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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心灵与精神回归文学

2014-06-05邵曼

中国教师 2014年9期
关键词:苏童现实作家

邵曼

百年前,鲁迅、胡适等先贤曾高擎“文学革命”与“文学救国”的大旗号召人们用“新文学”提振民族志气,重构中国文学版图,从而开启了20余年的“新文学”黄金时代。今日之中国,过度的商业化打开了人欲的潘多拉魔盒,各式各样的商业写作侵蚀着文学之树的基干,文学使命不昌,文学价值式微,有人呼喊着“文学已死”。为了在这个文学枯寂的年代,利用互联网之发达,重新让社会的心灵与精神回归纯文学,2014年4月1日,北京师范大学(以下简称北师大)联合腾讯网文化频道邀请首届“腾讯书院奖”年度小说家、散文家、诗人、批评家共聚北师大京师学堂,共同探讨如何“让心灵与精神回归文学”。除北师大国际协作中心外,本届“腾讯书院文学奖”的举办也得到了北京大学中文系创意写作项目、复旦大学中国当代文学创作与研究中心、南京大学中国新文学研究中心、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写作中心等4家学术机构的支持。

获奖作家、北师大党委副书记王炳林及梁鸿、白烨、孟繁华、张清华、欧阳江河、吴思敬、阎晶明、向云驹、陆建德、丁帆、林建法、吴俊、张柠等文学界人士也出席了此次颁奖典礼。典礼伊始,北师大党委书记王炳林与中国作家协会书记处书记阎晶明分别对获奖者表示祝贺,并在颁奖典礼上致辞。王炳林肯定了北师大2014读书文化节及“腾讯书院文学奖”颁奖典礼对营造绿色校园的重要意义,认为这符合党的十八大报告提出的“扎实推进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建设,开展全民阅读活动”的要求。王炳林指出,这是北师大文化节开展的第5个年头,与腾讯网的合作,既迎合了当今快速发展的新媒体的时代要求,又能通过与作家、诗人的面对面交流,体验阅读的魅力,希望此次活动能够提供一个契机,使更多的人静下心来,实现精神与灵魂的回归。阎晶明对王炳林的话表示赞同,反驳了将文学弱化的原因直指网络的论调,认为网络的普及和发展虽使文学出现泛化倾向,但却激起了全民写作的热潮。他进一步指出,文学与网络桥接后,其活力会大大提升,此次“腾讯书院文学奖”的设立既是新传媒和传统文学的成功结合,又是腾讯媒体与各大高校文学机构互动的良好尝试。阎晶明解释道,首届“腾讯书院文学奖”的颁发,一是对各位作家近年来作品的肯定,二是对各个门类的作家在本领域长期创作获得成就的肯定。最后,他表达了希望“腾讯书院文学奖”越办越好的愿望。

一、文学奖花落各家

徐则臣获得“年度新锐作家奖”可谓实至名归。正如颁奖词中所说的,“《耶路撒冷》是一部背叛、遗忘与重新寻找敞开的书……以潮水般汹涌的复杂叙事,引领作者到外面去,也引领作者回到家乡”。36岁的徐则臣重新定义了“新锐”的含义。他解释说,作品是否体现新、锐,关键取决于它是否为当代文学提供了新的呈现,而与年龄无关。徐则臣笑谈,他现在是一个2岁半孩子的爹,但只要他写出新东西,依然可以称为是新锐作家;反之,年轻人若写作老套陈旧,那他依然是一个陈旧的作家。陈晓明以作品《守望剩余的文学性》获得“年度批评家”的称号。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所长陆建德为其致颁奖词,而陈晓明则谦虚地表示自己在这份溢美之词前显得手足无措,并为腾讯网出面支持文学事业感到可喜可贺。陈晓明感慨自己获得首届“腾讯书院文学批评家奖”是莫大的荣幸,也是巨大的鞭策,希望自己和广大爱好文学的人一起在网络时代为再创文学辉煌而努力。“闪烁着汉语高蹈而隐忍的精神光芒,古今相接且深具当代性,直抵人心之脆弱与坚定”,翟永明凭借《行间距》这一诗集,获得“年度诗人”的美誉。同为诗人的欧阳江河与翟永明现场朗读了翟永明的两首诗,一首是她还未发表的《怎样的必然在我们的身体中》,一首是1999年重阳节时,她在南京栖霞山登高怀念老友时所作的《重阳登高》。与所作诗歌的撼人心魄不同,翟永明在颁奖现场露出的依然是少女般的羞涩,言语不多,称自己多年坚持写作,只是为了一个个很难达到的目标而不断努力着,对“年度诗人”的称号不胜惶恐,并对所有参加这次活动的评委、老师和同学们表达了谢意。作家阿来在此次“腾讯书院文学奖”的评选中,以压倒性优势被评为“年度最佳散文奖”。他的颁奖词是这样说的,“从多年前的《大地的阶梯》到今天的《瞻对》,阿来让我们不仅看到了文人的热切沉思,更让我们领略了当代知识分子严谨的学识和端正的家国情怀”。阿来在获奖后感慨道,边疆地带在众多冲突中完成了国家的构建和中华文化的交流,因此,即便现在是太平盛世,我们也应该关注边疆。苏童获得“年度最佳小说家”的称号,这可谓迎合了众多读者的期待。北京大学教授金永兵指出,一个时代的纯文学创作标志着这个时代文化的高度,他给予苏童极高的评价,认为苏童多年来的文学创作探寻了人性的深度,对中国纯文学的发展起到方向引领性的作用。

二、今日之现实与明日之文学

结合“心灵与精神回归文学”的大主题,苏童针对“今日现实与明日文学的关系”发表了主题演讲,演讲生动谐趣,尽显苏童广泛阅读的功力。苏童首先更正了现实主义文学传统认定的观念——生活即现实,指出现实在文学创作中是闪烁不定的,一部描写生活的小说不一定要现实,反之,现实主义的文字有可能绕开当下,远离喧闹的生活带,而且极有可能存在于一些偏僻、遭人冷落的地带,于这些地带中,你往往会发现某些被遮蔽的细碎——这便是生活的真相。苏童还饶有兴趣地描述了约翰·契福《巨型收音机》的具体情节,坦言自己一直很喜欢这部小说,认为这部小说在很大意义上象征了写作、文学、时代与现实的关系,指出一个作家的创作有可能就只有收音机的功能,播报天气预报、新闻时政等,只有在一个神秘频道出现时,才会出现作家创作想要的收音机的功能,此时现实会以纤毫毕露的最真实的形式出现。因此,让人听到最神秘的室内声音便是苏童理解的作家心目中小说的真相。另外,回到对现实深层次理解的问题上,苏童以乌拉圭作家马里奥·贝内德蒂的《阿内西阿美女皇后》为切入点,讲述了一位坐在广场上失忆的女孩一次次地被一位大叔带入他的公寓中,又一次次地逃出来的故事。故事简洁且极富神奇性,女孩因为失忆,所以失去了上一次被大叔带走的记忆,依然回到广场上坐着,而大叔如同知晓女孩失忆一般,每次也会回到广场上再次带走女孩,不同的是,大叔的脸上总会多一道女孩上次反抗留下的伤疤。苏童惭愧地说他之前对这个故事的现实理解也仅仅如同他所讲述的一般,直到有一次他为学生讲述这个故事时,一位同学敏锐地抓住“失忆”这个关键词,提出这位大叔或许也是一位失忆症患者,所以才会像女孩一样一次次地回到广场上的假设。当时他立刻感知到小说的立意又有了更深广的层次。苏童回顾了这部小说,借此进一步强调现实意义需要作家与读者共同诠释、多次阐述,才会如万花筒般越摇越大。最后,苏童呼吁创作也需要找寻方法,认为方法正确才能更好地关注现实。“今天的现实不必呼应今天的文学,但今天的现实会成为明天的文学。”苏童如是总结道。

三、文学新路径

中国青年政治学院中文系教授梁鸿在与各位获奖者座谈时,感叹阿来用了十几万字将康巴地区200年历史中的地理空间、文化冲突演绎得淋漓尽致,散文的笔法更是贯穿于历史与现实之间。关于文体问题,梁鸿特意询问阿来是如何看待历史和现实之间的散文涌动的。阿来表示自己并未特别关注文体问题,只是想表达一种关切。他分析道,中国不管在任何时代、任何王朝,边疆地带都在不断变化、风起云涌。如果我们想要进入历史隧道去书写文化,必然要寻找一个小的路口,联系族群乃至国家利益。阿来回顾了自己写作《瞻对》的过程,他感到自己很幸运地可以阅读清代的官方档案以及田野中口传的历史,而且在两相对比的缝隙中,有机会去寻找边疆地区的文化情感。不过,阿来不无遗憾地表示自己在材料的运用上更重视材料本身的价值,并没有运用传统文学的虚构方式,因此就不得不牺牲小说的故事性。梁鸿总结道,将史料与时政纳入文学的形式新颖独特,让人颇有启发。她随即又根据文章结尾的轮回史观向阿来抛出疑问,阿来坦言自己是受到一位撰写法国历史的史学家观点的影响,感到中国几千年的王朝史如同在算盘上堆砌数字,数字打满终要归零,因此回归到中国边疆偏远地区,包括少数民族地区,它们的历史有可能更是如此。

苏童一直是大家喜爱的小说家之一,最新著作《黄雀记》让人们又回到了最初香椿树街的故事,那么如何处理叙事的变与不变呢?苏童表示,如果说写作能源可以挖掘的话,那么这个挖掘的宝库便是记忆。他认为,每位作家压箱底的记忆,其实可能不过是一座小城市、一个村庄、一条街道。他坦言自己有些像执迷不悟的建筑队一般,不停地在建设着一条街,希冀借助一个地标式的建筑,阐述这条街更多的意义。他说他一直相信这条街道的意义,有可能就是自己作品一直想表达的意义。“其实文学无所谓大小、主流边缘,在我们心中,一条街就是一个世界,带来的人生体验可能会超过其他东西。”梁鸿适时地总结道。

四、守望剩余文学

陈晓明在座谈中感叹文学史中有很多大作,让后来人进行创作的难度变大。如同贾平凹60岁伏案而哭,觉得无法超越以前的自己一样,每位文学创造者都在挑战剩余文学下的极限。面对如何守望剩余文学的难题,每位作家都有着自己不同的心得体会。

谈起剩余文学,徐则臣表示,20世纪70年代的作家可能不像20世纪50、60年代的作家那样,有着深刻的历史经历和壮阔的生活,但他们局限在相对平静的生活中,能否写出内心的史诗至关重要。他认为,人的内心足够复杂,其复杂性可能要远远胜过大历史叙述。他以自己创作的《耶路撒冷》为例,坦言自己在创作过程中寻找与惯有的长篇叙事结构所不同的用以呈现复杂时代的新结构,并将自己也无法解释的思考放入这一复杂结构中。他认为,网络信息的传播使信息变成灾难,多少会使创作者产生无力感,但将这种无力和复杂带入作品中,也许就可以写就我们这代人面对复杂现实纠结的心态。

苏童对陈晓明的话表示赞赏,他表示自己并不认同20世纪50、60年代的作家因占尽时代资源而在写作质地上占有的优势。他认为托尔斯泰《战争与和平》的巨制已成为时代标杆,但真正使人印象深刻的往往不是那些战争场景,而是细节。苏童意味深长地说,于他而言,《战争与和平》打动他的就是俄法战争中法国士兵在俄国俘虏处决时的临终遗言——“请把我的遮脸布弄正”。也正是基于此,苏童一直相信,即使是宏大叙事的作品,击溃心理防线的,依然是这些“貌不惊人”的小细节。因此,对于占尽时间节点与历史脉络的宏大叙事,他是不迷信的。

陈晓明认同苏童的观点,认为20世纪80年代的中国文学面临现代与传统两个派别,当时出现的莫言、贾平凹等大师使中国回归乡土文学的风潮达到高峰,但是却没有完成中国传统文学与西方现代文学经验的桥接,而这个历史责任就落在了20世纪70年代的作家肩上。他表示看好这个时代的作家,认为中国文学的大裂变要从他们开始。

主持人梁鸿在现场称翟永明为“女神”,赞叹在她那里,文学没有剩余,而是闪耀着文学的光辉。翟永明报以羞赧一笑,她说自己承认在这个时代为文学注入新鲜血液是一个难题,铺天盖地的著作、互联网不断更新的信息对创作而言是一种巨大的压力。不过,翟永明也表达了希望借助互联网的优势,为处于文学边缘的诗歌提供平台的愿望。

几位获奖作家在如何守望、挑战剩余文学的问题上围绕自身的创作磁场各抒己见。由此可见,文学的创作,不论是宏伟巨制还是内心叙事,都需要选好切入点,将自身的磁场力一层层、幽深地挖掘出来。反抗剩余文学,也许不只是反抗前人与历史,也可能是反省自身。

(作者单位:北京师范大学历史学院)

(责任编辑:孙建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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