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老兵致敬 访对越自卫反击战老兵冯仁昌、刘万传
2014-06-06铁托
铁托
1979年2月17日中国对越南进行了自卫反击战,到今天为止这场战争已经过去了35年。如今,还有人记得当年那些热血奋战的老兵吗?他们有的人带着满身伤痛,顽强地活着;因为活着的他们,那些血染沙场、英灵永逝的战友们也就还活着。
庭毫山战斗
冯仁昌,湖南人,1977年入伍,原属54210部队边防5师2团1营4连。该连队在1978年10月调入广西,1979年2月17日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作为先头部队发起总攻,后来被授予“庭毫山战斗英雄连”的称号。
“我们边防团是在1979年2月16日夜间8点整进入到中越边境的庭毫山,准备第二天凌晨2点进攻。”“炮一响的时候,我们侦察兵部队就作为开路部队,炸开道路为坦克开路。随后,有越南方面的苏联顾问团对我方展开反击。最终,我军先头部队和民兵一起攻占了庭毫山。”
1979年2月17日的战斗是冯老先生(以下简称冯老)参加的最为激烈的战斗,同时也是冯老第一次打仗。冯老在参战前一夜失眠了,心理的紧张与不安使冯老久久不能入睡。“心里主要是犯合计,上战场谁不怕死,但主要还是紧张。”
“那天战斗很激烈,但是我们并不清楚整体情况,后来连队内有传言说我们与越南的苏联顾问团打起来了!”
当时苏联人主要是担任顾问,指挥越南人作战。当庭毫山的战斗打到凌晨3点时,苏联人看防守无望,就跑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们部队在开战前就已经部署在中越边境,团部经常接到越南特工队或者游击队袭扰我国边境的报告。其中有一天,有一个女孩向我们团部报告自己遭到了3名越南特工队人员的强奸。”
其实,越南在1974年到1979年累计入侵我国达3535次。其中,1978年8月到1979年2月,越南就侵犯中国边境地段162处,向中国武装挑衅705次,打死打伤中国边防人员和边境居民300余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为了教训一下“东南亚的小霸王”,我中国人民解放军开始了自卫反击战。
“法国楼”要塞之战
刘万传(以下简称刘老),广东肇庆人,1956年11月出生,1977年入伍,原属中国人民解放军55军163师489团7连。该连被授予“对越自卫反击战攻坚英雄连”的称号。
“我军在战前没有进行必要的动员,所以当时根本不知道怎么拿下法国楼。我们入越第一天就开始进攻‘法国楼,一共攻打了4次。但是,现在的资料一般都称只有3次。4次进攻战我都参加了。第一次进攻是在凌晨开始,敌人将我们的行动看得很清楚,进攻失败。第二次进攻是在夜间。当时,我们根本看不见四周的情况,不知道敌人的所在位置,进攻还是失败了。第二次进攻大约在凌晨结束,很多人跑回到了中国的友谊关,但是关内的部队分不清我们是越南兵还是中国兵,将我们缴械了。第三次进攻,只有5个人。我们当时装备了1挺重机枪,但是在山地根本用不上,并且我们还被打散了。第四次进攻,我们占领了越南‘法国楼的表面阵地。”
打“法国楼”的时候,我军在战前没有进行有效的战争动员,也没有对“法国楼”要塞内相关情况进行通知,甚至于怎样进行战术作战都没有说明。据刘老回忆,当时的命令就是冲锋,结果造成了我军4次进攻全部失败,仅仅占领表面阵地。越军对友谊关我汽车部队的威胁依然存在。
“法国楼”攻坚战打了4次,始终没有攻克下来。我国民兵战士何国安当年被法国强迫修工事,记得当时法国人留了两个天窗通气用。地堡里的敌人全靠这两个天窗通气,如果把炸药包从这天窗里扔下去,不就像把手榴弹塞进肚子里拉弦吗。何国安找到了通气孔,随后我军将汽油和炸药塞入了“法国楼”要塞之中。
据刘老回忆,“我们占领了山顶上的两个碉堡,从这里炸开了一个缺口。然后我们将汽油利用导引管灌入到了‘法国楼中,还将一箱一箱炸药从这个缺口处送了进去。”“炸药炸了以后我看见起来了两朵白烟,但是我听说应该是3个炸点。搬炸药的时候幸亏越南人的枪法不好,我们一人拿一箱炸药,这要是被击中了后果很严重。”
攻打“法国楼”时,我军出动了12辆坦克和1辆装甲车。但是坦克很快被越南的火力打残,坦克打出去的炮弹,就像是打在棉花被上一样。在此战中坦克发挥的作用不大,真正发挥作用的还是内部爆破,彻底拔除了我军前进的钉子,掩护我军顺利达到谅山市。
越南人的战术
在整个越南抗法抗美战争中,让法国人和美国人吃尽苦头的是越南人的游击战。而到了1979年我军入越后,也不可避免地遇到了游击战。作为游击战大师的中国人民解放军,面对游击战的时候也显得手无顿措。
游击战 冯老遭遇了一次偷袭战。“当时我所在的连队正沿着先头部队走过的道路前进,由于越南布置了很多地雷,只有沿着之前部队走过的道路前进才安全。这个时候迎面走来了3个背箩筐的越南女孩。我们也没当回事,就让她们走了过去。可谁知没过多长时间,后边就传来了一阵枪响,当时连队就被放倒了3人。而我们根本找不到敌人,猜想极有可能是刚才那3个越南女孩,她们背后的箩筐里可能放着AK-47突击步枪。”
有了这一次的经验,冯老以后就小心谨慎多了。有一次夜间部队在前进途中休息,当时正好是冯老值班,他听见山中的树叶沙沙作响,这响声显然不是风声引起的。冯老迅速抄起56式冲锋枪就朝山中开火,全连马上投入反击。第二天天亮,清理战场发现越军被打死了3~5人。
陷阱和地雷战 冯老在越南还经历了越南的一种著名陷阱——“龙牙”。它是将竹子削尖后深埋在地下,还有很多是由铁钩子做成的,这种铁钩子有很多倒钩刺。如果人踩上去了,就不容易拔出来。我军为了对付这种陷阱,解放鞋里都有钢板,不会被扎破。其实在越战中,真正要命的还是地雷这个杀手。
让冯老永远不能忘记的是,“我的一个战友因为不幸踩中了地雷而被炸断了双腿,当时他担心连累战友不能及时后撤,自己拉响了手榴弹。”“这个战友的名字叫程兆辉,湖南人。他准备拉响手榴弹时,我们都前去拉住,但是他一把扯开,抱住手榴弹牺牲了。”endprint
据刘老回忆,“当时谅山市内布满了地雷,我所在的部队出了这么件事。一个补充来的新兵,在进城时发现地面上有一个箩筐,别人谁也没动,他不知道有埋伏这事,一动箩筐,里边的炸弹炸了。”
反扑 刘老说:“在我们撤军过程中,越南的炮火打过来了。他们重炮很猛,很多都是100毫米口径以上的。如果遇到炮击,得赶快找到掩体躲避起来,很多补充的新兵没有经验,都不知道怎么躲。如果没有掩体的话,常常是动起来也害怕被打中,一动不动也害怕被打中。”
解放军的问题
战术 当时国内文革刚结束,我解放军的作战还没有转入正轨,相应的失误也颇多,对此前线士兵感触颇深。前面已经提及,我军在战前没有进行动员,就是在发起冲锋前,也没有讲解作战方式和战术,基本上无战术、无战略。
刘老说:“在进攻‘法国楼时,没有人给我们介绍任何里面的具体情况,等我们打下了‘法国楼后,部队才向我们介绍“法国楼”的具体情况。但战役已经结束了,再介绍也没有多少意义了。”
冯老也认为“战士们都没有乘坐过装甲车和坦克,但是战场上有些时候要乘着坦克前进。当时上面下令,战士们将腰带绑在坦克上,这样可以随着坦克来机动。当越南士兵使用高射机枪在山头上对我军进行扫射时,由于腰带来不及解开,造成我军一些不必要的伤亡。”“有时候自己人打自己,敌我不分。打庭毫山的时候,我们与对方打了一夜,后来才知道是自己人!我军还有通信能力不强的问题,排以下基本没有通信联系。”
后勤 后勤保障是一支部队保持作战能力的重要部分,而我军在1979年时却面临着这样的情况:后勤保障上不去!
冯老说:“后勤保障,基本无吃无喝,我常常都是喝草根汁来解渴的,越南境内的水井和水洼子我们根本不敢喝,因为怕越南人下药。”
据刘老回忆,“后几天基本没吃东西,没有吃的,没有水。后来实在忍不住了,我喝了有越南死人的水洼里的水。”
活着
1979年至1989年,中越之间进行了10年的边境战争,无数中华儿女为了祖国领土的完整,奔赴祖国西南边陲,谱写出了一曲曲可歌可泣、血染疆场的壮丽诗篇。时光已过30多年,战争的硝烟早已散尽,当年的血火交融、枪炮震天的作战经历不仅给老兵躯体留下了无法治愈的伤痛;在精神上,战场上惨烈的情景还常常折磨着他们,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痛苦印记。
参战的多数老兵如今已是残年。由于战场上的恶劣环境,他们严重透支了身体,产生精神异常、早衰、体弱等战后伤残综合症。许多老兵至今还在战争阴霾中挣扎。
冯老说:“越战打完后,我军还在边境与越军作战。我在猫耳洞呆了半年多,腰肌劳损导致了慢性肾病,在军队医院住了一年。1981年退伍,由于慢性肾病我不能从事体力劳动,当时为了讨老婆而没有要伤残证。我回家以后,老婆也是从外地讨的,本地没人跟。”
“我无法从事体力劳动,生活的重担全部压倒了老婆身上。90年代时,我们时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幸亏有战友接济,我开始做了点小本生意,生活渐渐好了起来。现在我有儿子养着,生活还算可以。”
岁月流逝,对越自卫反击战的参战老兵那份血染的风采已经渐渐褪色,那个时代虽然离我们远去,但是那些战斗英雄的事迹将永远留在我们的心中。让我们向所有参加19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的老兵致敬!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