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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意,在药香里氤氲

2014-06-18梦阳

岁月 2014年6期
关键词:药香摘花禅意

梦阳

大漠里浩浩荡荡的十万葵花秆,仿佛从天空射下来的密密麻麻箭镞,令人惊诧。枝秆上落了明亮的清霜,在阳光里闪光。葵花脖子,勾着,都朝着东方,黑炯炯的,像眼神。一根都不曾乱。肃穆,庄严……

——《葵花》

面对这充满着悲壮感的情景,恐怕无论是谁都会内心充满着无与伦比的激动,然而,她没有,她的文字更没有,她只是平静地认为,这一切不过“是草木驮走了光阴”,所以,她的文字也就不温不火,不急不躁,自自然然,恍如秋日的阳光,明净而不失深邃,纯澈而富有韵味,以至于每个文字中都氤氲着一种洗心的禅意、一种疗世的药香。那么,就让我们沿着这文字的清溪,亲吻刘梅花信手播下的文字绽放出的别样芬芳吧——

只开不多的几朵,乡村小院里,泥皮小屋,木头格子的窗子,贴了红窗花。最好,是依着篱笆墙,那才好呢。朴拙,安静,清雅。

——《草红花》

这样的草红花,又何止是“朴拙,安静,清雅”呢,它不仅有着“豪华落尽”的“真淳”,更有着超然自适的闲雅,仿佛一位幽居山林的高士,出尘而不清高,淡泊而不忘情,尤其那些短语,精炼、纯净到了极处,也美到了极处,这才是花开的极致,也是做人的极致,当然,更是刘梅花散文追求的极致。也正是在这种极致里,我们看到了她对人生的这样认知:

喜欢把干花一直留着,留着,越枯,越有味道。

……

识一个人很难,懂一味药也难。你看到的药性,都是肤浅表面的东西。深藏的药性,只有资深的中医知道,草药自己知道。

——《草红花》

这说的是药性,也是人性。其实,暗中何尝不蕴含着为文之道呢?——“越枯,越有味道。”这也正是她散文不事张扬而韵味独具的根源吧?这也许是作家为世人暗中开的一副中药吧?

它是药,怀揣绝技,就不在乎别的。漫不经心开一点花,晒晒太阳,咀嚼风露,慢慢在光阴里修炼,参禅。总觉得,它道行太深,前生来世,都沉淀在它厚朴的心灵里。

——《草红花》

描写的是红花,洋溢的是药香。

如果俯下身,把耳朵贴近大地,会听见它们错杂的脚步声,窸窸窣窣走动着的吧?我沿着青石头小径出山,一些喜悦不多不少,刚刚覆盖我的安静。阳光也刚刚好,不浓不淡晒着我手里的红花。路上的石头也恰恰好,不稠不疏,磕绊着我的鞋底。

——《草红花》

当读到这里的时候,真让人感觉这实在是“不可言说的言说”(H·奥特)了,其实,到这里才是揭开了她这组散文的一角面纱,要抵达她的灵魂深处,还要沿着她的文字的缝隙慢慢深入的。那就从《苦水玫瑰》开始吧——

玫瑰一开,村庄就陷落在一片花香里了。

好个苦水玫瑰,一个“陷”字境界尽现。

浩浩荡荡的玫瑰花,瞬间将我们擒拿。

这样的语言,也瞬间将我“擒拿”,并让我“倾倒”,倾倒于那“些辽远的意蕴”中。

摘花人都被花香煨透了,从身边走过去的时候,风里搅起一团暗暗的香味儿。而脸上,沧桑,粗糙,全是皱纹。

此刻,摘花人与花儿已无二致,恰如梦蝶的庄周,早已不知何为花,何为摘花人。也许是摘花人在摘着自己的梦吧?自然,此刻再“多说一个字,都是矫情的。最好,不做声。”也正是在这样的不做声里,让人“带走一篓花骨朵,”带走了“一缕花香,使人浊气下降,清气上升”,恍然间便也随之物我两忘了。无疑,她的这些文字与她备受好评的“本草系列”是一脉相承的,读来,虽然有若即若离的惆怅和某种细若游丝的苦涩氤氲其中,仿佛隐身清水的中药,但让人感觉心胸澄明,有地气,有一种淡淡的温暖渗透其中,有一种纯净的阳光隐身其中,让人直觉这是披着《诗经》走出来的文字,是被唐诗洗涤过的文字,是被小令浸泡过的文字,“是让人的心灵更加纯洁”的文字,读来,直觉药香悠悠,禅意脉脉。

这一点,在她的《卷帘看花》里无疑有着更鲜明的体现:

我家的小院子,分明是一匹粗布。可是呢,粗布上添了花,却禅意得很,少了俗气,多了清雅。也多了一份山野气象,不虚浮,扎扎实实的好看。深山小院,老树昏鸦,几枝美得炫目的花朵,肯定是《诗经》里的风韵。

这样的文字,这样的意境,真真应了王统照《纯散文》中的说法:“没有诗歌那样的神趣,没有短篇小说那样的风格与事实,又缺少戏剧的结构,”但“使人阅之自生美感”。自然,这样的情景,“因为美,让我们无言,发呆。”真个“欲辨已忘言”,是呀,正因为这样的美“就想把它毁掉”,因为“小孩子的表达方式很独特”,认定了花儿“自己凋谢也要枯萎,我摘下来也是枯萎,但是,我偷偷摸摸采摘的过程,却又有一种奇异的愉悦”。“后来的日子才慢慢明白,因为爱得深,而去亲手破坏,那是因为幼小的潜意识里,害怕它猝然而逝。”

这样的情感也许很多人都曾有过,但是,却鲜见于文字,这正是作家的独特之处吧,诚如都德所言:“诗人就是还能用儿童的眼光去看的人。”前苏联作家康·巴乌斯托夫斯基在他的《金蔷薇》中也说过:“对生活,对我们周围一切的诗意的理解,是童年时代给我们的最伟大的馈赠。如果一个人在悠长而严肃的岁月中,没有失去这个馈赠,那就是诗人和作家。”那么,刘梅花无疑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诗人。所以,在她的眼睛里,“花是有花神的”,而且,“和花儿在一起的,还有青衣裳的奶奶,站在一片阳光下,发呆。那么老,白发如雪。衣衫依旧灰楚楚的,我揭开一角,把脑袋藏进去。”从此,再也走不出来那个远逝了的童年,走不出那“小罂粟”的心扉来,因为“真正的爱是过了千年都还记得”。自然,她也就忘不了故乡的《葵花》——

花开得也不甜腻,很清爽。也不妖冶,干净,清冽。

有些花儿开着开着,就心花怒放,怒放得简直要抽风了。葵花可不,清纯,烈而收敛,有君子气度。

这样的葵花开得宁静,开得平和,没有梵高笔下的那种张扬与热烈,没有梵·高笔下的那种狂躁与挣扎,只是自自然然地开着,开出了一种风度,一种境界,一种操守。

万籁俱静,只有花开的声音。鸟不鸣,花却喧嚣。看一眼,被野性的美击打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太美的东西,让人自卑。

的确是这样,在真正的美面前,我们谁又能抬起头来?然而,这还只是能目睹的美呢。更美的则是——

一地枯瘦的骨头,寂寞,衰老,撑在一天天变冷的天气里。

……那没有花盘的光杆杆,脖子朝前伸着,还是向着东方,面朝太阳。一丝不乱,苍茫肃穆,暗含着一股强大的气势。这疏朗辽远的意境,真是惊心动魄的美。

这样的美,则美出了一种精神,美出了一种意境,美出了一种禅境。这样的美才让人——

倏然泪下,因为感动……光阴里一定藏着一些我们不知道的秘密,草木知道,天地知道。就算枯萎了,失去了花盘,内心的信仰还是一样的,还是纹丝不乱。万物生,万物荣。而这肃穆,这萧瑟,都是天意——只有草木自己洞悉。

这样用字让人如同触到一种圣物,具有开辟感、自生感。这就更觉刘梅花散文语言的特色是纯正和凝练的,在这些篇章里,语言分离出了作家的意识,成为一个可能的存在,它们往往不是被造出来的,而是领着作家走路的,掌握语言是一种能力,受语言掌握则是神的宠幸,正是它加深了文章,提升了作家,一如神的谕示,电光般凸闪于黑暗的天空。不仅如此,这样的文字还让人有种大彻大悟之感,猛一看,似乎有点沉郁,但是,细细品来,则让人慢慢感受到作家的宇宙意识浸渍其中,让人觉得一切都是自然自在的,既不需为万物的荣而乐,也不需为万物的萧而悲,毕竟“是草木驮走了光阴”,我们只需要顺乎自然即可。作家看似在说花,何尝又不是在醒世呢?在这个系列中的隐喻里,不经意间就让人触摸到作家内心中的那醒世情怀,而奇妙的是,表达方式却如道家——不温不火、不疾不徐,喻世却不劝世,个中又无不隐隐渗透着淡淡的禅意,这怎一个“淡”字了得?这样的文字,真的到达了返璞归真的地步。我想,这才是作家醒世的最高境界吧?但我最为感冒的还是其作品中的药香味,那种若有若无的味道真的让人读来心灵通透。而个中的禅意却悠悠地洗涤着读者的心灵,让人不觉间内心澄明……

我知道,真正好的散文就像真正的禅,是不可言说的。那么,我又何必再啰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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