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形”之父吉格尔，惊世骇俗背后的优雅

刘思羽

2014年5月12日，一个平静的星期二，却让全世界科幻影迷猛然一惊，瑞士超现实主义艺术家H.R.吉格尔（1940.2.5-2014.5.12）在那一天病逝了。

一般读者也许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但提起1979年的电影《异形》，很多人就会想起他了。这部被电影圈誉为开辟新纪元的伟大作品，在今天依然坚挺。《异形》的成功，至少有一半源自“异形”那可怕而奇特的吸引力。这一形象是如此特殊，设计出这般作品的艺术家，该是怎样的人？

创作来源于童年噩梦

电影中的异形，已经足够摄人心魄，但放在吉格尔的其他艺术作品中，还不算特别突出，至少在“惊世骇俗”方面，已经算相对温和的。作为“生物机械美学”（Biomechanical Aesthetics）的先锋及代表人物之一，吉格尔的作品，往往充斥着与机械共生的变形人体形象，多用来表现性、生殖、死亡这些主题。他的很多作品可能会令初次接触的人不适应。

事实上，当《异形》的制片人戈登·卡罗尔（Gordon Carroll）第一次看到吉格尔的作品时，也大为惊骇，以至于认为吉格尔是“变态”，并说服投资片商二十世纪福克斯中止合同。据说，还有不少人看过吉格尔的设计作品后，都怀疑他是否有严重的精神创伤，比如童年受虐经历等。

真相其实完全相反：吉格尔既没有被人虐待，更非变态。生活中的他，脸上经常挂着笑容——是阳光可亲那种，绝非令人不寒而栗。不过，他那些引发人噩梦的艺术创作，又的确和他的自身经历有关。

从童年时代起，吉格尔就容易做噩梦，曾让年幼的他不敢入睡。是他的母亲，让他以绘画的方式，来正视噩梦，将痛苦与恐怖变成艺术的灵感。从此，对于吉格尔而言，艺术创作，就等同于自我心理治疗；他也养成了将画夹放在床头的习惯，方便随时记录梦境幻象。

他一生对于“生物机械体”的描绘与探索，就是直接来源于他大学时做过的一个噩梦。

沉浸到艺术表达的世界后，吉格尔看世界的方式就不同了。他总是看到别人看不到、甚至不愿看到的一面，并从中寻求艺术美感。死亡，是他作品中很重要的一个主题，骷髅的形象，几乎贯穿他所有“生物机械体”的创造。吉格尔回忆，这一切的根源，可能和小时候他家里陈列的一个人体骨架模型有关，别的小孩避之不及，他却鬼使神差地为之着迷。童年时，另外一件令他着迷的对象，是当地博物馆中的一具木乃伊标本，小吉格尔基本上是隔三差五就去观摩。

尽管从小与艺术结缘，但真要将之立为终身职业，也不是一个容易的抉择。特别对吉格尔而言，他的父亲认为艺术是“穷鬼的职业”，在吉格尔成长的过程中，其父一直力图使他放弃追求艺术的念头。为此，吉格尔还耍了个小滑头，在选择大学与专业的时候，他挑的是苏黎世应用科学大学的建筑与工业艺术专业。尽管父亲想让他继承药剂师衣钵，但学校与专业中“应用”“建筑”等看起来像比较有前途的字眼，最终让父亲比较满意。而这个专业非常严苛的美术与设计训练，也是吉格尔追求艺术之路必须掌握的技能。

在苏黎世求学期间，吉格尔也和他的多数同学一样，多用墨水和油漆作画。但一个偶然的机会，让他领略到喷绘的魅力，觉得那才是让他表达自身独特艺术灵感的最佳工具。从此，他改用喷绘并坚持到最后一刻。喷绘的优点，是可以让画面光影展现惊人的真实质感。选择喷绘为艺术创作工具，有助于将他脑海中完全超现实的画面具象化，从而达到一种毛骨悚然般的非常体验。

“不好相处”的艺术家

不过，艺术家们追求完美的特质，一旦涉及与他人合作，就会困难重重。而电影制作，恰恰最需要合作与妥协。所以，吉格尔与电影的缘分，并非顺利愉快，甚至可以说经常是危机四伏。以吉格尔的盛名，《异形》之后一直没有拿得出手的同等电影作品，很大程度上与他不适应好莱坞电影制作流程及文化有关。

即使参与《异形》，收获相对丰厚，可制作经历对吉格尔本人来说，也是一次非常严峻的考验。吉格尔为该片投入了极大的心血，不仅在瑞士老家设计、准备了近一年，当影片开始实际制作及拍摄后，更是改变自己不愿离家旅行的习惯，到位于英国的片场随剧组一起紧张工作了五个多月。对艺术完美的苛求，加上高强度工作压力，以及对于剧组内部关系的不熟谙，让吉格尔从最开始的兴致勃勃，一度沦落到苦闷甚至想退出。为了争取完美展现自己设计效果的资源，他不断与制片方争吵。同时，部分剧组人员也反映他“不好相处”，特别是“不大能接受（对其设计的）批评”。

习惯个人创作的他，喜欢绝对控制下的绝对精准，这种理念，在好莱坞团队制作模式下，很难得到贯彻执行。同时，他本身的创作理念和内容，又不那么容易为普通人快速理解。此外，他那艺术家的“派头”，也成为好莱坞工匠同行们议论的对象。比如说当时正值盛夏，片场非常炎热，可吉格尔每天都是从头武装到脚的全套黑皮装扮，同事们私下都叫他“（吸血鬼）德古拉伯爵”。

这些都让吉格尔有严重的受挫感，心情很颓丧，脾气也变得很急躁。

好在他还有导演雷德利·斯科特（Ridley Scott）的全力支持。福克斯片厂原本只想让吉格尔负责异形相关生物的设计，主要是“抱脸虫”（Facehugger）、“破胸怪”（Chestburster）以及成年异形的外形设计与模型制造；但斯科特觉得生物设计与环境构造密不可分，而吉格尔的独特美学风格和工艺设计底子，是片中异形生存环境设计的不二人选。于是，吉格尔在片场的职责就更广了，包括设计、建造异形星球表面及飞船的外观与内设，特别是其中最关键的“孵化厅”与“太空骑士”两个场景。

对吉格尔来说，责任越大，所需要的权力也越大才好。片方之前有让剧组另一位设计师罗杰·狄金（Roger Dicken），来打造成年异形模型。斯科特后来让他作为副手配合实现吉格尔的设计。对吉格尔来说，这是保证异形最终成功的管理方面因素。吉格尔另外还发现，他与斯科特都属于特别在意用视听语言讲故事的，他们都坚持在画面上保持异形的神秘性，不到最后一刻不展示其全貌。