巧实力”具有灵活性和综合性的特点。

灵活性。巧实力是硬实力和软实力巧妙组合的合力，但巧实力并不是硬实力和软实力的简单相加，而是两者间的相互补充和影响。约瑟夫·奈指出：“在国际社会中，有些目的只有通过硬实力才能获得，而像提升民主和人权等目的则可以通过软实力更好地获得。仅仅依靠硬实力或软实力都是错误的，把两者有效结合起来的能力可以称为‘巧实力’。”④巧实力在运用方面具有高度灵活性，可以根据自身的条件或国家的需求进行变化和调整，能够让人在潜移默化中接受，减少发展中的阻力和障碍，达到所期望的结果，这正是巧实力的独特之处。

综合性。“巧实力”通过智慧和技巧，运用各种手段，展示自身力量和影响力。巧实力是硬实力和软实力的整合，而不是两者的叠加。硬实力和软实力相互关联，它们都是通过改变他人行为实现自身目的的手段。在国际竞争中，拥有权力就拥有影响别国按照其自身方式行动的能力。硬实力主要用于军事、经济领域，依靠威逼、利诱等方式，以此来获得自身的利益。新现实主义者强调权力特别是硬实力在国家中的作用，关注由物质资源定义的权力结构，并否认软实力的重要性。而新自由主义学者更强调软实力在国家中的运用。约瑟夫·奈认为，硬实力和软实力之间通过相互作用，有时硬实力可以产生软实力，软实力可以推动硬实力的发展。因此，任何国家都不能单一地运用硬实力或软实力，而应当灵巧运用可由本国支配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法律和外交等手段，综合运用硬实力与软实力来实现和获得国家的目标和利益。

(三)“巧实力”与硬实力和软实力的关系

巧实力不是硬实力和软实力的叠加，而是两者间的相互渗透和统一。硬实力是指一个国家所拥有的基本资源(如土地面积、人口、自然资源)、经济力量、军事力量和科技力量等支配性实力，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物质性力量。硬实力通常是通过强迫、威胁和利诱等方式迫使他国接受或服从他们不愿意做的事。硬实力是通过迫使他国非自愿的接受，是直接的、显性的。而软实力则是一个国家的文化价值观念、政治制度等释放的影响力和感召力。软实力通常是通过吸引、劝诱和说服等方式使他国自愿接受和认同，它不是通过直接的物质刺激，而是通过间接的、隐性的方式来获得结果。

约瑟夫·奈认为，硬实力和软实力相辅相成，因为它们都是通过影响他人行为而达到自身目的的能力。它们之间的区别在于其行为的性质和资源的实在程度不同。硬实力是一种命令和支配性力量，而软实力则是吸引和同化性力量。(如表1)

表1 硬实力与软实力

巧实力是硬实力和软实力的灵活结合。在巧实力运用中硬实力和软实力的使用没有明确的比例，要根据不同的情况选择运用来实现目的和利益的最大化。巧实力的独特之处就在于一个“巧”字，需要决策者软硬兼施，灵巧运用可支配的所有政策工具，把握好硬实力和软实力之间的平衡，更好地发挥出巧实力的作用。一个国家可以通过加大对软实力投资的力度使其与经济和军事实力相互补充，构成国家所需要的、应对全球挑战的政策框架。

2008年，约瑟夫·奈将他的“硬实力—软实力—巧实力”范式加以具体运用来阐释领导力，出版了《灵巧领导力》一书。他在该书中反复强调，一个好领袖，应该是具有“巧实力”或者善于把软硬实力结合起来使用的人。虽然，奈在书中援引很多政界和商界领袖的具体案例，极力阐明如何才能成为一个好领导或者好领袖，使得该书像一本以为官之道为主题的指南或教科书，但是字里行间所关注的核心问题，依然是美国如何保持自己在世界上的领导地位。⑤

(四)“巧实力”战略

“巧实力”是由“软实力”和“硬实力”结合而构成的更高级的战略观。“巧实力”战略在软硬之间寻找最符合美国利益的平衡。这一战略主张美国新政府应果断改变以反恐战争为绝对核心的全球战略，为美国未来的全球战略寻找到一个新的支点和主线。而这个支点和主线就是为国际社会提供“全球福利”。也就是说，美国要带头“为各国政府和民众提供那些他们想要获得、但没有美国的帮助根本无法得到的东西”⑥。

“巧实力”战略提出美国要重点发展五大领域：第一是重振传统盟友体系和国际机制的活力，推进各国在重大问题上的战略协调，更好地应对21世纪的挑战。第二是提升外交中的援助发展水平，将美国的利益同世界人民的愿望统一起来。第三是强化公共外交，通过长期的、人与人之间特别是年轻人的交往获取民心。第四是推进全球经济一体化，并关注那些被边缘化的人群。第五是技术和革新，美国应在全球能源安全和应对气候变化等议题上发挥领导作用，并寻找创造性的解决方案。⑦

在约瑟夫·奈看来，“巧实力不是将权力最大化或维护霸权，它是要在权力扩散和其他国家崛起的新情境下结合各种资源，形成成功的战略”。如何实现巧实力的国家战略呢？奈认为需要经历五个步骤。首先，明确目标。为国家设立长期的国际定位目标和战略规划，并在长期目标与短期目标、国家利益与共同利益之间把握平衡，最大程度地汇聚各方资源和力量，实现国家的长期战略目标，增强权力的正当性和合法性。其次，列出准确的可用资源目录，并评估情境发生变化时这份目录的变化。在这里，资源所涵盖的领域包含政治、经济硬实力和软实力等各个方面。第三，评估试图影响目标的资源与偏好。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清晰地分析行为对象间的差异性，熟悉其所掌控的资源，有助于更好地设定本国的外交战略，有效地实现国家意图。第四，在各种权力之间做出选择。无论是硬实力还是软实力，它们的效用应当彼此强化，而不是相互削弱。如何权衡两者之间的关系，形成更有效、更灵活的战略方案，将是未来国家的战略重心。第五，评估成功实现目标的可能性，以此来明确自身的国际能力限度。这敦促政府切实地对可用资源和综合能力进行评估，并谨慎地制定切实可行的外交政策，而不能妄自尊大地做出错误的战略抉择。⑧

总之，巧实力概念作为一种战略思维预示着美国国际政策将向更加富于传统现实主义色彩的观点回归，均衡和综合力量的运用将会优先于军事力量及单边主义的政策手段。

对“巧实力”理论的评价

巧实力概念的提出，目的是为反驳仅依靠硬实力或软实力就能实现外交目标的误解。约瑟夫·奈认为，如果一个国家能够影响或决定他国的计划，就可以在硬实力和软实力问题上少费周折。但这样的国家很少能仅靠其一就达到目的，因此需要硬实力和软实力相结合的巧实力。

第一，“巧实力”理论的发展成熟并不是无来由的，而是美国外交理论研究在应对新的机遇与挑战过程中所进行的新一轮探索和创新，是对美国传统外交理论的继承与发展。实际上，“巧实力”理论的重要组成元素在美国外交传统中都已存在，“巧实力”之“巧”主要在于针对不同的具体情况，灵活地、平衡地将各种手段综合运用，以复杂的方法应对复杂的现实挑战。提出和发展“巧实力”的几个人物都主张从美国的外交传统中汲取营养，尤其是要借鉴冷战的经验。约瑟夫·奈认为美国必须吸取的冷战经验是把“硬实力”和“软实力”结合成为“巧实力”。由此可见，“巧实力”理论是与美国外交理论传统一脉相承的。

第二，“巧实力”的提出是美国精英考虑历史和现实因素的综合结果。二战结束后，美国对外主要奉行一种简单的遏制战略，以意识形态划分两大阵营，以遏制苏联为目标。冷战结束后，美国一直就没有形成新的大战略。老布什任总统时，虽然提出了“世界新秩序”的理念，但没有等他完整地实施，就败选下台了。克林顿执政后，以拼经济为目标，缺乏明确的外交战略，被众人批评为“没有战略的总统”。小布什曾经雄心勃勃，开启了一定的外交大战略，但是他过于看重硬实力，走到了另外一个极端，不太符合美国的实力地位，也不适应世界真正的情况。因此，奥巴马政府吸取了过去的经验和教训，希望结合软硬实力的各方优势，缔造全新的美国外交战略。从国际层面看，美国提出“巧实力”，也是结合了欧洲、中国过去几年外交战略的成功经验，希望以此应对全球新形势。⑨

第三，巧实力理论比单纯的硬实力理论或软实力理论更加理性。“巧实力”理论在看待世界和美国所面临的挑战和机遇时，态度比较客观，应对思路也比较理性，适度考虑别国的利益。巧实力强调灵活、综合运用各种手段来应对面临的挑战，它既强调军事力量的必要性，也关注联盟和各国间的伙伴关系。巧实力战略的目的是混合运用硬实力和软实力，实现国家外交战略的新转型，在保持其强大军事实力的同时，利用“吸引”或“劝说”等灵巧方式维护美国利益，以帮助美国摆脱当前困境，重振全球领导地位。美国希望通过灵巧运用可由其支配的外交、经济、军事、政治和文化等手段，软硬兼施，团结朋友，巩固联盟，同时接触对手，开展新的合作，以恢复在全球的领导力。

第四，“巧实力”战略是针对美国力量的优势和不足提出来的，因而更加全面和实用。2002年约瑟夫·奈明确界定了“硬实力”和“软实力”。在此基础上，2004年拉塞尔·米德提出“粘性实力”的概念。军事实力是“锐性实力”(Sharp Power)，经济实力是“粘性实力”(Sticky Power)。最终学者们都认同的“实力需要综合运用”的理念，从而形成了“巧实力”理论。巧实力是结合了硬实力和软实力的综合体，运用巧实力实施外交手段和处理国家面临的机遇和挑战时，可以相对客观和理性，各种对策和手段之间兼收并蓄，并不相互排斥。国家间可以创造更大的合作空间、更多的共赢机会，更有助于增进互信。现在，借助“巧实力”，美国常常以一个更具善意的面目在世界出现，在面临机遇和挑战时，显得比较理性、客观和全面。这些都会有助于美国摆脱当前困境，实现其战略目标，重振世界领导地位。

第五，“巧实力”战略是在总结冷战时期经验的基础上提出来的，它并不是要改变美国的实力，而是要改变美国的战略方式。实力是美国战略之根。“巧实力”主要是要改变美国片面强调军事力量、单边主义的政策，但并不是放弃美国的军事优势，而是更侧重于美国其他方面的优势，比如软实力。⑩运用“巧实力”的美国虽然不会追求绝对霸权，但还是希望当“世界领导”，即所谓“平等中的第一”。在亚洲政策上，“巧实力”政策主张中美日三边互动、共撑亚太格局，呼吁美国尽快从伊拉克撤军，注重美国的国际形象，这些都与民主党一贯的政策主张吻合。

第六，无论是巧实力理论还是巧实力战略都具有局限性。巧实力是个非常模糊的概念，它包括了硬实力和软实力，但对两者间的使用比例没有一个明确的规定。由于“巧”字具有较强的主观色彩，每个国家或个人都可以将其所实施的政策称之为“巧实力”，而认为对手的政策缺乏“巧实力”，这就需要决策者审时度势，正确、恰当地看待和使用巧实力。现在，美国变得谦和，更注重加强沟通、协调，更希望在道义上赢得更多支持，也更具合作的愿望。但也要看到，美国在维护其全球利益、巩固其全球领导地位方面没有变化，美国要改变的不是战略目标，而是实现目标的方式。

就像软实力理论是美国的一种意识形态一样，巧实力理论也具有很强的意识形态色彩，它具有很强的美国性。巧实力观念的第一重含义乃是对美国力量的局限性的认知。全球化和信息化极大地改变了传统的战略格局，也带来了与传统不一样的安全威胁。面对这些意义深远的变化，传统的基于地缘和意识形态的战略思维显示了很大的缺陷甚至危害，而美国在冷战后获得的唯一超级大国地位以及单边主义的对外战略本身也包含着很大的风险。从总体上看，“巧实力”尚处于概念阶段，其战略与政策含义究竟如何，还需要耐心的等待与观察，与其说巧实力是一项战略，倒不如说是一种包含新战略与新政策含义的思维。

“巧实力”理论对中国的启示

现在，国家间实力的较量，不仅是传统的硬实力的较量，软实力的竞争同样重要。中国要使用巧实力理论增强外交功能，应当增强硬实力、提高软实力、善用巧实力。

第一,增强硬实力是国家发展的基础。中国要运用巧实力，首先必须有强大的硬实力作为基础，增强硬实力是国家发展的根本和前提。硬实力是一国的经济、军事和科技力量，是一个国家实力的基础。“改革开放30多年来，我国的硬实力发展很快，国内生产总值已跃居世界第二，外汇储备已位居世界第一，军队武器装备的现代化水平和指挥人员、作战人员的素质，使任何对手都无须怀疑我们捍卫国家安全的信心和能力。”近年来，我国经济社会建设取得了长足进步，经济、科技、军事实力不断提升，人民生活水平不断提高，拉近了与发达国家的距离，但在科技硬实力方面与西方发达国家相比还有很大差距。科技水平的高低是影响我国硬实力提升的关键因素。因此，中国要立足国情，深化改革，加速科技进步，推动经济又好又快发展，为夯实硬实力奠定基础。

第二,提高软实力是国家发展的核心。软实力是通过吸引力而非强制性手段去影响他人，以达到自己目的的能力。软实力来源于一个国家的文化、价值观和政策等方面的吸引力。一个国家可以通过文化、价值观和政策的吸引力，使别国认同和理解并愿意模仿或追随自己。任何国家都可以创造软实力，并通过软实力提高国家在世界政治中的地位，软实力比硬实力更文明、更持久。近年来，中国的软实力不断提升，2008年中国举办奥运会，2010年中国举办世博会，中国在世界各国建立的孔子学院超过300多所，这些都向世界展示了一个文化大国的形象。正是由于中国软实力的迅速提升，使得美国再次挑起“中国威胁论”，但与以往不同，此次美国不仅认为中国的“硬实力”对它构成威胁，而且第一次提出中国的“软实力”也对它形成威胁。中国传统文化已是中国软实力的重要来源，文化已经成为中国外交的重要组成部分，通过举办大型文化活动和开展文化交流，可以宣传中国的文化，也能促进国际间的文化交流，增强中华文化的认同度。但我们应当清醒地认识到，我国的软实力与西方国家相比还有很大差距。在构建和发挥软实力的过程中，我们应当继承和发扬优秀的民族传统文化，吸收发达国家有益的文明成果，从而推进文化创新，整合各种资源，增强社会凝聚力，塑造民族精神，提升国家形象。

第三,善用巧实力是国家发展的手段。现在强迫性的硬实力手段已逐渐被靠吸引和说服的软实力手段所代替。然而，最有效的方法是将硬实力和软实力结合起来，灵巧运用。一个国家如果只使用硬实力而不使用软实力，可能会导致其他国家的抵制，同样没有硬实力的支撑，软实力也很难发挥作用。所以，中国应该把硬实力和软实力结合起来，把能够吸引和说服他人的能力和经济及军事实力相结合，并灵巧运用。希拉里谈到巧实力，就是希望通过使用巧实力给美国外交政策带来改变，灵巧运用可由美国支配的所有政策工具，包括外交、经济、军事和文化等各种手段，恢复美国在全球的领导力。美国总统奥巴马也表示，他们将更多地投入外交资源和提供更多的国际援助。因此，一个国家巧实力运用的好坏，关键是看它能否恰到好处地将自己所拥有的硬实力和软实力充分、有效地运用和展示出来。现在，中国正以负责任的大国形象立足于世界，奉行独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政策，走和平发展的道路，关注合作共赢，致力于同各国共同建设和平、繁荣的和谐世界。中国要以“负责任的利益攸关者”的姿态处理国际间事务，才能使中国硬实力和软实力的结合起到积极的效果。为此，中国应当创新思路，根据自己硬实力和软实力的实际，灵活、巧妙地选择适合的方法或手段，以便在应对面临的问题和挑战时获得最佳的效果。

①参见约瑟夫·奈《美国成为高明大国的途径：“巧实力”》，《参考消息》2009年7月5日。

②⑤约瑟夫·奈：《灵巧领导力》，李达飞译，中信出版社2009年版，第84页，专家推荐序二。

③Joseph S Nye, Jr, Get Smart: Combining Hard and Soft Power,ForeignAffairs, July/August 2009.

④唐彦林：《奥巴马政府“巧实力”外交政策评析》，《当代亚太》2010年第1期。

⑥约瑟夫·奈：《最成功的战略是软硬结合的“巧实力”战略》，《中国社会科学报》2010年1月29日。

⑧张晓萌、约瑟夫·奈：《“软实力”到“巧实力”的战略家》，《学习时报》2012年10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