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伴侵害与初中生病理性网络游戏使用的关系：中介效应与调节效应

周莎莎 喻承甫 许倩 魏昶 林枝

同伴侵害与初中生病理性网络游戏使用的关系：中介效应与调节效应

周莎莎 喻承甫 许倩 魏昶 林枝

本文采用同伴侵害问卷、不良同伴联结问卷、感恩问卷和病理性网络游戏使用问卷，对1194名初中生进行调查，考察同伴侵害与初中生病理性网络游戏使用的关系，以及不良同伴联结和感恩在其中的中介效应与调节效应。结果发现：（1）在男生中，同伴侵害与POGU显著正相关，不良同伴联结在同伴侵害与POGU关系间起着部分中介作用；感恩在同伴侵害与POGU关系间的调节效应不显著；（2）在女生中，同伴侵害与POGU显著正相关，不良同伴联结在同伴侵害与POGU关系间的中介作用不显著；感恩显著调节同伴侵害与POGU的关系。

初中生；同伴侵害；不良同伴联结；感恩；病理性网络游戏使用

一、问题提出

随着互联网技术的普及，尤其是智能手机的广泛使用，互联网极大地改变了人们的生活、学习和工作方式。互联网已经成为当前青少年不可或缺的信息交流、通信和娱乐工具。截至2014年6月底，中国网民规模已达6.32亿，其中，10~19岁青少年占比24.5%，是主要的网民群体。[1]尽管互联网给人们的生活带来诸多的便利，但如果过度和不合理使用则会造成大量不利影响，如病理性网络使用（Pathologicalinternetuse,PIU）。PIU是指在没有明显成瘾物质情况下的上网行为冲动失控，表现为由于过度上网，导致个体明显的社会和心理行为功能的损害。[2]病理性网络游戏使用（Pathologicalonlinegameuse,POGU）是PIU最流行的亚型，调查表明我国PIU青少年80%～90%属于POGU。探究青少年POGU是对其进行有效预防和控制的依据，然而当前该领域研究非常缺乏，亟待充实。

在诸多影响青少年POGU的因素中，同伴侵害是最为重要的风险因素之一。同伴侵害会导致青少年低自尊、焦虑抑郁、孤独感、社会退缩、低学业成就、攻击行为、烟酒使用，以及网络成瘾等不利影响。[3]网络游戏对同伴侵害具有显著的心理补偿效应，在网络游戏中孩子可以放松心情或发泄，缓解同伴侵害的不利影响，也可以建构新的人际关系，获得情感慰藉，还可以借助游戏中角色扮演来重获自信。[4]大量研究表明，同伴侵害显著正向预测青少年问题行为，如同伴排斥会引发基于排斥的愤怒和挫败感，进而使得青少年更偏向选择并接触反社会媒体内容，最终导致反社会行为增加。[5]一项从儿童中期到早期青少年的追踪研究显示，儿童中期被同伴拒绝能够正向预测早期青少年的反社会行为，并且低情绪自我控制能力能够通过同伴拒绝影响反社会行为的增加。[6]同伴侵害会负向预测学生的上课出勤率，而经常性的逃课会带来孤独感，降低学校适应，影响学业成就，进而会增加问题行为的风险。因此，本研究提出假设H1：同伴侵害与POGU显著正相关。

为了更好地预防和控制青少年POGU，有必要进一步深入考察同伴侵害影响青少年POGU的机制。在文献回顾的基础上，本研究认为，不良同伴联结可能是同伴侵害与青少年POGU间重要的中介变量。一方面，青少年的不良同伴联结受同伴侵害的影响。研究发现，儿童中期的同伴拒绝与青少年时期的反社会同伴卷入显著正相关。[7]另一方面，结交不良同伴是POGU的显著风险因子。研究发现，结交不良同伴的青少年比没有不良同伴的青少年更可能卷入反社会行为和PIU。[8]因此，本研究提出假设H2：不良同伴联结显著中介同伴侵害与POGU的关系。

虽然同伴侵害会直接和（或）间接影响青少年POGU，但同时也存在个体差异，个体感恩水平的不同可能是导致这一关系存在个体差异的重要原因之一。感恩是指个体用感激认知、情感和行为了解或回应因他人或物的恩惠或帮助，而使自己获得积极经验或结果的心理倾向。[9]由感恩触发的拓展效应会使个体的认知及行为更具适应性，这些适应良好的认知和行为会在个体反复体验感恩后得以强化而内化成为个体的“习惯”，进而增强应对挫折的能力。[10]感恩会增强个体的复原力，使得个体在遭受挫折打击后能够较快恢复。[11]因此，本研究提出研究假设H3：感恩可能在同伴侵害影响POGU的直接路径和间接路径上起着显著的调节效应。

图1 同伴侵害影响初中生POGU的假设模型

图1直观地呈现了研究假设H1、H2和H3。本文的研究目的包括：（1）探讨同伴侵害与初中生POGU的关系，以及这一影响是否通过不良同伴联结来实现；（2）检验感恩在其中的调节作用。

二、研究方法

1.研究对象

本研究采用方便取样法，选取广东省广州、东莞、佛山、汕头等地多所学校初中一年级学生，共1194人为对调查对象，其中，男生615人，女生579人。被试的平均年龄12.41岁（SD=0.71）。

2.研究工具

（1）同伴侵害问卷

本研究在参考国内外相关问卷的基础上，自编了同伴侵害问卷，共9个项目，分别测量了身体侵害、关系侵害和言语侵害，要求被试报告是否存在被同伴侵害的行为，如“你有被同伴嘲笑过吗？”“你有被同伴孤立过吗？”和“你有被同伴故意打、踢、推或撞过吗？”。量表采用5级评分，1表示“没有”，5表示“≥4次”，计算所有项目的均分，被试分数越高表示同伴侵害越多。本研究中，该问卷的Cronbach’sα系数为0.89。

（2）不良同伴联结问卷

本研究在参考国内外相关问卷基础上，自编了不良同伴联结问卷，共16个项目，要求被试报告结交不良同伴的数量，如“你的朋友当中，你觉得有多少人打架斗殴？”。量表采用5级评分，1表示“没有”，五表示“≥6个”。计算所有项目的均分，被试分数越高表示不良同伴联结越多。本研究中，该问卷的Cronbach’sα系数为0.91。

（3）感恩问卷

本研究采用喻承甫等人[12]修订的感恩问卷，共6个项目，要求被试报告每个项目与自身实际情况的符合程度。量表采用7级评分，1表示“完全不符合”，7表示“完全符合”。对反向记分项目反转处理后计算所有项目的均分，被试分数越高表示感恩倾向越强。本研究中，该问卷的Cronbach’sα系数为0.78。

（4）病理性网络游戏使用问卷

本研究在参考Young的病理性网络使用[13]和DSM-V网络游戏失调（Intemetgamingdisorder）诊断标准的基础上，由9名心理学专业教师和硕、博士研究生编制专门针对网络游戏的病理性网络游戏使用问卷，共11个项目，要求被试报告出现每个症状的频率，如“你是否感觉需要不断增加玩网络游戏的时间才能得到满足？”。量表采用3级评分，1表示“从不”，2表示“有时”，3表示“经常”。计算所有项目的总分，被试分数越高表示 POGU倾向越强。本研究中，该问卷的Cronbach’sα系数为0.78。

3.施测过程和数据处理

本研究在征得学校领导、教师和学生本人的知情同意后，以班级为单位进行团体施测，由经过培训的心理学专业硕、博士研究生和中学心理教师担任主试。问卷完成时间约30分钟，所有问卷当场回收。数据处理采用SPSS20.0软件进行。

三、研究结果

表1 各变量的平均数和标准差

1.描述统计

表1呈现了男女学生在各变量上的平均数和标准差。t检验发现，男生在POGU上得分显著高于女生；但男女学生在同伴侵害、感恩和不良同伴联结量表上得分差异不显著。

2.各变量之间的相关

表2呈现了被试得分各变量的相关矩阵，结果发现，同伴侵害与POGU均显著正相关。此外，感恩与POGU显著负相关，不良同伴联结与POGU显著正相关，同伴侵害与不良同伴联结显著正相关。

表2 各变量之间的相关

3.中介效应与调节效应检验

依据温忠麟等人[14]的检验程序，本研究进行了中介效应与调节效应检验。在模型检验中，控制了年龄、父母受教育水平和人均收入（1表示≤1000元，10表示≥9001元）；对男生和女生模型分开进行检验。如表3所见，男生的模型检验发现，不良同伴联结显著部分中介同伴侵害与POGU的关系，感恩在同伴侵害与POGU关系间的调节效应不显著；女生的模型检验发现，感恩显著调节同伴侵害与POGU的关系，但不良同伴联结的中介作用不显著。图2直观地呈现了感恩在同伴侵害与POGU关系间的调节效应。

表3 中介效应与调节效应检验

图2 感恩在初中女生同伴侵害与POGU间的调节效应

四、讨论

1.不良同伴联结和感恩在同伴侵害与初中生POGU关系间的中介效应与调节效应

本研究发现，不良同伴联结显著中介同伴侵害对初中男生POGU的影响。依据社交网络理论（Socialnetworktheory），儿童通过同质性选择和被动选择来选择同伴群体。其中，被动选择是指在缺乏可选择的交往团体时被动地进入一个非主流的归属群体。同伴侵害增加了学生卷入不良同伴群体的风险，Rudolph等人[15]采用纵向追踪数据发现，同伴侵害会引发青少年的社会疏离感、无助感，进而增加交往不良同伴来寻求归属需要的满足。与此同时，结交不良同伴对青少年心理与行为问题（如抑郁、POGU）具有极其严峻的不利影响。群体社会化发展理论指出，同伴在青少年发展和社会化过程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随着年龄的增长，同伴对青少年行为的影响比父母、教师的影响还要大，青少年在同伴群体中通过社会学习习得行为规范。[16]此外，对于男生而言，同伴对其影响力会更好，在社交互动中，男生的不良同伴联结更多体现在群体活动中，比如结伴成群抽烟喝酒、上网、打架斗殴等，这些不良行为大都是在群体中进行的，很少独自行动。因此，本研究认为，不良同伴联结是同伴侵害影响初中男生POGU的重要中介过程。然而，不良同伴联结的中介作用在初中女生群体中不显著，这一结果表明，同伴侵害对初中女生POGU的影响不是通过结交不良同伴起作用的。鉴于同伴侵害对初中女生POGU的重大影响，未来研究需要进一步考察同伴侵害影响初中女生POGU的中介过程，从而为有效预防和干预初中女生POGU提供科学依据和指导。

本研究还发现，感恩显著调节女生同伴侵害与POGU的关系。具体而言，在高同伴侵害女生群体中，高、低感恩个体的POGU不存在显著差异；但在低同伴侵害女生群体中，高感恩个体的POGU显著低于低感恩个体，即感恩可缓冲同伴侵害对初中女生POGU的不利影响。这表明，感恩对初中女生能起到即时的缓冲效应。在现实生活中，女生更容易感受到积极的情感，因而也更容易受感恩等积极情感的正向引导，当女生受到同伴侵害时，虽然同样会给她们带来身心上的创伤，但由于女生的感恩倾向更强，她们会感恩自己在生活和学习中值得赞美和珍惜的人和事物，因而即使受到了同伴侵害，女生也会更多地考虑其他能够让其积极向上的因素，忘掉由于同伴侵害带来的危害，不致于消极堕落，所以其POGU可能性会降低很多。然而，感恩在男生同伴侵害与POGU关系间的调节效应不显著，但感恩可显著负向预测POGU。这一结果表明，感恩对初中男生POGU的保护效应是通过滞后的补偿效应来起作用的。此外，值得注意的是，感恩在“同伴侵害→不良同伴联结→POGU”这一间接路径的前后段的调节效应均不显著，表明感恩不能保护初中生在受到同伴侵害后结交不良同伴，以及结交不良同伴后引发POGU。这也就是说，当青少年受到同伴侵害时，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感恩并不能有效降低其结交不良同伴的趋势。这足以引起学校和家庭的重视。学校和教师应及时关注学生的同伴关系，一旦发现有受到同伴侵害的可能，就要及时干预。另外，由于本研究并未发现感恩能够调节同伴侵害与不良同伴联结、不良同伴联结与POGU，因此未来研究还有待继续寻找有效的保护因子。

2.对实践与干预的启示

（1）密切关注青少年的同伴关系，尽早觉察同伴侵害是否存在

同伴对于青少年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和地位，是一把双刃剑，交往积极的同伴能够给其带来正面影响，交往消极的同伴则可能给其带来极大的负面影响。因此，教师和家长需要在孩子青少年时期更多地关注其同伴关系质量，而不仅仅是学业成绩的提升。一方面，家长可以定时去学校看望孩子，了解孩子的生活情况，并与教师长期沟通联系，关注孩子是否有好朋友以及是否被孤立或者受到同伴侵害，让孩子能够感受到家长关爱的同时也可以及时了解孩子的同伴关系动态。另一方面，教师也应该多角度了解每一位学生的同伴关系，及时解决学生之间的矛盾纠纷，尽量减少学生之间的拉帮结派，同时在教学过程中做到公平公正，不让学生体验到不公正的待遇，产生敌对愤怒心理而走向极端。总之，教师和家长应密切关注青春期孩子的同伴关系，一旦发现有同伴关系不好，甚至受到同伴侵害应及时采取有效措施。

（2）重视同伴侵害对男女生的不同影响路径，找准不同性别的不同干预角度

本研究发现，男女生在受到同伴侵害后，其发展为POGU的路径不是一致的，对于男生可以通过结交不良同伴来发生，而女生则不一样。这启示教师和家长，在孩子遭遇同伴侵害时，应该采取的对策是不一样的：对于男生，要注意其是否转而去结交不良同伴，成群结队地开展一些不良行为，若有，则应及时制止和引导；对于女生，可能需要关注其情绪动态，女孩子容易将心事埋在心里，因此有必要和女孩子在日常生活中建立良好的心理桥梁，创造温暖的沟通氛围，这样，女孩子在遭受到同伴侵害时，就能够得到及时的心理援助，释放出压抑的情绪，从而避免其通过沉迷网络游戏来发泄。

（3）给予同伴侵害学生情感支持和慰藉，防止其结交不良同伴

个体在青少年时期，独处的时间以及与朋友在一起的时间都在不断增加，而与父母在一起的时间却急剧减少。同伴关系在青少年行为、认知、情感以及人格的健康发展和社会适应中起着极其重要的作用：没有亲密朋友的青少年相对更容易体验到高水平的孤独、沮丧、焦虑，自尊也较低。[17]本研究发现，青少年受到同伴侵害后极容易交往不良同伴，从而引发POGU。因此，学校、家长和教师应积极关注孩子的同伴关系发展状况，尤其是同伴侵害情况，当觉察到有孩子受到同伴侵害时，应当及时给予他们充分的情感支持和慰藉，缓解同伴侵害带来的心理创伤，同时帮助其融入主流群体，防止其卷入不良同伴群体。

（4）预防与干预不良同伴的聚集

已有研究反复证明，不良同伴聚集对青少年发展的危害极其严峻。本研究也验证了这一观点。不良同伴群体通常都是集聚在一个小范围团体中，以集体活动的形式开展各种不良行为，比如抽烟喝酒、打架攻击、逃学旷课、玩网络游戏。不良同伴群体通过群体压力、群内价值观、观察学习等多重途径，使得群体中的青少年或主动或被动地参与不良行为，且会从刚开始的程度较轻逐渐恶化转变为程度严重（如从药物依赖到药物成瘾），这对青少年的心理健康会造成巨大的伤害，甚至导致自杀等不可挽回的后果。因此，社会、家长、学校和教师应积极行动起来，敏锐发现行为不良学生的动态，在对他们进行教育干预的基础上，防止他们聚集。

（5）提升积极心理品质“感恩”

感恩在中国文化土壤下一直传承，根深蒂固地影响着每一代人。感恩是一种积极情感，也促使个体采用积极应对方式，减少消极应对方式。本研究发现，感恩能够缓冲同伴侵害对初中女生POGU的不利影响。在遭到同伴侵害时，感恩水平高的学生倾向于采用积极的应对方式，从自身不足上找原因，以及主动帮助他人，同时能够积极努力地调节由于同伴侵害所带来的愤怒、自卑、抑郁等消极情绪，从而有利于减少同伴侵害的不利影响。因此，在教学过程中，教师应当重视感恩教育，感恩日记、感恩沉思、感恩拜访等是有效的干预提升方法。

（6）在学科教学中融入人际交往等心理健康教育主题，让学生学业和心理健康同步发展

在不断更新的教育教学改革中，心理健康教育越来越受到学校的重视，很多专家和学者都在呼吁心理健康的重要性。教学实践中，学科教师也应适当融入心理健康教育的元素，而不仅仅只有班主任和心理教师关心学生的心理动态。学生的情绪、认知、情感和意志都在影响着其学习动机和学习态度，如果学生受到同伴侵害而没有及时得到帮助和解决，会把由于人际关系不良带来的不利影响泛化到其他方面，这务必会影响其学习成绩以及各方面能力的发展。因此，每一位授课教师都应树立全新的教学理念，做到在教学中让学生体验到除了专业知识之外的人格魅力，让学生的学习和心理健康同步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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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彩霞

G448

A

1674-1536（2014）10-0043-06

本文受湖北省教育科学“十二五”规划重点课题（2012A041）、湖北省教育厅科学研究计划资助项目（Q20132802）资助。

周莎莎/华南师范大学心理学院硕士生，研究方向为青少年问题研究。（广州 510631）

喻承甫/华南师范大学心理学院博士生。

许 倩/湖北师范学院教育科学学院硕士生。

魏 昶/湖北科技学院教育学院教师。

林 枝/佛山市南海九江镇华光中学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