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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故宫的人

2014-06-16

中国国家旅游 2014年6期
关键词:故宫南京文物

行者档案

野岛刚,日本人,上智大学新闻系毕业,曾作为朝日新闻外派记者驻留新加坡、伊拉克、阿富汗等国家,后担任东京总社政治部记者,2007至2010年担任驻台北特派员,目前担任朝日新闻国际编辑部副部长。曾采访报道华人圈的政治、外交、文化等多方面议题。自2008年起,历时5年追寻、书写关于故宫的历史,探寻两岸故宫的命运。

爱上故宫“拼图”

对日本来说,中国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特别是在文化方面。历史上,日本从中国学去的东西多不胜数,绘画、书法、陶瓷等所谓日本传统文化,基本都是以中国文化为蓝本,再根据日本人自己的偏好发展而来。正因如此,故宫博物院让现代日本人备感亲切,日本人第一次到北京,非去不可的景点就是紫禁城,它是世界遗产,也是有着180万件收藏品的巨型博物馆。

五年时间里,我多次走访北京、台北,也去过南京、上海、沈阳、四川、重庆、湖南、香港,以及新加坡和日本东京、京都等地,采访了与故宫相关的上百个人。我发现,其实“故宫”不仅在北京和台北有,沈阳也有,保管着众多清廷宝物;南京博物院也可以说是又一个“故宫”,它曾经是北京故宫文物南迁后的保管所,那些为躲避日本侵华战争而一度蒙尘于四川等地的文物,1945年后依然回到了南京博物院。中国所谓“故宫”,有旧时宫殿的意思,中华民国政府推翻了清朝,开始了中国的现代化,设立了故宫博物院,收藏清朝遗留下来的文物。从这个意义上讲,故宫以及其文物都是意义重大的政治资产,象征着中国夺回了失去的一段时光。或许正是由于这样的重要性,才会有故宫文物为了躲避日军而迁徙、在蒋介石战败后又往台湾搬迁、南京和北京为之争执不下的现象吧。

对我而言非常有启发的,是最近几年的“文物回流”事件。辛亥革命前后,或是通过民间买卖,或是通过政府途径的盗窃、掠夺,中国文物向欧美和日本大量流出,其中包含很多完全够格被故宫收藏的宝物。随着中国国力的增强,近十年来,这些宝贝的回流现象异常显著。从这种意义上说,美国、日本、英法等国家丰富的中国艺术品收藏,宛然组成了另外一个流动的“故宫”。

我追踪这些“故宫”的轨迹,就像在找寻一张地图的不同碎片,不断发现和拼凑出意味深长的故事。

惊心动魄的旅程

2008年秋,香港佳士得拍卖会,一名台湾收藏家要拍卖一支翡翠发簪,着实吸引了不少目光,翡翠特有的深绿色,令人联想到被深山环绕的湖水。没想到,这支发簪居然在沈阳故宫找到了配对的另外一支。这两支头饰,据说是当年末代皇帝溥仪于政府监视之下,用手提包从故宫偷运出来的,这样戏剧化的“身世”真是令人咂舌,却也只是故宫文物传奇的冰山一角。

战争时期故宫文物的大搬迁,可以说是逸出了中华民族文物的常轨。如果是日本人,大概会挖个密道把文物藏起来,或者丢掉文物先逃命,但是当时中国的最高权力者费尽艰辛,力图将文物留在身边。

我重走了故宫文物迁徙之路,采访过程中,听到很多趣闻轶事。

1931年,九·一八事变,日本人占领东北,故宫理事陈垣把一等办事员那志良找了去:“国家灭亡可以再起,文物一旦失去了就永远回不来。”由此将疏散文物的准备工作交给了他。最先要办理的事项就是将文物装箱。

这些文物从来没有离开过紫禁城,故宫也没有装箱的专家,那志良这些职员毫无经验,决定请教宫外为古董商工作的专家。当时北京琉璃厂一带有多家古董店铺,他们就去那里寻求帮助。开始,那志良等人以为这只是一般的“搬家”打包,好像没那么难。专家就请那志良把一个茶碗包起来,然后拿起来猛摔,打开包装一看,茶碗破了。然后专家也包好茶碗猛摔,打开却毫发无伤。那志良说,这项技法相当有难度,关键是“稳”、“准”、“紧”、“隔离”(每件文物都要隔开)。以最容易损坏的瓷器为例,一开始要将把手和壶嘴用绳状的棉花缠绕,壶内也要塞紧棉花,整个捆成一个长方形;再用细绳绑紧,裹上棉花,用纸紧捆成包;装箱时,用稻草把瓷器塞紧,每件之间用棉花装置隔开,再封箱运送。

当时北京民众认为,将故宫文物运出北京的时间,必定是日军进攻北京之日,因此故宫外围无论昼夜都有民众集结包围。1933年2月6日,第一批文物才突出重围从北京出发,远赴南方。那志良临行前,他婶婶抓了一把自家庭院的泥土给他:“带上故乡的泥土,别把家人忘了。”

文物先是运至上海,后来赴英国展览,回到南京不久,震惊中外的卢沟桥事变爆发,日军攻击当时的首都南京的危险日增,文物必须再度搬迁,这次不得不向西运送。1937年12月上旬,文物分三批从南京送出。南京12月13日被攻陷,可谓千钧一发。事实上,文物运至汉口或宝鸡都不是事先安排的,只不过是搭乘的火车或船舶正好行经这些地方。情况危急,几乎没什么准备时间,战乱时,要疏散大量文物的困难可想而知。

这三批文物,第一批80箱,经过湖北汉口、湖南长沙,次年被疏散到贵州的贵阳,1939年被偷偷藏入贵阳郊外的安顺洞窟,因为战火延烧到安顺附近,1944年被送进四川的偏僻乡下巴县避难;第二批9331箱,走水路沿长江逆流而上,一度被安置在重庆,1939年再走水路被运到四川乐山;第三批7288箱,走陆路从南京北上徐州,再往西到达陕西宝鸡,没多久又再运到四川峨眉。走每条路线都是马不停蹄。紧急的避难行动和中日战争展开的节奏完全一致。那志良回忆:“最后一卡车从成都出发不久,日军的战斗机就到了成都上空,炸毁机场。天气晴朗,日本空袭机群飞得很高。”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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